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凌厲的一刀斜劈過來,成石的身子一偏,那把劈柴的尺半窄刀已迎擊上去。
只見碎芒迸濺中成石的左足已暴踢過去,“轟”地一聲踢得大漢打橫往外撞去。
洪大川揮刀殺來了。
屋子裏閃出一個人來,陶克的木棒已把洪大川的刀擋住,卻也令洪大川大吃一驚。
他拔身疾退三丈,白水青也愣住了。
陶克剛站定,常在山與冬瓜唐便冷笑着走出來了。
洪大川戟指陶克,驚怒交加地道:“好小子,你躲在這兒呀!”
陶克道:“你應該説等,我們不躲,我們在等,姓洪的,我們已經等你們兩天半了。”
洪大川叱道:“等爺們?”
“不錯,而且等到了。”
“等到又怎樣?”
“那要看你們三番兩次找上門的目的是什麼。”
“老子們的目的很簡單。”
洪大川説着,又戟指閃退牆邊的成石:“為了這小子,他的多管閒事,令我們有極大的損失,他不能活。”
陶克冷冷道:“他多事?你知道他是誰?”
洪大川吼道:“我管他老鳥老蛋,他非死不可!”
陶克道:“他乃我們小師弟,姓洪的,師弟幫師兄,這叫多管閒事?”
猛一愣,洪大川道:“狗屁,你小子少唬,姓陶的,你我之間有得拼,但得等我們把這小子宰了以後。”
陶克嘿嘿一聲,道:“姓洪的,你竟然人頭豬腦,我們豈會聽你嚷嚷,今天你倒黴。”
冬瓜唐緊接一句:“你們三個王八都倒黴。”
他又指着白水青,道:“姓白的,你在老子的兩臂留了幾條疤痕,沒分輸贏,你小子就撒鴨子,今天正好接着幹,奶奶的,誰逃誰是王八蛋。”
白水青咬牙怒道:“你以為老子含糊你呀,兒!”
陶克急忙對常在山道:“兄弟,姓白的交給你了。”
常在山當然明白大哥的意思。
冬瓜唐更明白,大哥這是擔心他的傷才結疤,萬一再裂口,就慘了。
常在山怕冬瓜唐不聽話,抖起扁擔就打向白水青,他口中厲吼:“吃老子扁擔。”
“嘭!”
扁擔打在刀口上,飛起一片碎木屑,但白水青覺得右臂有些痛又麻,不由暗吃一驚。
陶克又對成石道:“人家用刀照你砍,小弟呀,你為什麼不回敬過去?”
成石大吼一聲對準大漢子殺過去了。
這兩個人再一次幹上,便幾乎就是不要命地殺在一起,只不過三五招之後,大漢顯然不是成石對手,被成石的劈柴刀砍得只有招架之功。
洪大川又遇上陶克了。
他心中實在一百個不願意,因為他不但知道陶克的木棒古怪,而且棒身藏有刀,他不但需要提防頭上挨棒,更要注意挨刀。
羅一衝挨的一刀就令洪大川心驚肉跳。
對敵之時有了這許多顧忌,洪大川只一交上手便處在下風,他只有拼命的招架。
一旁的冬瓜唐看得精神大振,因為哥兒仨沒有一個不壓過敵人的。
那個與成石拼殺的大漢,被成石逼在茅屋門口來了。
冬瓜唐就在他身後突然大叫一聲:“看刀!”
大漢吃一驚,側身疾閃又回頭看,右手腕上着實被成石的劈柴刀砍得見骨。
“咔”!
“唔”!
大漢的鋼刀落地了,他左手托起右肘就跑,一邊跑一邊叫:“操你孃的,老子的手啊!唷!”
冬瓜唐根本沒出刀,他此刻高聲叫:“嗨,我是叫你看我小弟的刀,你回頭看我幹什麼?”
就在這時候,突聞“嘭”的一聲大響……就見……
白水青踩着碎步往前伏,差一點沒有趴在地上,他在背上捱了一下狠的,常在山的扁擔極重,打得他幾乎噎氣。
常在山的扁擔又到了,白水青斜身雙手橫刀擋。
“叭!”
白水青的頭是躲過了,但他再也握不住鋼刀,兩臂麻木吃不消,刀掉了,他在地上使個懶驢打滾,躲過常在山的第三次打,爬起來就逃。
打不過留下來只有死。
白水青與那大漢當然不想死,他們是來叫別人死的,如今打不過,便只有逃。
陶克這時説話了。
“姓洪的,三招之內管叫你頭頂冒鮮血。”
洪大川一緊手中刀,大吼:“咱們一齊上路吧,我的孫!”
刀芒成束,七道冷焰交織着推過去了。
陶克的木棒左右撥,正準備回抽在敵人的頭頂上,卻不料洪大川原來是玩詐。
一片刀芒走一半,他的人已回身便逃。
他逃得真快,一邊逃一邊還説狠話:“姓陶的,三日之後取你們幾人性命,三水幫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冬瓜唐大罵:“王八蛋,有種別逃哇,操你娘。”
陶克收起木棒,他對成石道:“敵人太狡詐了,小弟,這報仇之事,乃早晚而已,你放心,大哥擔下了。”
成石重重地點點頭,道:“大哥,我送給那傢伙一刀,也夠他受的了。”
常在山道:“大哥,那小子的肉真厚,能吃住我一扁擔砸,這刀……”
他在地上拾起鋼刀,那是白水青的,真趁手,常在山往空中舞了幾下,又道:“這把刀是我的了。”
成石也在地上把大漢的刀拾起來。
這一回四個人均有了趁手傢伙,陶克道:“走,咱們去給成老爹叩頭,這就找上土地廟去。”
幾個人一齊來到成老爹墳前,那成石大哭一場,這時候就有個成家村的老者走來,拉着成石道:“孩子,別上山去當強梁呀!”
成石笑笑道:“大爺,咱們沒人當強盜,三水幫的人才是強盜。”
説完,他關上門隨同陶克等走了。
陶克四人順利地過了江,匆匆地又趕到西城外的那座荒廢了的土地廟,這時天色尚早,陶克便叫成石上街去弄些吃的包回來,幾個人就在土地廟中湊合着吃起來。
陶克邊吃邊對三人解説。
“論年紀,我忝為你們大哥,在山就是老二,冬瓜唐為三,成石屈為小弟了。”
冬瓜唐三人齊點頭,他三人也知道這是陶大哥的客氣,先有了長幼大小,再分派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果然,陶克又接道:“今夜咱們的行動千萬要留意,我以為那棺材下方必有玄機。”
常在山道:“大哥是説,棺材下面有機關?”
陶克道:“我擔心的不是機關,而是下面的那個姓鐵的,他曾説過一句話,等着去殺人。”
冬瓜唐道:“姓鐵的也是個好色之徒哇!”
陶克道:“今夜咱們把情況先假設一下,首先,那姓鐵的如果再露面,就由成小弟暗中跟蹤他,看這傢伙是去找哪家姑娘,成小弟應記住,只可跟蹤,不能出面,一切情況回來咱們再商量。”
他安慰地拍拍成石,又道:“記住大哥的話。”
成石點着頭,道:“大哥,這是小事一件,我是跟定姓鐵的人了。”
陶克又道:“等小弟去跟蹤姓鐵的,咱們三人就去查看那棺材,時間上要快。”
冬瓜唐道:“棺材有什麼看的?倒是跟去看那姓鐵的傢伙,他若是淫人姑娘,咱們就要他的命。”
陶克道:“不可以,姓鐵的如果去找酒家女,我們能管得了嗎?”
冬瓜唐一拍胖腦袋,笑笑道:“説的倒也是。”
常在山道:“我同意大哥的計策。”
陶克又道:“這是第一種情況,當然,我們還有第二種情況。”
他在地上用石頭划着,一邊還解釋道:“如果姓鐵的不露面,咱們等他到五更天,五更天一亮,咱們去搬動那棺材,就不信姓鐵的不出面。”
冬瓜唐道:“見面以後呢?”
陶克道:“見面以後還用得咱們先開口?只怕姓鐵的先出刀了。”
三人聞言齊點頭,那成石已吃飽了,他對陶克道:“大哥,一年多沒見了無大師了,我還真的懷念他老人家,他臨走教我練氣功,如今我總是二更天要練半個時辰,希望姓鐵的這時候千萬別出來。”
陶克道:“我知道了無大師飄忽不定,小弟呀,你可以在這兒練了,讓姓鐵的走出來發現了,咱們的形跡豈不敗露。”
成石聞言,便在這土地廟內擺開架式吐納運氣,遊步走方地運起氣功來了。
陶克三人知道,成石的氣功已達九成,再有半年,便達頂峯,只因為有一股紫氣已隱隱出現在成石的肚皮上,擺動那股紫氣,隨意遊走七經八脈與36大穴,如果達此境界,那地方便刀槍不入。
外面的天色又暗了,土地廟內四個人各自找地方閉目養神了。
那成石以巾拭汗水,不時地伸頭往廟後面看,還真有些陰森森的樣子。
這時,外面起風了,從江面上刮的涼風令人哆嗦,只不過半個時辰後,二更天剛到,廟後面便傳來“沙沙沙”的磨擦聲。
常在山推推剛朦朧的成石:“小弟,那點子出來了。”
成石猛一挺:“在哪兒?”
陶克低聲道:“你聽!”
果然,後面傳來“沙沙沙沙”聲,不旋踵間,從停棺材的小房中躍出一條細長人影。
那人影只在院中四顧一看,立刻拔身躍過矮牆。
陶克低聲道:“小弟,跟上去。”
成石的輕功也不差,跟在那人後面,一路便往一處莊院奔去。
前面的人似乎想不到後面會有人跟蹤他,所以走得十分瀟灑,不疾不徐地一路走入一座莊院去。
跟蹤的成石也輕鬆,見前面的人進了莊子上,他便也繞過去,從側面發現那人躍上莊圍牆。
成石怕被那人走掉,急忙移近圍牆一邊,他伸頭看向圍牆內,只見那人已到了莊內的大廳二樓欄杆邊。
這人的輕功真有一套,手一攀已到了樓窗前。
成石遙遙看上去,那人站在窗外不動了。
那瘦長的人似乎在聽什麼,把耳朵貼在窗子上。
成石心中想:“難道這人是來偷東西的?大哥説這人是個淫賊嘛!”
就在這時候,樓上的窗上出現影子,那是兩個人影子,從高矮看,應是一男一女,笑聲隨着樓內的影子而分開來,緊接着,就見一人走下樓到莊後去了。
於是,站在窗外的那人伸手在窗子上叩了一下,窗子從裏面推開了。
只見窗外的瘦子雙臂一併,“嗖”的一聲便穿入窗內了。
這光景看得成石吃一驚,因為他似乎看到樓內的人是個半掩上衣的女子,那臉皮之白,真像月亮一樣明豔又照人,還有那秀髮也錚亮。
成石更發覺,怎麼燈也暗了,聲音也沒有了。
他左看看,右瞧瞧,一擰身便上了房。
踏過廂房頂,再攀到樓頂上,這時候快三更天了吧,這座莊院真大,也真的靜,除了江風偶爾呼嘯幾聲之外,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怎麼會聽不到?如果仔細聽,一定聽得到,成石就已經聽到聲音了。
聲音來自樓上房中。
“怎麼還不發動呀?”
“我們八人也正急得要命。”
“二當家怎麼説?”
“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聲音沒有了,聲音換了。
“啊……嗯……呀!”
這女子的聲音令窗外成石吃一驚,好像女的在哀嚎什麼,怎麼一回事呀!
成石引頸伸頭看進去,不由得張口直吸氣,那副景象還真的沒見過。
成石今年不滿18歲,住在鄉間老實人,對於男女之間的那回事,聽也很少聽過。
如今他看到的事,正是男女之間的窮折騰,這一看成石的心火上升了。
但當他一想起大哥陶克的遭遇,便不由得反手想拔出鋼刀來,只不過他再一想,大哥曾經告誡他,只許跟蹤查看,不能隨便出手,便只好又貼着眼睛往裏面看。
成石看了一陣,發覺這姓鐵的並非是強xx,姓鐵的又沒拿刀子逼女的……
成石在這個陌生的莊院中苦苦地等着。
當然是等着樓上的男女二人快“罷休”之後,看看這姓鐵的還會有什麼名堂。
只不過樓內正自“打得火熱”,一時間有得他等的,成石又不能去驚動姓鐵的,否則,再跟蹤就難了。
陶克與冬瓜唐、常在山三個人躡手躡腳地溜進停棺的小屋內,常在山立刻奔到最裏面的那具棺材旁,他不開口,暗中示意陶克與冬瓜唐二人,又指指那棺材。
陶克與冬瓜唐二人也相互一點頭,常在山便抖開雙臂去搬那棺材蓋子了。
“沙沙沙沙”之聲響起,棺蓋打開來了。三個人伸頭往棺材裏面瞧,喲,原來這棺材是空的。
不但棺材是空的,而且空到黑呼呼的地面下,原來這口棺材是個通道出口。
三人的身上沒帶火摺子,常在山低聲道:“大哥,由我當先下去探探路,且看這下面怎麼個去處。”
陶克道:“二弟,裏面如果黑又深,千萬要小心,別深入,回頭咱們再商量。”
常在山道:“大哥放心,我省得。”
他説完雙手撐在棺材上,把一隻腳試着往下面杵。
就在棺材尾端,果然有個下腳地方,於是常在山向陶克與冬瓜唐點點頭。
冬瓜唐道:“二哥,若遇危險出不來,你可要大聲的喊,我們馬上去救你。”
常在山的人已落到地面以下了,抬頭看,兩顆人頭他看得清,往裏面便什麼也看不見,月光照上窗子,卻也難照這一段。
常在山右手執刀指向前,他一邊摸索一邊走,覺得地面上有些高低不平,兩邊還可以,夠寬夠大的了,走過一個人足可容得下。
這條通道也不低,常在山有六尺高,頭離洞頂還有一尺半。
鋼刀在前面左右碰,慢慢的,常在山發覺前面稍拐個彎,好像是往西南方轉去了。
這一轉彎,常在山便猶疑不決地站住了。
常在山也是個細心的人他心中在想,如果此一轉,萬一回來找不到原路,自己便被困在這地道中了。
他想了一陣子,覺得就這樣回去也不好向大哥交代,因為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於是,常在山便彎身在地上摸,他摸到轉角洞壁,便用鋼刀在壁上砍了一道缺口,這樣,他便可以先找出缺口之後找回原路了。
常在山在地道中摸索着走,走得十分辛苦,碰碰撞撞地走了不知多少丈遠,直到又有一個彎道,才發現前面有着十分微弱的光露出來。
他在下面急,陶克與冬瓜唐二人更急,兩個人在上面急得直跳腳。
冬瓜唐幾次就要往下面跳,都被陶克拖住。
“別急,我看還不至於有問題,要是有問題,老二早在下面呼叫了。”
陶克這話已經説了五六遍了,他心中可在叨唸,老二呀,你怎麼還不上來呀,隻身涉險,萬一出事如何是好,為兄的這一輩子不安心呀!
冬瓜唐低聲對陶克道:“大哥,我擔心姓鐵的回來,怎麼辦?”
陶克道:“姓鐵的總得四更天以後吧?”
冬瓜唐道:“如今就快三更天過了。”
兩個人手扶棺材抓耳搔腮發急不已。
這時候,常在山才摸索到了那個光亮附近。
這一回他看清楚了,原來有個地下土牢,厚厚的一道木板門,那油豆似的光亮,便是從厚門下方的小方孔處露出來的。
小方孔不過半尺見方,常在山爬在地上往裏面看,咳,裏面是個乾瘦如柴的老人。
説他是老人,那是因為他滿頭是銀髮,可是從老人的灰布衲上看,這人顯然是出家人,可是那頭銀髮,他是出家人嗎?
常在山想叫叫那個跌坐在一張破木板上的老人,可是他一想,又住口了。
他只低頭把這囚室看了一下,便知道這兒實在不夠大。
前後左右只不過兩丈多一點,老者的身邊放了一根木棒,看上去就是手杖,除此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常在山爬起身來,又往前面走,大約又走了半里那麼長距離,前面的壁上有燈光了。
常在山緊趕幾步走過去,壁燈的附近有個大地室,如今地室中睡着四個人,嗨,尼姑兩人,另外兩個俱都是虯髯大漢。
從那地室的門隙縫望進去,這兒有兩張大牀,兩張大牀是對面放,中央擺着大桌子。
桌子上的鮮果大盤子裏堆着,大壺的酒之外,還有一盤醬肉已被吃得亂七八糟了。
室中的四人均年輕,都在抽食大煙呢。
常在山發覺光頭尼姑也抽煙,煙泡子發出唧啦哼,一股股的灰煙飄出來。
真香,聞在鼻中不由會往肚子裏吸。
常在山在門外就用力的吸着,他不知道這玩意兒聞得多了照樣會上癮。
常在山正在納悶,這是什麼地方,忽然對面傳來腳步聲,聽起來就在右邊拐彎處。
太近了,常在山急忙往暗處閃躲,只見一個年輕尼姑雙手端着大木盤來到門外面。
“湯圓送來了。”
於是,門開了,一個大漢伸出一隻大毛手接過尼姑端來的盤子,沉聲道:“好了,你可以去歇着了。”
“嘭”的一聲,門又關上了。
常在山等那尼姑走後,立刻又走近門邊,門縫中傳來一聲哈哈浪笑聲,聽得常在山頭皮又緊了。
他忙斜眼看進去,那個抽過大煙的尼姑正在那大漢的懷中扭動着。
另一張大牀上的兩人連看也不多看,他二人還在那兒對躺着抽大煙。
桌上正放着熱氣騰騰的湯圓四大碗,那抱着尼姑的大漢取過一碗吃了一個,又把一顆送進懷中尼姑嘴巴里,兩個人立刻扭開懷了。
這光景不用瞧,立刻就知道這四個男女要幹什麼了。
常在山本想罵出來,但他知道這時候不適合,看情形這兒是個尼姑庵。
常在山不再找了,他急急忙忙地往回走,算一算時候,應該三更快過去了。
他也知道陶大哥與三弟冬瓜唐一定在上面等急了。
就在常在山走到囚着老人的地室門口,他再一次地趴在地上往裏面瞧,只見老人仍然垂目坐在裏面不動彈。
常在山心中想,人被囚在此地,那一定是那些尼姑與大漢們的仇人,自己應該從這老人的口中知道些什麼,也許就能知道這裏是什麼所在,那些人又是什麼人。
他心念及此,便把口對着室內低聲叫……
“喂!喂!老丈!”
室中那老者白眉一緊,但卻未開口。
常在山忙又道:“老先生,我在叫你了。”
老者這一回只把眼睛睜開來,卻仍然不出聲。
常在山急了,把嘴巴幾乎塞進下面小方孔中了:“老大爺,我在叫你老人家呀!”
老者動了,他把地上的手杖拾起來,慢慢移近門後面,低下頭,這老人只往外看了一下,立刻全身一顫。
“快走,快離開這裏。”
這聲音怎麼有些耳熟,常在山聽得一怔,忙又低頭趴在地上看進去,老者以背抵住洞口,沉聲叱道:“再不走你永遠也走不出去了。”
這話令常在山吃一驚,他便也立刻陷入五里霧中了。
常在山只得走了,只不過他走了幾步又回頭。
“老大爺,這兒是什麼地方呀?”
“真糊塗,不知道地方也敢冒然闖進來,快走!”
這幾句話,又勾起常在山的吃驚,這老人……
常在山不由得又往洞內看,只可惜老者已把洞內的油燈也捻熄了。
常在山不解地只有再回頭走,他一邊走一邊在想,這個老人是誰呀?
他走到那個拐彎處,先是摸到他用刀刻的印,這才急急的又走回那個棺材下面了。
這時候陶克正準備往下面跳,常在山立刻想到什麼了。
“是他嗎?天爺!”
下面當然是常在山。
“大哥,我……我忽然間……”
冬瓜唐在上面低聲急急道:“快些上來,有什麼發現,上來説,姓鐵的也快回來了。”
常在山道:“不對,我再回去問清楚,莫非那老人家他是……是……”
陶克又躍上地面來了,聞言急急地道:“老二,沒有時間了,快上來再説,可把我們急壞了。”
常在山一想,也是呀,萬一姓鐵的回來,麻煩就大了。
於是,他跟着也上得地面,三個人合力把棺材蓋子又蓋好,急急忙忙地跑到前面的土地廟裏躲起來了。
三個人擠在一個暗角處,常在山把地道中發現之事,從頭到尾細述一遍,聽得陶克與冬瓜唐大吃一驚。
陶克道:“從地形方位上看,這一帶兩裏之內,一定有一座尼姑庵。”
冬瓜唐道:“我猜也是這樣。”
陶克道:“尼姑庵怎麼會有通道直到這座土地廟?這有些説不過去吧?”
冬瓜唐道:“如果這土地廟內住有和尚什麼的,也許就説得通了。”
陶克麪皮一緊,道:“出家人中不少俠義之士,咱們師父也是出家人。”
冬瓜唐忙賠笑道:“大哥別生氣,小弟失言。”
常在山突然道:“那老人家的聲音……真像……真的很像呢……”
冬瓜唐急問:“像誰?”
常在山道:“像教咱們武功的了無大師。”
他此言一出,陶克與冬瓜唐幾乎跳起來了。
陶克急急地抓緊常在山,道:“你説什麼?”
常在山道:“我只説像教咱們武功的了無大師,但他不是,因為他滿頭銀髮。”
陶克道:“如果一個人一年多不理髮修面,這個人誰能看出他是出家人?”
常在山立刻一震,他怎麼不多想一想呢。
冬瓜唐道:“大哥,咱們設法進去吧!”
陶克道:“今天不行,且等成石回來再説了。”
三人好一陣商量,直到接近四更半快五更天,方才發現後窗下有聲音傳來。
陶克伸頭看出去,只見一條人影在後院站了一陣子,方才跺跺腳進入那間停棺小屋內,緊接着,便傳來一陣“沙沙”響聲,想是那人推開棺蓋進去了。
三個人正在四下望,廟門口閃進一個人,成石一頭撞進來,大喘氣地道:“真能折騰呀!”
他的意思,陶克三人聽不懂。
冬瓜唐拉住成石,急問:“兄弟,你看到什麼了?”
成石指着後面小屋,道:“那個王八蛋,真能折騰,他奶奶的,原來那小子去找他相好的,兩個人在那家莊院的二樓上,害得老子在外面喝冷風,生悶氣。”
陶克頓覺失望地道:“他不是去坑人家大姑娘?”
成石道:“絕不是,嗨,那家莊上的莊主當王八,他還被矇在鼓裏呢!”
陶克聞言,又問成石:“小弟,你可曾聽他們説些什麼嗎?”
成石道:“這二人好像老相好了,那女的真浪,一邊扭一邊低聲地叫,叫什麼,我也聽不到,但男的有兩句話我聽見了。”
陶克忙問:“他説的什麼?”
成石道:“男的説,事情就快了,叫女的也得多多動腦筋,事成之後……”
成石想了一下,搖搖頭道:“下面的我就聽不到了。”
冬瓜唐急問:“再想想!”
成石道:“男的話説至此,所以我沒聽見。”
陶克道:“好了,好了,咱們先不去管那莊上的事情,先設法去救那被囚在地道中的老者。”
成石吃驚道:“這兒還有被囚的人嗎?”
陶克道:“聽你二哥説,好像是教過咱們武功的了無大師的聲音。”
成石驚異地道:“快一年多不見大師了,原來他老人家被囚在此呀!”
陶克道:“你二哥只是覺得像了無大師的聲音,也不一定真的就是他老人家。”
成石道:“總得弄清楚呀!”
冬瓜唐道:“所以咱們再商量呀!”
陶克道:“咱們四人也折騰一夜,趁此天還未亮,我們就在這兒睡一覺再出去。”
四個人各自斜躺在神案前,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
這兒是座破廟,少有人前來上香,廟中停了三具棺材,更是不會有人來了。
陶克四人睡了快兩個時辰,外面不見有人來,只因為這兒太荒涼。
這時候,陶克把乾糧分給成石三人,大夥幹啃着槓子頭,那陶克邊吃邊問常在山:“老二,咱們跟你走,你在地洞中是如何的拐彎抹角,你總該心裏有數吧?”
成石也接上一句:“差不多就行了。”
常在山道:“我看這樣吧,我先一個人出去探路,你三人在此等着我,免得人多打草驚蛇。”
陶克想了一下,道:“這樣也好,發現什麼,立刻回來告訴大夥,不能一個人出手。”
常在山點點頭,立刻閃出土地廟外去了。
先是,他找到廟後面,認了一下地道的方位,便抬頭看看前面,地面上還有荒林與稻田,也有種菜的菜園,地面上不是直路,走上一段便迷了方向。
常在山走了兩裏遠,他頭也大了。
他自覺找不到什麼可疑地方,更別想找到什麼尼姑庵或寺廟,正打算回身走,忽見山坡上走過來一個肩扛鋤頭的人,常在山立刻迎上前去。
“老鄉,打聽個地方你可知道?”
那人是個老者,腦後面的髮辮纏在脖子上,他站在路邊微微笑:“年輕人,你想問哪裏呀?”
常在山隨口編故事:“我大妹子到尼姑庵上香,到現在沒回來,你能告訴我,這兒可有尼姑庵?”
老人笑指山坡後,道:“有,有,你看到這山坡沒有,一大片紫竹園,坡那面就是清蓮庵。”
常在山忙彎腰施禮:“謝謝!”
老者走了,常在山笑了,原來自己找到了,只是未曾過這山坡,還好沒有迴轉,要不然,真是白跑一陣子。
常在山急匆匆地往土坡上走,果然看到一座小小的四合院的尼姑庵,依山傍水,四周好一片紫竹隨風搖曳。
常在山站在高處四下望,這一回他看清楚了,那座破舊土地廟就在這土坡東北方不到二里處,只因為山坡上的竹子多,一時間他迷了方位,這要是沿着一道荒徑走,應該很快就找到了。
常在山悄悄來到清蓮庵,庵門緊閉,裏面沒有聲音,他正打算去敲門,不料從小路上冒出一個尼姑。
“施主想做什麼?”
常在山回頭,他吃一驚,這尼姑就在他身後面,怎麼自己沒發現?
“小師父,我是找一個人來的。”
“施主找誰?”
“我大妹子説是進香來的,我説要她快一點,江邊有船在等着她。”
那尼姑,個子不算高,臉皮很細緻,左臂上提着菜籃子,年紀大約三十幾,一雙眸芒盡在常在山的身上打轉,看得常在山不自在。
“施主,你等等,我進去看看有沒有人來燒香。”
常在山道:“有勞師父了。”
尼姑似笑不笑地旋身扭腰走進庵門,三步之後又回頭,回頭拋了個媚眼。
常在山心中在冷笑,應該不會錯,八成就是這座尼姑庵了。
他站在庵外四下瞧,奇怪,為什麼土地廟下面地道與這尼姑庵是相通的?
他也想不通,地道內還囚着老人,那老者如果真的是了無大師,事情就複雜了。
常在山正在胡思亂想着,庵門忽又開了。
“施主,庵內沒有來上香的呀!”
尼姑的雙目十分鋭利,仍然上下仔細地看着常在山,她的嘴角也在翹,那是她在冷笑。
常在山道:“奇怪,我這大妹子會到哪兒呢?”
他對尼姑乾乾一笑,揮揮手便轉身走了。
尼姑仍然看着常在山的背影,她的嘴巴在動,自言自語地道:“鬼話連篇,你會是找你大妹子?腰後面插着一把刀,又不像是公差,混混差不多,哼,若非這陣子有重要事,今天就做了你。”
於是,庵門“轟”地一聲關上了。
常在山跑得快,轉彎抹角便奔回土地廟內了。
陶克一見常在山回來,拉住便問:“怎麼樣,可有尼姑庵?”
“有,而且並不遠。”
“在哪兒?”
“西南方有個山坡,咱們這兒看不見,山坡背面有座尼姑庵叫清蓮庵,四周被紫竹所遮。”
冬瓜唐道:“難怪由此地看不見可疑地方,原來在山坡那一邊。”
成石道:“大哥,你拿主意吧!”
陶克道:“難道尼姑庵中住有惡人?”
常在山道:“大哥,我以為先救那老人出來,問明白了就知道尼姑庵中情形了。”
冬瓜唐道:“我同意二哥的意見。”
陶克道:“好,咱們就由地道中先救出那位老人家去,準備兩支火把。”
常在山道:“大哥,萬一火把被人發現……”
陶克道:“從你的話中,當知地道內沒有什麼厲害的機關,就算被他們發現,咱們仍能從原路逃出來。”
常在山一想,道:“走,我帶路。”
神案上放有半截殘燭兩支,成石已取在手上,常在山找到火石把蠟燭燃上,四個人便走到小屋內了。
冬瓜唐看看三具棺材,道:“大哥,這兩具棺材要不要推開來看一看?”
陶克道:“不用看,裏面一定是死人。”
成石推了一下未推開,仔細看,果然封得很嚴密,他吐了一口唾沫,道:“媽的!”
這時棺蓋又推開了,常在山第一個跳下去,他接過一支蠟燭,陶克便跟着下來了。
成石與冬瓜唐把棺蓋從裏面又合上,這才小心翼翼地跟上來。
常在山在前面舉着蠟燭,才發覺這地道很乾淨,四個人走了大約一里地,常在山已找到那間地牢門。
陶克發覺地牢內很暗,昨夜的燈已不見了,他立刻取了一支蠟燭塞進厚木門下方的小方孔。
那常在山已對室內喊:“老先生,你聽到我的話嗎?老先生!”
他把臉貼在地面斜着看,只見那老者閉目跌坐一如昨夜的模樣。
“老先生,我同我的兄弟們一齊來了,打算把你老先救出去。”
囚室內的老人雙目一厲,咳!灰暗中宛似兩顆閃亮的星芒一樣射出來。
常在山忙叫陶克低頭看進去,陶克只一看,便怔住了,因為這老者滿頭銀髮,不像了無大師。
於是,冬瓜唐與成石二人相繼地往裏面看,只有成石在皺眉,他自言自語地道:“臉形似乎像,但皮肉少多了。”
陶克道:“不管是不是了無大師,既然咱們來了,好歹也要先把老人家救出去。”
冬瓜唐道:“對,先救人再説。”
陶克雙臂運力,雙掌抵住那厚木門,口中沉喝便頂上去了,只可惜那木門太厚了,他只是撼動幾下子,卻未能推開來。
冬瓜唐也加上了,他在下面用肩扛,常在山與成石二人在兩邊助推,哥兒四人齊用力,幾聲哼呀咳的,便聞得“轟”地一聲,厚木門被他四人撞開了。
陶克一個箭步衝進去,伸手去扶那老人。
冬瓜唐也奔過來,道:“老人家,我揹你!”
老人忽然十分激動起來。
他雙臂一張,果然爬在冬瓜唐的背上了。
常在山一見,立刻在前面開道,陶克與成石二人在後面緊跟着,這時候四個人的精神可大了。
常在山當先奔到停棺下方,他把蠟燭交在陶克手上,然後攀上去,雙臂撐着棺蓋移往一邊,自己先躍上去,接着把老人家也拉到地面。
那老者只一到了上面,雙目幾乎什麼也看不見,有些痛苦地雙手矇住眼睛。
老者的身上怪味難聞,跳蚤蝨子真不少,但他似乎已無感覺了。
真悲慘,偌大年紀被囚在土地牢下面,真夠受的了。
土地廟後有個淺水井,成石已取了一罐水提到廟裏面,陶克用毛巾為老人擦頭髮,洗臉又整身子。
老者的雙手慢慢地移開了。
他如果是在黑暗地方,他一定會認清面前四個人,但他突然走人陽光下,他什麼也難以看見。
就在陶克為老者洗過臉上的泥灰時候,第一個驚叫的便是成石。
“了無大師,真的是大師呀!”
老者極目看向成石,漸漸的,他的臉上肌肉顫抖了。
“唔,孩子,是你呀!”
常在山笑出眼淚,道:“大師,難道忘了在山嗎?”
老人已慢慢適應陽光了,他也看清常在山,臉上不但肌肉動,便老淚似乎也要掉下來了。
他伸手拍着冬瓜唐的頭。
“小唐也在這兒呀……唔……”
老人又看看陶克,半晌,問道:“你……你是……”
陶克乾乾地擰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道:“大師,十多年了,雞公山的陶克呀,你忘了我嗎?”
老人的雙目睜大了,他帶着沙啞的聲音道:“不錯,你就是陶克,你的……”
老人去摸陶克的腰,陶克笑着把木棒舉在老人的面前,帶淚笑道:“木棒,大師!”
老人接過木棒,十分安慰地撫摩着。
“難道這是天意?真的種瓜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