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萬山道:“一時之間,三水幫尚不會發生什麼翻天大事。”
他在桌子上划着,又道:“三水幫幫主死了獨子,必然會盛大祭奠,也許當封大年把他兒子的喪事辦完,也該是他面臨有人篡奪他寶座之時了,那時候我自會調動人馬,咱們等着扮漁翁吧,哈……”
於是鼓樂響起,八名女子翩翩起舞,大廳上一片嘻笑之聲,熱鬧極了。
陶克五人住在這座城堡裏,每人只有同自己的女人一起的時候,才會發自內心的愉快。
陶克現在拉着紅紅在山間小徑上走着。
“原來你過去對我説的話不是真的。”
紅紅哈哈一笑,道:“雖然不是賣藝,卻也跟着夫人各處奔波,也跟夫人習了武功,我們從十歲便跟着夫人了,陶哥,這些話是真的。”
陶克道:“所以這些話我相信。”
紅紅道:“你更應該相信,我是真心愛你的。”
陶克笑笑,道:“我們都睡在一間房中了。”
他低頭,紅紅仰臉香了他一下。
陶克道:“有一天我離開這裏,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紅紅一怔,道:“你要走?”
陶克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是説萬一有一天我必須走。”
紅紅道:“我們一起走。”
“真的?”
“我不會再騙你的。”
陶克在紅紅秀髮上吻着又磨着,他似乎相信紅紅的話是真心的。
陶克已在這兒住了二十多天,他發現這兒的男人大半都是披着長髮。
響馬軍就是披長髮,才有人叫他們長毛賊。
陶克發現兄弟四個很少見面了,因為冬瓜唐他們四個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同他們的女人打情罵俏,這就有點不像話了。
讓陶克最不安的,還是屠萬山這批人物,他怎能同他們在一起?
陶克可以棄官不幹,但也不能同響馬搞在一起,只因為一時不察,才跟屠萬山來到此地,他得想個辦法帶着兄弟四人先離開。
陶克打定主意,卻又舍不下紅紅,因為他已經明白,紅紅是真的想跟他過日子的。
於是,陶克找屠萬山去了。
那是一間相當豪華的房間,比之屠萬山在桐城住的房間,那真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別。
屠萬山見陶克到來,哈哈一笑,道:“陶老弟,你來得正好。”
陶克道:“堡主,你是要找我?”
屠萬山道:“有消息送回來了。”
“什麼消息?”
“當然是三水幫的消息。”
陶克道:“怎麼探得消息?”
屠萬山道:“三水幫的總舵在江岸上搭建一座祭台,封大年與那漢江分舵舵主錢水龍,二人把他們的兒子女兒屍體以銅棺盛殮,放在祭台之上,每日裏分由和尚道士誦經,他們放下狠話,定要活捉你兄弟五人活祭,如今三江地方都知道了。”
陶克淡淡地道:“料想得到的事情。”
屠萬山道:“這只是三水幫的外表,兄弟,封大年必然會有所策劃,只不過我對另一方面的情報不清楚,所以……我打算麻煩你兄弟走一趟。”
陶克立刻點頭答應,道:“堡主,你只管吩咐。”
屠萬山十分愉快,道:“兄弟,聽説另一方面有兩個老怪,是一對夫妻,傳言他們一個善於用毒,另一人又善於易容,他們形蹤飄忽,不知如今躲在什麼地方,我擔心他們會趁三水幫悲哀的時候下手,所以……”
陶克淡淡地道:“堡主,我陶克把話先説明白。”
他一本正經,使一邊的堡主也正容了。
屠萬山道:“自己兄弟,有話直説是對的。”
陶克道:“我兄弟個個出身貧寒,卻也走得正直,我們會使盡全力,幫你把三水幫的銀子船弄到手,此事之後,我們便離開這裏,堡主,富貴榮華,權勢財富,那得有那個命去享用,我們不是那種料,但願到時堡主開恩。”
屠萬山一掌拍在大腿上,道:“行,咱們就是這麼敲定了,你們助我奪銀子船,之後,你們各人帶着你們的女人一齊去過太平日子,我不會攔人。”
這真是乾脆一句話,神仙笑哈哈。
陶克哈哈笑了。
只要不做土匪,他便放心了。
屠萬山拍拍陶克,笑笑道:“兄弟,你們去暗中查一查那一對老夫妻的底子。”
陶克道:“不用查,我們早就同那一雙老東西過了招對了面了。”
屠萬山愉快地道:“他們是誰?”
陶克道:“男的是‘巧手郎君’包太乙,女的叫‘花毒娘子’段巧鳳,他二人身邊還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好像是叫關二嫂,這三人的武功也不差,堡主,將來遇上這三人,那得提防女的用毒啊!”
屠萬山道:“我還真未曾聽説過。”
陶克道:“那麼,江湖上的‘四山八怪’,你總聽過他們的名號吧?”
屠萬山道:“好像你曾同這些人交過手?”
陶克道:“不錯,尤其那個姓鐵的。”
屠萬山道:“好,有了這批人物,再加上三水幫的內應,封大年的日子不好過了。”
陶克道:“堡主的吩咐,我們暗中去注意這批人嗎?”
屠萬山道:“先叫他們狗咬狗,咱們暗中拍手笑,時機成熟,就看咱們的了。”
他轉而取過兩張銀票交在陶克手上,道:“拿着,有銀子好辦事。”
陶克也不客氣,銀票塞進懷裏。
屠萬山道:“今天你們就走,去監視四山八怪他們的行蹤,當然,更要注意那一對老怪物。”
陶克抱拳施禮,退出大廳的時候,正遇上冬瓜唐走出來,他招手道:“老四,快把他們三人找來,咱們今天就要走了。”
冬瓜唐道:“今天就走?”
陶克道:“你不想走?”
冬瓜唐道:“大哥,你走我們當然走。”
陶克道:“那就去收拾一下。”
冬瓜唐道:“帶……帶不帶我那……小小……”
陶克叱道:“堡主派下工作,咱們這是去辦事的,還有辦事帶家眷的?”
冬瓜唐笑道:“是有些不像話。”
於是,他立刻又折回去了。
陶克走進房裏,紅紅已備下個小包袱了。
他愣了一下,道:“紅紅,你知道……”
紅紅點點頭,道:“我去找你,在廳外聽到了。”
陶克回身把房門關上,他是那麼認真地把紅紅抱起來,道:“你叫我捨不得走哇。”
紅紅道:“陶哥,我感動……”
陶克道:“怎麼説?”
紅紅先在陶克額上吻了一下,道:“你對堡主的話,我聽了一半,其中我聽到你可以帶我走。”
陶克道:“我捨不得拋下你。”
他緊緊地抱着紅紅的纖腰,又道:“我的幾個兄弟都捨不得他們的女人。”
紅紅道:“等你幫助堡主,奪得三水幫的銀子船以後,我們便遠走他鄉,過着平靜淡泊的日子。”
陶克道:“這也是我一直想過的日子。”
紅紅抱緊陶克的脖子,想着未來的幸福,便不由得在陶克的懷中扭動起來了。
那正是愛的挑逗,陶克就要離開了,在離開之前,免不了要兩情相悦一番。
陶克五人終於離了桐柏山區,他回頭看看山林,發覺屠萬山的這座城堡雖不算雄偉,卻也有幾道山隘陝谷,兩邊懸巖峭壁易守難攻,加上山林茂密,城堡便更穩固,他不得不佩服屠萬山是個有頭腦的人。
已經走出五六十里了,冬瓜唐與常在山、毛汾水與成石,四個人的臉上難掩愉快心情,只要提起他們的女人,無不眉開眼笑。
陶克就笑不出來,他心中在煩惱着,因為哥兒五個未來前途。
冬瓜唐見陶克一直不開口,便以肩頭碰了碰陶克,道:“大哥,你有心事?”
陶克道:“我的心事大了。”
常在山道:“大哥有什麼心事?”
陶克道:“我已對堡主説過了。”
冬瓜唐道:“你怎麼説?”
陶克道:“咱們助他奪三水幫的銀子船,等完事以後,咱們走他鄉!”
成石道:“那麼,明明她們又怎樣?”
陶克知道明明是成石的女人,便笑笑道:“堡主特別應承,五位姑娘跟我們走!”
冬瓜唐一拍腦袋,笑道:“夠了,這就值得咱們為他拚命一次了……哈……”
陶克道:“這一回堡主差咱們去監視的可不是三水幫,而是同咱們幹過的‘四山八怪’與包太乙、段巧鳳他們,原來段巧鳳他們與‘四山八怪’聯手,正準備對付三水幫的封大年了。”
常在山道:“就他們十人嗎?”
陶克道:“當然不是,三水幫內還有他們的人,這人是誰,就值得我們多加註意了。”
冬瓜唐道:“大哥,咱們要怎樣找‘四山八怪’的人?咱們又不知道他們藏在何處。”
陶克道:“你們記得杜牡丹這女人嗎?”
冬瓜唐道:“不就是那個被劉莊主買回去當二姨太的女人!”
陶克道:“就是她,這女人乃是‘四山八怪’中鐵石心的女人,這女人的積蓄丟在劉家莊,我以為她早晚會潛入劉家莊再奪走。”
常在山道:“大哥的意思是要咱們多注意這女人,然後從這女人身上發現姓鐵的幾個?”
陶克道:“不錯,這是唯一可以找到他們的線索。”
冬瓜唐道:“大哥的意思,咱們仍去劉家莊?”
陶克道:“不可以,如果我們去劉家莊,萬一被三水幫的人盯上,劉家莊也將倒黴,我們不能連累劉家莊。”
毛汾水道:“我那條小破船拴在江岸邊,可惜不能住五個人,兩個人差不多。”
陶克道:“總是要分開去找,咱們兄弟五人在一起,目標太明顯,沒找到‘四山八怪’,反倒被三水幫找到咱們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兄弟們,哪個願意住小船?”
成石道:“我陪三哥住小船!”
毛汾水笑道:“江上水流湍急,小弟呀,你行嗎?”
成石笑笑,道:“三哥,小弟可以水下潛游百丈遠,你信不信?”
毛汾水道:“行,你就跟我上船吧!”
陶克道:“兄弟,千萬多加小心哪!”
毛汾水道:“大哥放心,咱不與三水幫的船相遇就是了。”
成石問道:“大哥,有了消息如何聯絡?”
陶克想了一下,道:“最可靠的連絡地點,我以為清蓮庵較適合,雖然會打擾清蓮師太清修,只要多加小心就行!”
冬瓜唐道:“大哥,時間也要規定吧。”
陶克道:“準二更天,咱們每三天,就在清蓮庵相遇一次,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常在山道:“這樣最好,一批在江面找,另一批在陸上查,就不信找不到‘四山八怪’的人!”
陶克五人走了兩天,第三天過午便分手了。
毛汾水對成石道:“兄弟,咱們把吃的用的辦齊全,立刻就上我那條小破船,江面上與陸地不一樣,官船民船好分辨,三水幫的船上有標記,你記住,只要看清船上人的穿着,你就會知道了。”
成石道:“三哥,到了船上你再説!”
毛汾水與成石兩人轉入一個小鎮上去了。
陶克指着一道山坡,對冬瓜唐與常在山兩人道:“繞過這座山坡,咱們找條渡船過漢水,今天一定先到清蓮庵,時間上應是二更天。”
常在山道:“大哥,你不以為,咱們應該再去一趟那座停放棺材的土地廟?”
陶克道:“不必了,連官家也知道那條地道,段巧鳳再笨,也不會住在地道了。”
天快黑的時候,陶克三人過了江,真運氣,他們沒有碰到三水幫的人。
繞上那條山道,陶克對冬瓜唐笑笑,道:“老四呀,咱們幫那屠萬山弄到三水幫的銀子船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呀?”
這是走路長了閒無聊,陶克隨便一句話。
冬瓜唐道:“大哥,我不想咱們五個人分開,你難道不願意大夥一齊創一番大事業?”
陶克道:“不是不想,而是滿清的氣數將盡,你不見洋人也闖關了,地面上不少人開大煙館,唔,是改朝換代的時候了,咱們何必去淌渾水?”
常在山道:“我以為我的職業也不錯,打獵打柴過日子,咱‘山樵子’與世無爭!”
冬瓜唐道:“二哥,那是過去,如今你有了一個翠翠,我問你,你還打柴嗎?養得活人家?”
常在山苦笑了。
這話不錯,翠翠姑娘跟了他,打柴怎能養得活?如果再生幾個娃兒,日子更是不好過。
哥三個邊走邊磨嘴巴閒嗑牙,忽然間,前面出現兩盞大燈籠,兩團光亮前後,一頂大轎沿着山坡往山溝中走去了。
陶克只一看,便覺得奇怪,道:“這時候有轎往山裏抬,會是什麼樣的人?”
冬瓜唐道:“要不要跟去看一看?”
陶克想了一下,道:“雖然不是順道,拐個彎去看看也無妨,你兩人千萬悄聲走。”
常在山與冬瓜唐兩人齊點頭。
三個人遠遠地跟在轎後面,大約走了五里多,忽見前面一座三合院房舍,附近竹林甚齊,有一條山泉沿着院子左面潺潺流過。
山風吹得樹葉沙沙響中,那轎子已到了三合院的大門口停住。
抬轎的四個漢子中,前面第二人掀起轎簾,道:“二位姑娘,到了!”
轎身前頃,轎中花蝴蝶也似地走出兩個俏姑娘。
有個姑娘抬頭看:“喲,這地方是山裏嘛,要是我一個人,打死也不敢來!”
另一個姑娘的聲音甜:“春姐姐,進去吧,二胡小鼓我帶着了。”
兩個姑娘並肩走,前面一人推開了門。
這三合院並不大,左右兩邊是灶房與下人住的,正中間一連三大間,中央的一間真寬敞,如今正擺了一桌好酒菜,大圓桌四周坐滿了人。
如果仔細數一數,共有十二個人之多。
再細看這些人,十個男的兩個女人。
此刻,有個漢子奔進來了。
這人走到門裏面,對正中央的那位紅臉大漢施禮:“二當家,姑娘找來了!”
那紅臉大漢撫髯笑笑,道:“叫她們進來吧,説上一段好聽的。”
那人身子一側,對門口道:“二位姑娘進來吧,我們二當家要聽一段好聽的。”
嗨,原來把城裏唱墜子戲的姑娘找來了。
什麼叫墜子戲,這在中原來説,看大戲的是梆子越調,小場戲便是墜子與曲子了。
唱墜子戲人不多,三五人也可以,兩個人也不少,大轎抬來兩個姑娘,這姑娘還真的俏。
姑娘進門先是盈盈拜了一下,這才美眸兩邊瞧,右邊有個長椅子,一位姑娘便坐在椅子上了。
這姑娘把二胡拉了幾聲調整音質聽一聽,另一位姑娘已經把小鼓用個三角竹架支起來,一根木棒敲了一下,她可就開口了。
“各位爺們奶奶,今晚春香、冬梅前來侍候各位一段,唱得不好,望多包涵。”
她把木棒在小鼓上敲三下,二胡響起,她便開口來了一段開場白!
“前三皇后五帝年深久遠,到三國呂布他戲弄貂蟬,武大郎娶了個要命的潘金蓮,惹得那西北的邊民正在造反……咚咚咚……咚……”
“這是什麼呀,亂七八糟的!”
躲在對面牆頭外的冬瓜唐幾乎吼出聲音來。
別看姑娘唱的這四句亂七八糟,可那吃酒的男人卻在拍手叫好了。
陶克卻在皺眉頭了,因為這一屋子都是他的仇人,這些人都想要他的命。
一桌子坐滿了人,正是“四山八怪”與包太乙、段巧鳳老夫妻兩人,只有那坐在正中上首的紅臉大漢陶克不認識。
屋子裏已正式開唱了,兩個姑娘卯足了勁,一邊唱,一邊還拋媚眼,不時地傳出一陣轟笑。
這些人一邊喝酒一邊聽唱,這一鬧就快到三更天了。
吃酒的有一半也醉了,姑娘兩人也唱累了,有個下人走進來,專為姑娘送了些吃的。
二兩銀子交在姑娘手上,那人在姑娘的耳邊嘀咕着。
牆外面,常在山奇怪,該是曲終人散了,這些人還想幹什麼?
陶克三人正在仔細看,只見兩個姑娘齊點頭。
那人哈哈笑了!
不旋踵間,只見由房中轉出一個白臉漢,這人到了二位姑娘面前,左右一瞧哈哈笑,摟着一個便往右面一間廂房中走去了。
陶克冷冷道:“奶奶的,白玉郎呀!”
只見那姑娘哧哧笑,把個頭蹭在白玉郎那有力的臂彎中了。
就在白玉郎把唱的那位姑娘剛摟進廂房中,正房中走出個短鬚漢子,這漢子托起拉二胡姑娘仔細看,忽然哈哈地笑了。
他把手猛一伸,攔腰把姑娘抱起來了。
姑娘不拉二胡了。
姑娘的雙手抱緊那人的脖子笑開懷了。
冬瓜唐怒道:“這傢伙不是任老九嘛!”
陶克道:“不錯,‘四山八怪’中的任老九,孃的,原來他們集中住在這兒了。”
常在山道:“兩個姑娘不要臉,兼職呀!”
陶克道:“這不能怪她們,朝綱不振,民窮財盡,榨乾了民物去打仗,可憐呀!”
就在這時候,那任老九一腳踢開另一廂房的門,把那姑娘抱進去了。
兩間廂房緊挨着,廂房中傳來嘻嘻哈哈聲,想也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了。
當然不只是他四人,那鐵石心拉着杜牡丹,二人也走出正屋來,他兩人走到廂房第三間,一扭身便不見了。
這兩人是老相好了,自從兩人離開劉家莊,便一直住在這三合院中,已經快兩個月了。
正房內,兩個暗屋分別住着其餘的人,只有那紅臉大漢一人走出門來。
有個漢子迎上去:“二當家,你這就回去了?”
大漢點點頭,道:“這附近出現什麼可疑人物沒有?”
那人急忙應道:“從不見有人前來!”
“小心陌生人,更要小心侍候他們。”
“是,二當家放心……”
“還有,那兩個説唱墜子的姑娘,四更天送她們回去,免得被人發現!”
“是,二當家!”
“還有,每人五兩銀子,叫她們口風緊一些!”
“是,二當家,屬下會辦得妥當,二當家放寬心!”
大漢已經走到院門下了,那漢子前去拉門,大漢卻又重重地道:“機會就快來了,老頭子好像要親自搬請什麼厲害人物了,咱們在這節骨眼上,更應多加小心!”
“是,二當家好走!”
大漢舉步出院門!他很細心,先是站在台階內四下裏看了一陣,這才撩起衣襬大步奔去。
他的動作很利落,不聞聲音,人已在半里外了。
這人會是誰?
從那人稱他二當家看,會不會是三水幫的二當家?
如果他是三水幫二當家,那麼,他口中的老頭子便是封大年了!
陶克不能肯定,他很想知道些什麼。
就在那位“二當家”去後,他便把常在山與冬瓜唐兩人找到面前!
“兄弟,咱們分成三路。”
冬瓜唐道:“大哥,咱們再分開?”
陶克低聲道:“兄弟,既然發現他們窩藏在此,就得聽他們説些什麼,我呢,去到正屋的右邊窗外,老二就去左邊的窗外,四弟呀,你去大院的右面廂房後窗去!”
他對冬瓜唐再三告誡道:“四弟,那裏三間廂房中正搞男女關係,你可千萬別發火,且記,咱們不是來找碴打架的,只把消息確定以後就回去。”
冬瓜唐道:“大哥你放心啦,他們如果有正經話,我自自然然地小心聽,他們如果説黃的,我把耳朵堵起來,孃的,我便眼睛也閉上!”
常在山道:“四弟,怕你不但不閉眼睛,而且會把眼珠子瞪出來!”
冬瓜唐道:“如此説來,你想看,是嗎?咱二人交換,我去你那裏。”
常在山一笑,道:“四弟,二哥不搶好看的,咱們這就分途過去了。”
陶克道:“多加小心哪!”
冬瓜唐道:“大哥,你也小心!”
哥三個揚揚手,矮着身子繞向後面去了。
那常在山悄悄地來到正屋左面的後窗下,只聽得屋內一聲聲似豹子低吼聲,原來寇遠大五個大漢已在房中兩張大牀上打起鼾來了。
這五個梟霸酒喝多了,在牀上叱吼着,此起彼落可熱鬧了。
常在山想聽什麼,這時候他氣得直搖頭。
陶克靜靜地站在右後窗外,背貼牆,把個耳朵移在大窗邊。
他發覺,房屋內有蒼老的聲音。
“巧鳳,我好像上癮了,每晚不抽上一口就睡不着,抽了大煙精神好。”
“那就抽呀,二當家不是又送來一塊黑磚。”
什麼是黑磚,大鴉片煙土是也。
房內的大牀上,只見段巧鳳把兩牀棉被疊起來靠牆放,一套抽大煙的工具便放在牀中央,小油燈點亮她把個牛角小盒子打開來,煙槍在盒中挑幾次,一小撮黑得發光的大煙膏子就那麼順當地在她那手指上搓又捏。
包太乙把那個一尺長的煙管放在燈火上,就見段巧鳳已把大煙塞在煙鍋上面了。
包太乙湊在燈火上面用力抽,那段巧鳳的煙槍在鍋上和起來,房間內飄出一股煙味還真香,陶克不由得聳聳他的大鼻子。
一鍋煙很快就抽完了,只見段巧鳳又是一撮和起來,她的動作純熟,也很瀟灑。
這一鍋煙她是自己抽,那包太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這一回不知道消息是否可靠。”
段巧鳳只有一張嘴。
她正叭嘰叭嘰地抽着大煙。
包太乙又道:“在此等得太久了,二當家真沉得住氣。”
段巧鳳把煙抽完了。
她放下煙槍淡淡地道:“二當家這是穩,不打沒把握的仗,因為,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包太乙道:“失敗他就慘了。”
段巧鳳把煙盤移去桌子上,房內的燈也捻暗下來。
她站在牀前哧哧笑了。
包太乙也笑,他還伸手去拉段巧鳳。
她説話的腔調也變了。
“別看那兩個唱墜子的姑娘嫩,上得牀來不一定比我的夠瞧。”
包太乙哈哈一笑,道:“老了老了你還愛俏,這個老浪貨,酒足飯飽又過足了煙癮,正該你的表現了。”
段巧鳳真會擺和,她雙手擱在包太乙的頭頂上,那兩個xx子活像兩隻泄了氣的麻布袋。
陶克看得直搖頭,真是越老越風流。
冬瓜唐也一樣,他先是暗中窺視鐵石心與杜牡丹二人,這二人進了房就上了牀,鐵石心像一頭猛虎,杜牡丹也不含糊,她那股勁就是母老虎。
另外的兩間房中也差不多,唱墜子曲的姑娘會撒嬌,大牀上侍候白玉郎與任老九二人。
冬瓜唐很失望,因為這屋內三對男女,除了打情罵俏與唔唔啊啊之外,根本不提他們要做的事。
冬瓜唐聽了一陣子,也看了幾場“妖精打架”,無聊得只好又悄悄走向陶克那兒。
哥三個在一起低聲打商量,陶克道:“兄弟,你們有什麼好意見?”
常在山道:“先找地方睡大覺。”
冬瓜唐道:“大哥,咱們只要暗地跟蹤,看他們何時才會對三水幫動手,還是聽二哥的,找地方養精神去。”
陶克想了一下,道:“咱們走,找個地方歇一歇,先要弄清楚那位二當家是哪門哪派的,才能知道這‘四山八怪’與什麼人合作要整三水幫。”
冬瓜唐道:“三江地方還有什麼大門派?”
陶克道:“這就是咱們要去打聽的。”
常在山道:“大哥,屠萬山説,他三水幫有內應,你以為這會是什麼樣的內應?”
陶克道:“不知道,不過……”
他的眼睛一亮,道:“快走!”
常在山與冬瓜唐二人跟着陶克,一路走出這座三合院。
冬瓜唐已追上一步,問道:“大哥,你發現什麼了?”
陶克道:“那兩個唱墜子戲的姑娘,我想她們一定知道這三合院是誰的。”
常在山哈哈笑道:“咱們找上兩個姑娘,一問便明白了,哈!”
三人走了一段路,陶克對冬瓜唐道:“別走了,這片林子也不錯,找個地方先歇着。”
冬瓜唐道:“大哥,你先睡,我在這兒守着。”
常在山道:“還是由我守着,等他們轎子抬過來,我就叫醒你二人。”
冬瓜唐人長得胖,胖子愛睡覺,聞得常在山的話,冬瓜唐笑了。
“二哥,那就辛苦你了。”
他靠在樹上就睡,真快,三兩下便打鼾了。
陶克拍拍常在山,便也閉起眼睛。
常在山無聊地看看天色,正要坐在一塊大石上,忽見一頂大轎從山道上抬過來。
他算算時間可真快,還不到一個時辰嘛!
果然,抬大轎的四個大漢,吱呀吱呀地抬着轎子過來了。
常在山早把陶克與冬瓜唐拍醒了。
冬瓜唐雙臂一伸打哈欠:“孃的,剛睡着。”
陶克急問:“來了?”
常在山指一指山道,陶克立刻把身子藏起來。
他三人本打算暗中跟蹤兩位姑娘的,卻不料……
山道上傳來一聲叫:“停下了!”
這時候五更還沒到,四更天才剛到,天上的星兒就好像拿水沖洗過的一般,一顆比一顆亮。
天上無雲風兒微,半圓的月亮灰慘慘,山道上發出“咚”的一聲響,那頂大轎擱下了。
四個轎伕站在一塊了,他們圍成個小圈圈。
只見他們各自把右手舉得高,然後各數一二三,匆匆地把右手放一起。
不用猜就知道,四個人在伸黑白手了。
這也有個名堂,四隻手掌落下來,如果是三個手背一個是手心,這手心的人就贏了。
四個轎伕為什麼要這樣?
就在這時候,忽見一人哈哈笑了。
真得意,他走向轎門前,雙手叉腰哈哈笑。
“不錯,還在山裏,只不過,老子説到了,是到林子邊上了。”
轎內姑娘吃一驚,又見一人也笑了。
這人大步走過來,道:“你選哪一個?”
第一個大漢手一撩,他把轎簾掀開了。
他老兄低頭看,舌頭伸出半尺長。
另一大漢在搓手,直催他:“快呀,我看長得都很美。”
果然,第一人伸手就去抓,轎中傳來一聲叫:“你要幹什麼?”
那人再抓,奸笑道:“下來快活吧,妞……”
轎中低叱:“送我們回去!”
另一人也湊上了:“可以,等咱們四個痛快以後再送你二人回去。”
轎內尖聲道:“不!”
兩個人兩邊站,另外兩人坐轎邊,有個壯漢沉聲道:“他孃的,非得有銀子你們才下轎呀,老子們沒有銀子。”另一人也唬起來:“孃的,再不下來,老子們把轎弄翻身。”
這人吼着,一腳踢在轎杆上。
那轎被他踢得轟地一聲快要倒了,這才見轎中的兩個姑娘出來了。
兩個姑娘真輕盈,一個提着二胡與小鼓,另一個還伸手在攏頭髮。
有個漢子沉聲道:“把東西放下,爺們要聽你們唱什麼墜子曲子什麼的。”
“唔!”
“哎唷!”
仔細看,四個轎伕都是一個樣,肚皮上冒鮮血,四對眼睛瞪得比核桃還大。
兩個姑娘每人手上一把刀,刀是彎的,不長,只不過連同刀把一尺長。
兩個姑娘冷冷笑,試去刀上的鮮血,反手把刀插在後腰帶上。
“姐,下一步該怎麼辦?”
“暫時不能回去。”
“為什麼?”
“消息還沒打探出採呀!”
“該怎麼辦?”
“走,咱們再回三合院。”
“回去幹什麼?”
“就説山道上他們四個要強xx我們姐妹,正巧遇上個漢子走來,他們被漢子殺了。”
另一姑娘想了一下,道:“總得知道是什麼漢子殺的呀,要不然,他們不相信。”
當姐姐的想了一下,道:“這些天,三水幫發出追殺令,他們要殺什麼人?”
另一姑娘笑道:“其中有個姓陶的,他的兵器是棒子,棒子頂尖藏有刀,姐,咱們就説是姓陶的殺的。”
當姐姐的名字叫春香,那妹子的名兒叫冬梅。
春香撫掌一聲笑,道:“就説姓陶的,你記住了?”
那冬梅也哈哈笑道:“聽説姓陶的不但本事好,而且俠心義腸,三江地方的人都知道這人是英雄,咱們扯上他,姐,我以為不太好吧!”
春香道:“反正姓陶的在這三江地面不好混,也許他早遠走高飛了,把殺人這件事套在姓陶的身上很適合,因為他是英雄,英雄救美,天經地義嘛!”
這一對唱墜子曲的姐妹哈哈笑,一路又走回去了。
她們又回去三合院,因為山道上死了四個脱着褲子的轎伕,每人肚皮上被刺一刀。
陶克本來要出面的,你們殺人往他身上栽,這是憑誰也忍不下去的。
只不過他被常在山拖住了。
“別急,等三合院的人來了再決定,也許住在那兒的人有行動,正可以幫我們知道他們準備怎麼幹。”
陶克忍不住了,倒是冬瓜唐哈哈笑了。
陶克沉聲問:“老四,你笑什麼?”
冬瓜唐道:“我替大哥高興呀!”
“高興什麼?”
“三江地方上都知道你是英雄,你又是我們大哥,我怎麼會不高興。”
陶克苦兮兮地道:“不當英雄也罷,沒得倒被人下追殺令追殺我這可憐的英雄。”
冬瓜唐道:“誰説可憐,咱們怕誰?也不是沒同三水幫的幾個手下殺過,以後再遇上,刀下不留情。”
常在山跟上一句,道:“對,他們一心要咱們的命,咱們就刀下不留人,硬碰硬幹了。”
陶克深深地嘆口氣。
冬瓜唐道:“別嘆氣呀,大哥!”
陶克道:“非是大哥嘆氣,大哥我是感觸良多呀!”
常在山道:“什麼樣的感觸良多?”
陶克道:“想我在西北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平亂,卻發現湘軍的人馬當大天,咱們吃憋在下面,我他孃的豬八戒摔鈀子,不侍‘猴’了,但,哪裏會想到,江湖比軍中更黑暗,已無天理了。”
常在山與冬瓜唐聞言也低頭了。
哥三個正在林子裏發牢騷,遠處已有人大聲吼:“在哪兒?在哪兒?”
陶克遙遙看過去,一共來了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