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許多不信邪的人,“西涼刀魂”卜夫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與尤家父女二人便趕往梅花山莊。
他們還未曾趕到,中途住在清風鎮上,尤三郎在清風客棧中三人正喝着酒,有人閒言一句——“和氣當鋪”也當人,這真是天下奇聞,於是,三個人便行動了。
他們的行動就是拿尤二姐去當,倒要看看“和氣當鋪”當人的目的是什麼。
尤二姐上當了,且尤三郎也差一點完蛋翹。
尤三郎沒死掉,梁心就慘了。
梁心捱了十幾個嘴巴,當然都是被尤三郎打的。
有皇甫山抓牢梁心,尤三郎打起來就好像在練巴掌。
梁心的牙齒本來就不牢,早被打落七八顆,梁心真難過,牙齒不是算盤子兒,用完了還可以裝,那年頭掉個牙這一輩子也休想再長了!
尤二郎打的手有點痛,他伸出指頭點在梁心的眉心上,吼道:“大掌櫃,老子對你真大方。”
梁心已語音不清的道:“你還沒打死梁大爺。”
尤三郎冷笑,道:“好傢伙,捱打挨出個性來了,你膽敢口稱梁大爺,那麼老子們又是誰?”
梁心伸手拭去鮮血一大把,冷沉的道:“你們只是死裏逃生的一羣畜牲。”
卞不疑不怒反笑,道:“姓梁的大掌櫃,我懂你的心意,你是在求個速死,你不想活了,是嗎?”
尤三郎道:“他休想活!”
梁心看了卞不疑幾眼,燈光下,他要仔細看,以前他根本不注意卞不疑的模樣,更何況又是在夜間。
他覺得眼前這幾個人最屬卞不疑是個難以應付的人物,因為卞不疑總是會説出他心中想的。
卞不疑果然又猜中梁心的心中話了。
“生死當”梁心雖然也是個老江湖,但他面對卞不疑心中就怯怯的。
心中只要有怯意,便很容易被自己的表情顯露出來,梁心已有驚意,他咬着牙道:“但我卻十分明白,你們此刻絕不會殺了我!”
尤三郎道:“那是你説的。”
卜夫已吼聲如雷,道:“老子迫不及待的出刀了!”
他的特號大砍刀,重逾三十二斤,單隻刀背就有指頭那麼厚,刃芒就好像月夜之間的長河銀帶,刀把上纏着豹皮墊,把尾上一個大圓圈墜着尺長的紅綢緞!
梁心只看一眼,淡淡的道:“你不敢殺我,因為我正在受到保護!”
卜夫咒罵道:“在場的人都想剝你的皮,狗養的,誰會保護你!”
又是一笑,梁心道:“你如果不相信就出刀吧!”
沒有等卜夫出刀,卞不疑已笑了,道:“梁大老闆,你並非是受到保護,而是被看管,你應該明白,保護與被看管的待遇是不會相同的。”
梁心道:“至少你們還不敢殺了我。”
卞不疑道:“不錯,眼前我們是不會殺你,梁大老闆,你如果光棍,就直説吧,我的女兒呢?”
梁心只是嘿嘿笑……他實在不知道!
尤三郎急了,一腳踢在梁心肚皮上,吼道:“奶奶的老屁,誰當女兒誰沒命,老小子,快快還我女兒來!”
皇甫山最是擔心小玉兒,他那消瘦的麪皮上正自不停的抽動着,就好像他那麪皮裏面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似的,伸手按在梁心的右肩頭,道:“梁大老闆,我是個不願看到死傷的人,你應該知道我這句話的意思。”
梁心頓覺肩頭一緊,側面低頭便立刻吃一驚,道:“金手指!”
尤三郎與卜夫二人也轉頭來,果見皇甫山的右掌變得一片金黃色,就好像塗了一層黃金一般耀眼生光!
尤三郎第一個大叫:“果然傳言是實,江湖上出現金手指,今夜尤某人開了眼界了。”
梁心道:“那日白馬坡一戰,老子就好像發現你的手有問題,果然你已練就比刀還厲害的金手指。”
卞不疑道:“既知厲害,就該還我女兒來!”
梁心苦笑,道:“怕是要令各位失望了!”
他此言一出,尤三郎第一個跳起腳來罵,道:“放你媽的屁,你若不立刻還我女兒,老子生啖了你!”
粱心道:“你就算把我碎屍萬斷也是枉然!”
他看看四個都想要他命的人,又道:“我奉勸各位快離開太祥府地界,也許各位活的久一點!”
卞不疑立刻想到“梅花山莊大血案”。
難道與血案有關嗎?
皇甫山不信邪,他冷冷笑笑,道:“梁大老闆,有你這句話,我應該寬心不少。”
梁心自覺沒語病,他皺起眉頭,道:“此話怎講?”
皇甫山道:“至少你已知道這件事的主使人,梁大老闆,我們就是要你説出那幕後主使的人!”
梁心道:“我不知道。”
卞不疑道:“我知道。”
一驚,梁心道:“你知道什麼?”
卞不疑道:“我知道背後主使你的人絕對不是‘快樂堡’的戈長江。”
梁心道:“你一定有理由。”
卞不疑道:“當然有理由,梁大老闆,我的理由是事實——不爭的事實。”
梁心道:“什麼事實?”
卞不疑道:“我的所指,是石壯的老婆水仙,那女人長的太美了。這世上的女人長的太美並不是一件好事情,因為這世上的色狼太多了。世上的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世上只有真正有智慧的男人才娶醜女人,諸葛亮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諸葛亮不但不用戴綠帽子,而且十分放心的在營帳中運籌帷幄!”
他自我笑笑,又道:“當然,更具高度智慧的人連醜老婆也免了,那種人還真不多,在下敝人我就是一個。”
梁心暗罵——你諷刺吧,只要老子逃過今夜,往後有你們瞧的!
卞不疑道:“石壯的女人被暗中運往梅花山莊附近,她很幸運,被我們碰上了……”
皇甫山接道:“也被我們救下了。”
卞不疑道:“所以藏美女的事絕不會是快樂堡的戈長江干的!”
皇甫山道:“幹此事的另有其人,梁老闆,你一定知道這個人是誰!”
粱心驚訝的道:“是你們救走了水仙?而你卻又未上當,孃的,你二人果然有幾把刷子。”
笑笑,卞不疑道:“事情已經挑明瞭,梁大老闆,帶我們去找我女兒吧!”
尤三郎驚怒交加,道:“奶奶個熊,如果老夫猜的不錯,一定有不少姑娘害在你們手上!”
皇甫山想起第二次進入快樂堡救人,差一點被鐵籠子裏那女人一刀捅死,心中氣忿的道:“梁大老闆,我的忍耐功夫已至極限了,你打算為你的主子盡忠?還是為你的父母盡孝?”
梁心沉下臉來,道:“什麼意思?”
皇甫山道:“至為簡單,你若想為你的主子盡忠,我只要手指頭稍移半尺,你立刻血濺當場,你什麼也沒有了,帶着一腔為別人而死的愚忠去陰間;你若是盡孝,以為髮膚受之父母,不是別人把你養大的,那就多加珍惜,好好保護自己,帶我們去見你主人!”
梁心絕想不到皇甫山一副木訥樣,竟會説出這番不痛不癢卻又充滿威脅的活!
他一聲音笑,道:“我是有主子,梁某隻是太祥府地面上一個角頭。各位,我只能帶各位去見戈堡主。”
卞不疑冷笑,道:“你在動歪腦筋了。”
尤三郎大吼,道:“你玩花招找錯對象了,你在找死!”
卞不疑看看二門裏,道:“有件事情我要問問你。”
梁心道:“落在你們手中,我為魚肉!”
卞不疑道:“我們發覺你帶着軟轎奔荒山,你把人交給誰了?”
梁心道:“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
卞不疑道:“這就奇怪了,你把姑娘送給人家,竟然不知道對方何人,太不通情理了。”
梁心道:“江湖上不通情理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那個人沒遇上過?你偷了我的龍角就叫我莫名其妙,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尤三郎立刻驚訝的道:“什麼龍角?”
卞不疑住口不談,這時候絕不能提“龍角”之事,他還示意皇甫山。
他示意的眼神立刻就提醒了皇甫山,果然,皇甫山表現出一副莫不關心樣。
其實龍角是因黑心老石想坑死皇甫山與卞不疑二人,方才從房間裏偷偷拿出來的。
梁心就感奇怪,黑心老石與魯大幾乎是他身上的肉,也是左右手,是不會捲款逃走的,然而,這二人怎麼會……這龍角又是……
梁心想到了,魯大與黑心老石的死,一定是他們想用龍角害死卞不疑二人,可是卞不疑精的像猴子,他不上當。
梁心的內心替老石叫屈,也暗罵老石是個豬,龍角怎能隨便拿出來示人?
其實,在當時黑心老石實在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什麼也會做得出來,梁心這時候在暗中咬牙。
就在卞不疑的話聲剛落,梁心已沉聲道:“老實説,我是個生意人,不錯,我的做法是黑了一點,可人在江湖心要狠,你們不是抄了我的窩,也盜了我的寶,‘龍角’不説,‘金劍’也被你們拿去了!”
他此言一出,換來卜夫對尤三郎的瞪眼,這光景卞不疑最清楚,他立刻雙手抱拳,道:“恭喜二位得到江湖上人人羨慕的金劍。”
尤三郎一見不否認,因為這時候他最清楚自己的身份,“病神偷”之名不是浪得的,倒不如大方的承認下來。
果然,卞不疑回身面對皇甫山,那對眼神瞪着看!
皇甫山也不舒坦,有多次機會,怎麼會沒有找到當鋪裏藏着金劍,太大意了!
這時候尤三郎也嘎嘎一笑,道:“彼此,彼此!”
卞不疑道:“金劍龍角已是江湖古物,不知流傳有幾百年了,怎麼會在這兒重現,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粱心道:“你們既然當了銀子,又拿了我珍藏的寶物,難道還不夠抵你們的女兒?何況你們的女兒又沒有死掉,更別説我有多麼大的損失了!”
卞不疑道:“梁大老闆,我們不是來談寶,我是來贖我女兒的,你休把活兒扯遠了。”
尤三郎的心更巧,也立刻道:“對對對,我在這世界上也只有一個親人了,那便是我的寶貝女兒尤二姐,姓梁的,你快快還我女兒來!”
梁心大叫,道:“説什麼寶貝女兒,那根本就是一回事,是你們起貪心,你們還殺了我的人,我是買賣人,可不是同人比胳臂腿粗細的!”
皇甫山不耐煩的叱道:“先叫你不舒坦!”
“啊!”皇甫山好像搭在梁心肩上的手掌並未動,但一邊的卞不疑最清楚,金手指的內力已似尖刀般貫入梁心的肩井穴上了!
梁心痛的掉眼淚,偏頭看向皇甫山,道:“皇甫山,梁大爺知道打你不過,但你若是個人物,來吧,把你那金手指往老子的頭頂戳!”
皇甫山淡淡的道:“時辰還未到,梁大老闆,你稍稍活動活動一下肩,要不然你的肩膀就完蛋。”
梁心當然不想殘廢,一個會武的人,寧死也不願意當個沒用的殘廢人。
梁心就是這種人物,他也是清風鎮上一霸。
在聞得皇甫山的話以後,梁心果然在聳動着肩頭……
於是,皇甫山笑了……
這本是皇甫山的心機。
皇甫山很少動心機,卞不疑最清楚這一點。
皇甫山運用心機的時候是很自然的,就算老江湖梁心也會上當。
皇甫山叫梁心動動肩,其實是在看梁心是否抱定必死之心,梁心如果想死,便不在乎受到這麼一點傷害,他還動的什麼肩?
相反的,如果梁心不想死,就會立刻晃動肩頭。
其實動與不動肩頭並沒什麼關係。
皇甫山道:“好了,你不會殘廢了,梁大老闆,我們不能在此拖到五更天,帶路吧!”
梁心道:“去哪兒?”
皇甫山道:“當然是去找你的主子。”
尤三郎道:“當然是找回我女兒尤二姐。”
卜夫齜牙咧嘴的抖着虯髯出氣如牛,道:“你這個缺德帶冒煙放屁放在被窩裏的狗養的,你不走老子用刀背敲你的頭。”
梁心看看卜夫的特號大砍刀,道:“不用刀背敲,大個子,你用刀砍吧。”
他伸長脖子又道:“你往老子的脖根上砍,那地方一根脆骨兩條筋,你只一砍就斷。”
他回頭又看看卞不疑,道:“只要老子一完蛋,你們這一輩子電別見你們的女兒了!”
梁心有恃無恐,他終於説出來了。
卞不疑笑笑,道:“梁大老闆,一個活人不簡單,爹孃費盡辛苦養活大,‘砰’的一刀就完蛋,那多麼的可憐,你只要帶我們去見你家主子,什麼事情都好辦!”
梁心搖搖頭,道:“梁大爺只屬一個人管,那便是快樂堡的戈爺,至於生意如何做,戈爺從不過問。”
卞不疑道:“這話又是怎麼説?”
梁心似乎坦然至極的道:“老實説,戈爺的生意太多了,他哪裏能管得了?我們各地分舵,按月把盈餘送上,報告一應開支,戈大爺的話最清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叫我們放手幹,我在清風鎮就放手幹!”
卞不疑道:“而且你乾的有聲有色!”
梁心道:“在你們未出現以前,是不錯的。”
卜夫粗聲道:“戈長江什麼東西,我們找他去。”
粱心怒叱道:“你在西涼是人物,太祥府輪不到你詐唬,什麼東西!”
卜夫暴出一腳,梁心連桌帶椅滾在地,只不過梁心未叫痛,他還冷冷笑……
卞不疑道:“可別把他踢死了!”
粱心道:“此情此景,老子心裏有數,不過,我是不會帶你們走的!”
皇甫山道:“你會很慘!”
梁心道:“梁大爺認了!”
金光眨現,梁心立刻痛的彎下腰,因為皇甫山的金手指疾若金風的掃過他的椎尾!
梁心在冒冷汗,他還瞪着一隻大眼!
皇甫山道:“我們把你像做黑心老石一樣的做掉,順着你走過的山道,假扮成你的模樣,引出那個接應你的婆子出面,梁老闆,你看如何?”
梁心冷汗流不停,他還勉強開口,道:“你真混蛋,不過……你白費功夫了,沒有暗號不見人,沒有手勢沒有轎,你們……你們若是不相信,何妨去試試?”
卞不疑就相信梁心的話,他對皇甫山道:“皇甫山,看來我要用個手段了!”
皇甫山道:“你早該用手段了,費了我老半天勁!”他退後一步站在高高的櫃枱邊。
尤三郎直着眼睛看,他心中駭異面前這兩個人!
怎麼過去在江湖上就沒見過這號嚇死人的人物?
金手指神功,那只是聽人説説而已——誰見過?
至於那個看上去三十好幾的中等漢,一副老學究模樣,功夫卻也令人莫測高深!
這二人到底是何來路?
卜夫也是這般想着,也許這就是深藏而不露。
他二人怎知道,百靈崗的人物都有一身絕學,而百靈崗的人也都深藏不露。
既然知道面前二人武功高,尤三郎只與卜夫二人站在一邊瞧,倒要仔細看看卞不疑怎麼令梁心説活!
梁心面對卞不疑,笑笑——笑得卜分不自然,道:“老兄,你得了我珍藏的龍角,應該可以滿足了!”
卞不疑道:“你的話我贊成,我問你,龍角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梁心道:“朋友,你的問題太多了,又是問你女兒在哪裏,又要問‘龍角刺’的來路,老子開當鋪,自然得到許多稀奇古怪之物,有什麼好問的?”
皇甫山已不耐煩的道:“別再扯了,問他要小玉兒吧!”
皇甫山又看看尤三郎,道:“還有你的女兒尤……她叫尤什麼?”
這問話若在平時,尤三郎會罵過去——你管我女兒什麼名?你是什麼東西。
只因為皇甫山一身落破相,尤三郎自會看不上。
可是現在不一樣,皇甫山露了一手“金手指”功夫,就叫尤三郎直點頭,如果皇甫山此刻娶他的女兒尤二姐,他會倒貼送上門。
哈哈一笑,尤三郎道:“我的女兒叫尤二姐,尤是尤其好看的尤,二是一二的二,姐是小姐的姐,你朋友看看這名字好不好?”
皇甫山一聲笑,道:“名字好,你老介紹的更好,哈……”
尤三郎道:“你喜歡了?”
一怔,皇甫山道:“只可惜我還未曾見過令嬡的面!”
尤三郎聞言跳起來,奔上前一把抓住梁心的衣裳,道:“姓梁的,快還我美麗的女兒來!”
梁心苦兮兮,他當然知道尤二姐長的美,否則他也不會把尤二姐送上山。
卞不疑就在這時候,伸手在梁心的肩頭拍了幾下子,也不知他是怎麼拍的,也許拍在那個穴道上,只拍得梁心全身一哆嗦。
卞不疑開口了,他的話好像具有吸引力似的,對梁心好言安慰,道:“梁大老闆,你行行善,我的女兒要吃飯,她已經餓了兩三天……”
梁心也跟着木訥的道:“姑娘三天沒吃飯!”
卞不疑道:“我女兒真可憐,她娘在家不見她的面,急的發瘋又上吊!”
梁心又道:“姑娘真可憐!”
卞不疑道:“人心肉做的,血在心裏流,好心的梁老闆,帶我們去見見,我女兒如今怎麼了!”
梁心傻乎乎,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道:“在大山,在大山,姑娘們在大山……”
皇甫山知道卞不疑用的是催眠術,只不過他的催眠術只左右人的心靈與意志。
梁心就中了邪似的任卞不疑擺弄。
尤三郎更吃驚,他以為卞不疑是白蓮教——邪門得很,他用肩頂頂一邊的卜夫,見卜夫也張大了毛嘴不開口。
這二人今天開眼界了!
有人説:活到老學到老,天下的事真不少,學到你死翹翹也學不好。
這話一點也不差,“病神偷”也是自命不凡的人物,今天他就退守第二線,因為皇甫山與卞不疑二人都比他高招,他有自知之明。
卜夫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扛着大砍刀走在最後面。
四個人保持距離相去三丈遠,跟在木訥的梁心後面往清風鎮的外面走。
卞不疑走在梁心後面,低聲道:“轎子呢?有了轎子好抬人吶!”
梁心便隨着道:“轎子呢?……”
他突然撮唇一聲尖鋭的口哨聲!
這聲音來的突然,雖然發自梁心的口中,但卞不疑三人立刻全身戒備。
如今尚未出鎮,難道……便在這時候,一頂轎子斜刺里弄過來。
梁心只是看一眼,卞不疑尚未開口,但見轎子錯身而過,走得十分匆促。
尤三郎立刻攔住,道:“去哪裏?”
抬轎的笑笑,道:“前街有人定下的,我們得趕去了,人家給了三兩銀子,你看看。”
那人果然取出三兩銀子來。
就在鎮邊上,“生死當”梁心不走了,他還席地而坐露出一臉的無奈。
卞不疑第一個發覺不對勁,他低頭問梁心,道:“大老闆,怎麼耍賴不走了?”
梁心看看天,又看看圍着他的四個人,道:“走?往哪兒走?”
皇甫山忿怒的道:“你心裏難道不明白?當然是去找兩個姑娘!”
粱心道:“已經失去尋找兩個姑娘的機會了!”
皇甫山咬牙咯咯響,道:“你把話説清楚!”
梁心指着消失在暗中的軟轎,道:“你們緊緊的跟着我,那轎子早就嚇跑了!”
卞不疑望向黑暗的街巷,道:“那是別人花銀子叫的軟轎!”
粱心無奈何的搖搖頭,道:“那頂轎是我找的,清風鎮上也只有那一頂軟轎,而且只供我召喚使用,由於你們的跟蹤,軟轎又折回去了。”
卞不疑道:“走,帶我們去找抬轎的去。”
梁心搖着手,道:“找?找誰?到什麼地方去找?我老實對四位説,那頂軟轎連我也不知道是哪裏冒出來的。如果我需要,只在剛走過的地方打暗號,平日裏誰也不知道抬轎的是何人,就算轎子也找不到,軟轎架拆散,轎面變被單,誰會知道抬軟轎的何許人?”
皇甫山叱道:“你剛才為何不早説?我們自然會出手攔住那頂軟轎。”
又是一聲苦笑,粱心道:“我還不想死得那麼早,就好像我在各位面前低頭三分是一樣,為的是不想早死。”
卞不疑沉默了。
他之沉默不語,皇甫山最清楚了,所以皇甫山也不再多言的站在一邊直瞪眼。
尤三郎怒道:“大老闆,憑你也怕兩個抬轎的人?”
梁心道:“能夠抬着人行走如飛的人,這人的武功一定高,我知道這二人不尋常。”
卞不疑沉沉的看向四方,夜問人靜,四下裏冷清清,寒月高掛,西北風颳得呼呼響。
他捻着小鬍子,道:“這是一批神秘人物!”
皇甫山道:“也是與梅花山莊大血案有關的人!”
他頓了一下,又道:“也許就是這批神秘人物幹下的這樁武林大血案!”
卜夫扛着大刀,道:“這傢伙一定也與血案有關聯。”
他指的當然是梁心,不料梁心挺起身,吼道:“我發誓,梅花山莊大血案與我無關,無頭大血案,各位千萬別往我的頭上栽!”
卞不疑忽然變了臉,一把揪住梁心,叱道:“快説,你究竟把兩個姑娘送往哪裏了?”
梁心攤着兩手,道:“老兄,你是聰明人,直該看得出我的話一句也不假,認真的説,我所知道的也僅僅止於此地而已。”
尤三郎道:“所以你不走了?”
梁心道:“本來如此!”
卞不疑道:“你還領着軟轎進荒山,怎説就在此地而以後的事就不知道?”
梁心道:“我不説各位當然不知道,我只管把姑娘送到此地,然後押定轎子跟着往深山,山路怎麼走,我一點也不清楚,因為每一次走的不同的路,走過十幾趟也沒有重複走。各位,我這是心裏話,你們應該明白了吧?”
卞不疑心中也奇怪,自己曾在梁心的身上動手腳,那手段與催眠差不多,為什麼姓梁的在見過那頂軟轎以後便又立刻清醒過來?
卞不疑也是個不信邪的人物。
他如果心中存疑,必將追根究底。
於是,他又走到梁心身邊,他仍然以同樣手法對梁心的肩頭拍了幾下,哈哈笑道:“大老闆,帶我們去深山吧,辛苦一趟如何?”
梁心傻乎乎的不開口了。
他好像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木訥的點點頭。
卞不疑像扶持老人似的架起梁心,笑道:“大老闆,也真難為你了。”
梁心面無表情,皇甫山在卞不疑耳邊低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卞不疑道:“惟一可以解釋的,就是梁心的心中產生一種過度的懼怕症,當他見了那頂軟轎之後,心中猛然震盪之下便清醒過來,於是,他坐地不走了!”
皇甫山道:“坐在地上就表示他仍然忠於對方。”
卞不疑道:“惟有如此,他才能活命。”
皇甫山道:“所以你剛才四下注意,是在防備有人暗中殺了梁心!”
卞不疑道:“敵人陰狠毒辣,好惡狡詐,我們更應提防被暗算!”
梁心木然的走在前面——他往山中走去。
尤三郎不以為然的道:“卞兄,你支使姓梁的山中行,不是叫大夥走冤枉路?”
笑笑,卞不疑道:“尤兄如果想救你女兒尤二姐,就一起進大山!”
尤三郎道:“剛才他説過,送人人山有不同的山路十多條,你説應該走哪一條?”
笑呵呵的一回頭,卞不疑道:“我説山路只一條!”
這話連卜夫也吃一驚,道:“大夫,我卜夫有些糊塗了,你的話……”
卞不疑道:“難得糊塗,糊塗的人有福了,哪像我,腦袋只一個,用起來好像十個也不夠,多累。”
尤三郎道:“卞大夫,別逗了,你請明説。”
卞不疑道:“剛才梁大老闆是被嚇醒過來了,一個清醒的人最會説謊言,誰見過被迷神的人説謊話騙人的?”
尤三郎驚訝的道:“卞大夫,你高招,老偷兒甘拜下風,妙!”
淡淡的,卞不疑道:“別給我戴高帽子,尤兄,我心裏比你們還焦急。”
尤三郎道:“彼此,彼此,我們都為自己的女兒在焦急,我那丫頭本來是個鬼靈精,可是如今不知怎樣了,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不知道她到底怎樣了!”
尤三郎當然還不知道卞不疑的女兒會是小玉兒,小玉兒是卞不疑送進“和氣當鋪”的。
卞不疑心焦,皇甫山更是心焦,別以為皇甫山把小玉兒與小雀兒一視同仁的當成妹妹,如果遇到什麼危難,皇甫山一定會為她們玩命。
石壯一家人由小雀兒送回百靈崗去了,皇甫山如今心無旁貸,專門為小玉兒的事下功夫。
此刻,他聞得卞不疑的話便不由得更加焦急起來。
卞不疑當然知道皇甫山很焦急,如果小玉兒出岔,皇甫山真的會玩命。
皇甫山早就把小玉兒與小雀兒當成他的一對好妹子了。
皇甫山嘴巴緊緊的閉着,不時的鬆動着雙手十指,那光景一看就知道他的心很煩躁。
卞不疑就在暗中看到皇甫山的舉止。
他走近皇甫山,道:“切記沉住氣。”
皇甫山道:“我快火山爆發了。”
卞不疑道:“壓壓火氣,皇甫山,此時絕不能急,梁心一定會帶我們到他去過的地方!”
尤三郎走近卞不疑,道:“卞兄,我以為大夥跟着一起去,敵人一定不出面,天黑看不見,我以為大家應分散,你看怎麼樣?”
卞不疑笑道:“尤兄,敵人根本不會出現,我只是想知道梁大老闆在大山中什麼地方把人送走,有了地方,也許我們就會發現些蛛絲馬跡!”
尤三郎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就沒什麼顧忌了,我們大夥看牢姓梁的。”
卜夫道:“這件事交給我,他若拔腿逃,我立刻給他一刀!”
皇甫山心中在思忖——如果梁心與你這西涼來的大刀手過招,只怕你不一定打得過“生死當”。
大山中一行人走得快,也不知翻了幾個大山頭,前面一片五丈餘寬的山脊,忽然間,附近傳來一聲鳥兒尖嗚!
半夜裏有鳥叫,除了貓頭鷹便只有餓得快死的小烏鴉在樹間窩裏悽鳴,但這鳥聲很雄壯,聽的人汗毛直豎!
卞不疑就沒聽過這種鳥叫聲。
皇甫山道:“像鬼號!”
尤三郎尋聲望過去,黑洞洞的他什麼也沒看清。
斜刺裏,忽見一團白影如流雲似的飄過來。
山上本來就有白雲在飄流,一團團的帶着霧氣,人在山上行,就好像踩在雲端裏。
卞不疑雙眉一揚,他發覺飄來的不是白雲。
皇甫山已往那團白雲迎上去。
那片白團本是方柱形狀,但當接近這五個人的時候,白團忽然間散開了——就像風吹散一堆白灰似的直往五個人的頭上罩去。
卞不疑大叫一聲:“小心!”
他的鐵袖交互反甩中人已往側掠去!
皇甫山的金手指抓了個空,疾往後面倒翻。
尤三郎的鈎刀未能鈎住那團白影,就地便往一塊大石後面躲。
卜夫十七刀一口氣狂殺,帶出的刃芒如泣,卻只聽得沙沙之聲連着響。
於是那團白影往山中飄去,依稀好像是三個人影兒在那團白影下。
也許那人影兒是密雲,只不過誰也來看清楚。
皇甫山就以為那是一團密雲,因為那團密雲是往山谷中飄下去的,下面萬丈深淵,如果有人豈不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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