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突然一暗,接着一陣涼風向他襲來,他聽到了風吹樹葉的響聲,知道進了樹林。
當他正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忽然,身體又上升了!
他即將張開的兩眼,被強烈的陽光照射的已無法再張開,他僅看到一片綠海,樹梢像飛一樣的向後倒去。
“啊!這是在樹悄上!”雪兒在心裏驚呼着。
此刻,雪兒只覺得勁風襲面,兩眼眩花,景物已看不太清楚了,聽到的只是呼呼的風聲,和衣袂飄風聲,這時的速度,比剛才又不知快了多少倍!
廉慕雪本能的將兩手,緊緊的握着那中年書生的右臂。
片刻之後,飛行的速度漸緩,漸漸下降,繼而停止了,雪兒由那中年書生的脅下也被放了下來。
他的周身有些痠麻,他揉了一下眼睛,他要看看這個多管閒事的人。
廉慕雪的眼睛睜開了,但他“哇”的一聲,竟撲進了那中年書生的懷裏!
“啊!常叔叔……”廉慕雪再不能説什麼了,他放聲痛哭了!
那中年書生,正是雪兒的常叔叔。他的星目含淚,劍眉緊蹙,他顫抖的手,輕輕撫着雪兒這個他好友金刀大俠唯一的骨肉。
他想到了好友的死,假使他不離開那荒谷,金刀大俠是不會死的!而“疤面尊者”也不會來,淚像泉湧般在他的臉上流下來!他痛心的説:“雪兒,不要哭,我已去過谷中,我看到你為你父親築的墳,孩子,真難為你了……”
這時他也泣不成聲了。
廉慕雪,哭的更烈了!
他撫摸着雪兒的肩頭説:“不要哭,坐下來將前天發生的事告訴我!”
説着,指着林蔭下一塊光滑的大青石,讓雪兒坐下來。
廉慕雪停止了哭泣,但他仍不停的抽噎着!
常叔叔,用袖口不斷的拭着雪兒臉上的淚痕。
雪兒仰臉讓他拭着,並注視着他的臉,悲痛的喊着常叔叔,雪兒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常叔叔仍是無言的為雪兒拭着淚,因為他知道雪兒這時的心情,是最悲痛的時候,他要讓雪兒哭個痛快!
片刻之後,廉慕雪在常叔叔的親切撫慰下,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廉慕雪的常叔叔,又温和的催促道:“雪兒,將前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叔叔吧!”
廉慕雪點了點頭,兩眼注視着遙遠的天際,淚,又從他的眼睛裏流出來!
前夜,暴風雨中發生的悲慘經過,又在廉慕雪的口裏哭述了一遍!
廉慕雪最後説:“我在草叢裏,親眼看到父親被一個面帶刀疤的老人一掌擊倒,父親就再沒有站起來……”
廉慕雪的常叔叔,呆呆的聽着,他也仰面注視着遙遠的天際,像是在回憶什麼!
他兩眼放射着冷電般的光芒,這兩道光芒,隨着廉慕雪口述的慘烈而逐-增長,他憤怒極了!
他恨極而緩慢,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説:“卑鄙無恥的‘疤面尊者’;我早料到是他……”
廉慕雪聽到常叔叔説“疤面尊者”,猛的轉過頭來!
但他卻為常叔叔眼內射出的光芒而嚇得一呆!他不由驚呼道:“常叔叔,你……?”
常叔叔正在沉思,聽到雪兒的驚呼,立即收斂憤怒的心神,那兩道光芒,也隨之不見了。
他望着雪兒關切的問:“什麼事?”
“你的眼睛……”
“那不值得驚奇,再過些年,當你憤怒的時候,你的眼睛也會射出憤怒的光焰!”
“為什麼?”
“將來我會告訴你。”
廉慕雪沉默了,這句話,在這六七年來,他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
現在他的腦海裏,存着數不盡的問題,他在肚裏悶了好久好久了!他知道問也得不到答案,但他仍然問了:“常叔叔,你説的‘疤面尊者’是誰?是那個面帶刀疤的老人嗎?”
常叔叔,僅點了點頭。
廉慕雪是個倔強的孩子,他聰明,他有智慧,他要常叔叔説出他要知道的問題!
於是他繼續説:“當時父親倒下後,他們幾人立即搜摸父親的身上!”
“那就是他們前來的目的!”
“常叔叔,疤面尊者是何等人物?”
“將來我會告訴你。”
廉慕雪問了半天,仍沒問出個結果,他有些氣了,他有意提高聲調,但也有些激動的説:“常叔叔,為什麼有許多事,你不讓我知道,為什麼我問你的問題,你都不回答呢?”
這次廉慕雪的常叔叔注意了,他注視了廉慕雪一眼,但仍親切的説:“孩子,別急,將來我會告訴你的!”
廉慕雪的確有點氣了。他正要再問常叔叔,驀地一陣清脆而悠長的冷笑來自四野的空際,接着傳來不屑的聲音説:“北劍常立忠,虧你還是三奇中的人物,竟然放心讓一個毫無江湖閲歷的孩子,在外面瞎闖。”
闖字的餘音甫落,廉慕雪的身邊立時響起一聲悽然急呼:“婉華!”
華字的餘音尚在空中盪漾,而雪兒的常叔叔已像一縷青煙般,飛身撲進了右方的林內——
豔陽當空,天上沒有半點雲。
廉慕雪,怔怔的呆坐在林蔭下的大青石上,兩眼直視着右方常叔叔撲進的樹林。
他這時的心情亂極了,他興奮,他狂喜,因為他的常叔叔就是武林三奇中的“北劍”。
這時,那熟悉的聲音又響了:“常立忠,你不要來,我不會見你這個薄情人……”
那聲音是沙啞的,是哀怨的,那聲音不知含-着多少辛酸!痛苦!
那聲音不是來自四野,也不是來自空際,而是清晰的來自右方的林中。
這以後,四野又趨於寂靜了!
只有雪兒一人,仍孤獨的坐在那塊青石上,滯呆的注視着林內。
他吶吶的自語道:“既然常叔叔是武林三奇中的北劍,那麼林中-個叫婉華的女人又是誰呢?是塞上龍女?是紅綾女俠?”
他腦海裏為這個謎困擾着。
久久,常叔叔仍沒有出來,他有些不耐了,他倏然由石上站起來,自言自語的説:“我真傻,我不是來找她和常叔叔的嗎?為什麼知道她在林中反而又呆坐在這兒不動呢?”
説着,他立即飛身撲向林前。
可時,來至林前他又有點猶豫了,他不敢進去,他怕常叔叔;但好奇心驅使着他,終於鼓足了勇氣,悄悄的走了進去!
啊!他看見了,在數丈外的一棵大樹下,常叔叔的身前站着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她的頭已完全埋進常叔叔的懷裏。
那正是一對久別的戀人,在不期中相遇了!
廉慕雪不由得楞在那兒,他心想:她怎麼還在這兒呢?她不是説,她不願見這個薄情人嗎?怎麼卻願意偎在他的懷裏呢?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停在那兒不敢前進了!
倏然白影一閃,那穿白衣的女子頓時不見了!
廉慕雪的心中一驚,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一個人眨眼間就不見了!他連忙揉了一下眼睛,他想仔細的看一下。
可是,當他再睜開眼時,看到的卻是常叔叔兩道冷電般的眼神。
廉慕雪不由打了個冷戰,他知道常叔叔生氣了!
他的眼前一花,常叔叔已站在面前了,他本能的退後一步,怯怯的喊了聲:“常叔叔!”
北劍常立忠,立時臉現微笑,毫無怒意的笑聲問:“雪兒,你進來作什麼?”
廉慕雪忐忑的心,安定了,緊張的情緒,平靜了!他心裏説:常叔叔是喜歡我的,他並沒有生我的氣呀!
因此他的膽壯了,他也笑了,笑的天真,頑皮,他涎着臉説:“我來看新嬸嬸。”
北劍聽了一怔,急忙轉頭向林內看了一看,佯怒沉聲輕叱道:“不要胡説!”
廉慕雪一點兒也不怕,他反而笑的更可愛了!因為他看到常叔叔英俊的面孔上,清朗的眼睛中,有着掩飾不住的喜悦!
廉慕雪有點頑皮,也有點認真的説:“如果她不是我的嬸嬸,她昨晚為什麼説,她喜歡我?她要照顧我呢?我想今天上午飛箋送信,告訴我你就要來了的人,恐怕就是她!是嗎?
常叔叔。”
“是的,她全都告訴我了。”
“常叔叔,你是否覺得她説話的腔調,很像我娘?”
北劍的臉上,立即掠上一層憂色,他又想起了苦命的嫂嫂湘江女俠,廉慕雪的母親。
他僅向着雪兒點了點頭,表示了同感。
廉慕雪根本沒去注意常叔叔臉上的變化,因為他一心想知道那穿白衣的女子是誰,於是他又問:“常叔叔,那穿白衣的女子是誰?是塞上龍女還是紅綾女俠?”
北劍聽得神色一驚,脱口急聲問:“你是聽誰説的?”
“是吳大哥告訴我的。”
廉慕雪説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顯得非常得意,表示你們的秘密,也總有被我知道的時候!
北劍聽了又是一楞,心想:剛離開家一天,就有了個吳大哥。因而問:“那個吳大哥?”
廉慕雪見問,似乎有意頑皮不答正題,他滿臉正經的説:“常叔叔,吳大哥那人好極了,爽朗,豪邁,肯講故事給我聽,我問他什麼,他就告訴我什麼!還有……”
北劍知道雪兒頑皮,不等他説完便笑着説:“好了,我知道了,你那個吳大哥是作什麼的?”
“開客店!”
“那客店是什麼字號?”
“糟!”廉慕雪傻了,是呀,吳大哥的客店是什麼宇號呢?
他想了想,只得説:“我不知道!”
北劍默然了,他覺得廉慕雪知道的太少了,這責任應該由誰負呢?我?還是他父親?
以前,他們不希望廉慕雪在武功未學成前走出荒谷一步,因此對雪兒從不談江湖俗規,奇人異事,各派武功,各省地理等,他們怕由於雪兒的好奇心,而影響了他的武功進境。
他又想到,方才在林中,她説她昨晚第一眼便看出雪兒-質稟賦,皆為上上之選,確為練武難得的良材,如能盡心調教,將來在武林中定能大放異彩!
她已看出雪兒是一個孑然一身的孤兒,她想收他為她的第二個徒兒,但當她看到雪兒施展了飛花八式的時侯,她才知道這個孩子是誰,她才決定如何暗中保護他。
她又説,廉慕雪比她的燕兒毫無遜色,但以江湖閲歷來比,廉慕雪就遠不如燕兒了!
因此,北劍在心裏有了個決定,自今日起,他要不斷的給雪兒些歷練的機會!
廉慕雪見常叔叔久久不語,便繼續説:“吳大哥待我很好,他説我父親是金刀大俠……”
北劍在思維中,不由被這句話驚醒,不等雪兒講完,便急聲問:“他怎麼知道?”
“他説我父親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認識我在牆上刻的金刀暗記。”
北劍聽後,略一沉思,説:“你現在馬上帶我去見他。”
説罷,領着廉慕雪,逕向來時的方向縱去。
片刻工夫來到鎮上,兩人放緩腳步走進了鎮街。
當他倆走進店門時,招徠客人的那個店夥立即迎了上來,同時驚喜的招呼道:“啊!小俠你回來了。”
説着,又慌忙轉身對另一個店夥説:“阿牛,快去稟報大爺,就説小俠回來了!”
那店夥又轉過身來笑嘻嘻的説:“我們東家在店裏急壞了,聽説小俠同黑龍幫的巡山三鬼打架,被……”
他正準備滔滔不絕的講個不休時,忽然發現廉慕雪的身邊還站着一箇中年書生,又連忙笑着向前問:“爺,您要住店嗎?”
廉慕雪連忙搖着手説:“這是我常叔叔。”
“啊!請進!請進!”
廉慕雪引着北劍向跨院走去
當他們剛踏進房門的時候,吳琪坤也由外面急步趕來。
這個像貌鹵莽心思細膩的大漢,一見雪兒身前站着一位中年書生,風度瀟灑俊秀,一雙眼睛稜稜有威,依照店夥所説,便知是雪兒的常叔叔,不等介紹便急忙向前一揖到地説:
“晚輩吳琪坤,參見常大俠。”
北劍一見吳琪坤,便知他是一個爽直淳厚的人,也急忙拱手説:“不敢!不敢!雪兒在此多蒙閣下關照,理應相謝才是。”
“這是晚輩份內之事,理應如此。”
這時店夥已送來三杯香茗,三人也依序就坐。
吳琪坤雖然心思細膩,但他卻不知廉慕雪的常叔叔就是武林三奇中的北劍,否則他的態度將不會這麼從容,這麼自然,當然北劍也不希望他知道。
落坐後,吳琪坤有點歉然的説:“晚輩午間,因前店有事,未能抽身陪小兄弟外出,險些鬧出事來……”
廉慕雪在旁一聽,不等吳琪坤説完,便搶着説:“是我偷偷出去的。”
北劍也淡然一笑,並不在意的説:“閣下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此皆雪兒頑皮所致。”
吳琪坤説:“今天小兄弟所遇三人,正是九宮山黑龍幫的巡山三鬼,被小兄弟擊傷的那人,即是霹靂鬼老二!”
坐在一旁的雪兒,這時又插嘴了,他微哼一聲,憤憤的説:“昨晚引我到鎮外,向我逼要白金匕首的歹徒就是他們三人,所以我才打他們。”
吳琪坤聽後,頗有些吃驚的説:“昨晚竟會是他們?”
北劍對此事似乎並未在意,因為在林中他已聽那白衣女子説過昨夜的情形了,現在他急欲知道的,是金刀大俠怎會是吳琪坤的救命恩人。
因而,故意叉開話題問:“閣下怎的會認識金刀廉大俠?”
吳琪坤見問起金刀大俠,臉上立現肅敬之色,道:“五年前,黑龍幫在九宮山成立之初,脅迫晚輩入幫,當時晚輩堅不同意,幫主鐵掌金鏢劉棋-,即派高手多人,來店尋事,幸經金刀大俠,仗義解圍,否則,晚輩早已不能在此立足了。”
北劍回憶五年前,好友金刀大俠似曾談過此事,便點了點頭,又問:“後來如何?”
“這些年來,都相安無事。”吳琪坤説此一頓,繼續道:“近年來黑龍幫的勢力發展驚人,幾年間,分舵遍及大江南北,目前已是範圍最廣,勢力最大的幫會。這幾日總壇不知來了何等人物,各省舵主都紛紛趕來總壇聚會。”
廉慕雪一聽,不覺心裏一動,心想:“九宮山距我家近在咫尺,前夜參於圍攻我父親的惡人,會不會有黑龍幫的人蔘於其間?”心念間,不由看了常叔叔一眼!卻聽常叔叔説:
“我們正為此事而來。”
廉慕雪與吳琪坤兩人聽了,都有些茫然了,他們不知道北劍説的“我們”是指誰?難道另外還有人嗎?但他兩人都不敢問。
吳琪坤深知黑龍幫的勢力雄厚,非但幫主鐵掌金鏢劉棋-,為魔頭“瓊江釣叟”的首徒,一雙鐵掌功能開碑碎石,九支金鏢百發百中,即是手下的五大壇主,也無一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這時聽廉慕雪的常叔叔説專為“黑龍幫”而來,心裏不免為“北劍”的勢單力孤而耽心,因而也不覺黯然一嘆,有些懊惱的説:“目下武林,紛爭日多,浩劫將臨,而那些早已成名的‘三奇二聖’人物,都保名息隱,享樂林泉,再也不問江湖事了,如果他們幾人中能有一二人挺身而出,煞煞這些魔頭的氣焰,也許不致掀起浩劫……”
廉慕雪聽得只笑,他的小嘴不停的啓合,似是想説什麼,但他看到了常叔叔的制止眼神,一直沒敢説出他的常叔叔就“三奇”中的人物!
北劍卻淡然一笑,有點幽默的説:“是的,閣下所見極是,想是那些人物的膽子愈來愈小了。”
廉慕雪一聽,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吳琪坤不解的望着雪兒,他不知道這位小兄弟為什麼發笑?
是笑他吳琪坤太膽小了嗎?
幸好這時店夥將酒菜送來,吳琪坤才未問雪兒何以發笑?
席間,北劍講了許多江湖奇事,各派武功,顯然這是為了廉慕雪。
廉慕雪覺得奇怪,他的常叔叔變了,他不瞭解一向很少談笑的常叔叔,今天為什麼講了這麼許多故事!
廉慕雪笑了,他想到那穿白衣的新嬸嬸,今後常叔叔將隨着新嬸嬸的來臨而改變。
吳琪坤,這個自以為江湖通的人,今天顯得特別高興,他的酒也喝的特別多,因為他同樣的聽到許多以前他從沒聽過的江湖奇事。
飯後,吳琪坤又稍坐了片刻,便舉着輕飄飄的步子,懷着一顆興奮的心走了。
這時,桌上已燃起了五隻尺許長的油燭,室內亮極了!
北劍品了一口茶,望着因喝酒顯得臉色特別紅潤的廉慕雪説:“雪兒,以前你問過我許多問題,我都沒回答你,是嗎?”
雪兒點點頭説:“是的。”
“現在我要告訴你了。”
廉慕雪聽得精神一振,他有點不敢相信,因為六七年來,常叔叔從來沒有如此爽快過。
常叔叔今天真的變了,看來這應該歸功於新嬸嬸的來臨。
他仍不敢相信的問:“真的嗎?常叔叔。”
北劍點了點頭説:“有問題你現在可以發問了,但僅限於武功方面的問題。”
廉慕雪眨了眨大眼睛,他不知道該先問什麼,六七年來存在他心中的問題太多了!
他想了想説:“常叔叔,我跟你學藝六年多,我都學了些什麼武功?”
“很多,有掌法,劍法,輕功,神功,還有許多一個會武功的人,應該具備的功夫。”
“那麼我學的是什麼掌法呢?”
“‘飛花八式’,這套掌法,雖僅八式,但可循環應用,變化無窮,施展時,要穩,要準,要快,要狠!”
“我學的是什麼劍法呢?”
“是‘幻光劍法’,這套劍法共有三十六招,施展時,形成漫天劍幕,光華耀眼迫令對方不敢正視,不知劍指之方位,劍勢之虛實。”
“常叔叔,飛就是輕功嗎?”
北劍笑了,他看了看雪兒,點了點頭説:“也可以這麼説。”
“我學的是什麼輕功呢?”
“你學的輕功,名為‘凌空虛步’,這種輕功與紅綾女俠的‘平步青雲’有異曲同功之妙,練至顛峯時,陸地飛行,片刻百里,-空數躍,上達千仞,用之對敵過招,腳下步法,變化莫測,令對方不知你實體之位置。”
“為什麼你每天都要我打坐吐吶呢?”
“孩子,這關係着你所有武功進境的成敗優劣,你所習的打坐吐吶是一種‘陰陽無極神功’,這種神功,可以收發由心,可剛可柔,剛可開碑碎石,柔可隔紙碎金,發可傷人於十丈以外,收可取物於百尺之內。”
廉慕雪聽的呆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他懷疑的問:“常叔叔,這些武功我都會嗎?”
北劍聽了不覺一怔,笑着説:“當然你都會,不過你的功力尚淺,火侯尚差罷了!”
“常叔叔,將來我可以練到你説的那種進境嗎?”
“當然可以,但這要看你是否肯刻苦勤修,是否有此福緣了。”
廉慕雪聽後,沉思片刻,倏然握緊了拳頭,忿然擊在桌面上,道:“我會的!我一定會的!我要學成天下無敵,我要殺盡天下所有的惡人!”
他説話時,眼神閃爍,眉間帶煞,臉上充滿了殺氣
北劍看了,不由心頭一凜,暗説:“這娃兒好重的煞氣,現在如不及早糾正這種觀念,將來藝成之後,武林中又不知要有多少人物倒在他的劍下!”
但北劍也想到了他自己年青的時候,不也是同雪兒一樣嗎?恩師逍遙書生,一再諄諄告誠,行道江湖,要作到“忠恕”二字,但自己又作到了多少呢?
因此,他想到雪兒,這個倔強,任性。好強好勝的孩子,如不及早規善,難免不步自己的覆轍,於是,故意麪泛微怒説:“雪兒,武功一道,深無止境,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武功再高,仍有比你強的高人,將來你藝成之後,行道江湖,切不可狂傲無禮,挾技凌人,應該時時心存厚道,處處給人以自新機會,非元兇巨惡,切不可趕盡殺絕,否則,你的武功再高,終難逃過被武林唾棄的命運。”
廉慕雪聽罷,一臉惶恐之色,他非常後悔,他知道他因想到父親的被害,一時氣忿而説錯了話,是以,急忙起身恭謹的連聲應是,並説道:“雪兒知道錯了,今後一定按着常叔叔的教誨去做。”
北劍滿意的點點頭,並用手指着雪兒的椅子説:“你坐下來,我還有話與你談。”
廉慕雪坐了下來,他要靜心的聽常叔叔繼續對他説些什麼?
突然,他看到常叔叔的臉笑了,常叔叔的兩眼射着喜悦的光。他轉身向着左窗兩唇不斷的啓合
廉慕雪覺得怪極了,常叔叔是在同誰談話?不,談話是有聲音的呀!
廉慕雪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他立即明白了,常叔叔是用一種至高至深的功夫“傳音入密”正同另外一個人在講話。
現在雪兒知道的事多了,因為在席間,他聽了許多常叔叔講過的奇異故事。
但令他不解的是,常叔叔在同誰談話?談些什麼?
他想到席間常叔叔曾説過,我們正為此事而來。這個“我們”可能就是指的現在同他講話的人。
不一會兒,常叔叔似是講完了,立即望着他愉快的説:“雪兒,今天二更過後,你可有膽量單獨去探一探九宮山?”
廉慕雪正渴求着常叔叔告訴他,方才是在同誰談話?這時突然聽説要他單獨去探九宮山,怎不令他吃驚?怎不讓他駭然!
但他是個好強好勝的孩子,不管怎麼堅苦,因難,危險的事情,他從不知説苦,説難,説怕!
因此他稍一定神,便毅然頷首道:“好,雪兒定不會使您失望!”
北劍知道雪兒有此膽量,也能應付這個差事,但他不得不問。因為院中梧桐樹的頂端正坐着一個人,這個人很想聽聽雪兒説些什麼?
北劍聽了雪兒的話,欣慰的笑了,他説:“聽説前幾日,黑龍幫來了幾位厲害的神秘人物,各省分舵主,也紛紛應召來總壇聚會,雪兒,你不覺得可疑嗎?”
“是的,常叔叔,我也正在這樣想。”
那麼今夜二更過後,你就去黑龍幫查探一下,看看其中可有參與圍攻你父親的人物在內。但記住,決不可讓他們發現你,即使有參與殺害你父親的惡人在內。”
“是的,常叔叔,我知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了!
北劍心中也有些戚然,他知道廉慕雪這時的心中是痛苦的,他不便再説什麼,他用手醮了一些茶水,就在漆得光可照人的桌子上,彎彎曲曲的畫着,並將九宮山的路徑,山勢,簡單的告訴了雪兒。
廉慕雪立在桌前,-精會神的聽着。
北劍繪述完了,立即問:“記清楚了嗎?”
廉慕雪點點頭説:“記清楚了。”
“很好!”
北劍説着,逕由椅上站起,順手在腰間取出一柄不足一尺八寸的短劍來,用雙手捧着,以極莊嚴肅穆的聲調説:“雪兒,快過來拜受你師祖的遺劍!”
廉慕雪急忙向前兩步,跪在地上拜了八拜。
北劍命雪兒起來後,説:“這柄短劍,是你師祖逍遙書生的寶劍,你師祖贈給我,現在我再轉贈給你,因為你非常需要它,這是一柄神物仙兵,希望你善加保管。”
廉慕雪立在北劍面前,恭謹的連聲應了兩個是。
北劍繼續説:“這柄短劍,名為‘龜紋紫虹劍’,功能防火——,遇險報驚,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為武林六寶之一,是武林人物夢寐想得之物?”
廉慕雪聽了這柄龜紋紫虹劍,是武林六寶之一,他想,其他五寶是什麼呢?
因此又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立即不解的問:“常叔叔,什麼是武林六寶?”
北劍望着廉慕雪,兩手仍捧着那柄短劍笑着説:“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是我還沒告訴你。武林六寶就是‘翠蝶、金針、天孫甲、青冥、太白、紫虹劍。’,我手上捧的這柄短劍,就是六寶之中的紫虹劍。”
北劍説着,已將手中短劍遞給了廉慕雪。
廉慕雪恭謹的雙手接過,立將劍身外面的油布取下
啊!雪兒在心中驚呼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寶劍,他早就夢想著有一天,有這麼一柄屬於自己的寶劍,今天,這夢想竟真的實現了。
他的心情有些緊張,他的手有些顫抖,因為他太高興了……
他低頭看着劍鞘,那上面嵌滿了大小不一,各色不同的寶石,劍柄的末端,繫着一條似絲非絲,柔軟無比的金絲穗,在穗結上尚串着龍眼大小的兩顆珠子,一紅一綠,在燭光搖曳下閃閃生輝。
廉慕雪在劍柄上面看了很久,因為那上面刻着兩個奇古形式的篆字,就像兩朵花,他想那該就是“紫虹”二字了。
他右手姆指,輕按啞簧,順勢將劍身抽出鞘外,右手輕輕一抖,在一片耀眼的紫虹光華中,傳出了一陣清越的龍吟聲……
他將劍身,斜斜舉起,細看上面,色呈深紫,顯示着斑斑龜紋,覺得冷氣撲面,彩霞眩目,令人不敢直視。
廉慕雪迅速將劍入鞘,突然跪在地上,説:“雪兒叩謝常叔叔贈劍之恩,今後雪兒謹記師祖遺訓與常叔叔的教誨,以這柄紫虹寶劍,鏟惡除奸,為武林主正義,為弱小作後援,如有違心,定遭天譴。”
北劍見廉慕雪説話之時,誠摯之色,溢於言表,心中非常高興,伸手將他由地上扶了起來,説:“好,有志氣,果真如此,不但你的父仇可報,也可將你母親救出於苦難中了!”
廉慕雪一聽,頓時大吃一驚,不由急聲問:“常叔叔,我娘現在什麼地方?她為什麼突然離開了父親和我呢?”
北劍自知一時不慎失言,雖然廉慕雪問,但他卻不能説,他能告訴雪兒嗎?這些年來,他為找廉慕雪的母親,每年奔走大江南北,塞外邊陲,但所得的消息謹是……
北劍輕嘆一聲,只得説:“將來我會告訴你的!”
廉慕雪突然跪在地上,哭聲道:“常叔叔,現在請您告訴雪兒吧!”
北劍猛的兩眼如電,面現怒容,大聲道:“起來!不想你變的竟是如此淘氣不聽話了!”
雪兒嚇呆了,他跟着常叔叔讀書寫字練武功,六七年來從未見常叔叔發過怒!他連忙由地上站起來,顫聲説:“常叔叔,雪兒下次不敢了!”
北劍星目裏,隱現淚光,他知道他不該對雪兒這樣這個可憐的孤兒,但他為了避免影響廉慕雪的武功進境,他不得不如此,否則廉慕雪將纏個不休。
他無言的低頭看着廉慕雪,用手輕撫着廉慕雪的肩頭,久久才説:“孩子,不要難過,將來叔叔會告訴你的!”
廉慕雪看着滿眼含淚的常叔叔,點了點頭説:“雪兒知道。”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你也該調息一下,動身了。我還有要事待辦,不能和你一同前去。”説罷又叮囑道:“記住,早去早回。”
回字方自出口,室內已沒有了北劍的影子!
廉慕雪驚呆了,因為他回答的是字尚在喉間,而常叔叔已閃身不見了!室內的燭光輕搖,仍是那麼明亮。
廉慕雪呆呆的立在那兒,他在想,我什麼時候才有常叔叔這麼大的本領呢?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他自言自語的説着,因為他又想到了常叔叔説的話,只要他肯勤修,他一定會的。
當他想到他也能練到同常叔叔一樣本領的時候,他高興的揮動着拳頭笑了!
“啊!”他驚叫了,當他揮動拳頭的時候,他才發覺他的手裏仍握着那柄漂亮的短劍!
他低頭看着,用手輕輕的撫摸着它,他愛極了!
他急忙將短劍系在背後,小手一揮,作了一個愉快的動作,雙腳一點,已飛坐在牀上。
他要開始打坐調息了!
片刻之後,廉慕雪的眼睜開了,他起身緊了緊背後的紫虹劍,又默記了一下常叔叔繪的山路圖,突然伸手託窗,嗖地一聲,一式“巧燕穿簾”縱出窗外,雙腳在空中一墊,業已登上房面。
這時,月色皎潔,夜風徐吹,使人覺得有一絲涼意。
街上,已是一片沉寂,只有一兩户人家的樓房窗上仍閃着微弱的光……
遠處,傳來了沙啞的更柳聲,斷續的犬吠……
廉慕雪向四周望了一下,認準了常叔叔説的方向,騰身縱去,只兩三個起落,便出了小鎮。
出得鎮來,立即展開絕世輕功“凌空虛步”中的“陸地飛行”術,逕向九宮山飛去!
他的影子,在月光下就像一縷輕煙,速度的是驚人。
就在這個時候,小鎮的另一端,也閃出了一灰一白的兩條人影,他們悠閒的向着廉慕雪飛去的同一方向前進
他倆是肩並着肩,手攜着手,他們親密極了!
他們是一對情侶在月光下散步?不,散步沒有那麼快!是在跑?跑又不見他們曲膝抬腿!但他們的身體,卻像流水行雲般的前進着,遠遠的跟在廉慕雪的身後,不徐,也不疾。
不到半個更次,廉慕雪已抵達九宮山麓。
四野,濃蔭鬱郁,蟲聲咭咭……
月光下,殘碑破墓,矮樹晃動……
驀然!數聲梟鳥悽鳴,劃破了死寂夜空,令人聽了不寒而慄,倍增恐怖。
廉慕雪有些卻步了,不,他不能,他只有前進。
又越過了幾座山嶺,已到達了黑龍幫的總壇峯下,這座山峯就是九宮山的主峯。
只見林木葱鬱,古樹參天,懸崖絕壁,怪石叢生,確是險峻已極。
廉慕雪停住身形,心裏非常不解,為什麼一路上竟未遇見一個暗樁哨卡呢?
他立在一棵數人環抱的大樹下,又觀望了一會兒,他仍不敢沿着山徑直上,於是逕向後山縱去。
前進不久,便聽到轟轟如悶雷之聲!
廉慕雪愈前進山勢愈險惡……
黑龍幫總壇的後山,壁立如削,野藤縱橫,一條巨大瀑布,自近百丈的峯頂上傾瀉下來,轟轟隆隆之聲,震耳欲聾。
瀑布的兩側,皆為極險的絕壁,僅有幾株老松,斜斜的生長出來,懸在空中……
廉慕雪翹首細看了一番,即凝神-慮,氣納丹田,雙腳一點,身形已自升起
他施展出常叔叔的絕世輕功“凌空虛步”,藉着絕壁上的野藤斜松,凌空直上。
瞬間,已達崖頂。
就在他腳下剛剛踏着崖邊的同時,突覺背後有兵刃破風之聲。
廉慕雪心中一驚,如有人喑襲。他已無暇再看身後,就勢腳尖一點,身形又升高兩丈。
他在空中轉身的瞬間,看到一個勁裝大漢,只見那大漢,手中的雪亮大砍刀,正劈過他剛才立足的地方!
廉慕雪看了,不覺心中大怒,恨他這種卑鄙的偷襲手段,就在空中,一式“游龍回身”
變而為“蒼鷹搏兔”右掌猛地閃電劈出。
一聲悠長淒厲慘叫,伴着萬馬奔騰的瀑布傾瀉聲,消失在萬丈深澗裏。
廉慕雪落地後,再看腳下深不可測的山澗,那大漢下墜的身影,早已看不清楚了。
他的心劇烈的跳着,冷汗,由他的額角上流下來。
他想到了方才那驚險的一幕,那決定生死的一剎那。
他又想到了殺人,殺人有時也是迫不得已,有時也會在不覺中……
他定了定心神,正待轉身,月光下又有幾條黑影,逕由前面林蔭間直向這邊疾撲過來——
他迅即閃身,立即隱身在一塊怪石陰影下。
他斷定這些人是為了那聲淒厲的慘叫而來,是為了查看崖邊的動靜而來!
剎那間,那幾人已來至廉慕雪隱身不遠之處,其中一人大喊道:“劉四!劉四,你躲在那兒?”
另一人顯得有些緊張的説:“方才我聽出那聲慘叫是他,怎的來到這兒就不見了!”
另一個瘦長漢子説:“我們搜搜看?”
他們開始行動了,漸漸地向着雪兒隱身處搜來
廉慕雪在暗處,看見一共來了五個勁裝大漢,他們的背上都有一柄一式的大砍刀。
他們愈來愈近了……
廉慕雪勢必不能再隱藏了,他必須先行制服這些人,但他又有些猶豫了,他不知該怎麼辦才能不傷人,不殺人!
他默記着“飛花八式”中的招式……
廉慕雪的目光突然一亮,身形閃電般縱了出去,一招“飛花八式”中的“漫天花雨”疾點那五個人的黑憩穴。
數聲驚呼,緊接着是幾聲悶聲,大漢們,俱都無聲的倒了下去。
廉慕雪的動作奇快無比,快的令人看不清他是怎樣出手的,只見他的身影在幾人間,閃了幾閃,那些人便倒了下去……
他低頭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五個大漢,他有些為難了,這些人怎麼辦?
他看到不遠處的大石下,有一個不算太小的洞,他以最迅捷的身手,將他們移進那個洞裏!
當他搬動他們笨重的身體時,他尚頑皮的説:“朋友們,抱歉的很,只好委屈你們在這兒睡幾個時辰了!”
他説着笑了,他不管他們是否聽到。
之後,縱身登上一座高大的石筍上
“啊!”他高興的輕叫了,他看到了黑龍幫的總壇。
在一片櫛比的房屋中,無數的樓閣林立高聳着,燈火棋佈、光亮沖天……
總壇四周,依着山勢築了三丈多高的巨木柵牆,牆上裝滿了刀刃鐵叉……
廉慕雪看後,腳尖一點,身形已向柵牆前縱去
他極小心的飛過柵牆,牆裏面靜悄悄的,沒有行人,也沒有巡邏!
他心中雖然覺得奇怪,黑龍幫的總壇重地,防衞竟是如此鬆懈,但他仍繼續不停的向着前面小心的奔去
他又穿過幾排高大的房子,已來到一條極長的走廊邊。
廉慕雪的身形停止了,他的兩隻花形的手,本能的舉在胸前,因為,他看到長廊的陰暗處,正卧着兩個大漢!
他身飛撲了過去,正待雙手擊出。
但他不由的驚呆了,因為那兩個大漢早已被人點了穴道。
他突然轉過身來,兩眼炯炯的四下張望着
四周一片寂靜,冷清清的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點動靜!
雪兒心中一駭,他知道黑龍幫的總壇,在他之先已來了武林高手。
他沿着長廊前進,但他發現的每個重要轉彎處,都躺着兩個被點了穴道的大漢,他不由得更加提高了警覺。
但他必須前進,他必須看看黑龍幫中有沒有圍攻他父親的惡人在內,甚至看看是誰點了這些哨卡的穴道!
前進間,他又想起了他自己為什麼會如此順利的直達總壇,可能他走的是那人走過的同一路線!
心裏想着,不覺已來到一座通至前面大廳的廊角前,這座大廳建築的雄壯極了!
廳內燭光如晝,三五成羣的嘍-,走進跑出,捧酒、送菜,十分忙碌
廳內不斷傳出杯盤相碰的聲音,但聽不到有人猜拳,也聽不到有人談笑,聽到的,只是一二人的談話聲。
他聽不清他們説些什麼?也看不見廳內的佈置,因為他距離廳門仍有一段距離。
他摒住呼吸,縱身飛上大廳較近的一個小閣樓上,恰好,廳內的一切,一覽無遺。
廳內擺滿了酒席,不下十數桌之多。
看到正中一桌時,廉慕雪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看到了日間遇到的那個綠衣女孩。
她正坐在一個白髮垂肩像貌清癟的老者身邊。
那老者的兩眼,閃合間精光四射,令人一看便知是個武功絕佳的高手。
老者的左邊,坐着一個身穿華服的魁梧大漢,年約四十多歲,面日間顯得異常精悍,眼神炯炯,看來身手定也不凡,依照他的年齡衣着來看,想必就是黑龍幫的幫主,鐵掌金鏢劉棋-了。
在鐵掌金標的對面,坐着一個二十餘歲的青衣女子,長的嬌豔如花,眉目如畫,只是柳眉間,帶着濃重的煞氣!
正中那桌上的末座上,倘有一個較高一個較胖的大漢相陪,由於他倆皆背向外面,雪兒看不清他們的面目,想來也是黑龍幫的重要人物!
其他桌上,也盡是些身穿勁衣,攜有兵器的武林人物……
有醜、有俊、有胖、有瘦,不下百人之多……
廉慕雪極失望了,因為除了大鬼,三鬼與那綠衣女孩外,他再也看不到一個是他見過面的人!
他又仔細的,把廳內的人察看一遍,仍沒發現有圍攻他父親的惡人在內。
廳內仍不斷傳出杯盤相碰和那老者同黑龍幫幫主談話的聲音
最後,雪兒的視線,又落在那個綠衣女孩的身上
她白皙美麗的面龐上,籠罩着一層憂鬱之色,日間那種活潑可愛的笑,在她的臉上已看不見了!
她面前擺着酒杯,但她沒有喝,她面前放着銀筷,她也很少動用,她只是木然的坐在那兒沉思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廉慕雪在想:她為什麼這樣不快樂呢?是為了我擊傷了二鬼嗎?還是為了我……
心念未完,突然一陣爽朗的笑聲,由廳內傳來。
這陣爽朗的笑聲,把雪兒的視線轉移到那發笑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似乎也注意到了綠衣女孩的反常神色,因而關切的問:“丫頭,什麼事不高興?”
那女孩像在夢境裏驚醒似的,連連搖着頭説:“沒什麼,師父,我是在想……”
那老者笑着問:“又想到那個不爭氣的小子嗎?”
雪兒一聽,不由心裏一凜,心説:“這老頭該不會説的是我吧?”
那綠衣女孩聽了,顯得滿不高興的説:“師父,您真是的,我怎麼會想他!”
黑龍幫幫主鐵掌金標劉棋-,在傍有點莫明其妙的問:“師父,小師妹是在想誰?”
那老者又看了看綠衣女孩,才笑着説:“數天前,我在途中遇到了崆峒掌門悟玄道長,他見雲丫頭在我身後,便令他的小徙兒於鵬飛和你師妹試招,那小子……”
那綠衣女孩本想舉筷挾菜,一聽師父又談她與那個小飯桶比劍的事,不由把筷子一放,小嘴一獗,搖動着上身,撒嬌不依的説:“師父您又來了,我不要您説,我不要您説!”
那老者笑眯眯的看着那女孩,一臉慈祥之色,很得意的顧左右而繼續説:“那小子看來還算清秀,年齡也有十五六歲,誰知那小子太無用,不出幾招,竟被雲丫頭逼的手忙腳亂,如不是我及時制止,那小子的寶劍恐怕早已脱手而飛了。”
説罷,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顯得高興至極!
廉慕雪在小閣樓上聽了,心裏有點不服,他很想下去和那個女孩鬥上三百招,但他不能,他只好把氣忍在心裏。
這時那綠衣女孩的小臉紅極了,紅的就像熟透的水蜜桃。
廉慕雪聽到那末坐相陪的胖漢,笑嘻嘻的説:“老前輩,雲姑娘這小年紀便有如此精絕的劍術,人長的又聰慧,不是我金鞭無敵田展魁,在老前輩您面前有意奉承,雲姑娘將來在武林中,一定會大放異彩,恐怕赫赫有名的紅綾女俠,將來也不如她呢!”
那老者聽後,頻頻點頭,道:“田壇主説的極是,雲丫頭確是可造之材,目前她的劍法火候,以江湖上一般用劍之士,恐怕很少是雲丫頭的敵手了。”説此一頓,看了看那女孩又道:“這次我回瓊島,即將傳她我新近練成的神功!”
鐵掌金鏢劉棋-立即問:“不知師父可否將這種神功告訴徒兒?”
那老者輕捻着頦下山羊鬍説:“是一種‘冰魄蝕骨’神功,這種功夫,以練習者的功力而異,練至爐火純青時,百步內中者必氣血凝結而死。以你師妹的稟賦,亦需苦練一年始可成功!”
這時那個較高的漢子也説話了:“如此説來,老前輩的神功在武林中,堪稱無敵了?!”
老者聽後,似有滿腹心事的説:“李舵主,這神功雖然厲害,但在座的諸位,任何一人穿上武林至寶‘天孫甲’,我的神功,便奈何他不得!”
那自稱金鞭無敵的田展魁説:“人人都説‘天孫甲’為武林至寶,不知這‘天孫甲’是個什麼樣子的,有何功用?老前輩可否説出來讓晚輩們聽聽?”
那老者説:“‘天孫甲’是一種金黃色,極為柔軟,似絲非絲,形如馬甲的上衣,穿者非但可防神兵利刃,罡力掌擊,且可入火不侵,入水不濕,據説尚有許多為人所不知的功用。”
那被稱為李舵主的説:“大家都説,得‘天孫甲’者死,不知這話可真!”
老者説:“這倒未必,天孫甲最後的得主,為終南聖僧的師兄空空大師,這件至寶在大師那兒保管了數十年。在百年前,多少武林人物為它奔涉於深山大澤之間,多少武林高手為它喪失性命,因此天孫甲便被人視為不祥之物了!”
金鞭無敵田展魁説:“老前輩儘可不必為此耽心,想那天孫甲失落江湖已近百年了……”
那老者未等田展魁説完,便搖手製止道:“現在天孫甲雖未出現,但它的藏珍圖卻早被人得到了!”
“啊!”在座的諸人,都不由為他的這句話而驚叫!
因此他們齊聲問:“老前輩,是誰?”
那老者對他們幾人的驚問,似是毫未注意,仍繼續説:“當年空空大師圓寂前,將天孫甲藏在一個極秘密的地方,並畫了一份藏珍圖,聽説這份藏珍圖,已被金刀大俠夫婦得去了!”
小閣樓上的雪兒聽了,身體驚的不由一震!
他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但他確沒想到這份藏珍圖竟會被自己的父母得到了,他更沒想到他的父母就是這個故事裏的主角。
他雖然有些不信,但那天暴風雨的夜裏,疤面尊者和歹徒搜索他父親身上的一幕,又在他的腦海裏浮現了!這使他又不得不信!
那一直沒有-話的青衣女子開口了,她關切的問:“老前輩,這話可是真的?”
言下神色,又似不大相信!因為她知道金刀大俠是北劍的多年好友,而北劍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這件事是真實的,將來勢必也會將北劍牽涉在內,因此她才關切的問。
那老者正色道:“顏姑娘,以我瓊江釣叟輩份之尊,還會在你們這些晚輩面前打誑語嗎?”
鐵掌金鏢劉棋-也有些懷疑的問:“師父怎知這藏珍圖已落在金刀大俠夫婦的手中?”
瓊江釣叟説:“説來湊巧,這次我於來此途中,不期遇到多年不見的老友,星宿海的赤白二怪,與雪山鬼母等人,他們為此事已來中原半年多了,如今正在尋找金刀大俠夫婦的下落!”
全廳在坐之人,都為這幾個老魔頭的重涉中原而震驚了!
就在全廳人眾,為幾個老魔頭重涉中原而震驚之際,鐵掌金鏢劉棋-,突然起身,立即將嘴湊在瓊江鈞叟的耳邊,似在講着極關重要的事……
在小閭樓上的雪兒看了暗自焦急,因為他已聽不見他們在説些什麼!
他運集神功,傾耳細聽,可是,他們的聲音太小了!
全廳在坐之人,也俱以驚異的眼光,望着他們的幫主和這個老魔頭瓊江釣叟。
雪兒的心又是猛的一震,他看到瓊江釣叟的眼睛裏,閃動着驚喜的光芒,那光芒隨着鐵掌金鏢的嘴唇啓合,而逐漸增長
突然
廳內燭光一陣輕微搖曳,正中桌上已不見了瓊江釣叟。
數聲驚呼,繼而掀起了一片驚啊之聲,廳內的人們都為瓊江釣叟的突然失去蹤跡而震驚!
廉慕雪不自覺的立起身來,急運神功,極目力之所能,向四下察看
他看到了。在數十丈外,正有一條灰影,如閃電般的向着後山馳去廉慕雪,這個膽大任性的孩子,瓊江釣叟的突然離去,又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要看看這名魔頭到那兒去?去做什麼?
就在他心念間,身形已經縱起,疾向那道灰影飛去的方向追去。
廉慕雪只一個起落,僅僅縱過兩排房子,但他舉目再看時,那裏還有那條灰影的蹤跡?
他不由的在心裏叫了聲“好快!”但他不灰心,他仍繼續向着後山追去。
就在他剛剛越出柵牆的時候,一聲嬌脆的急呼由身後傳來:“師父,不帶雲兒去嗎?”
廉慕雪急切間,回頭一看,見一條嬌小身影,逕由大廳方向,電-般向着這邊飛來。
那綠衣女孩的影子,閃電般掠過雪兒的腦海,他心裏想:一定是她!
他這一猶豫,再想閃身藏躲已來不及了!
剎眼間那綠衣女孩已來至雪兒的面前。
他們兩人都呆了!
他為她的奇快輕功而震驚!
她為他的突然在此現身而駭然!
“啊!竟會是你?”她驚喜的叫了!
她又愉快的笑着問:“你是來找我嗎?”
廉慕雪沒有回答,僅呆板的搖搖頭。
她看了顯得非常失望,方才臉上那種驚喜的光輝,剎那不見了!
她撅着小嘴,有些生氣的問:“那你來幹什麼?”
廉慕雪語塞了,是呀!他是來作什麼的呢?他能告訴她嗎?
那女孩見廉慕雪久久不答,只知道閃着兩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不覺又羞又氣,不由嬌嗔問:“喂,你緊盯着我幹麼?我問你來這兒作什麼?”
廉慕雪被問的臉紅了!他不敢再看那女孩,卻望着寂靜的後山,説:“來玩嘛!”
“什麼?來玩?”她為他的回答吃了一驚!
“是的,你不覺得今天的月光太好了嗎?”
“………”她沒有回答,她抬頭望着皎潔的明月,稀疏的星星……
她輕輕點着頭,愉快的笑容又掠上她美麗的面龐,在她的右頰上,深深的嵌着一個梨渦,看來是那麼甜,那麼美!
廉慕雪痴呆的望着她,心下只覺得她可愛極了!
她對雪兒笑着説:“是的,今晚的月美極了,最圓,也最亮!”
“所以我才出來玩呀!”
“讓我陪你玩好嗎?這兒你沒有我熟,還有,你在這兒玩是危險的!”
“唔!”
“我領你到後山聽瀑布去,好嗎?”
“……好……”
“………”
“………”
他倆無言的並肩走着。
他忘了他要去追瓊江釣叟?
她也忘了她要去找師父。
他倆愈走,瀑布的傾-聲聽的愈真切……
片刻,他倆來到了後山懸崖的瀑布處。
她指着一塊光滑的大石讓他坐下。她也毫不矜持的坐在他的身邊!
一種男孩子特有的氣息,衝進她的鼻孔……
一陣淡淡的幽香,襲上他的面來……
夜,更深了!
月光,仍是那麼皎潔!
轟轟隆隆的瀑布聲,使人聽來愈覺得震耳欲聾。
山澗裏的寒氣,由於下瀉瀑布的衝擊不斷的襲上來,使他倆都覺得有絲寒意。
他倆默默的坐着,許久無言!
他不説,她也不問!
他倆在想些什麼呢?沒有人知道!
終於,她有些不耐了,她不高興的問:“喂!你怎麼不説話呀?”
“噢!你不是説我們來後山聽瀑布的嗎?”
“哼,你壞,這樣我會不喜歡同你玩的!”
廉慕雪笑了,笑的很頑皮!
她似是有些生氣的大聲制止道:“不要笑!”
“別這麼兇好不好?”雪兒仍嘻笑着説。
她也笑了,笑的是那麼天真!
她問:“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廉慕雪,你呢?”
“我叫郝碧雲。”
“你今年幾歲了?”
“十六歲,你呢?”
“我比你小一歲!”
“哈哈,你要喊我姊姊了!”
“哈哈!”
笑了,兩個人都愉快的笑了
突然他們的笑聲停止了,他們的兩眼,同時盯在面前一件使他們非常驚異的東西上!
在他們前面另一塊較高的大石上,不知什麼時候插着一面小紅旗,隨着夜風不斷的飄動着……
廉慕雪縱身過去,伸手取了下來。
碧雲也縱身過來,站在他的身邊!
他們倆個同時看着……
那是一面等邊的三角旗,旗面用紅緞製成,旗的中心,用絲線繡着一隻紅冠綠尾的白鶴,看來栩栩如生,旗面上近白鶴處尚繡着幾個黑線小字。
他倆同時念着:“見此旗視同本島主親臨。”
他倆茫然的互望着,他倆都在想,是誰把這面可愛的小旗子插在這兒呢?
他倆不住的互相把玩着,愛不釋手……
廉慕雪望着郝碧雲,親切的喊了一聲:“雲姊姊!”
這聲親切的雲姊姊,使郝碧雲聽來舒服極了,心裏有一種甜甜的感覺。
她沒有回答,因為她已沉緬在那聲親切的呼喚裏。
她想到了自她有記憶力的時候,她便隨着她現在的師父,住在一個深山裏,一個大洞中。
她不知道有父母,也不知道有兄妹她只知道一個白髮垂肩,像貌清癟的老頭子,他是她的師父瓊江釣叟。
她朝夕跟着師父勤練武功,她終日以山林危峯為伴,奇禽異獸為伍,她常常飛馳於深山叢林之間,追猿撲兔,由於天然的環境,因而奠定了她今日卓越輕功的基礎。
她知道師父很喜歡她,但她更希望有一個年齡相彷的童伴在一起玩,她早就這樣夢想着,現在這夢想,終於實現了!
郝碧雲被廉慕雪這聲親切的姊姊,因而感動的哭了,淚珠,由她明亮的大眼裏簌簌的滾下來!
廉慕雪的心,有些慌,有些亂,也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久久不答,他不瞭解她為什麼流淚,因此他愕然問:“雲姊姊?”
“哎!”她用愉快而動聽的聲調回答了一聲。
但她的眼裏仍含着滿眶的淚,她的臉,就像帶雨的梨花!
“你為什麼哭了?”
“因為我太高興了!”
“高興會哭?”
“是的,當你過度興奮的時候,你也會哭的。”
“雲姊姊,什麼事值得你如此高興?”
“因為我有你這麼一個弟弟,我覺得快樂,我覺得幸福!”
廉慕雪聽後,感動極了!因為他也是個獨子,也同樣的沒有兄妹,他更需要有一個比他大的姊姊,來照顧他,陪他玩,陪他練武功!
因此他真誠的對郝碧雲,説:“我同樣的需要有你這麼一位姊姊!我同樣的因你而驕傲,因你而覺得滿足!”
郝碧雲瞪着一雙喜極而含淚的大眼睛,望着廉慕雪,問:“你説的是真的?”
廉慕雪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弟弟……”
她不能再説什麼了,她竟高興的伏在廉慕雪的肩上哭了!
廉慕雪的眼,也有些濕潤了!他本能的伸出手去撫摸着她垂在肩上的秀髮。
驀然一陣蒼勁聲音飄進了廉慕雪與郝碧雲的耳鼓裏。
“娃兒,你再不走,將沒有機會離開這裏了!”
這聲音像是來自很遠,又似是發自近前。
郝碧雲,迅即將頭由廉慕雪的肩上抬起來,兩隻寶石般的大眼睛,不住的向四下尋找,她為這突來的聲音而震驚!
廉慕雪,沒有她那麼怕,那麼驚,他只是有些愕然!因為他已有了昨夜的經驗,在今天的席間,他已聽了常叔叔講的許多奇異的故事。
他知道,這是武功已入化境的高人,他們不願顯露他們的真面目,但有時為了協助你,喜歡你,但又不得將你即將遭遇的事告訴你!
那蒼勁的聲音又響了:“快,娃娃,趕快離開這兒!”
那蒼勁的聲音猶在耳邊盪漾,一陣沉重的巨鐘聲響,突然由黑龍幫的總壇傳來
這鐘聲使人聽了,有一種惶急和大禍將臨之感!
郝碧雲的臉色驟變,她顯得非常緊張的説:“弟弟快走,不然你真的無法離開九宮山了!”
“為什麼?”雪兒有些不解的問。
“這是他們的警號,是告訴所屬各壇,有強敵大舉犯山,或是總壇來了極厲害的高手!”
廉慕雪聽後,忽然想起來時的順利,以及長廊暗處被點倒的大漢,還有手中的小旗與那蒼勁的聲音。
沉重的巨鍾,被撞的愈來愈急了,遠處相繼響起了尖鋭刺耳的竹笛聲
郝碧雲的臉色蒼白,心情焦急的説:“弟弟,你呆想什麼?怎麼辦?現在你已走不開了!”
廉慕雪的久久不答,不是他膽怯,也不是嚇呆了,而是他正在想如何不被黑龍幫的人發現,如何安全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因此,他仰望着夜空,似回答又似自語的説:“別急,讓我想想看……”
就在他看字出口的同時,驀然一聲悠長厲嘯,逕由遠-飛向了黑龍幫的總壇
郝碧雲顯得更慌,更亂了!
她倏然拉起廉慕雪的手,急急向着崖邊縱去,同時焦急的説:“弟弟,我不能陪你了,我必須回去看看,師父已經回去了!”
説着,把廉慕雪引進一個深長的石洞前,繼續叮囑着説:“弟弟,千萬別動,耐心的等我,我去去就來!”
廉慕雪極不願意這樣做,可是他想起了常叔叔的話,他是不能讓他們發現的,並且他也不願雲姊姊為他耽心!
他終於委屈的走了進去
郝碧雲走了,廉慕雪立有一種孤單,寂寞的感覺。
他發覺他需要雲姊姊在他身邊,他需要雲姊姊陪他聊天,雲姊姊是親切的,是可愛的,尤其她那付美麗的眼睛。
巨鐘不響了,但四野仍不斷響着尖鋭刺耳的竹笛聲。
廉慕雪在洞中無聊極了,他不能出去,他要等雲姊姊回來。
他看了看握在手中的小紅旗,他又笑了,他非常喜愛這面小紅旗,尤其上面那隻白鶴,竟如活在旗上一樣。
竹笛也不響了,一切又趨於寂靜,但云姊姊仍不見回來!
忽然,他聽到洞外有衣袂飄風聲傳來,他心裏不由一凜,立即把那面小紅旗放進懷裏,同時摒息的聽着
首先一人飛過去了,接着又飛過去幾人
不遠處有人在喊了!
“仇壇主,第五巡邏小組的人在這裏了,他們也被人點了穴道!”
另一個人説:“讓我看看!”
廉慕雪在洞中聽了心裏又是一驚,暗忖:該不會是我來時點倒的那幾人吧?!
他回憶了一下來時的方位,再同目前的環境加一對照,他的心跳了,不由自語道:
“糟!這洞正距我來時的崖邊不遠,那邊洞中的幾人,定被他們發現了!”
他有些急了,他已預感到這個洞已不太安全,但他不能離開,因為雲姊姊就要回來了!
他又聽到了腳步聲,正向着這邊走來,漸漸走近了!
廉慕雪的心,隨着那漸漸接近的腳步聲,而加速的跳着
他真的有些怕了,但他不是怕黑龍幫的高手如雲,而是怕被他們發現了,回去後該如何向常叔叔解説呢?
他早該回去了,但他沒有,他卻在這兒陪着雲姊姊聽瀑布!
當蒼勁的聲音向他提出警告的時候,他就該立即離開這裏,現在恐怕已回到吳大哥的客棧了。
如今晚了!他們已搜索過來了,怎麼辦?他是不能讓他們發現的!
突然,那腳步聲停止了,正停止在洞口前
只聽那人高喊道:“仇壇主,這裏也有一個洞!”
接着,嗖嗖連聲,又縱過來幾人
“嗯,劉四可能被放在這裏面!”
廉慕雪一聽劉四,心想:這不是被我一掌擊落崖下山澗的那人嗎?
另一個人説:“壇主,讓我進去看看!”
廉慕雪慌了,知道再不能藏躲了,正待縱身出去
忽聽一人説:“回來,先投幾顆石子進去探探。”
廉慕雪一聽,這説話的人,想必就是那個仇壇主了!
他立即氣納丹田,施出神功吸字訣,悄悄升起,將身體貼在洞頂上。
緊接着,叭叭兩聲,兩顆石子打了進來。
“裏面沒有什麼!”是那仇壇主的聲音。
想是那投石之人煞星照命,他竟表示細心的説:“壇主,我想還是進去看看的好。”
廉慕雪一聽,不覺有氣,立即由洞頂上飄下來,心説:你自找倒黴,又怨得誰來?
心念間,功貫雙臂,蓄勢以待
只聽那仇壇主説:“王香主既要進去查看,但要小心了!”
廉慕雪知道,如想不被他們發現,已是不可能了!
就在這時,洞口已有一條瘦削人影,正摸索着向裏面走來,想是那個逞強好勝的王香主。
廉慕雪已到了發掌的時候,但他沒有,因為他仍希望那位不知死活的王香主,能走至中途而縮腳退回去!
那位王香主會嗎?他不會的,他要搜索到底,他要在仇壇主的面前表示他的勇敢!
王香主已愈來愈近,雪兒已不得不發掌了!
蓄勢以待的廉慕雪,驀然將蓄滿功力的雙掌推出
只見兩股疾勁的掌力,捲起洞中的塵土碎石,勢如狂濤般,向着王香主當胸湧去
一聲驚呼,王香主的瘦削身形已被廉慕雪狂濤般的掌力,震出洞外
廉慕雪知道洞中已不能繼續存身,也順勢跟着王香主震出的身形,飛了出去。
洞外的仇壇主等人,忽見王香主隨着他的驚叫,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了出來!
他們的臉色驟然一變,俱為這突來的變化而駭然。
正在他們驚魂未定之際,廉慕雪已由洞內飛身而出
他們各自暴喝一聲,倏然退後兩丈,遠遠的注視着洞口。
其中一個手握竹笛的人,竟放在嘴上狂吹起來
當他們看清面前站着的竟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大孩子的時候,他們的膽子又壯了起來!
他們的內心都叫着慚愧,他們這麼些大人,怎會懼怕一個孩子呢?只不過由於總壇所有的哨卡被人點倒,使他們的心情太過緊張罷了!
一個身高不足五尺,年約四旬的矮胖漢子,手中提着一支看來極為沉重的鐵枴,立即望着吹竹笛的人那厲喝道:“不要亂吹!”
雖然他很快的喝止了,但遠處仍傳來了相應的笛聲!接着,數聲厲嘯,亦由不同的方向,向着這邊飛來
廉慕雪似乎沒有注意這些,他望着那矮胖的漢子,見他頭大耳圓,兩眼如豆,長像奇醜無比,廉慕雪不由的笑了!心想,看他叱喝那人的神氣,想必就是什麼仇壇主了!
那-胖漢子仇壇主,面色蒼白,如豆的兩眼,閃閃射着寒光,他沉着臉,對着廉慕雪-聲道:“小子,方才可是你由洞中將王香主擊出來?”
廉慕雪最恨這些不知理數的人,見他那種氣勢洶洶的樣子,他已不願埋睬他了!
廉慕雪傲然站在那兒,僅無言的向他點了點頭。
仇壇主見雪兒那種傲慢的樣子,不由怒火中燒,右手-拐一指崖邊的大洞,厲聲問:
“那邊幾人的穴道,可也是你點的?”
廉慕雪不屑的斜了他一眼,同時淡然道:“是又怎樣?”
“是我就要你的命!”
仇壇主説着,立即咬牙切齒,飛身上步,左掌一揮,呼的一聲劈向了雪兒的前胸。
廉慕雪最恨這種狂傲粗暴,氣勢逼人的人,是以,沉哼一聲,功貫右臂,右腕一揚,一道剛猛的力道,逕向仇壇主迎去
蓬的一聲,廉慕雪頓覺右臂痠麻,身不由己的退後了兩步。
再看矮胖的仇壇主,竟被廉慕雪震的,踉踉蹌蹌連連後退
“噗通!”一聲,仇壇主竟然-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瞪着兩隻如豆的小眼,張着大嘴,竟驚呆了!他驚駭這小孩何來如此雄厚的掌力?
旁邊的幾個大漢,也震駭的看着他和廉慕雪!
廉慕雪卻用不屑的眼光斜視着他。
他心中的怒火,又油然升起了!
雖然,他知道面前的小孩,武功定不平凡,雖然他也知道毫無戰勝的把握,但為了今後的聲望與地位,威信與自尊,也不得不拼命了!
於是,他倏地由地上躍起來,暴喝一聲:“小子,仇大爺今天和你拼了!”
了字尚未出口,身形已然縱至雪兒面前,手中鐵枴,以迅猛絕倫之勢,一連攻出三拐——
只見拐風呼呼,拐影如林,洶湧擊至,聲勢確實嚇人!
廉慕雪心下一驚,因為這動作太突然了!他雖然以一招“風吹花葉落”的精奧絕學,破解了威勢凌厲的三拐,但也被逼的有些手忙腳亂!
那矮胖的仇壇主,乃久歷江湖之人,見此良機,豈肯輕易放過?
一聲暴喝,趁勢施出他的救命絕招“連環拐”。
只見拐聲帶嘯,凌厲至極,在塵土飛揚中,幻成漫天拐影,滾滾向廉慕雪擊去!
廉慕雪見對方咄咄逼人,處處想置他於死地,心中頓時大怒,眉目間倏露殺機
在漫天拐影中,他上身微幌,疾退八尺,一聲長嘯,光華電閃,紫虹劍已撤出鞘外。
廉慕雪神劍在手,勢如猛虎添翼,震懾武林的幻光劍法,逕自展開。
仇壇主正慶得勢,心中暗暗竊喜之際,驀然一道耀眼紫虹,閃電而至,呼呼劍風中寒氣襲人,剎眼間,他已被罩在漫天紫光翻滾的劍幕中。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嚇出一身冷汗來,這時那裏還想到威信,自尊?生命要緊!就地一式“懶驢打滾”,猛的滾出一丈有餘。
廉慕雪這時已動了殺機,豈肯讓他逃走,身形起處,劍化長虹,一式“怒挑滑車”,寒光一閃,喳的一聲,紫虹過處,血光激濺,一聲慘叫,一隻斷臂已隨着半截斷拐,飛向了一丈以外。
廉慕雪剎住身形一看,只見那仇壇主在失去左臂的剎那間,已倒在血泊中暈了過去!
就這剎那間,周圍站立的人中,又多了幾個壇主,舵主模樣的人。
他們只看得心驚肉跳,目瞪口呆,無數只不同的驚懼眼光,一齊盯視在這個武林未來的小煞星身上!
他們不但為廉慕雪的武功震驚,更為廉慕雪手中那柄令人眩目不敢直視的短劍而駭然!
他們都識得這柄短劍,這柄人人想得,人人懼怕的短劍,武林中,不知多少高手倒在它的劍尖之下,不知多少黑道兇狠人物的鮮血,餵過它的劍身!
這柄稱之武林六寶的短劍,已有多年不見了,現在突然又出世了,如今它竟然被握在一個十幾歲的大孩子手裏!
他們知道這柄短劍,當然也摸清了這孩子的來歷?
因此,他們無一人敢再出手,無一人敢再向前,也無一人自信能勝過震懾武林人心的幻光劍法!
廉慕雪靜靜的看着他們!
他們也木然的望着雪兒!
但是,其中的另一人,卻正站在遠遠的暗處,為這柄短劍而黯然傷心!
這人,便是江蘇分舵主,九尾仙狐顏麗蘭。
五年多來,她的心扉裏,深深的印着一個英挺瀟灑的影子這個影子,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一生偷偷愛着的人,那人正是這柄短劍的主人。
如今劍在人杳,他不會知道她已痴痴的偷愛了他五年了!五年,在一個少女的一生中,又該是如何的珍貴呢?
她輕輕發出了一聲幽幽哀怨的嘆息!閉上了她那令男人見了失魂落魄的明媚眼睛,一顆晶瑩淚珠,逕由她長長的睫縫間流了出來,她又沉淪在相思的痛苦裏……
這時那手握竹笛的漢子,定了定神又猛的放在嘴上狂吹起來。
也就在竹笛響起的同時,那蒼勁的聲音又在廉慕雪的耳邊響起了:“娃兒,你闖禍了!
但不要怕,你會安全的離開這裏的。”
這聲音細如蚊鳴,但聽來卻字字真切!
可是廉慕雪不懂這話中的含-,因此他茫然的向四野望着,他希望那聲音,能夠説的更明白些!
黑龍幫的高手們,已有幾人將斷臂受傷的仇壇主,方才被震出洞外的王香主送回了總壇,其餘的人仍靜靜的站在那兒,似在期待着什麼?
驀然一聲音質渾厚的嘯聲傳來!
嘯聲響澈雲霄,似是發自黑龍幫的總壇。
這時,隱身暗處的九尾仙狐顏麗蘭,倏然掠到了崖邊。
她的粉面蒼白,顯得萬分焦急,因為她知道,老魔頭就要來了!
她正在為面前的廉慕雪耽心,因為她知道這廉慕雪是她心上人的傳人,她怕雪兒少不懂事而觸怒了瓊江釣叟。
她在心裏自語着:“我必須保護這個孩子,我有這個責任,為了他,為了愛,為了這孩子的生命,我不能顧忌的大多!”
心念間,她已向着廉慕雪緩步走去
廉慕雪的短劍,已收入鞘內,正神色泰然的立在那兒!
他冷冷的望着嬌豔如花的九尾仙狐,他見她面色蒼白,一臉戚色的緩步向他走來。他雖然有些不解,卻斷定她並無惡意。
不過,他仍暗自運功,蓄勢以待
九尾仙狐走至廉慕雪面前,先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強自鎮定的説:“小兄弟,我們的幫主就要來了,還有一位年齡極高的馬老前輩。我們年青人,對年老的人應該態度恭謹,説話有禮貌,不管他怎樣對待我們,我們仍應該儘量忍耐,小兄弟,你説是嗎?”
廉慕雪見九尾仙狐對他温文有禮,話中又含有啓示關懷之意,方才心中的敵視戒備,立即解除了不少,他也禮貌的笑着説:“是的,顏姑娘,你説的對!”
“啊?你怎麼知道我姓顏?”
“……”廉慕雪只是頑皮的笑而不答。
九尾仙狐顏麗蘭的粉面,倏然紅了!一種五年來未有的心情,充滿了她寂寞的心。
那種心情是一種羞澀的,甜蜜的,快樂的,她好像看到了未來的美景!
廉慕雪的不答,是因為他不能説出他是在前廳偷聽來的。
顏麗蘭的粉面羞紅,是認為這孩子的師父,仍深深的記着她,不然,他的徒兒為何頑皮的笑而不答呢?
嗖的一聲,瓊江釣叟已來到了現場。
這魔頭的兩眼,如冷電般的掃視着崖邊的眾人。
黑龍幫的高手們,都面向着瓊江釣叟恭謹的躬了躬身。
九尾仙狐顏麗蘭,也急忙閃身立在廉慕雪的身後,既似監視,又像保護,令人不知她的意圖。
瓊江釣叟這魔頭,一見雪兒就動了愛才之心,收徒之念。
他看到所有在場之人,無不恭謹的肅立着,唯有廉慕雪仍神色自若的立在那兒,不卑,也不亢,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瓊江釣叟望着廉慕雪!
廉慕雪也注視着瓊江釣叟!
這時老魔頭的臉色,由不悦轉而為愠怒了!
黑龍幫的高手們,俱都摒息站在四周。他們一致暗贊,雪兒的膽氣和定力。
顏麗蘭一看瓊江釣叟的面色瞬息數變,不由為廉慕雪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瓊江釣叟自恃武功極高,輩份極尊,應該接受人人的尊敬。
而在廉慕雪來説,瓊江釣叟只不過是一個陌生的老頭子,與他又有何干?
忽聽這魔頭冷冰冰的説:“顏姑娘,你閃開!”
啊,顏麗蘭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着,腿也有些發顫了,冷汗,由她的額頭上,鬢角間,手心裏,竟油油的滲出來!
她意思到老魔頭要做什麼了,只要他的手掌輕輕一揚,廉慕雪便會像斷線的風箏般,墜進崖下深不可測的山澗裏!
她怕極了,但她不是怕死,她是怕這魔頭一怒之下傷害了廉慕雪,那時她將無臉再見她的恩人,也是她心愛的人。
她急的只是緊緊握着一雙粉拳,兩顆媚人的大眼睛,直望着面前的孩子!
她心裏焦急的説: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孩子,剛才你是怎樣答應我的?如今全忘了!
她望着卓然立在那兒的廉慕雪,他仍是那麼氣定神閒,毫無懼色!
這時不但九尾仙狐為雪兒焦急,就是黑龍幫中的一些高手也為雪兒有些耽心不安了!
兩道冷電般的光芒,在瓊江釣叟的眼裏,愈射愈長了,顯然,他已動了真怒,也正代表着他動了殺機!
這時顏麗蘭的精神緊張的快要崩潰了,因為她又看到老魔頭緩緩的向她擺頭,再次示意她離開。
她的心亂極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一向被人稱為心黑手辣的女人,人人見而回避的女人,如今為了自己心上人的徒弟。而竟急的心焦意亂,花容失色!
她心裏焦急的問着自己,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倏然三條人影,箭射般落在瓊江釣叟的身邊──九尾仙狐看到那是幫主劉棋-和巡山三鬼中的老大,老三。
又是一聲急呼,一條嬌小的人影,也飛落在廉慕雪的面前──“弟弟,你怎麼跑出來了?”
“雲姊姊,你怎麼才來?”
廉慕雪也抱怨着她。
郝碧雲的心是緊張的,她正想着如何應付師父,師兄,好讓廉慕雪安全的離開這兒。
廉慕雪的心是愉快的,他急着要向雲姊姊解釋,他跑出洞來是迫不得已,過錯並不在他。
啊!所有的人都驚訝的叫了,只瓊江釣叟一人沒有。
他們驚訝他們的雲姑娘竟會親熱的喊那大孩子弟弟!
而那大孩子也竟親熱的喊她姊姊!
站在廉慕雪身後的九尾仙狐顏麗蘭,倏然縱至郝碧雲的身邊,握住她的兩隻小手驚喜的問:“雲姑娘你認識他?”
“啊!”郝碧雲未答,反而吃驚的叫了,急問:“顏姑娘,你的手……”
顏麗蘭低頭一看自己的一雙纖纖玉手,已經是汗流如洗了!
她苦笑一下,正待説什麼。忽聽瓊江釣叟沉聲叫了:“雲兒,過來!”
這是郝碧雲早已料到的,她知道目前只有利用師父溺愛自己的弱點,以耍賴,撒嬌的方法來應付這個場面了。
因此,她態度自然,一個輕快的轉身,向着瓊江釣叟奔去,雖然她已看出師父,師兄的臉上俱都顯著不悦之色,但她仍然做出極為高興的樣子:“師父,他是來找我玩的!”
瓊江釣叟直盯着郝碧雲的臉,聲調稍微緩和的問:“你認識那娃兒?”
郝碧雲砭着兩顆大眼睛,笑着點了點頭!
“他叫什麼名字?”
“廉慕雪。”
“今年幾歲?”
“十五歲。”
“家住那兒?”
“古福鎮。”
瓊江釣叟簡捷急促的問着。
郝碧雲愉快流利的答着。
老魔頭的臉色好轉多了,看來也有了些許笑意!
他又看了看正在與九尾仙狐輕輕談話的廉慕雪,他的老臉上,又綻開了笑容!
他吶吶的説:“只有這個娃兒,才可配娶我的雲兒!”
這魔頭又動了愛才之心了!
此刻,鐵掌金鏢劉棋-匆匆的走了過來,他躬身問:“師父,師妹何時認識這個姓廉的孩子,師父可知?”
老魔頭聽了一楞,心想:是呀!我怎麼不知呢?
郝碧雲知是機靈鬼老三繞舌,瓊鼻一哼,瞪了三鬼一眼。
三鬼一見,心知要糟,立即恭謹的説:“雲姑娘……”
郝碧雲未待三鬼説完,故意嬌喝一聲:“閉嘴!”
這一聲閉嘴,嚇得三鬼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劉棋-深知小師妹頗得師父歡心,為了討好師父,立即笑着説:“請師妹不必多心!”
郝碧雲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怎會不知師兄的心意?便也頑皮的説:“豈敢,豈敢。”
説着,噗哧笑了起來!
瓊江釣叟看了,也高興的一陣爽朗的哈哈笑!
劉棋-,也不得不隨着哈哈大笑了!
由於笑,將緊張的氣氛沖淡了不少……
瓊江釣叟的心情看來似極高興,他對郝碧雲笑着説:“丫頭,把那小子叫過來,讓我問問他!”
郝碧雲轉臉向着廉慕雪愉快的説:“弟弟,快過來,師父有話問你!”
你字餘音方落,顏麗蘭已領着廉慕雪,飛身縱了過來這時,老魔頭滿臉笑容的站在那兒,完全是一種師父收徒弟,岳丈看女婿的姿態。
周圍黑龍幫的壇主們,也俱都湧了過來,每個人的臉上,都綻開了愉快的笑!
尤其九尾仙狐顏麗蘭,她嬌豔如花的臉上,更是笑的如盛開的一朵玫瑰花!
所有黑龍幫的高手,都為她的豔麗而怦然心動可是當他們想到她嬉笑之間,揮劍殺人,手起劍落人頭飛的時候,他們又有些不寒而慄了!試問誰還敢去碰碰這個女煞星的一根汗毛?
九尾仙狐輕快的推着廉慕雪的肩頭,説:“快快向前拜見馬老前輩。”
廉慕雪急上幾步,深深一揖到地,並恭謹的説:“晚輩廉慕雪,敬請馬老前輩金安。”
驀然一陣五彩繽紛的毫光在廉慕雪的肩頭上一閃,瓊江釣叟的臉色頓時大變。
廉慕雪金黃劍穗上的珍珠和劍鞘上的寶石,在皎潔的月光下大放異彩
瓊江釣叟何等眼力,立即認出那是北劍常立忠持有的武林六寶中的龜紋紫虹劍。
十年前,他的生命也險些傷在這柄短劍之下,一世聲名,幾乎斷送在北劍之手。
老魔頭的笑容不見了,兩眼又射出了冷電般的光芒,這光芒含有復仇的怒火,愛寶的貪心!
顏麗蘭看了,再度花容色變,她已看透了這魔頭的心。
郝碧雲歡笑紅潤的小臉,也剎那間變為得蒼白,冷汗由她的手心裏,漸漸的滲了出來!
黑能幫的高手們,也俱都為這魔頭的喜怒無常,瞬息數變的性情而感到駭然!
當場歡笑的氣氛,立即又變得緊張!
每人愉快的心情,立即又趨於深沉!
所有的人都靜靜的立着,靜的可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廉慕雪直起身來,茫然不解的望着
他看到雲姊姊的臉色蒼白,顏姑娘的櫻唇微抖!
他看到瓊江釣叟的兩眼,暴射着兇焰,周圍黑龍幫的高手們,也個個屏息的立在那兒。
廉慕雪不解的問着自己:這是怎麼回事?是我説錯了什麼?還是我作錯了什麼嗎?
突然,那蒼勁的聲音,又如蚊鳴似的在廉慕雪的耳邊響起:“娃兒,知道嗎?這老鬼在打你寶劍的主意呢!”
廉慕雪聽了,立時明白了瓊江釣叟的貪心!
雖然他有些生氣,但他仍記着九尾仙狐的叮囑最初是應該儘量忍耐的。
瓊江釣叟終於説話了,他陰森冰冷的問:“你背上的短劍,是誰贈給你的?”
廉慕雪仍恭謹的説:“是我常叔叔送給我的。”
“你的常叔叔,可是自稱武林三奇的北劍常立忠!”
“人們都這樣説。”
“哼,那麼你的師父是誰?”
“………”
廉慕雪沒話説了,因為他沒有師父,他的武功是學自父親,母親和常叔叔!
正在廉慕雪頗感為難,不知如何回答之際,那蒼勁的聲音,又飄進了他的耳鼓裏:“傻孩子,你的師父就在你的懷裏嘛?!”
廉慕雪聽了,下意識的向懷裏摸去
突然他的手觸到了那面小旗子,也就順手拿了出來!他笑着在空中一抖,頑皮的説:
“這就是我的師父!”
站在一旁的郝碧雲,正為他心煩意亂六神無主,這時見雪弟弟在此緊張的氣氛中,生死立判的關頭上,還有興致嘻笑,還有心情淘氣,怎不令她氣煞,也嚇煞?!
她正得出口喝止,豈知,瓊江釣叟一見那面繡有白鶴的小旗,竟然面色大變,不由得輕啊一聲,向後退了半步!
他強自鎮定一下心神,立即望着身邊的鐵掌金鏢劉棋-,説:“你先率他們回去吧!”
劉棋-雖然不解,但也不敢問,他恭謹的應了一聲是,右手一揮,立即響起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剎眼之間,崖邊只留下一老,兩小,和一個嬌豔如花的顏麗蘭了!
顏麗蘭,這個機警,潑辣的女人,她已看出雪兒手中的那面小旗子,大有來歷,那一定是一種信物,也許正代表着一個極端厲害的人物。
不然,怎會令這個自高自傲的魔頭,一見之下,立刻臉色驟變呢?
廉慕雪與郝碧雲,更是愕然不解的互望着,但他們卻有着與九尾仙狐顏麗蘭的同一想法!
瓊江釣叟的臉色愈來愈深沉,愈來愈蒼白了。
他面對着廉慕雪手中隨意擺弄着的小旗子,他幾次想要作什麼,但他卻又沒有。
根據傳説,這面小旗的主人,在數十年前與終南聖僧較量武功時,己身負重傷不治死去!但是這面小旗子,怎會在這娃兒的手中呢?他又有些茫然了!
驀然一聲震天價的狂笑,逕由深處的峯頂上傳來
那不是笑聲,那簡直是一個驟雷。
廉慕雪與郝碧雲,只覺得頭暈目眩,搖搖欲墜……
顏麗蘭則覺得心跳神驚,四肢微顫……
瓊江釣叟聽後,眼神驟縮,立即運氣調息……
震天狂笑之後,那蒼勁的聲音卻大聲呵斥道:“馬繼先,你何時吃了熊心豹子膽?你還記得本島主的信條嗎?”
瓊江釣叟聽了,立有天翻地覆之感。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他剛在江湖上成名立萬時候,便已是殺人無數舉世震驚的老魔頭仍活在人間?心想如果現在的人們,都叫我魔頭那他應該是我們這些魔頭的師祖了!
他只想到數十年前的事,但他卻不知道現在小紅旗的主人,早已修心養性改過向善,幾達半仙之體了,但他嫉惡如仇的個性卻依然如故,可是他不會再開殺戒了。
瓊江釣叟自知今夜難逃一死!冷汗,由他的老臉上如雨般流下來!
他終不愧是一個後起的厲害人物第二代的魔頭。
他仍強定心神,向着深處峯頂拱手朗聲道:“晚輩怎敢忘記仙翁的信條!”
那蒼勁的聲音,厲聲説:“背給我聽!”
瓊江釣叟那敢怠慢立即朗聲背誦道:“見本島主信旗直視者,挖去雙目。不跪者,剁去雙足。犯者,殺勿赦。”
廉慕雪與郝碧雲聽了,大驚失色,兩小互相對望着,心説:怎麼辦?我們不但看了個夠,還彼此隨意把玩哪!
廉慕雪這時也將手中那面視如孩子們玩具的小紅旗,恭敬的舉在胸前。
那蒼勁的聲音又説了,不過語氣已無方才那樣嚴厲了!
“還好,背的一字不差,今天看在你沒敢動那娃娃一根汗毛的份上,饒了你。去吧!回你的海南島,去練你的什麼舉世無敵的冰魄功吧!”
瓊江釣叟那敢遲疑,連忙恭聲應是,躬身一揖道:“謝仙翁不殺之恩,晚輩尊命走了!”
説罷,右手一帶郝碧雲,逕向南方閃電飛去
一聲淒厲嬌呼劃破了寂靜夜空
“雪弟弟”
“雲姊姊”
廉慕雪急呼的雲姊姊,餘音仍在空中盪漾,而南飛的兩條人影,在偏西的濛濛月光下,已經消失了!
這時,蒼勁的聲音又説了!
“姓顏的丫頭,念你照顧這孩子的一片善心,老夫送你一樣東西,你能否受用,就要看你的智慧悟性了!”
顏麗蘭知道這位方外異人,是指自己而言,立即驚喜的望着深處峯頂抱拳肅立。
只見一件發着綠光的物體,逕由深處峯頂上電掣飛來。
顏麗蘭心情一陣緊張,立即集中全身功力於右掌,伸手疾抄那飛來之物!
當她接到那件物體時,她笑了,心説:何必這麼緊張呢?
因為那東西到她手中之時,已毫無衝力了。
顏麗蘭低頭一看,竟是一節翠綠色的竹筒,光滑可愛,她立將竹筒打開,裏面卷着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當她抽出那本小冊子一看,她驚呆了,原來正是武林中幾種着明秘笈之一“一鶴武功錄”顏麗蘭何等聰明,立即跪在地上,興奮的流淚恭聲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顏麗蘭一拜”。
説着,就地行了拜師大禮。
一陣爽朗的笑聲,又飄了過來
那笑聲,是愉快的,慈祥的,並親切的説:“好,好,老夫一生不收徒,現在就破例收你們兩個孩子吧!只要你悉心苦練那本小冊子上所載的武功,不難趕上你心中最敬愛的人,到時我自會了斷你的心願。記住,兩年後的今天,至東鰲島前來見我!”
顏麗蘭起身肅立,恭謹的連聲應是!
一直呆立那兒的廉慕雪,他還不知道他的宏福臨頭呢?
雖然他眼睛的餘光已看到顏姑娘的一切,但他的心裏還有比這些更重要的,那就是他什麼時候才能再與雲姊姊見面。
廉慕雪這時聽到那蒼勁的聲音,談到要收他為徒弟時,他才由沉思中驚醒!
忽聽那蒼勁的聲音,老氣橫秋的説:“常立忠,這娃娃我要帶走了?”
“雪兒能得仙翁垂愛,正是他三生修來的福緣!”
這正是武林三奇之一,北劍常立忠的聲音。
“啊!”廉慕雪驚叫了!“常叔叔!”
北劍還未回答,那清脆親切的聲音説了!
“雪兒,你能拜在仙翁的門下,足見你的福緣深厚,你能學會了仙翁的‘追魂三掌’,‘迅雷步法’,將來領袖武林的寶座,就非你莫屬了。”
廉慕雪一聽,知道是誰,他立即歡呼道:“新嬸”第二個嬸字尚未出口,廉慕雪的身體已被一股絕大的吸力提起,耳邊卻聽到那蒼勁的聲音笑着説:“婉華,你這丫頭現在如願已償了,説話都變得令老夫聽來受用。”
用字餘音甫落,廉慕雪隨着那陣清風,已在百十丈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