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元極目光一抬,忽見玉鼎夫人陪同一個身形軒昂的少年走來,神色聳然一變,同字臉上,霎時佈下了一層殺氣!
華天虹步入廳內,目光的的,緊盯在秦玉本身上,見他痴痴呆呆,一無反應,不禁暗暗一嘆!
玉鼎夫人本是笑嘻嘻的,但見席上幾人安坐不動,頓時腳步一收,冷冷説道:“兄弟,你有事快辦,辦完了好去吃酒。7
華天虹暗忖:這位“夫人”,強敵之前不失身份,倒是令人佩服。
他心念一轉,決定兵戎相見,當下獨自一人走上前去。
忽見椿元極哈哈一聲大笑,雙手一按桌面,邁步走下座來。
此人內功深厚,隨口一笑,眾人耳膜一陣震顫,嗡嗡亂響!
諸元極離座,那兩個瘦長男子隨同站起,只有秦玉龍呆坐不動,對幾人的行動恍若未睹。玉鼎夫人提防諸元極淬然出手,輕移蓮步,走到華天虹身邊站定,玉容之上兒一片譏遁之色。
雙方劍拔腎張,似乎不待交談即要動手,椿元極突然雙手抱拳,敞聲笑道:“老朽心頭激怒,一時失禮,夫人大量海涵。”
玉鼎夫人容色稍罪,拂塵搭向背後,冷冷説道:“我這雪兒,適才傷了貴會的一名屬下……”
諸元極將手一搖,道:“一幫一會一教,屬下之多,同是盈千上萬,同道友好,小有誤會,不值深究。”
他語音一頓,哈哈一笑,道:“老朽有老朽的規矩,夫人有夫人的忌諱,無知之輩膽敢冒犯、理當予以懲戒。”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我的禁忌是不容人窺探我的隱私,不知二當家的規矩又是怎樣?”
椿元極談淡地道:“任大哥的哲嗣受人暗算,喪命於宵小之手,老朽只有一個獨子,前車可鑑,豈能再蹈覆轍?”
説到此處,他雙目之內,倏地寒芒迸射,盯住華天虹道:“老朽的兒子,是傷在閣下的手中麼?”
玉鼎夫人朱唇似欲言語,華天虹忽然轉面笑道:“姐姐恕罪,小弟自有交待。”
他暗暗付道:處身江湖,兇險難免,我打不過就逃,逃不了則力戰而死,託庇女子裙下,豈不令人見笑?何況她也庇護不了我。他心念一決,頓時鎮定逾恆,從容自若,朝諸元極道:“昨日夜間,在下與令郎對過一掌,在下出手稍重,誤傷了令郎,多有得罪。”
諸元極雙目一翻,兩道目光如兩支利箭,緊盯在華天虹臉上,道:“閣下姓華?”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不才華天虹,‘落霞山莊’的舊主人。”
諸元極沉聲一哼,道:“過往的事,咱們都不必提,犬子不肖,多蒙閣下代為管教,老朽不知進退,也想討教幾招?”
華天虹道:“這就是二當家的規矩麼?”
諸元極冷然道:“正是老朽的規矩,犬子不敵之人,老朽親自出馬。”
華天虹笑道:“二當家的倒是護犢。”
他倏地容色一整,肅然道:“今日是不才找來,而非二當家的找去,二當家的有興賜教,不才敢不奉陪?不過有一點小事,還得先向二當家的請教。”
忽聽玉鼎夫人道:“二當家的也是名震江湖的英雄,這待客之道不嫌簡陋麼?”
諸元極暗暗忖道:聽説這妖婦人盡可夫,瞧她袒護這小子的情形,兩人必是有了一手……
思忖中,他舉手讓客,道:“兩位請坐,老朽先敬一杯水酒,再向華公子討教。”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當先走入座中,華天虹徑自走到秦玉龍身旁坐下,道:“秦兄,可還認識小弟皇甫星麼?”
秦玉龍聞言,兩道呆痴的目光移到華天虹臉上,楞了半晌,轉向椿元極望去。
諸元極做了一個手勢,秦玉龍頓時垂下目光,再無任何表示。
華天虹暗暗焦急,付道:“他這手勢簡簡單單,毫無意義,秦玉龍看來痴痴呆呆,卻又懂得其中的含義,這是什麼道理?”
早有侍者添了杯筷,坐在上首的那個高瘦之人端起酒壺,在玉鼎夫人和華天虹杯中斟上了酒,玉鼎夫人伸手一指,笑道:“兄弟,這一位常老大,下首一位常老二,賢昆仲在風雲會中排行十六、十六,他們兩位的‘螳螂爪’,都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盼絕藝。”
華天虹抱拳道:“幸會。”
他目光一掠,朝常老大執壺的手指瞥了一眼,見他五隻手指乾乾淨淨,不似練過毒爪之人,不禁暗暗稱奇,心頭自加警惕。
那常老大放下酒壺,抱一抱拳,道:“不才常傑,舍弟常豪。”
但聽那常豪寒聲道:“華兄已經投入通天教了?”
這常傑、常豪雖是同胞兄弟,老大城府較深,老二卻盛氣凌人,暴戾之氣,一絲隱藏不住。
華天虹見他語意不善,不待玉鼎夫人開口,冷然道:“在下獨來獨往,尚無投入通天教的打算。”
玉鼎夫人端着一杯美酒,餵給懷中的怪獸雪兒飲下,倏地接口笑道:“華兄弟與我雖無公誼,私交卻是甚厚,常老二有事,找他找我全是一樣。”
常豪雙眉一剔,臉上頓泛厲色,道:“常老二久聞人言,未人的‘血煞神功,是江湖一絕,少時倒要開一開眼界,向夫人討教幾招。”
玉鼎夫人格格一笑,道:“好啊!賢昆仲有興,我獻醜就是。”她言下之意,將老大常傑也算上了。
諸元極嘿嘿一笑,面龐一轉,朝華天虹漠然道:“華公子有什麼事,如今可以講了。”
華天虹冷然一曬,伸手一指秦玉龍,道:“這一位秦兄如何衝撞了二當家的,瞧他神情呆頓,不言不笑,想是服了迷神藥物,靈智業已喪失。”
諸元極淡淡地道:“原來華公子是為了此事。”他語音一頓,目光炯炯,重在華天虹臉上凝注一眼。
華元肯的絕世武功,及那威鎮江湖的盛名,在武林人物心中烙下了太深的痕印,華天虹雖然年輕,諸元極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不敢妄加輕視。
他頓了一頓,接道:“這秦玉龍倒未衝撞老朽,但他得罪了咱們的總舵主,服了咱們總舵主的迷魂聖藥,不知華公子有何打算?”
華天虹暗暗震怒,斷然道:“華某不揣冒昧,欲向二當家的討人,再向任老當家的求取解藥。”
諸元極哈哈大笑一聲,道:“求取解藥甚難,要人卻容易得很!”
華天虹道:“二當家的只管吩咐,華某竭力以赴。”
褡元極同字臉上殺氣一閃,冷笑道:“吩咐不敢,華公子名門後代,武功自是非同凡俗,只要勝得老朽一招半式,這秦玉龍就由公子領去。”
但聽玉鼎夫人道:“二當家的當真雅興不淺,我也久未臨陣,手藝荒廢得緊,今日有幸遇上,就與二當家的走上幾招吧!”
説罷之後,在那怪獸雪兒頸下揉了幾下,將它放到了桌下。
椿元極與常氏兄弟都知這怪獸的厲害,一瞧它蹲在桌下,三人心上俱皆暗暗緊張,恐它碎然一口,咬到自己腿上,所以全都凝神戒備,不敢輕舉妄動。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轉面朝華天虹輕輕問道:“你毒發之時,能夠與人動手麼?”
她對華天虹的一言一笑,其中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温情,華天虹逐漸為這温情所征服,情感心靈不知不覺地向她靠近。這時強敵當前,聽她言中盡是關切之意,他不禁大受感動,道:“多謝姐姐掛慮,小弟也不知蓮毒發作時,能否與人動手?”
説到此處,他轉臉一望天色,時光約在已初,離毒發尚有大半個時辰,暗忖:秦白川武功有限,碗鳳姐姐雖已拜在九毒仙姬門下,但她入門時淺,所學有限,何況遠水難救近火,今日之事,我不強行出頭,一則有負碗鳳,二則救人不徹,無法向娘覆命……
他想得雖多,轉念卻決,心意一決,頓時起身離坐,舉步走下丹埠。
椿元極倏地面龐一轉,朝玉鼎夫人道:“今日的事,是朋友較量,或是會、教之爭,全憑夫人一言而決。”
玉鼎夫人曬然道:“我是兩者皆可。”
諸元極暗道:“臭妖婦!你只管賣狂,老夫總要教你識得厲害!”
他心中在罵,外表卻聲色不動,由懷中取出一面金牌,交給一旁侍候的酒保,道:“豎在櫃上,風雲會的兄弟,不許踏入酒樓一步。”
玉鼎夫人格格一聲嬌笑,亦由囊中取出一物,交給那酒保道:“樓上若有通天教的弟子,一併趕出門外。”
那酒保暗暗連聲,捧着二人的信物疾步走去,華天虹朝他手中一瞥,見那金牌之上摟着一片風起雲湧的圖案,下端鐫着一個諸字。玉鼎夫人的信物卻是私人表徵,與通天教無關,那是一個高僅寸許、雕鑿得極為精緻的玉鼎。
那怪獸雪兒潛伏桌下,諸元極與常氏兄弟俱感放心不下,三人相視一眼,同時站起身來。
玉鼎夫人黛眉一聳,道:“三位要同時下場麼?”
那常豪一步邁出六尺,遠離酒桌站定,冷笑道:“風雲會的兄弟還不至於如此不肖……”
忽聽華天虹怒聲道:“常朋友勿須誇口,風雲會的好漢,在下也見過幾位了。”
玉鼎夫人見他突然暴躁,失了那種儒雅從容的風範,不禁為之一怔,道:“兄弟,這是江湖過節,先禮後兵……”
華天虹對這班幫會人物惡感甚深,此刻擔心午時一到,自己體內的蓮毒發作,欲待速戰速決,早早作一了斷,不待玉鼎夫人將話講完,頓時冷冷地道:“打了小的,老的出來,傷了老二,後面尚有老大,什麼江湖過節,全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之詞!”
他突然轉面,怒喝道:“諸元極!你出場啦!”
諸元極惱羞成怒,飄身跳下丹揮,道:“你進招,勝得了老夫,秦玉龍由你帶走。”
華天虹漠然道:“廢話!難道勝了你,還讓你將人帶走不成?”他突然一掌,擊了過去。
光陰似箭,這一招“困獸之鬥”,他已練了一年,雖不能似寒潭臾週一狂那般,不時創出新的變化,但就原來的招式,他巨使得得心應手,出神入化了。
諸元極一瞧掌勢,頓知華天虹非同小可,不是三招兩式所能擊敗,當下左手一溺,下切敵腕,右掌使“摩雲手”,虛實相生,一掌按了過去。
霎時,名動江湖的諸元極,與嶄露頭角的華天虹,掌來掌去,激戰起來。
玉鼎夫人被華天虹頂撞了一頓,心頭亦不氣惱,見二人已經動手,當即輕移蓮步,走到丹犀之上站定,那怪獸雪兒立即由桌下鑽出,奔在她的身前。
常氏兄弟也走了出來,酒保立時移動座椅,讓三人坐于丹埠之上觀戰,那怪獸雪兒似是深懂武藝,兩隻朱睛隨着華、諸二人的身形轉動,紅光閃閃,倒似在為華天虹掠陣!
激戰中,忽聽華天虹大喝一聲,招招進擊,一路逼攻過去!
他這左手掌法得自寒潭史週一狂,週一狂使來,玄奧詭異多於凌厲威猛,到了他的手上,掌勢一變,成為一種剛猛無恃、招招凝注真力的掌法。
諸元極猶未摸熟這左手掌的來龍去脈,見他一輪狂攻迫來,掌掌如巨斧開山,驚濤拍岸,威猛懾人,武林罕見,只得回掌自保,見招拆招,見式破式,暫時採取守勢。
這褡元極乃是成名數十年的人物,身經百戰,會過的高手無數,他雖不能輕易擊敗華天虹,但求自保,卻是綽有餘裕。
華天虹連攻一十六掌,未能迫退諸元極一步,情知今日遇上了近來最強的敵手,除非奇兵突出,實無制勝之望,當下真氣一沉,緊守門户,暗思取勝之道。
高手對搏,疾若飄風,何來思考的餘地?華天虹攻勢微弛,諸元極頓時冷冷一哼,揮掌反撲過去!
霎時,攻守易勢,椿元極雙掌翻飛,一掌快於一掌,朝華天虹緊迫不已,逼得華天虹滿場遊走,遮封不迭。
剎時間,華天虹危情迭起,險象環生,看樣子不出百招,即要敗在諸元極掌下。
玉鼎夫人黛眉深鎖,目光緊盯在椿元極掌上,蓮足輕移,暗暗放在那怪獸雪兒的身後。
這是一場沉悶異常的惡鬥,雙方充滿了敵意,都想一掌擊敗對手,只是一個是名門後代,一個是身負盛名的高手,兩人雖狠,卻無張牙舞爪之狀,除了偶爾吐氣開聲,哼喝一兩聲外,沒有垢咒譏嘲之聲。
兩人愈鬥愈為激烈,玉鼎夫人和常氏兄弟暗暗緊張,眼看椿元極再有幾掌疾攻,華天虹定然落敗,不料華天虹猛一揮掌,啪的一聲,兩人硬拼了一記!
但見二人身形一仰,齊齊移步後退,椿元極的臨敵經驗何等老到,身軀將退未退,左手一挺,猛地一指朝華天虹脅下戳去!
此二人前力已竭,後力未生,諸元極陡然襲這一指,其武功實有超人的造詣,華天虹駭然一驚,敵人手指業已觸及了自己的身子。
危險一發之際,華天虹猛提一口丹田真氣,施展“飛絮功”,將穴道橫移寸半,右掌一掄,以大劈柴的架式,猛地朝諸元極當頂砍下!
諸元極一指戳中,心頭方感得意,忽覺手指一顫,似未點着穴道。
他是江湖老手,指上感覺有異,頓時識出華天虹擅長穴道移位之術,心頭方自一怔,華天虹的右掌業已當頂砍下!
只聽刷的一聲,尖厲刺耳,恍若金刃劈風一般。
諸元極驚疑交迸,不知這算什麼掌法,百忙中,足下猛一用力,朝後激射,暴退了丈許。
華天虹一掌砍下,未曾傷着敵人,但那掌風過處,竟將諸元極的袍角切下了一塊,那斷處整整齊齊,彷彿利刃所切。
這都是瞬眼間的事二華天虹一頭大汗,諸元極一臉鐵青,玉鼎夫人臉色蒼白,常氏兄弟亦是聳然動容,人人都顯得異常激動!
諸元極那一指發得突兀,大出武學常規,玉鼎夫人在一旁凝神掠陣,眼看華天虹的要穴被點,竟然不及搶救。華天虹能在間不容髮之際移動穴道,固然令人驚歎,他那掄臂一掌,更是令人駭異。
原來眾人全未見過他的劍法,他練的左手掌,右手沒有那柄玄鐵巨劍,也就形同虛設,但在生死呼吸之時,激發了求生的本能,以掌代劍,拼力劈了過去,居然震起金刃之聲,切下了諸元極的一塊袍角。
寂然稍頃,忽聽玉鼎夫人笑道:“一指換一掌,兩位旗鼓相當,依我相勸,今日之戰到此為止,二當家的賣個交情,將秦玉龍交給華公子帶走,改天討取解藥,再續今日之會。”
諸元極乃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華天虹初出茅廬,鬥成平手,教他如何甘心?聞言之下,暗暗付道:這妖婦手底雖硬,常老大和常老二兄弟聯手,儘可將她敵住,搭上那畜牲雪狸,雙方總可鬥成和局,我且瞧瞧,這小子毒發之時是怎生模樣,再作計較。
他念頭一轉,頓時冷笑一聲,道:“夫人之命,老朽敢不應承,只是走了秦玉龍,老朽無法向大哥交待。”他雙肩一晃,一掌朝華天虹擊去!
剛才硬拼一掌,顯示二人功力不相上下,諸元極強在火候老辣,武功博雜,臨敵經驗豐富,料敵機先,多佔便宜,但想擊敗華天虹,亦非輕而易舉之事。
兩人再度戰在一起,華天虹心急毒發,出手十分猛烈,轉眼工夫,又將戰況引得熾烈異常!
玉鼎夫人眉頭一蹙,倏地冷冷説道:“二當家的也太目中無人了,”她蓮足微蹺,將那怪獸雪兒驅入陣中。
只見白影一閃,那怪獸雪兒形若一道輕煙,直向諸元極腳下捲去。
但聽常氏兄弟齊聲驚喝道:“二哥小心!”
椿元極驚怒交集,身軀一旋,飛起一腿,迎着那怪獸雪兒就踢!
只見白影一晃,那雪狸瞬眼掠到了諸元極身後,動作之快,端的令人咋舌!
諸元極的武功雖在華天虹之上,但只是強勝一籌。華天虹乃是一個強硬的對手,這怪獸雪狸非比等閒,它一加入戰局,諸元極頓時感到上下受迫,大有手忙腳亂之勢。
華天虹暗暗忖道:救人事大,我也顧不得麪皮了。
思忖之下,他趁着諸元極分心足下,猛地一陣疾攻,掌影如山,潮湧不己!
那雪狸貼地馳掠,專襲諸元極的雙足,倏來倏去,宛如浮光掠影,當真防不勝防,厲害之極。華天虹再加一陣疾攻,霎時迫得椿元極汗流俠背,焦頭爛額,不時縱起半空,口中怒吼連連!
常氏兄弟瞧了一會,始終想不出對付這雪狸之道,但見諸元極身在險境,情勢殆危,知道再不出手,諸元極支持不住,兄弟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倏地雙雙朝場中撲去!
但聽玉鼎夫人嬌聲笑道:“常老二何以不肖了?”聲到人到,她拂塵一揮,分襲常傑、常豪二人。
常豪鼻中沉聲一哼,左手一拂,劈出一股破空勁氣,震向玉鼎夫人的拂塵,右手五指如鈎,霍地抓了過去。
玉鼎夫人夷然含笑,拂塵攻向常傑腰間,左手長袖一揮,卷向常豪的手腕。
這幾人全是武功升堂入室的高手。玉鼎夫人舉手投足,宛似凌風起舞,姿勢美妙,翩翩若仙。常氏兄弟練的是旁門毒爪,他兄弟二人又高又瘦,站在地上,高出玉鼎夫人兩尺有餘,那“螳螂爪”一施展起來,十隻指頭全變得烏光閃閃,刺眼之極。二人手臂又長,舉動之間,怪異莫倫。
三人交手一招,常傑身形電閃,脱出玉鼎夫人拂塵之下,一腿向那雪狸掃去。
這雪狸身軀不過尺許,連尾不及三尺,但它形體雖小,卻是行動如風,爪尖齒利,力大無窮。它貼地馳掠,攻人的雙足,較之撲以傷人更為厲害。
常傑一腿踢出,眼看即要踢上,倏感眼下一花,一腳已然踢空,急忙就勢一縮,飛起左腿,猛然踢去!
霎時,場中形勢一變,常傑獨鬥雪狸,一人一獸,滿場飛旋,看來半斤八兩,一時之間,雪狸傷不到常傑,但常傑這等揚名江湖的高手,也奈何不了一頭異獸。
玉鼎夫人拂塵輕揮,接戰常豪,顯然未用全力,她一面接戰,一面留神華天虹與怪獸雪兒,以防有失,但她並不願挑起通天教與風雲會的爭端,因而遲遲不下殺手!
另一邊,華天虹力敵諸元極,時間一久,漸告不支,加以顧慮毒發,心神不寧,掌法威力大減,諸元極搶制先機,已佔上風,掌勢連綿,進迫不已!
倏地,華天虹丹田之內起了一陣灼熱的感覺,時已日中,“丹火毒蓮”的毒力發作起來。
他從來未在毒發時與人動手,今日迫於無奈,初次經歷,心情格外緊張,丹田之內感到一熱,心頭一駭,手上頓時一慢。
高手對搏,豈能有半點滯礙,華天虹一露破綻,諸元極揮手一掌,迅即襲了過去!
這一掌疾若電掣,眼看即要拍在華天虹胸上,忽聽一聲嬌叱,一陣勁風拂了過來。
諸元極扭頭一望,一隻纖纖玉掌,掌心紅如火焰,忽自身後襲來。他急忙雙足一挫,橫移五尺,讓過這一掌,自己手上的功力也隨之一散,居然擊在華天虹胸上,將他震出丈許,摔倒在地,接連幾個翻滾,卻未傷着他的內腑。
展眼間,玉鼎夫人截住諸元極激戰起來,兩人招術皆快,倏忽之間,雙方互拆了八九招。
常豪脱出玉鼎夫人的拂塵,整時朝華天虹衝去,五根烏光閃閃的手指霍然遞出,直向華天虹後腦抓去。
但聽玉鼎夫人曝口一噓,那雪狸如響斯應,舍卻常傑,朝老二常豪的後腿電激撲去!
這異獸貼着地面襲人,常氏兄弟都是身高八尺的長人,與這又矮又小的獸類周旋,實是吃力異常,大感不便。常豪一聽身後有異,頓時舍下華天虹,回身一腿踢去,凝神一志,慎重異常,毫無託大之意。
華天虹在地上滾了幾滾,倏地挺身而起,站立不動,瞪着雙眼,望住場中的四人。
他雙目之內血絲密佈,牙關咬得太緊,頰上的肌肉一陣一陣地顫動,額上汗出如漿,攢眉怒目,彷彿凶神惡煞一般!
忽聽玉鼎夫人揚聲道:“二當家的且住。”
諸元極久戰不勝,心頭恨極了玉鼎夫人,但知這女子一身武功詭異難測,真正拼起命來,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聞她叫停,頓時順水推舟,歇手後退。
玉鼎夫人身形一晃,閃到華天虹身前,萬分關注地問道:“兄弟怎樣?我看不如到城外去跑跑,此間的事,改日再作了斷。”
華天虹渾身亂顫,牙根格格打戰,汗如雨下,直想拔足狂奔。
他搖了搖頭,隨又點了點頭,倏地大踏步走入軒內,洪聲叫道:“玉龍兄,走啦!”
眾人打了大半個時辰,那秦玉龍獨自一人坐在桌邊,背向門外,始終未曾轉面望過一眼,直到此時,方才回首望來。
華天虹邁步上前,右手一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高聲道:“玉龍兄,走啦!”
秦玉龍腕上疼痛,掙了一掙,未曾掙脱,人已被華天虹拖了起來。
玉鼎夫人見華天虹神色間露出莫大的痛苦,知他難受得很,便移步過去,道:“兄弟,你去‘跑毒’吧!此間的事,姐姐替你料理就是。”
華天虹將頭一搖,抬起衣袖,拭去額上的汗水,斷然道:“多承姐姐拔刀相助,小弟非將此事了斷清楚不可。”他拉住秦玉龍的手腕,大步朝外走去。
諸元極啼笑皆非,晃身擋住去路,道:“華天虹,你並未勝得老夫,豈能將人帶走?”
華天虹頓了一頓,陡地臉泛厲色,大喝道:“滾開!”他掄手一掌,劈面擊去!
這一掌踏中宮,走洪門,算得輕藐已極,諸元極怒不可抑,舉掌一揮,硬接一記。
只聽蓬然一聲,兩人身形悠悠一晃,齊齊朝後退了一步。
華天虹大感舒暢,覺得胸口的壓力減去不少,當下放脱秦玉龍的手腕,踏步上前,怒喝道:“諸元極,看掌!”
諸元極豈甘示弱,揮手一掌,二人重又硬拼一記。
但聽啪的一響,二人的足跟,齊皆踏入了石板地面,深達半寸,足印宛然。
華天虹體內痛苦難當,但覺動用真力之時,那痛楚即可稍減,當下不計後果,咬緊牙根,邁步上前,併力又是一掌!
諸元極驚怒交迸,猛一揮掌,擋了過去,但聽啪的一響,二人齊聲一哼,登登同退兩步,石板地面,被兩人踏得紛紛碎裂!
此時,玉鼎夫人、常氏兄弟以及那些隱身暗處看熱鬧的人,全都被兩人這硬碰硬的打法所怔,玉鼎夫人身在近處,也無法判出雙方的優劣,不知是否應該設法制止。
就在此時,廳內倏地晃出一個老者,這老者矮矮胖胖,額頭閃亮,身穿葛布短衫,手中拿着一柄蒲扇,悄無聲息地掩到了秦玉龍身後。
這老者紅光滿面,豐頰巨口,看來是個爽朗豪放之人,此刻卻是一臉沉凝之色。他躲在秦玉龍身後,緊緊盯住華天虹,雙目之內優色隱隱,顯出一片憐惜之意與關切之情……——
文學殿堂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