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星宿人妖夾谷妙,伸手正要解東方飛鳳的衣釦之際,忽然兩大把碎石,又從洞外撒了進來。
並響起玩世叟的聲音,道:“老相好的,你真要偷人,不給我們面子麼,那就別怪老子們無情啦,看打!”
又是兩大把碎石,漫空飛射的灑了進來。
星宿人妖夾谷妙,氣得跌腳,道:“好!老孃今天就先啃你兩根老骨頭,然後再來吃肉。”
話一説完,又復追了出去,她心知今天若不先把這兩個老兒擺平,那兩隻天鵝肉實難上得了口。所以,她這次追趕,不但放膽猛追,而且用起全力,非要將兩個老兒擒住,才肯罷休。
她這一放勢猛追,卻就苦了兩個老兒,跑得七喘八籲,仍然不敢稍懈,拼命的逃,不要命的跑。
轉眼之間,三人已跑過了兩座山頭,而她仍然緊迫不捨,兩個老兒回頭一望,見只相距四五丈遠,不禁驚得魂飛魄散,膽顫心寒,暗道一聲糟糕!各人只覺後面衣領一緊,已被夾谷妙懸空提了起來。
驀聞一聲沉喝:“孽障,敢爾!”
玩世叟和為恭子兩人,尚未看清人影,只覺後衣領一鬆,人也掉下地來;顯然,兩人剛被對方捉住,卻又被人而救,連忙就地一滾,即滾出三丈以外,回頭一看,原來是簫聖東方老兒,此時與夾谷妙兩人已打得風旋雲轉。兩人勢均力敵,旗鼓相當,才真正是一場惡鬥。
不過,這時兩個老兒,卻關心着嶽騰與東方飛鳳兩人的安危,再精彩的惡鬥,也無暇觀看,而以,兩人互相望一眼後,悄悄離開鬥場,就朝先前那山洞方向走去。
此時,夕陽已經下山,暮色逐漸下垂,四野也漸漸幽暗,薄暮與黃昏,最是寂寞的時刻,但遙遠的喝叱與打鬥之聲,時相傳來,顯見雙方鬥得非常兇險,激烈。
當兩人來到洞外,一聽洞內有異聲傳出,兩人都不禁悚然卻步,大吃一驚,彼此互望一眼後,倏然呆住。
對於此道,兩個老兒雖非老手,但畢竟活了那麼一把年紀,聽也聽多了,從嶽騰與東方飛鳳兩人夢囈般的聲音,和急促的呼吸聲,即知兩人正在雲雨巫山,同赴陽台夢境,這叫兩個老兒如何不驚得一呆。
這時,正是五月初日,天上一彎新月,數點疏星,明明滅滅,閃爍於高遠的雲空像是在對人世興起一陣無言的微笑。
唉!兩個純潔的靈魂,一對俊秀的孩子,竟被星宿人妖夾谷妙,害成這般樣子,真是可憐亦復可嘆。
此事已經發生,不知將來如何善其後?各人對師長、父母又將如何交待?唉!真是一個大大的不幸。
玩世叟與不恭子兩人,於洞外正在望月興嘆,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忽聽東方飛鳳在洞內哭道:“嶽哥哥,雖然如此,可是我並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命薄,天哪,怎麼會如此,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兩個老兒正在黯然一聲長嘆,忽見東方飛鳳掩面哭哭啼啼的跑出洞來,理也不理兩人,直向山下奔而去。
不恭子恐生意外,連忙隨後追去,並邊追邊道:“東方姑娘,東方姑娘,你且站住,你……”
東方飛鳳卻跑得更快,哭得更兇,道:“別管我,別管我,我要去死……”
聲聲淒厲,哀傷,使人聽後泫然欲泣。
不論功力,腳程,東方飛鳳要高出不恭子甚多,儘管不恭子越追越遠,但為防意外,仍只得全力猛追。
東方飛鳳既無目的,也沒計劃,只知道滿山亂跑,以發泄心中悽苦與哀傷,這樣一來,卻苦了不恭子,喊她不應,叫她不停,而又追她不上,只得埋頭奮力追趕。
東方飛鳳正奔跑間,迎面忽來一人,凝神觀看,原來竟是乃父,連忙往下一跪,痛苦流涕道:“爹爹,這不是鳳兒的錯,更不是嶽哥哥的錯。”
簫聖東方啓明,一見乃女披頭散髮,衣裳不整。而又哭得這個樣子,不禁大為詫異,問道:“鳳兒,你怎麼這個樣子?發生了什麼事嗎?”
東方飛鳳仍然跪在地上,邊哭邊道:“爹爹,這不是我的錯,更不是嶽哥哥的錯。”
東方啓明聽愛女説來説去,總只是兩句話,不禁如丈二金剛,摸頭不着腦,連忙去拉愛女道:“鳳兒,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快告訴爹,有爹為你作主,天大的事,也能夠解決,你就別再哭啦。”
東方飛鳳硬是賴着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嘴裏説的,也還是那兩句老話,道:“這不是鳳兒的錯,更不是嶽哥哥的錯。”
簫聖東方啓明,先是茫然不解,後聽愛女所説老是這兩句話,再看愛女披頭散髮,衣裳不整,哭得死去活來的樣子,一時觸動靈機,心神突地一震,暗道:莫非這兩個孩子,做了什麼見不得的事?
這樣一想,猛吃一驚,不敢再往下面想去,只有怔怔的望着愛女發呆,半晌講不出話來。
許久,東方啓明才憤然氣道:“嶽騰那小子怎麼會這樣壞,老夫非要一掌把他劈了不可,哼!竟敢欺負到老夫頭上。”
東方飛鳳連忙拉着乃父衣袍,哭道:“爹,這不能怪他,這不能怪他……”
東方啓明氣得更盛,喝道:“不怪他,難道怪你自己。”
“也不能怪我!也不能怪我!”
突然有個聲音插嘴説道:“請老前輩息怒,這的確不能怪兩個孩子。”
東方啓明抬眼一瞧,見是不恭子,餘怒稍息問道:“不恭子老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恭子道:“兩個時辰以前,東方大姑娘與嶽相公聯手,拼鬥星宿人妖夾谷妙,打得有攻有守,鬥了三百餘招,大概星宿人妖不敵,從懷中掏出離魂香絹,方把二人擒住,帶往一個山洞,晚輩與玩世叟多次前往搗亂,不讓人妖得逞,兩個孩子沒有直接受到人妖的傷害,已算是萬幸了。如今星宿人妖夾谷妙呢?”
“他中了老夫一指,被震斷兩根肋骨,狼狽而逃,最低也要讓她養傷兩月,方可痊癒;早知如此,老夫非把他乾脆宰了,那倒乾淨啦。”
東方飛鳳嗚咽哭道:“在山洞中,我和嶽哥哥兩人的穴道被制,老妖強迫餵了我們一人一粒催情泛,唉!那老妖真壞死了。”
東方啓明雖是微微一驚,但仍然氣道:“就算服了催情泛,可是嶽騰那小子所習,乃是大般若禪功,而是佛門正宗心法,那小子的定力為何就這麼差。”
東方飛鳳仍然邊哭邊道:
“那老妖知道一粒催情泛,制不住嶽哥哥,所以又餵了他一粒喪神丸,使嶽哥哥的神智都喪失了,那裏還有什麼定力。爹爹,您千萬要饒恕嶽哥哥,唉!他好可憐啊。”
“什麼!”東方啓明大吃一驚,道:“你説岳騰那小子吃了夾谷妙的喪神丸?那是一種最兇猛、最霸道的藥物,那還得了,如今他在那裏?”
不恭子伸手一指道:“翻過這兩座山頭,就可看見對面那個山洞,如今玩世叟,大概在那裏照護着他。”
東方啓明道:“鳳兒,快起來,帶為父去那山洞看看。”
東方飛鳳掩面痛哭道:“我不要去,我不要,我不忍心再看到嶽哥哥那種痴呆、傻笑、可憐的樣子,如果再見到他,我會肝腸寸斷,生不如死,天啦!怎麼會這樣呢?”
東方啓明見愛女既受傷害,而又這麼悲痛欲絕,可説身心俱疲,僅管他的武功已到了凡聖之境,但到了這時,也被弄得六神無主,心內滴血。
半晌,方見他擦着眼淚,向不恭子道:“請不恭子老弟,護着鳳兒去長春谷,我去那洞中看看,試試嶽騰那小子,還是否有救?”
話完人杳,最後那個救字,卻已是因風傳來。
不恭子仰首嘆了口氣,道:“東方姑娘,令尊去救嶽相公啦,我們回去長春谷去吧。”
東方飛鳳倏然站起,邊哭邊道:“長春谷我也不去……”
帶着一串哭聲,又往山野瘋奔疾馳而去;這次,不恭子受東方啓明當面所託,更需隨後追去,以防意外。
只約盞茶工夫,東方啓明不但找到了那洞,而且也見着了嶽騰,一見面之下,簫聖就暴聲喝道:“嶽騰,你小子乾的好事,怎麼欺負……”
話未説完,已見嶽騰神情有異,隨即倏然住口。
原來,這時的嶽騰,頭髮散亂、衣褲不整,連有些扣都沒扣上,神情痴呆,只曉得見人傻笑,對東方老兒的喝問,毫無半點反應。
不過,臉上輪廓仍然俊秀,唇紅齒白,玉面英容。
但聞玩世叟在旁嘆了口氣道:
“唉!這孩子突然變成了白痴,老前輩,你看怎辦?”
東方啓明皺了皺眉,也嘆了口氣,暗道:這麼一個英俊的孩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難怪鳳兒不忍再看到他了,唉!真是可憐。
猝然飛出二指,連點嶽騰身上幾處穴道,然後將嶽騰負在肩上,回頭望着玩世叟道:“這小子我先帶回翠雲宮,你快去長春谷,通知東嶽狂生,叫他速來我翠雲宮要人,再遲卻就不行啦。”
話一説完,身形微飄,早已出洞而去。
東方啓明由於心頭過於悲痛,而以這幾句話,説得含糊不清,同時又在氣憤之下,因而説話的態度,也不夠柔和,致使玩世叟會錯了意,聽得不由一呆。
照東方啓明的本意,應該是:這小子我先帶回翠雲宮去,否則,再遲就來不及救了,你快去長春谷,通知東嶽狂生,叫他速來我翠雲宮救人。
同樣的幾個字,東方老兒由於心頭一急,卻就説得略有差異,再加上玩世叟一會錯意,則就差得更遠啦。
玩世叟一怔以後,覺得事情相當嚴重,必得回長春谷去報告,所以,猛灌了兩大口酒後,急急往長春谷奔去。
這老兒運氣,一直都是很好,奔行沒有多久,正遇上東嶽狂生,和烈火神君兩人,一個袍袖飄飄,一個羽扇輕搖邊談邊笑的走了過來。
玩世叟一見兩人,高聲説道:“啓察二位,大事不好!”
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抬頭一見是他,都不禁互望一眼,彼此會心一笑,方才齊聲含笑問道:“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玩世叟業也跑到跟前,道:“啓稟二位,嶽騰那孩子已被簫聖東方老人家擒去了。”
“不會吧!”
“小老兒別開玩笑,那有這麼回事?”
先一句是狂生所説,後一句是烈火神君所言。
“真的啊!”玩世叟喝了口酒,神色凝重的道:“這是我親眼所見,而且東方老人家,還要我帶口信給狂生您老,叫您速去他翠雲宮要人,否則,就來不及啦。”
狂生神君兩人,見他説得如此慎重,隨即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將詳細經過講來聽聽看。”
於是,玩世叟就將星宿人妖夾谷妙的出現,而惹起的這段孽緣和風暴,詳詳細細的講了一番。
其實,仍然不夠詳細:第一、嶽騰與東方飛鳳兩人,被人妖強行喂下催情泛之事,以及嶽騰單獨服下喪神丸之情,他既沒看見,嶽騰也沒有説,所以他自然還不知道。
第二、東方父女以及與不恭子三人的談話,他也不曾聽到,這是相當重要的兩個環節,他卻一個也沒講出來。(主要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致使雙方誤會就更大了。
但聞東嶽狂生氣道:“東方老兒他怎麼會是這樣,縱然我師弟有什麼不對,他擒住我師弟以後,此離長春谷不遠,應該來我長春谷,找我論理才對,為何要擒他往翠雲谷去,這豈不是明明把我東嶽狂生沒放在眼裏麼?”
“是啊!”烈火神君説道:“就是把小兄弟擒往泰山排雲洞,也比去他浙江雁蕩山近呀!難道老神仙不秉公處理,還會護短麼。”
東嶽狂生望着玩世叟問道:“他叫我速去他翠雲宮要人,否則,就來不及,他是這麼對你説的麼?小老兒,你想想有沒有記錯?”
“沒有!沒有!”玩世叟搖搖頭道:“我記得清清楚楚,他是如此説的,我也覺得奇怪哩。”
“豈有此理!”東嶽狂生怒道:“他竟敢擒走我的師弟,哼!憑他二聖的名頭,想來嚇我,老夫可不信邪,我這就去翠雲宮會他一會。”
“且慢!狂生,”烈火神君道:“嶽騰那孩子,是你的師弟,可是與我也有結義之盟,狂生,你我兩人聯手,就闖一闖他那翠雲宮,他若認錯陪禮,我們也就算了,否則,我們就將他翠雲宮翻一個身,大家較較手勁,看是誰強誰弱。”
説話之間,兩人一打手勢,立刻騰身而去。
這二人,一個是天縱奇才,驕世傲物,狂放不羈,一個則是苦練合成,性烈如火,勇猛天生;兩人這一聯上了手,真是天塌下來也不怕,跺一跺腳,足可震倒一座山,如今此去翠雲宮,豈肯善罷甘休。
儘管玩世叟生性詼諧,遊戲風塵,玩笑人海,但這時卻越想越是心驚,愈來愈覺得問題擴大,情勢也更復雜。
但見他仰首喝了幾口酒,喃喃自語道:
“天!這怎麼辦?這怎麼辦?”
忽聞身後有人問道:“老鬼,什麼怎麼辦?我看你一個人獨言自語,莫非你是瘋啦,嶽相公和東方前輩呢?那兩人那裏去啦?”
玩世叟回頭一看,見是不恭子,隨即笑道:“老怪,你來得最好,我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隨即側頭四處望望,卻又改口問道:“啊!東方姑娘呢?你把她送回長春谷了麼?”
“唉!別説了。”不恭子嘆了口氣道:“她跑得太快,我只追了三個山頭,就再也見不到她的影兒啦,這時真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你説怎麼辦?”
玩世叟嘻嘻一笑道:“剛才我説怎麼辦,你説我瘋了,現在你也是瘋了麼?”
不恭子道:“東方姑娘這一跑丟,事情當真嚴重得很。”
“其實,比這還有更嚴重的哩。”
於是,便將一切經過,完全講了出來,最後並道:“你想想,狂生和神君兩人,這一去翠雲宮,豈不鬧得翻天地覆,弄得不好,可能是兩敗俱傷,該那些魔崽子撿了便宜,你説嚴重不嚴重。”
不恭子點點頭道:“唔!是相當嚴重,不過,我記得東方老兒離開我們時,他所説的似乎不是他講的那種意思,老鬼,你是不是記錯,這責任可不小啊。”
玩世叟氣道:“我怎麼會記錯呢?我也是一字不改,而轉告狂生的,難道我還會從中挑撥,讓他們反目成仇麼?”
“那倒不是。”不恭子搖搖頭道:“我的意思,依東方老兒當時對我所説的口氣,彷彿是急着要去救嶽相公,似乎對嶽相公並無惡意。”
玩世叟喝了口酒道:“假若他真的是要救嶽騰那孩子,為什麼不帶到長春谷去救,都要捨近求遠,一定要帶回翠雲宮去幹嗎?”
“是啊!”不恭子茫然不解的説道:
“這我就不懂了,難道是真的……”
驀然風聲颯然,兩條人影直同大鳥般地,劃空撲來。
兩人定神一瞧,原來是嶽文琴與東方大鵬兩人。
但聞東方大鵬笑道:“二位老人家為何不回長春谷去,站在這裏幹嗎?”
兩個老兒互望一眼,玩世叟方道:“你兩個娃兒來得正好,快幫忙找東方大姑娘。”
嶽文琴與東方大鵬,都大吃一驚,同聲問道:“東方姊姊怎麼了?我哥呢?”
“我大姊怎麼啦?嶽大哥呢?”
兩人同時出口,同時音落,既象雙簧,又似合唱。
玩世叟正容説道:“出了大事啦,你兩個娃兒還矇在鼓裏哩。”
在兩個年輕人一再追問之下,不恭子將一切經過講了出來,不過對方年齡既輕,而又正好是一男一女,對於人事,尚是隻似懂非懂,或是一知半解,所以,不恭子卻敍述得相當婉轉。
可是,這兩個年輕人,卻聰明得緊,一點就透。
但見嶽文琴蛾眉微皺道:“嗯!這的確是相當嚴重,弄得不好,大家都會遭殃。”
東方大鵬卻爭得跳起來道:“怎麼會變得這個樣子的呢?怎麼會變得這樣子呢?那還得了。”
卻見嶽文琴望着兩個老兒道:“那你兩人快上泰山排雲洞,將事情稟告老神仙知道,想那大哥哥再驕再狂,對他師父的話,卻就不敢不聽,我和小哥哥去找鳳妹妹,先將她找到以後,再勸回長春谷,與長春大姊妹商量商量,如此雙管齊下,相信總可以解決。”
玩世叟抱着葫蘆又喝了兩口酒,望着文琴嘻嘻笑道:“還是你這個女娃娃足智多謀,好!我們就這麼辦。”
他本想伸手去捏捏嶽文琴的臉,卻被嶽文琴反手一掌,打了個踉蹌,只得與不恭子如飛而去。
嶽文琴與東方大鵬兩人,不知跑遍了多少個山頭,足足跑了一整夜,才在一座高崖的危石上,找到東方飛鳳。
東方飛鳳似是相當疲,坐在那時靠着危石,卻已經睡着了,説來也是,如今她的確是身心俱疲,所受的刺激太大,實在使她難以負荷。
東方大鵬見乃姊坐在危崖邊上,而又睡着,如果一不小心,就會落下崖去,粉身碎骨,太過危險,頓時驚得一跳,正要大聲出聲,卻見嶽文琴在唇邊豎直一根纖纖指兒,示意自己不要做聲,只得將已到口邊的呼叫,重又咽下肚去。
只見嶽文琴嬌軀一閃,恰恰如膺飛,已將東方飛鳳抱入懷中,脱離那危險之地,看在東方大鵬眼時不禁大為敬佩,暗道:冷靜、機智、膽大、心細,這些優點,嶽妹妹都佔全啦!何況又這麼漂亮,這種女孩子哪裏找。
東方飛鳳驀然驚醒,見在嶽文琴懷中,乃弟也在身邊,一時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又放聲大哭起來。
東方大鵬自幼就受乃姊呵護,由於兩人年齡相差不大,僅只二歲,所以兩人一同玩耍,一同習武,一同讀書識字,做什麼都是乃姊帶着他,領着他,如今大姊一哭,他卻急得六神無主,只有搓着手團團亂轉。
少頃,忽聽嶽文琴嘆口氣道:“鳳姊姊,我知道你很傷心,很痛苦,這件事對你來説,的確是有點嚴重,可是,你知道還有比你這更嚴重百倍的事情嗎?”
東方飛鳳哭聲突止,抬頭茫然問道:“什麼事情比這還要嚴重?”
嶽文琴道:“我哥被你爹擒去翠雲宮了,大哥哥與老哥哥兩人,現在已隨後去要人,看來雙方會大打出手,而拼老命的呢?”
東方飛鳳渾身一震,驚道:“啊!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誰知道,唉,還不知道將來如何得了哩。”
東方大鵬氣道:“我大姊所受的打擊不小,嶽妹妹,你怎麼和她談論這些,豈不是更刺激她麼?”
嶽文琴揚眉喝道:“你懂什麼,我這叫做——對症下藥啊。”
東方姊弟都大感茫然,同聲問道:“什麼下藥?”
“下什麼藥?”
嶽文琴格格笑道:“我知道鳳姊內剛外和,堅強得很,所以我先用猛藥以濟之,然後再用涼藥以慰之,以的抒散她的情緒。”
東方飛鳳抬頭苦笑道:“我這時內心痛苦得要命,你還好意思説那些話,故意來嚇唬我,嶽妹妹,你好壞啊。”
東方大鵬搖搖頭道:“她説的是真話,倒並非是嚇唬大姊。”
東方飛鳳又是一驚,道:“難道爹真的把嶽兄擒去啦,兩位大哥哥也真的追去了。”
“是啊!誰還騙你不成。”
前二字,是嶽文琴與東方大鵬兩人所説,後一句則只嶽文琴一人出口。
東方飛鳳頓形緊張,道:“天哪!這怎麼辦?”
嶽文琴咂着嘴兒笑道:“辦法倒是有一個,完全操在你的手中,只看你願不願意?”
東方飛鳳指着自己,茫然問道:“我!我怎麼辦?”
嶽文琴格格笑道:“我這辦法,如果你願意,他們雙方即可化敵為友,假如化敵為友,假如你不願意,那就讓他們雙方拼得你死我活好啦。”
東方飛鳳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你是神仙?哼!説得那麼簡單,他們大人,不!我是説他們是那麼大年紀的人,所決定的事,豈會受我們的影響,而能有所改變的。”
嶽文琴也冷笑一聲道:“大人!大人又怎麼樣了,告訴你,大人們的一些決定,不一定完全都是對的,而且人們的年齡越大,越只知道死硬,頑固,食古不化,哼!為大哥哥的婚事,老神仙和長春大姊姊,那麼死硬,頑固,我照樣還不是擺平了。”
東方飛鳳展顏格格笑道:“小丫頭,別人是看你年紀小,嘴兒乖,臉兒甜,不忍心拂你之意,你就這麼得意忘形起來啦。”
嶽文琴點點頭道:“也許你説得對,可是,假如我説的毫無道理,他們也會依我麼?所以我們要動之以情,導之以理,才能有成功的希望。”
東方飛鳳已經動心,問道:“好吧!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你説説看。”
嶽文琴趁機説道:“那我們先回到長春谷去商量。”
東方飛鳳雙肩扭了一扭,皺眉説道:“不嘛!我不好意思去見冷姊姊。”
“還有什麼不好意思。”嶽文琴道:“你之所以不好意思見她,不外兩種原因:第一、在你認為她與我哥認識在先,而你在後,恐她有所誤會。第二、你認為冷姊姊對你也很好,你自覺有些對不起她……”
東方飛鳳搶着説道:“本來就是嘛,這兩個原因都有,那還用説。”
嶽文琴有點報復性的格格笑道:“傻丫頭,又不是你在使奸耍詐,玩什麼花樣和手段,她對你有什麼誤會的?你又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嚴格地來説,你還是一位被害者呢,何況她和我哥又沒有什麼婚約,你擔心這些幹嗎?”
東方飛鳳嘟着嘴兒説道:“話雖這麼説,不過,我總覺得怕遭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唾罵,恥笑,那多沒意思。”
嶽文琴微微笑道:“鳳姊姊,你若只是為了這個,那我勸你更應該面對現實,不能這樣逃避,你總不能躲她一輩子,也不可能不再見我哥啦,如果像你這樣,那你就太傻了。”
東方大鵬忽然插嘴道:“對!大姊,你應該面對現實,與冷姊姊好好談一談。”
東方飛鳳嗔道:“我的事要你管。”
東方大鵬搓着手,接口笑道:“好!好!我不管,其實作這些事情,説這些話,嶽妹妹一個人足可抵我一百個,我還多嘴幹啥嘛。”
説着,説着,自己打了兩個耳光,二女都笑了起來。
嶽文琴格格笑道:“再還有個辦法,鳳姊姊,假如你真的自覺對不起冷姊姊,而又認為她這個人的確很好,那你就分她一杯羹,讓我有兩個嫂嫂。”
東方飛鳳臉上一紅,含笑叱道:
“小妮子好不識羞,這些話你也説得出口。”
“這不什麼不得了的。”嶽文琴道:“只要你願意,你不好意思講,我給她講。”
東方飛鳳嘆了口氣道:“唉!到了這步田地,我還有什麼願不願意的,但不知道她是否願意?”
嶽文琴笑道:“哈!我的東方大小姐,你別搞錯了,如果這是你的權利,你之所以分她一杯羹,那還是你尊敬她,看得起她,才給她面子了,我相信以她平常的為人,她不會不願意。”
東方大鵬忍不住又插嘴道:“對!只有這樣解決,才是最好,大姊,假如冷姊姊也和你一樣心意,從今以後因為你的關係,而也不理嶽大哥,豈不害嶽大哥兩頭落空,痛苦的還是你們三人……”
“豈只是他們三個人。”嶽文琴趁機加油道:“假如狂生和神君兩人,真與你們爹孃拼鬥起來,到時大家都被捲入這場旋渦之中,不但你我,連雙方的長輩,以及關心我們的人,全都臉面無光,而終生遺憾哩。”
東方飛鳳渾身一震,覺得的確嚴重,故隨口問道:“如果依你所説的解決辦法,他們雙方就打不起來了啦。”
嶽文琴點點頭道:“只要你和冷姊姊,兩人手挽手兒,高高興興,歡歡喜喜,往他們中間一站,話由我來説,看他們那幾張老臉往哪裏放。”
她這樣一説,又將東方姊弟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卻聽嶽文琴繼續説道:“以我想東方老前輩,絕不會真的把我哥擒去,一定是玩世叟那老兒,不解東方老前輩之意,而把話傳錯。”
東方飛鳳柳眉微皺道:“不會吧,玩世叟的本名一滌生,被譽為神州二老之一,為人胸襟豁達,心存正義,哪會從中挑撥。”
嶽文琴微帶不屑的笑道:
“所謂神州二老,那是由於二聖四奇,這次尚未出山以前的封號,自去年七月,這些人再度出山以後,他倆還老個什麼,再説,我的意思並非是那老兒有意挑撥,而是我覺得他一生醉生夢死,才因而把話傳錯。”
“當真!”東方大鵬道:
“那老兒整天葫不離手,酒不離口,很可能他把我爹的話聽錯了,才引起這場無謂的風波,而使雙方發生誤會。”
東方飛鳳半信半疑,沒有表示意見,只是雙眉皺得更緊。
嶽文琴又復説道:“如果是誤會,誤會卻可以解釋。縱然不是誤會,那也只是雙方一時的氣忿,彼此卻無深仇大恨,為何要拼死拼活,只要稍微冷靜下來,怒氣即會消散,可是,我們一去,卻有促進他們雙方提早冷靜的功效。”
東方飛鳳點頭道:“你講的確還有道理,可是——”柳眉又皺,一臉愁苦,又道:“可是嶽哥哥卻已喪失神智了,這……”
嶽文琴接口笑道:“這更不要緊,我相信二聖四奇,總有辦法為我哥醫好,假如他們連這點辦法都沒有,還奇個什麼,又還聖個什麼,再説,縱然他們都沒有辦法啦,還有老神仙啊,難道老神仙也沒有辦法呀。”
東方大鵬聽得有趣,似要故意難她一下,道:“嶽妹妹,萬一老神仙也沒有辦法呢?那又怎麼辦?”
嶽文琴卻頗為得意的笑道:“如果老神仙也沒有辦法,最低限度,我還有最笨的辦法,一定可以行得通。”
東方姊弟互相望了一眼,東方飛鳳驚道:“咦!嶽妹妹,你好像比老神仙還厲害,你究竟有什麼辦法,快説來我聽聽。”
嶽文琴正容説道:“若論單打獨鬥,我師父和你爹,都可以把夾谷妙制伏,以四奇來説,雖然一人制不了她,兩人一組該可以吧,再加上神君老哥哥、長春大姊姊,一共有五組人去找她,非要夾谷妙交出解藥來不可,這不就成了麼?”
東方大鵬拍手笑道:
“這辦法雖然比較笨一點,但很實在,牢靠。”
東方飛鳳將嶽文琴怔怔的望了許久,方嘆口氣道:
“唉!嶽妹妹,今天請恕我説句實在話,以前我姊弟兩人,只在東南行俠,所以俊書生、俏哪吒之名,響遍東南數省,哪知去年四月,忽然傳來嶽騰與你無影童子的大名,崛起中原,因此我姊弟兩人,才向中原觸角。”
但見她仰頭抒了口氣,道:
“本來,我們姊弟是想與你兄妹,別別苗頭,暗較手勁,哪知在大巴山區,與你們幾次會晤,又與敵人數場惡戰,令兄的武功,我們姊弟早已佩服,你嶽妹妹超人的才智,今天又使我大開眼界,這樣看來,你兄妹實在比我們姊弟強過太多太多了。”
“鳳姊姊,你瘋啦。”嶽文琴笑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説這話幹嗎?要我罰你是嗎?”
當她説到一家人時,東方大鵬心裏感到暖暖的,甜甜地,舒服極了,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
嶽文琴伸手一拉東方飛鳳道:“鳳姊姊,快走嘛,我們在這裏耽誤的時間太久啦,再不立刻走,恐怕就來不及了,到那時才後悔呢?”
最先,東方飛鳳在嶽文琴半拉半就的情形下,緩緩上路,也許她年齡真的較大兩歲,所以她的功力也略高一點,跑得比其餘兩人快。
嶽文琴回頭與東方大鵬會心一笑,立刻追了上去。
此時,晨曦初透,東方微現朝敦,林中的小鳥,也在嘰嘰喳喳,互相告訴新的晨空,又將是一個好的開始。
東方飛鳳的心情,也因而開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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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事,傳播得最為迅速,快捷。
簫聖東方老兒擒走嶽騰,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兩人,隨後追蹤,意奪回嶽騰之事,早已不徑而走,喧騰武林,風滿江湖。
這是一件大事,假如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兩人聯手,真的與簫聖與翠雲仙子夫婦,交起手來,那真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惡鬥,必然驚險,刺激,好看得緊。
也是一件不幸的事,雙方同屬俠義道人物,享譽武林,同受萬人景仰,各派崇敬,只是為了各人的個性太剛,太強,而互起衝突,大打出手,甚至以死相拼,那真是太不智,也太不幸了。
所以,氣氛頓形緊張,真是風聲鶴唳,殺機峭抖。
所以凡是與雙方有交情,有關係的人,無不憂心忡忡,披星戴月,匆匆忙忙,向浙江雁蕩山翠雲宮趕去,希望能將此事化解,消彌這場無謂的惡戰。
可是,誰都以東嶽狂生以及烈火神君的暴燥,再加上東方老兒的頑固,古板,誰也沒有信心,能將這場惡戰化解得了。
最先聽到消息的是白雲大師,那時他正在浙西一帶遊俠,一聽這消息就匆匆往浙東趕去,又幸好此去不遠。
由於雙方都是朋友,當然他的本意,是跑去向雙方之人勸解,但假如萬一事情已弄得不堪收拾,因為他與簫聖夫婦交往較厚,所以,他很可能站在翠雲宮的一方。
八荒神丐洪九公,奉老神仙命,正在武夷山區採藥,該山區於閩贛二省交界之處,距雁蕩山也不遠,一聽到這消息大驚之下,也忙忙向翠雲宮趕去。
此人生性正直,耿介,絲毫不苟,雖然他與狂生交厚,但他卻並無偏坦狂之意,不過,嶽騰自小為他所救,又是他一手帶大,他與嶽騰之間,有一份不遜父子的情感,如果江湖所傳是實,在他內心裏,卻就覺得東方老兒,未免有點小題大作了,實在過份了一點。
所以他這次去,固要將嶽騰救出,又要寧事息人,不傷和氣。
無相聖尼,剛到了排雲洞老神仙處,本欲前往長春谷小住,哪知僅走到濟南,就獲此消息,來不及重返泰山,就連夜南下,直奔雁蕩山翠雲宮。
當然,既稱聖尼,修為自必甚高,無相,無我不嗔,不怒的最高境界,她這次去純碎是以客觀身份,超然立場,以雙方調解此事,決無任何絲毫偏護。
最後連老神仙也親自下了一道旨令,並派啞老,純陽子,以及玉面觀音柳月嬌三人,送往翠雲宮。
由於已經密封,三人不敢啓視,故不知寫些什麼。
這件事,連老神仙都知道了,而且還這麼慎重,可見是相當嚴重,因而三人兼程急趕,連放奔馳,深怕遲到一步,而造成終身遺憾。
在各路人馬匆匆趕往翠雲宮的途中,有一組人卻是最多,也最突出,當真是風格別俱,多彩多姿。
那就是,以長春仙子為首,所領導的這一組人。
東方飛鳳在長春谷,跟隨烈火神君學習搖天八扇的那兩月期間,與冷翠薇兩人,本就相處得很好,漸漸越交越篤。最後竟成了閨中密友,再加嶽文琴與長春仙子兩人,從中解説,勸導,冷翠薇欣然答應,毫無做作扭捏之態。
説好以後,即行上路,鐵枴銀婆與東方大鵬,在前開路,冷翠薇與東方飛鳳,手挽手的隨後跟進,嶽文琴與長春仙子,走在中間,最後跟的是金銀雙婢,以及蘭姬,菊姬,一行十人,浩浩蕩蕩,直向雁蕩山翠雲宮奔去。
這十人中,只有東方大鵬一人是個男孩,其餘的全是女人,一路上花枝招展,鶯聲燕語,引起多人圍觀。
由於每個人都暗暗有點隱憂,所以各人都有些肅穆,一路上都只是埋首走路,很少言語,唯有嶽文琴,活潑仍如往昔,沿途指指點點,問東問西,算是最有生機。
正行之間,但聞長春仙子道:
“小妹妹,你説你大哥哥,和簫聖東方老兒,真的會聽你的嗎?我看不會嗎,他們都是那麼大年紀啦……”
嶽文琴回頭一笑,接着又向前面翹一翹説道:
“大姊姊,你放心,有這麼兩個寶貝,在我們手裏,還怕他們雙方不聽話嗎?哼!年紀大有什麼用……”
話未説完,忽見冷翠薇回頭問道:
“小妹妹,你和大姊姊兩人在談些什麼?”
嶽文琴搖頭笑道:
“沒談什麼,只説你和東方姊姊,春花秋月,各俱典型,各有其妙,我哥的福命大,魚與熊掌,得而兼之。”
冷翠薇與東方飛鳳二人明知嶽文琴所説非實,也就不予再問,隨又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以上是白道人行蹤,共有五組向翠雲官匆匆趕去。
對於羣魔方面來説,這本是一個大好機會,如果乘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與翠雲宮簫聖夫婦廝拼力鬥之際妖魔齊心,大舉進犯,未嘗沒有成功的希望。
可是,天下事往往卻不盡如人意,目前機會雖好,但在他們內部,也存在着幾個嚴重的問題。
第一、北邙鬼妖左丘光,與星宿人妖夾谷妙兩人,既為天龍教的太上護法,那麼該教的一切行動準則,都要以兩人的意見為上,鬼妖自遼東返回以後,傷雖養好,卻在閉關進修更高一層武功,尚需一月方能行功圓滿。
至於人妖夾谷妙,卻被簫聖所傷,目前尚不能視事。
第二、除了這兩位太上護法以外,雖然其餘的人,都被稱為護法,蓋因各人個性不同,成就不同,威名聲望不同,所以也大有差別,舉例來説,天殘老邪聞人美,千毒人魔淳于善,九指飛魔西門無忌,鳩面老邪令狐嬌,萬蛇尊者呼延仁,神力天尊谷石這些人雖然兇名久着,武功也確實不錯,但都是獨來獨往,既不願意受拘束,更沒有領導及組織才能,何況目前還散居各方。
至於南海雙兇邢氏兄弟,以及天童,地叟等四人,武功固然不弱,但論名氣,卻就較以前諸人遜色多矣。
自虯髯蒼龍鮑金城死後,由矯天玉龍傅銓,晉升為大壇主,就聘令師豺心血魔喬陰,天煞公羊勝,地煞長孫蕙三人,為該教的常住護法,所謂常住護法,職位雖比太上護法略低,但實權卻就較其他護法大多了。
不論領導,組織,策劃,豺心血魔喬陰,都有這方面的能力及專長,卻偏偏於不久前,被幾個年輕人,奪去一目,斷去一臂,並還捱了一掌,如今也在養傷。
天煞公羊勝,地煞長孫蕙夫婦二人,之所以被聘為常住護法,一則是因為他倆曾領導遼東一派,雄霸關外數十年餘年,有着這方面的經驗和能力,二則,因為他倆是夫婦,在外行走不慣,又需安定下來。
第三,就是由於豺心血魔喬陰負傷,如今天龍教負主要的責任的,就只靠天煞公羊勝了,可是,此人雖善於組織,頗有經驗,但在武功來説,似比其餘諸魔略差,而且魄力不夠,前次在烈火神君面前一再低聲下氣,即是其例,所以其餘諸魔對他,都只是表面應付,內心卻不盡服。
第四,其諸魔散佈在外,各人都是獨來獨往,不易招集,所以,目前雖有大好時機,卻沒采取行動。
當然,他們也有他們的想法。
那麼他們的想法,又是什麼呢?
一、這已是五月下旬,再有一月時間,即是大會招開之期,到那時,羣魔自會一一陸續到齊。
二、再有一月,北邙鬼妖已功行圓滿,星宿人妖和豺心血魔的傷勢已愈,而羣魔又已完全聚集。
三、到那時,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兩人,拼鬥簫聖夫婦,縱然不是兩敗俱傷,但經過數場惡戰,雙方亦必精疲力盡,其時機可能比現在更好。
四、趁己方人手到齊,而對方又是精疲力竭,一舉之下,不難將翠雲宮搗平,然後乘勝利之餘威,掉轉頭再殲長春谷,將這兩大據點消毀,那麼二聖四奇,亦必亡傷殆盡了。縱有殘餘,亦不足患矣。
至於殲少林,滅武當,降峨嵋,那只是天龍教幾位壇主的想法,這些門派,可沒放在羣魔的眼中。
總之,這次簫聖東方老兒擒走嶽騰,是有些不智,而狂生和神君兩人,隨後追去,要將嶽騰搶回,亦有些不值,在羣魔環伺,雙妖虎視之下,怎可自相殘殺,而給敵人有利之機,的確是大大的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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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是六月下旬。
就在江湖謠傳紛紛,風雲為之變色之際,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兩人,已來到了北雁蕩山翠雲宮外。
雁東山瀕於東海之濱,尤其北雁蕩離海更近。
翠雲宮即是修建於北雁蕩山之顛,朝看日出,暮採晚霞,夜聽濤音,各盡其妙,縱目遠眺,只見雲天相接,汪洋一片,而水雲深處,卻又是帆影點點……
在女詞人李清照,“漁家傲”的詞中,開頭就有這麼兩句:“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站在雁蕩山巔,極目東海,就更能體會到,這兩句描寫得真,描寫得妙,清麗,生動,而意境又極深遂悠遠,的確不愧是名家手筆。
翠雲宮,完全是用光滑,平整的綠色大理石所建成,每當白雲拂過,輕霧繚繞,就會變幻出瑰麗的色彩,但以翠綠較重,故因而得名。
兩人在外面院子裏,最先見到的是龐天鰲。
龐天鰲手中拿着一根足有百餘斤的鐵槍,卻輕若無物,在那裏耍得呼呼作響,風雨不透。
烈火神君暗吒一聲,道:
“嗨!這孩子好大的力氣哩。”
東嶽狂生笑道:
“他就是鰲兒,是東嶼一派龐島主的幼子。”
鰲兒一聽身後有人講話,立即停了下來,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怔怔望着來人,對東嶽狂生似乎有點認識,卻已記不起來了,許久,才笑着問道:
“兩位老伯伯是誰啊?這一位,我好象認識。”
東嶽狂生撫摸着他的頭道:
“我知道,你就是東海龐天鱉,也就是鰲兒。”
鰲兒點頭笑道:
“是啊!老伯伯,那你們兩位呢?”
東嶽狂生撫須一笑,故意提高聲音道:
“我是東嶽狂生,他是烈火神君。”
果然,但聞屋內有人哈哈笑道:
“狂生和神君兩人,果然來我翠雲宮……”
笑聲中,簫聖東方啓明,與乃妻翠雲仙子,另外還有一位,就是白雲大仙,三人一齊迎出廳來。
原來這位大師,倒是古道熱腸,於昨夜早已趕到。
三人迎出以後,東方老兒拱手笑道:
“兩位大駕光臨,翠雲宮倍增光彩,請進,請進。”
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兩人只鼻中哼了一聲,雖然沒説什麼,但神色頗不友善的向廳外走去。
一個驕狂過甚,一個性烈如火,兩人都是過份剛直,彼此心意相同,覺得既成敵對,又何必這麼裝模作樣,虛偽矯飾,蓋因對方接連説了兩個請字,不但即刻發作而已,反而憋了一肚子的悶氣。
白雲大師冷眼旁觀,覺得二人太過無禮,心中有些不説,也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卻暫時忍住,沒有發作。
雙方於廳內坐定以後,翠雲仙子親為兩人布茶,顯得共是賢淑温婉,落落大方,彷彿彼此之間無事一般。
東方啓明對着烈火神君,拱手笑道:“聽説神君嘉惠小女,將你新創的搖天八扇,都教給小女了,真是感激不盡,老朽夫婦這廂謝過了。”
烈火神君木無表情,冷冷説道:
“我只不過奉老神仙的指示行事,你要謝也不用謝我。”
東方啓明怔了一怔,重又看了兩人一眼,道:
“怎麼啦?二位似乎有些來意不善,難道……”
東嶽狂生接口冷笑一聲,道:
“東方老兒,你自己心裏明白,還明知故問幹嗎?”
東方啓明茫然問道:“老朽作錯了什麼?你叫我明白什麼呢?”東嶽狂生氣道:“縱然我師弟有什麼不對,你將他擒住以後,長春谷就近在咫尺,你為何不將他帶去長春谷來見我,而要擄回你翠雲宮來,你明明不是沒將我東門傑放在眼中麼?”
“是啊!”烈火神君道:
“嶽騰老弟一下山就曾與我結拜,是我這世上唯一的義弟,凡是武林中人,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東方老兒,你這樣作法,置我面目於何地?”
東方啓明暗想自己本是好意,反被誤會,因而也有些不悦道:
“二位如此説法,卻就有欠公平了……”
東嶽狂生倏然站起道:
“什麼有欠公平,哼!你以大欺小,以長欺幼,未經對方長者許可,隨便擒了就走,不許別人有欠公平,哼!天下果有此理麼?”
只見他越説越氣,最後竟大聲吼了起來。
白雲大師連忙從中勸道:
“有話好説,有話好説,狂生別要生氣……”
東嶽狂生接口説道:
“大師,這兒沒有你的事,請你別管,我只與東方老兒論理,請你別要插嘴。”
白雲大師好生沒趣的站在一邊,心中卻頗為不服。
但聞東嶽狂生生氣道:
“東方老兒,我一問你,現在你把我師弟囚在哪裏?”
東方啓明心中有氣,只將狂生瞅了一眼,沒有作聲,翠雲仙子卻含笑説道:
“東門兄説哪裏的話,我們怎麼會把令師弟囚起來呢,只是在練功房中,讓他自行運功而已。”
説話後,隨手打開左邊一扇門扉,又道:
“你看,令師弟就在這裏,這是最好的一間雅房,也是我夫婦平時練功的房間,哪裏算是囚禁哩?”
東嶽狂生凝目望去,只見房內光縱明麗,清靜雅緻,明窗淨几,織塵不染,的確是一間理想的練功房。
但見師弟端坐在一個蒲團上,閉目垂視,正在運功。
東嶽狂生回頭將東方老兒望了一眼,正要舉步向房內跨去,忽覺東方老兒身影一幌,已來到自己身側,伸手一攔道:
“怎麼?你現在就想將他帶走?”
東嶽狂生劍眉一挑,道:
“你以為我不敢?”
東方老兒面色微愠道:
“憑你東嶽狂生還……”
他本來是想説,憑你東嶽狂生很難醫好他的病,哪知只説了一半,東嶽狂生已誤會其意,暴喝一聲説:
“閃開!”
信手一掌,向東方老兒右肩推去。
東方啓明翻腕之間,就已將他這掌接下。
雖然兩人都未用出全力,但同時都被震得退後一步。
這是兩人生平第一次交手,由於各人都不知道,剛才這一掌對方究竟使出了幾成功力,又互震於對方名氣不低,所以誰也不敢貿然出手,只有互相注視,凝神以待。
只見東方老兒一面卷着衣袖,一面氣道:
“你這狂生一向驕世傲物,老朽今天就稱稱你的斤兩。”
捲袖搶腕,一副急欲打架的樣子。
東嶽狂生朗朗笑道:
“彼此,彼此,我東門傑早就想鬥你一斗。”
心知這老兒的確有些斤兩,自己千萬不可疏神大意,也就連忙束腰緊帶,準備全力一拚,決勝負。
看這兩人這般樣子,這種緊張情勢,似乎真的要大打一場,各人才肯善罷干休。
白雲大師見此情形,抱着大紅葫蘆,猛灌了幾口,才暴喝道:“真的要打嗎?”
烈火神君指着他道:
“白雲大師你最好別要插手,免得傷了彼此和氣。”
白雲大師氣道:
“你們如此欺上門來,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麼?你不服氣是麼?”
四人兩組,都是氣勢兇兇,一觸即發,而且,一旦觸發了即不可收拾,急得翠雲仙子團團知轉,忙道:
“別要這樣,別要這樣,千萬別要這樣。”
忽聞鰲兒在前面院中喊道:
“八荒神丐洪爺爺駕到。”
東方老兒又連忙捲起衣的袖放了下來,正欲出廳去迎接,老化子八荒神丐,已經跨了進來。
東方啓明點頭笑道:
“洪老哥,你來得正好,就請你來評評理。”
八荒神丐洪九公道: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值得把數十年的朋友鬧翻。”
東嶽狂生冷哼了一聲,道:
“長春谷近在咫尺,就是排雲洞也不太遠,這老兒把我師弟擒了以後,既不來長春谷找我,也不去排雲洞找恩師老人家,卻直接擒他到翠雲谷來,你們説,這老兒是不是相當混蛋。”
“什麼?”東方啓明喝道:
“你老小子還敢罵人?哼!老夫今天真要鬥你一斗。”
接着,又挽衣袖,而且挽得飛快,看來立刻就要出手。
“來啊!”東嶽狂生氣道:
“別以為你簫聖的名氣駭人,我東嶽狂生可不信邪。”
又將腰帶緊了一緊,一副準備打架的神情。
八荒神丐洪九公站在兩人中間,急道:
“別這樣,別這樣,有話好説,有話好説……”
凡是兩人吵架,而且即將動手,只要中間有人勸阻,那就勢必吵得更兇,更厲害,藉以壯大聲勢。
“洪老哥,你別要阻我,今天我非要和狂生打這一架。”
“老化子你讓開,我今天就摘下他這塊簫聖的招牌。”
他兩人這一勢成騎虎,弓弦滿張,白雲大師卻就更加氣沖斗牛,取下肩頭長劍,雖然尚未出鞘,卻已感到殺機峭抖,暴聲喝道:
“好啊!要打咱們今天就大幹一場,灑家先上。”
“好啊!”烈火神君連跨二步,道:
“只要大師有興,老夫奉陪。”
白雲大師右手握着劍柄,左手握着劍鞘,只要微一抖動,寶劍即可出鞘,望着烈火神君示威道:
“神君,灑家先不妨告訴你,我這寶劍,名叫莫邪,乃是前古仙兵,出鞘以後,必需飲血方收。”
翠雲仙子見情勢危急,身形一閃,到了兩人中間道:
“使不得,使不得,大師千萬使不得……”
驀聞烈火神君暴喝一聲道:
“好!老夫先掀掉這座屋頂,然後再以一枚天雷塹,包括我自己在內,通通炸死在這裏,誰都別想活命。”
大家凝目望去,只見他手中握着一顆雞蛋大的紅色彈丸,正在向屋在觀看,彷彿是在看什麼從地方下手。
在遼東雙煞的大寨中,白雲大師就見識過他這天雷塹,爆炸的威力,同時也看見過此人的蠻橫,説幹就幹,絕不拖泥帶水,也從不考慮後果。
武林中人,誰都知道,這烈火神君一旦耍起橫來,簡直像神瘋子一樣,理智業已失去,哪裏還會講理,因而才被人稱之為魔,所以廳內眾人全都驚得一呆。
眼看事情擴大到這種地步,真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方聽八荒神丐笑道:
“神君老弟,不值得那樣,快收起來。”
烈火神君嘟着嘴氣道:
“收起來幹嗎?大家都想拼命嘛,我和狂生老弟兩人,總要撈個夠本啊,哪能白白遭人毒手?”
説話之間,就向屋頂微一揚手,大家都被驚得渾身一震,白雲大師與翠雲仙子兩人,更是共同一聲——
“啊!”
幸好,他尚未真的將天雷塹擲出手去。
這當兒,忽聞鰲兒又在外面高聲報道:
“無相聖尼前輩駕到。”
東方啓明兩手微抖,又將捲起的衣袖又抖了下來。
眾人正要迎出,無相聖尼一步跨進門來,並道:
“還好!還好!貧尼來得正是時候。”
一看她滿頭大汗,一身風塵,就知道她經過長途跋涉,而又是匆匆忙忙的趕來,翠雲仙子立即為她布上了一杯香茗,她隨即喝了一口,卻聞東方老兒道:
“別來無恙,聖尼一向可好,如今在下遇到一件極為棘手的問題,正要請聖尼協助,可巧來了。”
無相聖尼笑道:
“請問施主有什麼問題?莫非是嶽騰那孩子與令嬡之事,其實,這是前緣已定,好事一件,請賢夫婦別……”
“哪裏,哪時。”東方老兒連連搖頭,接口笑道:
“愚夫婦再怎麼食古不化,也不會為這些兒女私情操心,他們自有他們的情緣,福份,愚夫婦雖然想管,也管不了,只是嶽騰那孩子,被星宿人妖夾谷妙,強迫餵了一粒喪神丸,從此痴呆,傻笑,至今未愈。”
眾人聽得大吃一驚,卻聽他又繼續説道:
“當時我一見到那孩子,就驚得呆了,後來想以音律之來喚醒他的神智,可是我的千年碧玉簫又未帶在身上,所以就立刻將他帶來了翠雲宮中,如今每天晨昏兩個晨辰,為他吹奏一曲安魂曲,雖有起色,卻無大效,每吹奏一次,他只能清醒一個時辰。”
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兩人互望了一眼,方知其中大有誤會,東嶽狂生插嘴道:
“既然這樣,那你為何不早説?”
東方啓明餘怒未息道:
“你倆一來,就盛氣凌人,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哪會容得我説話呀,再説,我也不曉得你倆是否弄清真相。”
東嶽狂生拱手一揖道: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幹嗎。”
烈火神君突然氣道:
“這都是一滌生那老小子搞的鬼,想不到他居然敢從中挑撥,害我與狂生兩人賭氣前來,差點還大打出手。”
八荒神丐皺皺眉道:
“不會吧,玩世叟不會是那種人啊。”
白雲大師笑道:
“那老兒灑家知道,絕不會是説是非的人,否則,灑家也不會將醉八仙的純陽妙步傳授給他,神君老哥,對不起,剛才是灑家的錯,多有得罪……”
烈火神君也是哈哈一笑,學着東嶽狂生的話道: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還提它幹嗎?”
卻聞東方老兒道:
“也許是老朽當時情急,話説得不夠中肯,也許那小老兒本人就有了誤會,或者沒弄清楚事實真象,希望神君和狂生兩人,也就別責怪他了。”
“再還有。”無相聖尼説:
“以後大家都要裝得若無其事才是,免得被那些小輩們見了笑話,唉!現在的年輕人,一個一個都精得要命,大家千萬別讓他們看出一點兒破綻。”
眾人同聲應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但聞東方老兒又道:
“至於嶽騰那孩子,老朽想來,聖尼所習既是無相神功,相信聖尼也只有試試了,既然如此,貧尼這就去看看。”
正要站起身來,卻聽鰲兒又高聲報道:
“排雲洞啞老前輩,純陽子老前輩,以及白柳山莊冷夫人,三人聯袂駕到,並帶有老神仙書信一封。”
眾人都是微微一驚,暗道:這件事怎麼連老神仙都驚動了,真是過意不去,過意不去。
於是,大家都站起,出廳相迎。
大家入廳坐定以後,純陽子方將老神仙書信承上,於是各人又紛紛起而圍觀,只見上面着:
字奉東方老弟勳啓:
小徒東嶽狂生,頑劣成性,希多鑑諒,是為幸也。
啓者:妖魔會期即屆,紛紛聚集武功山天龍教總壇,而諸君又復相聚於翠雲宮,何不趁機討論除魔衞道大計,果能如是,誠為武林之福,萬民之幸也。
老朽似於七月初三早清晨,在武功山頂,遙觀神君及眾小友,大展雄才,降妖除魔,以申張正義,並候佳音,盼諸君及眾小友,均勿負雄才二字矣。
海天遺叟手字
讀完以後,無相聖尼莞爾一笑,道:
“老神仙的確修為有素,在頭兩句,即將這麼重大的事,輕描淡寫帶過,不像我們各人自緊張,尤其對東門施主,雖有責備之意,卻又不似深究,真是風趣,詼諧,令人拍案叫絕。”
“頑劣成性!”東嶽狂生突然笑道:
“哈哈,頑劣成性!他老人家還把我當小孩子看待。”
“説來老朽也是慚愧得很,不説也罷。”東方老兒道:
“倒是老神仙要我們商討除魔大計,依聖尼之意呢?”
無相聖尼略一考慮,道:“貧尼還是看看嶽小施主以後再説,還是晚上我們再研究吧。”
隨即站起身來,向嶽騰運功室緩緩走來。
當長春仙子與嶽文琴,這一批人趕到翠雲宮時,東嶽狂生與東方老兒,正在下棋,純陽子則在一旁觀戰,三人談笑風聲,妙語如珠。
烈火神君、白雲大師、啞老三人卻在另外一桌,剝着花生喝酒,也是談笑自若,風趣橫生。
無相聖尼則在施展開頂大法,為嶽騰醫病,不過,因為房門是關的,她只是沒有看見了。
翠雲仙子帶着僕婢,在準備酒宴,冷夫人站在一旁與她聊天,偶而幫一幫忙。
這一切都是如此和諧,這麼優雅清閒,根本看不出爭吵與打鬥的跡象,別人都還罷了,唯獨小妮子嶽文琴卻就甚感奇怪,迷惑不解。
她跟在翠雲仙子的屁股後面,跟去跟來,幾次想問,卻又不好意思,可是,最後是問了出來道:“伯母,難道大哥哥和東方伯伯兩人,沒打起來麼?”
翠雲仙子搖搖頭道:
“沒有啊!”
“真的沒有,連架都沒吵麼?”
翠雲仙子方微微笑道:
“他們兩人只是一個捲袖子,一個緊腰帶,扮着要打架的樣子,可把我們緊張了一頓,最後真的沒打起來。”
她這一講,冷翠薇和東方飛鳳兩人,早已格格笑了起來,就連長春仙子和冷夫人,也覺得有趣,暗自好笑。
嶽文琴卻將嘴兒一嘟,道:
“那多沒意思啊。”
翠雲仙子微微一驚道:
“唉!乖侄女,聽你口氣,真希望他們打一架似的?”
“那倒不是。”東方大鵬笑道:
“媽媽,嶽妹妹希望趕到時,他們正爭得面紅耳赤,她就可以假裝好人,連審帶罵的好好訓他們一頓,看他們幾張老臉往哪裏放,如今這個樣子,嶽妹妹的希望落空,她自然覺得沒意思羅。”
翠雲仙子、冷夫人、長春仙子都覺得好笑。
冷翠薇與東方飛鳳兩人,更是笑得花枝亂抖,她二人一進屋來,一直都是手挽着手兒,形影不離,並時而竊竊私議,狀甚親暱,看在翠雲宮主和冷夫人眼裏,已知其意,所以都暗暗點頭,心説:這樣也好。
黃昏時分,嶽騰神光煥發,俊彩依舊,隨着無相神尼走出練功房,大家見他痊癒,都甚高興,他當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大家既未説他,也未追問,他也就落得含含糊糊的混了過去。
尤其,冷翠薇與東方飛鳳二人,對他更是體貼入微,絕口不提最近發生的事,使他心大為感激。
晚宴席間,大家商討進剿天龍教的事,公推無相聖尼為首,發號司令,這的確是最適當的人選。
少頃,但聞無相聖尼説道:
“既然各位推貧尼掌舵,貧尼也就不客氣了,這就來分配任務,希各位依令而行,不得有誤。”
全都站起來恭身應諾以後,才又重新落坐。
經過一番熱烈討論以後,作成下列幾點決議。
一、對天龍教武功山總壇,分為東西線進攻,東面一線由簫聖東方老兒和白雲大師兩人打頭陣,嶽文琴、冷翠薇、東方飛鳳三女這第二路,八荒神丐洪九公與啞老二人,為接應。
西面一線則由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兩人打頭陣,嶽騰與東方大鵬為第二路翠雲仙子為接應。
無相聖尼帶領純陽子、冷夫人、龐天鰲、鐵枴銀婆、金銀雙婢、蘭菊二姬等人,作為後應,以俾壓住陣腳。
二、為避免敵人發現行蹤,所以採取夜行晝伏,同時這正是六月下旬,天氣熾熱,晚上趕路也較涼快。
三、東西兩線均於七月二日亥時,同時發動攻擊,向武功山總壇硬闖,抗拒者格殺無論,務需於翌日清晨,將羣魔及天龍教人殲滅,然後至武功山頂與老神仙會晤。
四、老一輩人,以妖魔為重點,幾位年青人則以天龍教的壇主,香主,以及分堂堂主等人,為搏殺的對象。
接着,又規定了些聯絡暗號,以及通訊方法。
這些老一輩人,個個都是身經百戰,頗有經驗,而且又不是第一次通力合作,各人都怕落人之後,所以大家都暗中較上了勁,各人都想在這一戰之中,要一展雄才,大顯身手,戰志甚為高昂。
論議完畢,餐也用好,即行連夜上路。
※※※
七月初二的亥時分,星月無光,夜黑如墨,武功山下,卻是殺機瀰漫,暗濤洶湧,一場驚天動地的搏殺,即將開始,但這大戰以前的片刻寧靜,卻充滿了無邊的兇險,幾乎使人喘不過氣來。
嶽騰與東方大鵬兩人,潛伏在山腳下里多路的田野上,四隻閃亮的大眼凝神注視着前面山腳,直同兩隻在草叢中窺伺的花豹。
驀然——
東西兩邊的山腳下,各自發出轟然一聲巨響,兩朵火花沖霄而起,翠綠的光焰,照遍雲空,卻只一閃即逝。
但聞東方大鵬道:
“嶽大哥,大哥哥們已經發動了,我們快去。”
一里之距,並不算,兩人幾個起落,就已來到山腳遊目四顧,遍地死屍,傷殘累累,忽聽東方大鵬驚道:
“啊!嶽大哥,這不就是豺心血魔喬陰?”
嶽騰點點頭道:
“你看,萬蛇尊者也死在這裏。”
這時,整個武功山,到處都響起陣陣打鬥聲,喝叱聲,嬌叱聲,以及哀嚎慘叫之聲,人聲嘈雜,混亂一片。
再加上遍地大火。烽煙撩天,更是悚目驚心。
尤其那轟爆炸聲,宛如天崩地塌,越發嚇人。
嶽騰大鵬二人,剛至寨前廣場,正遇上矯天玉龍傅銓,冷麪閻羅艾青,及紅蓮姬範麗,三大壇主帶領數十多名香主,將兩人團團圍住。
兩人一聲虎吼,筆劍爭輝,灑出一片耀眼璇光,暴起一天璀璨,但聞哀嚎四起,慘叫頻傳……
嶽騰英風倍長,豪氣陡增,揚手一劍,立時,劍氣如潮如浪,慘呼聲中,傅銓一顆頭頗已飛上半空,左腕一翻,要得範麗頓時倒地而亡。
驀聞身側一聲哀嚎,側頭望去,冷麪閻羅艾青,眉心一個血洞,緩緩倒了下去,東方大鵬則望着自己一笑。
斯時,眾香主因羣龍無首都紛紛亂竄。
這當兒,忽從寨內竄出兩條人影,揚首望去,原來是天童、地叟,嶽騰正要仗劍而上,卻從身側飛聘條大紅錦,凌空一兜,將那兩人兜了幾個斛鬥。
原來是翠雲仙子展出了錦雲兜,正要再行施展,忽然又是一條人影,從寨內奔出,並對天童、地叟喝道:
“你快逃到我星宿海去……”
驀聞長春仙子一聲嬌叱,揚手一指點去,星宿人妖夾谷妙,已如驚弓之鳥,哪敢硬接,帶着兩人如飛而逃。
劇烈的戰鬥,直到三日清晨,才逐漸停止,檢點成果,天龍教總壇已成一片焦土,鬼妖及羣魔全被誅滅,僅只跑了星宿人妖夾谷妙,和天童、地叟三人,幾位壇主,亦全部跑了,其屬下香主也死了一干餘人。
羣俠方面,當然是毫無半點損傷,真是奇蹟。
一輪紅日,冉冉上升,渾圓紅潤,恰似一枚透熟的朱果,更像老神仙的輕綻的微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