聞言、葉湘倪也難得的擺出正經的神情。“吳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公司裏外都有好事者不斷向她打探,她雖然一概不理,然而八卦這種東西不是當事人不予理會就會打住,不用想也知道大夥指來傳去,會跑出多少奇怪的版本。
“男人還是該有個工作,賺多賺少無所謂,基本温飽總得顧。”
“他有在做事。”明知古斯的情況沒得解釋,但她就是忍不主脱口為他辯駁。
家裏的事都是他在敞,職業管家的薪水可不見的少到哪去,而她不過是房間讓了塊地方讓他睡,三餐多算一份而已,要説誰佔誰便宜還沒個準。
她不喜歡聽見他被看低的言論,她會感到超、級、不、舒、服!
“做什麼?做家事,然後領你的薪水?”吳姊看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緩和了一下語氣。“圓,吳姊看你從讀書到進社會,知道你夠聰明,但感情這事難講,再怎麼理智的人,終究可能栽在情關上,總要留點後路,別到頭來什麼都沒了,年輕有本錢也不該這樣浪費。”她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今天就暫時這樣,工作的事你還是叫他考慮看看,算你現在賺得夠花,老本還是趁早存,將來會輕鬆些。”
吳姊説完,轉身回到她的辦公室,留下葉湘倪讓她自己冷靜想想。
看着老闆離去的身影,葉湘倪的瞼色由凝重漸漸放鬆,最後朝那闔上的門扮了個鬼臉。
死老奸,誰不知道她玩的是哪一招,黑瞼白臉一起扮,當葉湘倪有那麼好唬哦?
“搞我咧。”她低聲哼氣。
其他人或許不瞭解,但她跟在吳姊身邊太久,也見過太多情況了,哪會不知道吳姊為了簽到想籤的人,什麼戲碼都嘛演得出來。
在她猛皺鬼臉的此刻,辦公室門被敲了兩聲後推開。
古斯恰巧見到她擠成一團的鬼臉,低笑道:“我到外面等你?”
“不用,時間剛好。”她吐吐舌。“等我一下哦,我收個東西”她將桌上資料分類,一些歸檔放回架上,一些塞進包包內。
“走吧。”她朝他伸出手。古斯牽過她,另一手順勢接過她的大包包,掛到自己肩上。
今日葉湘倪準時下班,時間尚早,兩人來到東區商圈選購造型師友人的生日禮物。古斯在這世上第一套能穿出來見人的衣服,就是對方友情贊助。
七彩的霓虹燈光,擁擠的人潮,古斯對這類氣息混淆的地方向來不愛,但葉湘倪一路上挽着他的手,整個人往他身上側靠,手臂上的柔軟觸感已足夠讓他將周遭的一切全忽略掉。
雨人來到巷弄問一家裝滿古典的精品店。
“古斯,你覺得這個怎樣?”在黑色枝柳交錯織成的密網前,葉湘倪勾起一條垂掛在上頭的銀鏈,側頭詢問他的意見。
他挑起兩眉,笑笑。“我沒意見。”他不認為自己對女性飾品能有什麼寶貴的見解,況且這鏈子也不是要戴在她身上,就更沒感覺了。
“那我只好自己挑嘍。”
會妨礙她挑選飾品的障礙物自動退到一旁,古斯看她一會兒拿起項鍊瞧,一會兒又拿起耳環放在耳旁比劃,再玩玩材特殊的梳妝包,像個好奇寶寶,什麼都要去摸一下。
女人真的對可愛的小東西無力抵抗。他想起書上也提過這點。
“小姐,請問這能試戴嗎?”葉湘倪突然從飾品堆中抬頭,朝一旁的店員問。
得到肯定的回應後,她拿起一條帶有好幾顆小小巧草莓墜飾的銀鏈往手上掛。
“天呀—好可愛……”她小聲尖叫着。
古斯看着她的舉動,會心一笑。
他記得湘倪説過,她很喜歡可愛的草莓圖案,每回見到草莓的文具、草莓的衣物、草莓的小飾品都會瘋狂。但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她平時用的是全素面的高雅文具,打扮則得考慮工作活動的方便性,就算休閒,也是儘量找偏成熟的款式,反之可愛的東西在家裏以外的地方都與她是絕緣體。
買回家裏卻用不到的收藏越積越多,最後在怕浪費的考量下,她也不得不學會節制,最後乾脆不出來逛了,省的看了長怨念,她掛着手鍊東瞧西瞧,一雙眼水汪汪,看來像是捨不得放下。
全鏈銀製,草墓也只有中間兩、三顆上了點粉色,其他全是純粹的原色,讓鏈子的雅緻感完全壓過了可愛的墜飾。
“這條可以戴着上班耶……”難得見到感覺不只是可愛的草莓飾品。
古斯來到她背後,“買這條?”
湘倪雙眼往上吊,將手鍊的售價標籤翻給他瞧。“買不下手。”小小一條鏈子要六千多塊台幣。“項鍊三千多,這條要DOUDLE。”她不敢苟同地皺皺鼻子,預算不夠。
扁着唇,她萬分不捨的將手鍊脱下,拿起挑好的項鍊往櫃、結帳。出店門口前,還回頭多瞧了它好幾眼後,才終於踏出店家。
唉,好不容易看到一條掛了那麼多顆車墓,還不會感到太可愛的鏈子説……
回家的路上她都沒再提起,但她表情像戰敗的公雞般喪氣。
古斯將她的反應全看在眼裏。
六千多……貴到買不起嗎?他心中是有些疑惑。
被她一語成徽,至今他對錢還是沒概念。他照她説的,坐捷運比小黃省、搭公車比捷運省,所以除非她拉着他坐捷運、招計程車,否則自己行動時則走路或搭公車,出門買她交代的用品,也是依她説的買最便宜的那項回來。
她省錢,他只是照着指令跟着動作,卻對背後的數字沒有感覺。
看着她難掩失落的表情,他這才細思起這有關“錢”的問題。
“你想工作?”躺在牀上就定位,葉湘倪對古斯的話有掩不住的訝異。
“嗯。”他應。
他的牀在她牀旁,一高一低,雖近,又不逾矩。
“為什麼?”
“吳姊説你得存老本。”他想了想,雖然湘倪現在還年輕,但人類的壽命終究不長,二、三十年對他而言只是時間流逝,對她而言,將會面臨許多身心上的變化,她的體力會退化,對工作產生倦怠,也或許,會不想再每天都那麼忙。
若他也能有收人,就能早一點讓她達成財務自由的目標,到時她想工作他也支持,不想工作,他便能陪着她到世界各地旅行。
原來他聽見了?“不要聽她亂講,我們有勞保、有政府、有很多社會福利機構。”雖然她不會想成為受補助的對象,但還是忍不住拿這些出來辯駁他。“但我沒收人,你得多支出一份。”
“我又沒喊窮。”她從牀上探出頭看他。“昊姊是想籤你想瘋了才危言聳聽,你不要被她影響。’,
“可是,她説的也有道理。”古斯伸出單手摸着她的臉,拇指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人總是會生老病死,世事難料,在凡間有錢總是有份保障。”他已打定主意要在人間陪她走到最後,若將來她不想工作,可以換他出去賺錢養家,若她走不動,他可以揹她、抱她。在她離開人間後,他再以伴侶的身分領她迴天上。原定計劃是如此,但有些事其實可以提早做,賺錢就是其一。
然而這番話聽在葉湘倪耳裏,卻有了另一番解讀,她表情突然一僵。世事難料。
是呀,人會生老病死,但他和她不同,兩人現在在一起固然開心,可誰都不知道他哪天會走,連他自己都無法預料,到時……又剩下她??
“你怕我沒錢嗎?”她問。
古斯挑眉,不懂她為何如此問。“我對錢沒什麼想法,我希望你能在不想工作時就能好好休息,有想要的東西時可以不用擔心開銷,財富自由在這個社會上很重要。
我不知道自己去工作的幫助大不大,只是我想讓你早點達成這目標。”他看着她的雙眼,認真的道。
與其説怕她沒錢,他想要的是她能快樂。
湘倪咬了咬下唇,什麼都沒講,最後她朝他伸出手。
張開雙臂,接住往下掉落的她。當那道香香軟軟的身子靠近自己時,他忍不住縮緊手臂,將她鎖在自己身上。
“湘倪,我需要你幫忙。”他附在她耳畔輕喃,“你知道我對錢沒概念,我不知道要賺多少才夠。”他連多少叫“多’、多少叫“少”都不是很清楚。
“要哪麼多幹麼,如果只有我自己一個,又花不了多少……”
“還有我,我也是一筆開銷。”他低笑,提醒身上的人兒,少算他這份。“是嗎…”她的反應是悶聲低吶。
古斯終於察覺到她聲音中的不對勁,他在胸前找到她的臉頰。
眼中原本該是可愛的臉蛋,此刻蒙上一層陰霾。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他只能感受到她情緒的低落,卻讀不出她的想法。他不懂,自己説了什麼,會讓她感到難過?
臉被他雙手捧住,在他堅持的目光底下,她低聲開口,“我不要太多閒錢……”
他蹙眉,接下來話立即讓他明白問題點在哪。
“自己一個人花錢……沒意思。”噢,這小不點以為……
“湘倪,看着我。”他對她要求的道,直到確認兩雙眼對上,他繼續説“我沒打算離開。’
葉湘倪愣愣的看着他,一雙圓眼眨了幾下:“我喜歡你,在我第一次吻上你之前,我就已經決定留下來了。”他表情認真的道。“雖然凡間和我們那邊的追求法應該差不多,但在你之前,我沒追求過人,我不知道你會擔心這些問題。”
她又眨眨眼,想確認自己聽到的內容。
“你——”
“我喜歡你。”他再度重申。
“我——’
“有什麼問題,都可以直接問我。”他又打斷她。“或許我有些細節會沒注意到,但我不會對你説謊,也不可能在吻過你後又拋下你迴天上,我已經跟父母親溝通過了,我要在你身邊陪你到老。”
葉湘倪的嘴巴已經在不自覺中開出一個水碗形狀。
她最擔心煩惱、也最不願去想的問題,竟被他短短幾句話就交代完畢。’
那她之前的裝作不在意的壓抑是在幹麼?騙自己心安?還是自找罪受?“湘倪?”古斯喚道。
她看着他。他眼中的疑惑,好像在告訴自己,事情就是如此簡單,他解釋完了,她只要接着回答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就一切沒問題。
“和父母連絡上了?”她努力整理聽到的資訊。
“嗯。”
“為什麼你能留下?”她更想問的是…他不想回去嗎?
“上面和這裏的時間不同,我其實離開不久,而且在沒接王位前,所有工作都有其他人能代替,那些我父母就能夠解決。”他解釋,嘴角勾出微笑。“但追妻,沒人能幫忙,所以我留下。”
追妻……他是認真的嗎?
葉湘倪心臟因聽見這兩個字開始瘋狂鼓譟,一陣狂喜撞進心口,將她眼眶撞出激動的淚,也將她的聲音撞飛了,她嘴微張卻什麼話都説不出來。
跟古斯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她知道他不對自己説假話。
老天……所以她能相信嗎……兩人的臉近在咫尺,近到只能看到對方眼中的彼此,眼中的一切,彷彿就是全世界。
緩緩地,兩道唇像有引力般貼上。
“嗯……”
這熱吻持續了一陣子,然後她被鬆開,反身再被壓在牀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