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那警目仙婆子執細竹探路,星擲丸跳,一躍兩三丈,直向山頂衝去。
華天虹心頭駭然,暗道:“這老婆子躍登山壁,如履平地,哪裏像個雙目失明之人?”
這山勢高達百丈,在靠近山頂十來丈處有一座巖洞,剛剛那話聲是由巖洞之內發出。譽目仙婆耳力絕世,單聽聲響,便已辨明瞭巖洞的位置。
只見她手中細竹顫動不歇,若虛若實地點在山壁上,展眼工夫,人已衝近洞口。
忽聽那灰衣老婦趙三姑喝道:“瞎婆子,趕緊住足,免得自討苦吃!”
她的輕功似在替目仙婆之上:眾人皆未發覺她何時奔到了前曾目仙婆恍若未聞、口中一聲厲嘯,雙足一蹬,身軀竄起,猛然向那巖洞撲了過去。
趙三姑雖然出聲警告,人卻立在洞旁,並不加以阻截。
華夭虹猶在數十丈外,睹狀之下,立即目凝神光,緊緊盯住洞口,要瞧瞧洞中藏的到底是什麼人?
但見那沓目仙婆剛一撲到洞口,厲嘯之聲倏地中斷,左掌一揮,猛朝洞內推去,緊跟着慘哼一聲,右手竹竿撒手,身形突然仰面摔倒,翻翻騰騰,直向山下滾落。
這是駭人聽聞、令人難以相信的事。以風雲會替目仙婆的功力,竟然不堪一擊,那隱身洞內的該是何等的人物!
眾人相顧駭然,眼看那替目仙婆衝滾而下,身上的衣裳被山石颳得稀爛,皮破血流;厥狀甚慘,人卻知覺已失,昏死過去。
華天虹人在最前,他是豪俠之士,明知道這替目仙婆是敵非友,睹狀之下,仍然感到不忍,忙一揮掌,劈出一股輕柔的掌風,將她的身子擋住。
忽聽唆嗅風響,諸元極與一個青衫老者雙雙躍到,扶起曾目仙婆的身子。
那青衫老者一探替目仙婆的腕脈,道:“二哥,仙婆是被強猛的內家真力震閉了氣……”
諸元極同字臉上一片鐵青,點了點頭,急出雙掌,施展推宮活穴之法,在替目仙婆背上推拿不歇。
那灰衣老婦趙三姑忽然躍了過來,手執替目仙婆的那根碧綠細竹,刷的一揮,喝道:
“椿元極趕緊滾蛋,惱了我老婆子,將你們這批臭賊一齊趕下洞去!”
諸元極目光一抬,冷冷地掃視趙三姑一眼,心中暗暗詛咒道:“老鬼,你只管狠,有一日落在你二當家的手內,瞧你二爺
他罵得雖然惡毒,卻未罵出口來。那和尚申三浩性子暴躁,卻自雙目環睜,眉寵殺氣,厲聲説道:“老虔婆,風雲會的兄弟不是好惹的,你狐假虎威,口無忌憚,當心走落了單……”
趙三姑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聞言厲喝道:“臭賊,走落了單怎樣?”碧綠細竹一揮,劈面擊去。
這碧綠細竹名為天竺寶竹,乃是替目仙婆仗以成名的兵器,看來不過一根細細的竹竿,柔韌如藤,其實堅逾精鋼,是件極為厲害的兵器。
趙三姑一竿出去,帶起一陣刺耳的鋭嘯之聲,青影重重,籠罩了數已方圓。
申三浩未料她出手便打,跟着這一竿來勢奇快,凌厲無淪,迫得疾一撲身,猛力縱躍開去。
但聽“噗!”的一聲,那天竺寶竹結結實實擊在申三浩背上,打得他慘叫一聲,摔落在地。幸虧趙三姑不識天竺寶竹的特性,真力未曾用實,否則申三浩的脊骨非得斷折不可。
風雲會的人物睹狀,頓時喝叱暴起,紛紛亮出兵刃,撲了攏去。
展眼間,五條大漢圍住趙三姑,就在那崎嶇不平的山坡之上惡鬥起來,嘯風震耳,喝吼連聲,掃得猛惡之極。
華天虹袖個旁觀,瞧那趙二姑以一敵五,依舊神威凜凜,所向辟易,不禁暗暗喝采,忖道:“這老婆子倒是一員戰將,倘若逍遙仙朱侗與慈雲大師等都有如此高昂的鬥志,一幫一會一教又有何可懼……”
思忖中,對這白髮蕭蕭,曾經摑過自己耳光的灰衣老婦,突然生出一種親切之感,朝華雲低聲説道:“你留心掠陣,那位老婆婆若是寡不敵眾,你趕緊上前助陣。”
華雲奇道:“小官人何往?”
華天虹道:“我上去瞧瞧。”轉身朝那巖洞走去。
忽聽趙三姑喝道:“華天虹,你活得不耐煩了?”
華大虹微微一笑,縱聲道:“老婆婆神勇,晚輩佩服得很。”
趙三姑怒聲道:“誰要你捧我?你若進那巖洞,瞎婆子就是榜樣!”
她似是心頭焦急,説話分心,霎時連連遇險。
華雲知那台洞中定是隱着一位功力絕世的高手,敵友未明之前,唯恐華天虹涉險,急道:“趙老大是前輩尊長,你別違拗她的心意。”
華天虹笑道:“你當心掠陣,少管閒事。”縱身一躍,落在那巖洞之外。
他雖然膽大,但見曾目仙婆這等尖頂高手,也未能踏入巖洞一步,且還落得人事不省,受傷慘重,情知洞內之人的厲害,當下裹足不前,目凝神光,朝那洞中望去。
那巖洞入口寬廣不過六尺,洞中黑暗沉沉,彷彿一座無底深淵,華天虹望了半晌,一無所見,不禁好奇之心大起,越發想要一探究裏。
但聽趙二結縱聲喝道:“華天虹,你趕緊退回,否則我告訴你娘,説你不聽長輩教訓,她非打斷你雙腿不可!”
華天虹暗暗一笑,忖道:“只要早日與娘見面,挨一頓打也不要緊。”
心念一轉,立時容色一整,朝那黑沉沉的巖洞躬身一揖,朗聲説道:”洞內是哪一位前輩高人、小於華天虹求見。”
等了半晌,洞內沉靜如故,不見迴音傳出。
華天虹心頭大惑,暗道:“這相應不理,該是不願見我了?”
他雖然相當老成,終是綠鬢年少,未明真相,焉肯罷手,當下壯起膽量,向洞中將手一拱,揚聲道:“是哪一位前輩,小子冒昧,入內拜見了。”説罷之後,舉步朝洞中走去。
忽聽趙三姑暴怒喝吼之聲,傳入耳際,華天虹本來有點氣餒,聞聲之下,頓時停下腳步,轉面望去。
只見那趙三姑怒吼連連,天竺寶竹狂揮亂舞,四下裏猛擊一陣,激得風雲會的人羣皆大怒,那擠不上前的人,也都手執兵刃,圍在國外,躍躍欲動。
華雲瞧她橫衝直闖,自亂章法,不禁大急,叫道:“趙老太沉住氣打……”語聲中,揮掌撲了上去。
趙三姑突然冷冷他説:“老蒼頭,我老太婆生來沉不住氣,這批臭賊都交給你啦!”天竺寶竹一抖,架開幾件襲近身前的兵刃,身形沖天拔起,倏地向巖洞射回。
華天虹怔了一怔,暗道:“原來老太婆使詐……”
念猶未了,趙三姑業已飛越華天虹頭頂,“刷”的一聲,一竿擊了下來。
華天虹知道這老太婆蠻不講理,出手甚重,急忙縱身一躍,跳了開去。
趙三姑身子落地,擋往洞口,雙目中迸射出兩道燦燦神光,朝華天虹周身上下打量一眼,蹙眉説道:“小混蛋,誰將你傷得這麼嚴重?”
她似是突然記起什麼,語到半途,匆匆朝洞內一瞥,倏地閉口不語。
華天虹跟着也向洞中一瞥,但覺漆黑一團,竟無所見,不禁朗聲一笑,道:“老人家吞吞吐吐,是何道理?”
趙三姑雙眼一瞪,道:“小子無禮!”天竺寶竹一場,喝道:“滾遠點!”華天虹嘻嘻一笑,道:“老人家説是去找家母,但不知找到沒有?”
趙三姑冷冷説道:“你娘恨你不孝,上吊死了。”
華天虹佯怒道:“老人家咒罵家母,小子真要無禮了!”
趙三姑冷笑一聲,道:“你待怎樣?我再給你兩個耳刮子,瞧你造不造了反?”
華天虹聞言一凜,生恐再蹈覆轍,連忙提掌當胸,留神戒備。
忽聽那替目仙婆陰沉沉説道:“趙三姑,還不給我滾過來,難道要瞎婆子伸手抓你不成?”
華天虹轉面瞧去,只見諸元極滿頭大汗,退在一旁調息,那曹目仙婆子已站起,昂首向天,似在聆聽身側的打鬥。
趙三姑哼了一聲,飄身躍了過去,道:“老瞎子。趙三姑在此,你有何話講?”
華雲等本在惡鬥,待見替目仙婆甦醒過來,雙方已在答話,不覺齊齊住手,各自歇了下來,華天虹也放下洞中之事,信步走了過來。
那替目仙婆的聽辨之力真厲害,只見她面龐一轉,兩雙灰淡無光的眼珠投注在華雲身上道:“這一位好武功,不知是哪一方的高人?”。
華雲淡淡説道:“老朽華雲,落霞山莊的下人。”
替目仙婆微微一怔,沉寂半晌,倏地將頭一點,道:“難怪難怪。”
語音一頓,轉面望住華天虹道:“這一位是誰?”
華天虹道:“華天虹。”
諸元極走上一步,接口説道:“華元青的獨子,時下的風雲人物。”
曾目仙婆容色微動,嗯了一聲,倏地面泛厲色,獰聲道:“趙三姑,洞中到底是哪一位,瞎婆子涓滴之恩,湧泉以報,你當真要頂這黑鍋?”
趙三姑冷冷一笑,道:“你這瞎子眶毗必報,我老婆子卻偏不信邪,洞中那人你惹不起今日之事,你就乾乾脆脆,一概記在老婆子帳上吧!”
華天虹大感意外,暗道:“原來她也不知洞中是誰,那人也怪,諾大的本領,偏偏不肯見人。”
諸元極一瞧眼下的形勢,番目仙婆與趙二姑武功相垮,華大虹主僕二人實力,不在自己這一羣人之下,當真火併起來,雙方”都輕鬆不了,不禁眉頭一蹩,心念電轉起來。
他暗暗想道:“華小子上下是傷,打打病老虎本來不錯,只惜洞中有個隱患,華雲那老奴才拼起命來,也無人抵擋得住。”
他為人刁滑,一覺沒有便宜可佔,頓時萌了退志,不與久纏下去。
但見替目仙婆厲吼一聲,身形電閃,霍地向趙三姑撲了過去。
這瞎眼老婦想打便打,招呼也無一聲,趙三姑卻似深知她的性情,天竺寶竹一抖,迎面戳去,口中哈哈大笑,道:“瞎婆子,你立個毒誓,自今以後,再不殘殺無辜,我老婆子積點陰德,還你這根竿兒。”
説話中,二人已閃電般地對拆了二十餘招,蕾目仙婆掌指齊施,拳腳並用,猛惡有若瘋虎,趙三姑使的是敵人的兵器,加以那竹竿又輕又軟,與她的武功路於完全相反,才鬥二十餘招,已是險象環身生,危機迭起,一直在生死邊緣上打滾。
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惡鬥,觀戰之人相顧駭然,那趙三姑兀自嘻笑怒罵,不知死活。
華天虹濃眉緊蹙,焦急不勝,暗道:“這位老太婆怎地童心未混,性命交關的事,豈是兒戲得的?”
他常常想到北俱大會的結局,那是前輩尊長所留下的血的教訓,遙想將來有一日,黑白兩道再一次火併,倘若白道人士再遭慘敗,那未俠義道就死無瞧類了。因之,他對同道人物,有一種出自公義的關愛。此時瞧趙三姑拿性命當作幾戲,他心頭就更加惶恐了。
果然,四十招猶未鬥滿,那瞥目仙婆倏地兇性大發,口中一聲厲吼,左手一撈,一把抓注了趙三姑手中的天竺寶竹,右手似迅雷激電,陡然拍擊過去。
那鑄目仙婆咬牙睜目,形象已夠猙獰,這一掌似怒潮洶湧,威勢尤為凌厲。趙三姑見勢不佳,鬆手放了天竺寶竹,百忙中拍出一掌,借勢逃躍開去。
曾目仙婆奪回兵器,頓時如虎添翼。只聽她嘿嘿一陣狂笑,道:“趙三姑,你的死期到了!”
説話中,天竺寶竹似狂風驟雨一般,罩定趙三姑的身形迎頭狂擊,趙三姑一招失手,被敵人搶制了先機,身處下風,空自怒發如狂,招架不及,再無還手之力。
展眼間,一片碧綠光影迫得趙三姑迭連後躍。狂笑、怒吼、嘶喊聲中。兩人打回了巖洞之前。
雙方觀戰之人,全部隨着兩人移動,諸元極等見己方得腳在即,不禁大為振奮,華天虹與華雲卻急得手足無措,眼看趙三姑性命危殆,有心上前相助,但見雙方都是白髮蕭蕭的老婦,那替目仙婆又是雙眼俱盲之人,因而主僕二人皆感猶豫,不好意思插手,心頭的焦的卻已到了極處。
誓目仙婆眼雖不見,感覺之敏鋭卻大勝常人,一近巖洞,心頭頓起警覺。
只見她牙關格格一挫,獰聲喝道:“趙三姑,不是你,就是我!”騰身而起,滅竺寶竹幻起一片丈許方圓的青影,夾着一陣刺耳懾心的鋭嘯,猛然襲了過來。
這一招“烏雲蔽日”是替目仙婆的殺手銅之一,趙三姑與她相識不止一日,相鬥不止一次,深知她的底細,一瞧漫天青影壓下,立即腰肢一擰,猛向一側竄去。
説時遲,當時快,趙三姑腰肢才只一折,那替目仙婆已知她的動向,冷冷哼了一聲,天竺寶竹勢道一斜,霍地電閃罩下。
趙三姑心神大震,危急中,身軀竭力一僕,那替目仙婆的天竺寶竹瞬眼已到,趙三姑仆地一滾,千鈞一髮之際,被她逃出了竿下。
這乃是轉眼間的事,趙三姑身子離地,人如勁矢脱弦,一言未發,倏地竄入了洞內。
那替目仙婆耳聽風聲,作勢欲撲,似待追進洞去,突然記起洞中人的厲害,迅即剎住前衝之勢。
這一陣火辣辣的惡鬥。看得眾人心驚肉跳。惡鬥一歇,都暗暗噓出一口長氣,諸元極定一定神,道:“仙婆,窮寇莫追,咱們退到對巖歇息吧!”
曾目仙婆怔了一怔,倏地怒聲喊道:“趙三姑,你也有龜縮不出的一日麼?”
話聲甫落,趙三姑忽然手拄鳩頭拐忱,由那黑沉沉的巖洞之內走了出來。
替目仙婆一聽枴杖點地之聲,已知是趙三姑走出,不禁沉聲一哼,吸氣飄身,向後退了丈許。
趙三姑走出洞外,拄杖立定,嗅目望往替目仙婆,冷冷説道:“瞎婆子,我也用兵器了。你是殘廢之身,若嫌我佔了便宜,你我就不用打了。”
替目仙婆也有殘疾之人的通性,忌諱旁人道她的缺陷。這時心頭震怒,牙關挫得格格亂響,良久之後,始才陰側惻説道:“老狗,有便宜你只管佔,我若不將你碎屍萬段,來世仍舊做個殘疾。”
趙三姑怒聲説道:“那未你就嚐嚐我這鋼杖的滋味。”呼的一聲,一杖橫掃過去。
替目仙婆嘿嘿冷笑,旋身讓步,天竺寶竹一抖,逞戳敵腕。
展眼間,兩人杖來竿往,重又激戰起來。
此番相鬥,與先時大力不同,趙三姑敗過一陣,餘怒未息,這時鳩頭枴杖施展出看家絕藝“絕情杖法”,與盲目仙婆的天竺寶竹鬥在一起,兩人見招拆招,見式破式,一招一式,全是中規中矩,此來彼往,皆是攻守兼具。
此時,兩人都是抱元守一,攻則敬,守則嚴,未慮勝,先慮敗,兩人臉上同是神儀湛然,一片嚴肅的表情,更無喝吼謾罵之聲。
這種打法,看來較先前斯文得多,但那杖風竿影之內,潛伏着無窮的殺機。只要竿頭杖尾掃到一點衣角,霎時就是殺生之禍。至於那玄奧莫測的變化,凌厲無倫的內力,較之先前那種火辣辣的惡鬥,更能使場邊那些高手目眩心搖,神為之奪。
激戰中,忽聽趙三姑冷冷説道:“瞎婆子,三招舊把式,你再指教指教。”鳩頭枴杖一掄,震起一陣嗡嗡之聲,斜斜擊了過去。
替目仙婆一聽杖風震耳,不禁心神一凜,暗忖:“老狗的杖法果然邁異往昔,看來十年光陰誰也未曾白過……”天竺寶竹一揮,迎着敵杖架去。
鋼杖沉重,竹竿纖細,照理不能硬架,但她這天竺主竹的招式之內,包含棒法、劍法、刀法幾種兵器的精髓,趙三姑那純鋼枴杖若是被她的竹竿搭上,那正似打蛇隨棍上,她順勢一削,趙三姑枴杖若不撒手,手掌就得被竹竿削下!
趙二姑喝一:聲“好”,就在枴杖與竹竿將觸未觸之際;仗頭霍倉一轉,劃了半個圓弧,挾着一片尖叮震耳的嘯風,陡然朝敵人腰際擊去。
警目仙婆雙眉一聳,回招封架已是不及,間不容髮之際,憑仗數十年勤修苦練,一口精純無比的真氣,渾身不動,身於倏地挪後了兩尺!
趙三姑一杖迫得敵人後退,正中下懷,人隨杖走,喝一聲:“着!”杖頭倏起倏落,猛地當頭劈下。
這三招杖怯連環擊出,厲害之處,就在於前兩招迫使敵人露出空門,第三杖“黃河之水天上來”。在趙三姑來説.正是順理成章,一杖砸下,在敵人來講,卻是大感意外,突然爆來一杖,任她如何厲害的高手,只要不識底細,就得落入這連環套。
盲目仙婆被敵人制了先機,剛剛避過第二招,忽覺勁風撲面一股凌厲無疇的杖風自頂壓下,不禁驚汗一炸,身形一折,雙足猛蹬,疾向一側躍避,巨忙中反手攻出一招,以阻敵人追擊。
此時的情況端的險極,只見那鳩頭枴杖似霆驚電掣,擦着薔目仙婆的身子砸下,只須毫匣之差,曾目仙婆縱不喪命,也得重創在趙三姑的杖下。
觀戰之人先是聳然色變,隨即爆起一陣喝來之聲,聲甫出,突然又如被刀斬,嘎然中斷。
原來趙三姑也未料到替目仙婆能逃出自己杖下,正當驚怒交迸,欲待追擊一記之際,忽見那天竺寶竹似毒蛇吐信,陡地襲近了自己的小腹,下禁轉怒為喜,杖尾猛地一撩,遷向竹竿擊去!
只聽“噗”的一聲悶響,天竺寶竹被鋼杖撩上,曾目仙婆手腕一震,兵器似欲脱手飛去,倉促之下未及多慮,但只五指一緊,急將竹竿握牢,人卻被那股疾劇的力道一送,一跤摔了出!
趙三姑尚欲追擊,但聽風雲會的人齊齊暴喝一聲,眾掌齊揮,遙遙推了過來。
諸元極的功力原也了得,加上多人相助,那掌風勁力呼嘯而出,激得掌飈澎湃,沙飛石走,趙二姑卻也不敢小覷,匆匆一躍,退開支許。
曾目仙婆手掌一撐地面,彈回原地立定,朝趙三站漠然道:“來啊!咱們也不必等什麼建酪大會,今日見個真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趙三姑哈哈一笑,道:“今日巧得很,我敗個‘懶驢打滾’,你敗個‘餓狗搶屎,,咱們半斤八兩,旗鼓相當,看來確是有緣。”枴杖一掄,重又撲了上去,忽又身形一頓,移目朝對岸望去。
眾人睹狀,紛紛轉面望去,只見十餘條人影風馳電掣,正往此處奔來。
曾目仙婆不明真象,怒聲道:“趙婆子,你是要我先動手吧?”
但聽椿元極歡聲道:“仙婆稍待,咱們總當家的來了。”
説話中,來的那十餘人業已躍上石樑,正向這面奔來。華天虹等早已看出,為首一人正是風雲會的總舵主任玄,左文魁和十名金刀親衞跟隨在後。
任玄來得甚快,人到場中,月光炯炯,先自環掃眾人一眼,隨即向那巖洞之內一瞥,緊跟着雙手抱拳,朝瞥目仙婆笑道:“仙婆是幾時到的,任玄這廂有禮了。”
曾目仙婆還了一禮,道:“我晨間才到,久戰無功,折了風雲會的鋭氣。”
任玄手拂銀髯,朗聲一笑,道:“趙老太也是成名一甲子、聲威震江湖的高人,仙婆要想取勝,也不是三五百招的事情。”
趙三姑雙眉猛軒,道:“哈哈!任玄,我道你這庸才,怎會做了風雲會的總舵它,原來你拍馬屁的功夫高人一等,我倒看走眼了。”
任玄臉色一變,不過剎那間又恢復如常,淡淡一笑,道:“趙老太過於抬舉任某了。”
趙三姑道:“誰抬舉你了?你説我老婆子成名一甲子、聲威震江湖,這不是拍老婆子的馬屁麼?你説瞎婆子勝得過老身,不過並非三五百招的事情,那未五六百招,八九百招總該夠了嗎?哈哈!你這不是拍瞎婆子的馬屁又是什麼呢?”
任玄聲色不動,靜靜聽她講完,微徽一笑,轉面朝華天虹抱拳一禮,問道:“華老弟傷在何人手內?”
華天虹抱拳還禮,笑道:“是通天教的道人,區區外傷,不足掛齒。”
任玄漠然一笑,轉面道:“老二,此地除了這幾位朋友,是否尚有旁人?”
諸元極伸手向巖洞一指,道:“=洞中另有高人,究竟是哪一位,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任玄雙眉一揚,兩道鋭利如箭的目光凝注在華天虹臉上,語音沉重,緩緩説道:“華老弟,任玄斗膽請問一句,白嘯天那孽種丫頭白素儀,是否藏在巖洞之內?”
華天虹聞言一怔,尋思道:“白素儀失陷在通天教內,我該秘而不宣,或是四下張揚?”
但聽任玄冷冷説道:“華老弟,犬子任鵬慘死在白素儀那賤婢手上,旁人不知,你是親眼目睹的。”
華天虹濃眉一蹙,衝口説道:“任當家的不可過於武斷,在下目睹那兇手殺害令郎,日前又親眼見到白素儀,這二人形貌肖似,神情卻有天壤之別,那是絕對不該混為一談的。”
任玄冷笑一聲,道:“華老弟對白素儀倒是偏愛得很,難怪老弟會施展重手法,將敝會的兄弟置於死地了。”
華天虹淡然説道:“在下不是好色之徒,所言所行,可表大日,至於貴會那三位兄弟—
—”他語音一頓,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人是在下毀的,總當家的不諒,在下也無話講。”
任玄輕輕哼了一聲,冷笑説道:“華老弟與風雲會的兄弟,也有數日居停之誼,不看金面看佛面,老弟也該賣個交情啊!”
華雲見他只管責問自己的小主人,不禁怒氣上衝,插口説道:“上陣交手,死傷難免……”
華天虹急忙將手一擺,阻止他繼續講下去,笑道:“總當家的明鑑,在下不是嗜殺之人,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請總當家的海涵一二。”
任玄道:“好説好説,白素儀人在何處,華老弟可以賜告麼?”
華天虹道:“那白素儀僅是一個年輕女子,總當家的對她有不利之心,在下若是通風報信,豈不令天下英雄恥笑?”
他心意已決,活鋒一轉,忽又朗聲説道:“不過,殺害令郎的兇手實非白素儀,因而在下贊成總當家的見那女於一面。”
任玄聞言一怔,岔口道:“華老弟高見,任玄佩服之至,敢問華老弟,那白素儀在哪裏?”
華天虹神色如故,靜靜説道:“白素儀已被天乙子擒去,原本押在他那養心殿內,總當家的若想見她,少不得要與天乙老道商量了。”
任玄搖頭不迭,道:“華老弟這話,老朽就難信了。”
華天虹惑然道:“在下實話實講,總當家的不信,那就無法可想了。”
任玄嘿嘿一笑,道:“華老弟,風雲會要擒白素儀,你從中作梗,不惜殺人害命,通天教擒去白素儀,你又何以放手不管呢?”——
文學殿堂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