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教場殺禍殃
天意弄人,當真可笑?
小白以黃金二十載建立“小白皇朝”,還未正式登基,卻被原來困在“天牢”內的大師伯天夭易容取代,一下子失去所有的,二十年心血霎時間化為烏有。
“十大神兵皇榜”本意是為小白尋找十位絕世高手,以建立最強實力,助小白統領江山、鞏固杜稜。
一子錯,卻鑄成大禍,天夭利用競戰化為“殺戮戰場”,陰謀、陽謀,盡在其中!
李太白與醜醜為“十大神兵皇榜”掀開第一幕殺戰!
雖然年已近古稀,李太白依舊一派仙風道骨模樣,輕撫白髻一臉祥和,只是仍掩蓋不了雙目中的濃烈殺機。
眼前的醜小子,實在太輕佻傲慢,好想教訓他一番,但憑李太白閲人無數的經驗,醜小子看來並不容易對付。
為了隱藏實力,留待往後決戰殺敵不備,李太白抽出腰間三尺七寸的鐵劍“天仙”,心中暗自決定只以神兵斬殺,最強的“先天無形劍氣”,暫且半招不發。
以鐵劍搖指醜醜,單手負背,李太白含笑道:“‘天仙’在此,你能否奪為己用,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
醜醜蹲在地上,以手託面,細意欣賞李太白持劍的英姿,驚歎道:“好像,好像,實在太像。”
李太白問道:“像甚麼?”
醜醜笑道:“像極了守住大門的狗公差,哈……!”
無聊話當下教劍仙動怒,“天仙”晃動,挽起劍花像滿天星雨繽紛,照得醜醜連眼睛都睜不開來。
單手遮擋,醜醜大喝道:“太耀目,甚麼都看不見哩!”
以手支地,醜醜鴿子翻身彈射而起,險險避過季太白集中下盤的殺劍,翻身便躍到敵人身後。
醜醜又來大聲嚷道:“老狗公,小心跌個四腳朝天,爬不起來啊!”
“天仙”失去目標,快要插入地下,豈料劍尖似有生命般,當醜醜翻身落地的同時,竟拐彎再次急襲敵人。
李太白不愧為一代劍仙,劍法路數每每匪夷所思,難以捉摸。手腕一轉,便把直衝的劍勢改為迥刺,更免去了前撲劣勢,揮出猛烈、厲烈、狂烈的七七四十九劍劍花密集再次殺向醜醜,一劍千鋒,立時織出重重劍網,封住敵人退路,只剩下硬拼一途。
醜醜恰如李太白所願,雙腳往地上一點,便飛若流星般疾衝向劍仙的劍網。
李太白心裏暗笑,“天仙”織成的劍網更是繁密,把醜醜上下,左右,前後都罩得密不透風,不見天日。
此招正是“天仙缺三”的“不見天日”。
醜醜身處劍網織成的暗黑空間裏,眼中全不見應有的驚疑、惶惑、懼怯,只有“期待”。
期待必殺的一劍快來。
空間內劍氣橫衝直撞亂割醜醜,但全都被醜醜的護身罡氣截擋,終於,黝暗空間露出一線曙光。
醜醜臉露笑態,期待的殺劍終於到來,他卻沒有運起任何防守招式,只把雙目徐徐合上。
龍吟聲一時不絕,一道劍光斜斜飛來,如驚芒掣電,長虹驚天。
殺醜醜!
沒有起手,沒有運氣,只是向後退丁半步,不多不少只退半步,輕描淡寫,從容不迫。
“不見天日”破殺而前,突然又停住,李太白驚疑之際,只見醜醜以雙指夾住了劍,先前退後半步正好教殺方剛盡,“劍神指”配合詭奇精準的步法,一舉制住殺招。
攻勢已盡,李太白登時破綻大露,醜醜貫勁雙掌,於短距離搶攻,右膊撞頂得李太白退飛半步,一衝前又抓住手腕,再以手肘疾撞,來回攻擊。
從沒想過自己賴以自豪的劍招,會被人輕易破解,李太白錯愕間,已接連被痛擊了十多招。
説到底李太白始終是用劍神人,靈台一瞬間回覆清明,以劍借力翻身拉遠距離,不住的挽起劍花,先穩住陣勢。
“天仙”迥旋飛射半天,李太白同時向醜醜進攻,拳腳並施,快捷無倫,拳法奇幻,一經推衍,更有着變化繁複之妙,教旁觀者莫不眼花撩亂,如同觀看萬花筒一樣被弄得神迷目眩。
堂堂一代劍仙,竟棄用絕技,以拳腳攻敵。
台下眾人正感奇怪之際,好快便不由得從心底佩服起來,箇中玄機就在醜醜身後出現,“天仙”劍正從後疾刺醜醜後腦。
“後會有期”!
前面是拳,後頭是劍,拳招拳勁教醜醜難以踏位偏移,也就避不了殺劍,李太白的如意算盤打得好響,只可惜他碰上的卻是作戰經驗比他還豐富的醜醜。
先來個向後倒翻,頭下腳上,李太白愕然之際,醜醜已雙腳一鉗夾住了“天仙”,跟住再來個大翻身,夾劍疾斬,破落李太白的一雙重拳。
“後會有期”不攻自破,李太白倒算出色,退開半步亦同時化拳為爪,竟奪回“天仙”,五指彈劍再反手握劍柄,怒吼一聲便揮出一招“天地大變”。
力量如波分濤裂,擋者披靡,劍氣捲成劍流,再向外旋舞,帶動着罩住醜醜的勁勢撲下。
劍光愈斬愈密,醜醜雙臂愈擋愈快,仍能分出心神笑道:“老狗公,為何愈打愈慢,看來神兵不大適合你,嗅,不,應該是你不配‘天仙’才對,嘻……,醜死怪,快快下台去吧!”
漫長決戰,劍仙當然不欲在第一戰便盡展實力,於是棄“先天無形劍氣”不用,只想以手中“天仙”殺敵。
豈料他碰上實力非凡的醜醜,思想掙扎了好一會,才決定痛下殺着,施展“先天無形劍氣”來挽回劣勢,左肩卻無故傳來一陣刺痛。
身形飄然後退,醜醜向左手食、中二指吹了一口氣,回看李太白,已見他惱怒得滿面通紅,七竅生煙。
好個醜醜以説話引得李太白分神,從中更再以“劍神指”戳傷劍仙李太白,動作飄忽無定,抓住了敵人一刻分神便重重教訓,再下來當然又是意氣風發的大言不慚。
醜醜無奈嘆道:“劍法止於此矣,你師父泉下有知,相信亦搖頭嘆息,唉!不肖徒兒實太不中用,有辱師門,可恥!可恥!”
李太白麪色陡地煞白,為何他會知悉自己之上有個師父?這傢伙是胡説八道,亂猜瞎話吧?
要知劍仙出道以來,一直強調劍法無師自通,他的出身、過去,從來是個謎,就算是“冷血方唐家”的四大弟子也一頭霧水,不大了了。
思潮翻湧,醜醜卻不住的一句又一句打痛劍仙,道:“不,不,不,小弟實在太糊塗,閣下怎會是他徒兒,你根本不配。”
“你只不過是名劍身旁一個卑微的奴僕,劍仙李太白的名字並不適合你,還是用回‘劍奴’這當年外號才十足恰當啊!”
李太白手持“天仙”姿態依舊不變,似是聽不懂醜醜説話,竭力壓抑心緒震盪,不讓任何人察覺自己的錯愕。只是內心已狂濤急湧,殺意大盛,他絕對不可能讓醜醜活下去!
醜小子,你知得實在太多,除了死,就再沒有其他選擇。
場中各人看着鎮定如恆的李太白,不動聲色,難免揣測他定然隱藏着重大秘密醜行。李太白以自創劍法闖出劍仙名號,如今卻被揭發原來師承名劍,當下惹來陣陣恥笑,有些甚至指手劃腳,大加責難。
一雙鋭厲得劍心抵肺的明目,冷如寒潭,刀鋒般的目光直盯醜醜道:“你這滿囗胡説八道的小子,老夫只好替天行道,奪你賤命!”
左手“天仙”劍光豔然乍亮,右手同時射出紅色“元氣劍”、白色“煞氣劍”分攻醜醜雙目。一下子揮灑絕學,先怯敵再殺。
三道殺招搶來,醜醜往後急退,還邊退邊讓道:“這裏是‘劍京城’,也就是名劍當年‘武國’京城,他晚年重病退隱‘新娘潭’的‘劍牢’內,被你這劍奴所害,竟還不認帳,小心天打雷劈,惡運臨頭,又或名劍化作厲鬼冤魂撲來,要你這卑鄙小人五馬分屍,不得好死啊!”
李太白吆喝道:“混帳!”
“天仙”追風逐月般直戳醜醜,“元氣劍”與“煞氣劍”更纏繞一起化成無濤劍氣疾攻敵人。
就似是兩個李太白合力攻殺醜醜,面對兩項劍仙的成名絕技,醜醜有何對策?
勝利在握,劍仙面露笑意間,一道疾若電閃的劍氣,赫然衝破李太白的殺網,從左邊面頰飛掠。
先是一道,接着是二道、四道、八道、十六道……劍氣森森,觸膚生寒,直至八百八十八道劍氣猛然刺來,李太白才驚覺殺招實在太可怖。
“八八八”,由名劍先祖創招,名劍改良變招,以醜醜身份擊殺好應該死在此招下的李太白!
“先天無形劍氣”及“天仙”攻勢在名劍的絕招下頹然瓦解,李太白麪對如蝗集結的劍氣,如何保住性命?
只見“天仙”光華流竄,星芒閃動,似是雜亂無章,又恰如其份的把醜醜八百八十八道劍氣擋截。
能夠把名劍的“八八八”擋下,亦只有同一式“八八八”才能做到。
雖然把敵人殺招截擋,李太白額上卻有點點冷汗沿面頰澗下,心中懼怯全寫在臉上,臉色變得怪難看的。
在醜醜的精心佈局下,李太白被迫用上名劍絕招“八八八”,劍奴身份原形畢露,只聞台下哈哈恥笑聲不絕於耳。
醜醜計謀妙絕,玩弄李太白於股掌之上,心中大快,臉上不禁惟滿笑意。
殺意、怒意猛然提升,冷眼直盯醜醜,似是要用眼目殺人,醜醜卻不太理會,自説自話道:“還記得你師父的‘百萬浩瀚劍陣’嗎?看來你走得太匆忙,未有把精髓學會,不用怕,等我來教你,讓你可在死前重温,也都算是死而無憾了吧!”
重掌拍轟向鋪滿木板的擂台,霎時間,沿着指尖迸射出五道裂紋,疾然蔓延開去。
一聲暴喝,掌力震吐,破裂了的擂台登時碎飛成千百塊飛射半空,形似漫天星雨,紛紛落下。
擂台以木石搭建,共分兩層,底層以石塊為基,以增加擂台堅固,再在石上鋪有木板。
醜醜以掌力把擂台木板裂碎,僻僻啪啪的響個不停,只不過是電光火石的瞬息間,已反過來奪得主動,祭起澎湃的氣勢。
醜醜兩手當胸劃出一圈,猛地吐氣揚聲,一股剛厲無匹的氣勁洶湧地把半空中的木屑激射向李太白。
如此駭人氣勢,比剛才“八八八”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太白將“天仙”綸舞成盾,努力把木屑擋截,只是千百劍哪裏擋得住,胸口接連已被戳了十數下,痛得叫苦。
一輪急攻,去勢方才歇下,李太白驟見眼前境況,不禁驚愕難定,身旁四周插滿碎木塊,就似是一個偌大的劍陣,把自己重重圍困,一時間冷汗涔涔自頸背滴流而下。
沒錯,這正是醜醜為劍仙佈下的“百萬浩瀚劍陣”。
醜醜口中忽地發出陣陣嗽嗽鬼哭聲,雙目更紅如血注,一頭銀髮隨風飄揚,厲聲道:“劍奴,你害死我,我要你隨我回陰曹地府,伴我終生,先勾你俐筋,再要你輪迥做一頭守門病狗!”
醜醜一再裝神弄鬼,李太白看在眼裏,心中卻不期然生出一陣恐懼來,已壓抑多年的悔疚,一下子都湧上心頭,如何也驅之不去。
劍撞劍,劍碰劍……,劍浪鋪天蓋地攻至,眼前劍陣,真的就是當年名劍所創的“百萬浩瀚劍陣”,李太白又怕又怯,又呆又驚,劍刺心坎,竟來不及截擋。
木劍當然殺不了李太白,刺痛反令他回覆清醒,急步而退,退得猶如屋分瓦裂、牆塌柱倒、雞飛狗走、塵揚沙飛,退啊退,沒命的退,疾狂的退,直至退無可退!
醜醜早已見識過“百萬浩瀚劍陣”的威力,對它已有一定理解,為了對付天夭,醜醜竭盡所能“盜武”,好想為名劍盡情侮辱這叛徒狗種!
木屑恍似煌蟲吞噬農作物,把李太白徹底掩蓋,教他狼狽得左支右絀,手忙腳亂。
忽地,一道赤紅罡氣衝射向天,繼後更有黑色、白色、柴色三道罡氣迸發。
“煞氣劍”衝破劍網、“元氣劍”爆碎炸木屑、“罡氣劍”分裂撕木屑、“邪氣劍”切割斬斷木屑。
“百萬浩瀚劍陣”頓時潰不成軍。
劍陣崩潰,更有一道黃色劍氣直刺醜醜左肩,嗤的一聲便帶來血花四濺,正是貪勝不知輸的應得教訓。
怎麼此醜小子竟懂得名劍眾多絕學劍招?
他究竟是誰?
這賤傢伙還有更強殺招嗎?
今夜非宰殺此小子不可!
從此以後,自己豈不被武林中人恥笑,媽的,惟有登上十大將軍之位,手握兵權,誰個恥笑便殺個清光。
殺呀!通通都要殺!
第 二 章 名劍殺劍奴
劍撞劍、劍碰劍、劍連劍、劍牽劍、劍引劍、劍打劍、劍纏劍、劍控劍、劍卸劍,劍陣奇異鬥變,莫測詭異。“百萬浩瀚劍陣”被破開一重後當下再重新組織攻來,殺力綿綿不絕。
小白果真是小白,利用周旁環境之結構,把木台震個碎散,木化劍,使出名劍生前所創出的絕世劍陣,“百萬浩瀚劍陣”更且比馬虎揮出的不遑多讓。
以一劍撞擊或撥動其他木劍,引動攻擊,時如行雲流水、時如流星橫空,劍浪滔天,殺力凜例。
如此出色劍陣,小白操控得淋漓盡致,委實精彩絕倫,衍生無數靈巧變化,根本毫無破綻。
如此強橫劍陣,卻碰上剋星,劍仙李太白的“先天無形劍氣”,正好處處剋制,每一道劍氣都戳破劍陣關鍵中心,教劍陣一而再的破碎潰散。
這些年來,李太白潛心苦練,把劍學不斷提升,右手五指已練成五色光芒的“先天無形劍氣”,創出超脱實物以劍破殺的範疇。
原來一切一切,都只是為了名劍,為了破他所創的“百萬浩瀚劍陣”,師承於名劍,李太白前車可鑑,切實感到何謂出神入化,人劍合一的超然境界。
李太白好想竭力突破,否則他日馬虎前來複仇便必敗死無疑。多年苦練創出能破劍陣的“先天無形劍氣”,劍仙終於突破有成。
今天終大派用場,徹徹底底地破了劍陣,破了由醜醜揮出比名劍所使更強的“百萬浩瀚劍陣”。
劍氣縱橫交錯,把醜醜所牽引的木劍霞飛破碎,切割斬斷,醜醜更被劍氣所傷,強勢受挫。
勁力撲面,腰間作痛,醜醜馬步猛然一鬆,整個人登時往後飛退,奮力發勁,穩住身子,但已被迫退了三步。
木台破毀,二人站於石台上,對峙為敵,勝負雖仍然未分,但李太白確實勝了好漂亮的一個回合。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只是劍仙李太白的臉上,卻完全找不到半點喜悦、快意,雖勝而不驕,更且低頭沉思。
一臉死灰,神色凝重,牙關緊咬,雙目顯露仇恨與怒火,左臂更在不住的微微顫抖。
瞪目細看,只見劍仙李太白手上的劍,竟已不知所終,“天仙”……怎麼失落了?
李太白低首嘆息,但醜醜卻在笑,笑得輕鬆、笑得着意,但卻展現七分快意,三分狂妄,只因“天仙”已握在自己手上。
李太白以“先天無形劍氣”疾攻,右手五指勁射劍氣,可是猝不及防,左手緊握的“天仙”已被醜醜專去。
場中眾人見狀,心神不由得一陣悸動,莫不訝然。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子,竟能於不知不覺間便把李太白手中的“天仙”奪了過來,要知李太白號稱“劍仙”,如此豈不是大笑話!?
只見劍仙李太白神情肅穆,意態凝重,雙手緊緊握緊拳頭,默默的待著不動。
醜醜瞥了劍仙一眼,微笑道:“劍奴,讓我為你示範一下‘名家劍法’最初的殺招,給你找回一點昔日回憶吧!”
二話不説,一個箭步疾前,陣陣如狂風掃落葉之力,風馳電掣,直撲李太白。
劍仙不敢怠慢之餘更心感愕然,因為醜醜的劍法,正是昔日名劍出道所恃之“名家劍法”中一式“烽火戲諸侯”。眼前小子,不單懂“百萬浩瀚劍陣”,更連名家的絕世劍法也揮灑自如,他,難道真的是名劍再世?
醜醜疾衝向前,同時笑道:“還記得你主人的劍招麼了呵……,對了,你的眼神在對我説,已開始有點印象了!”
昔年名劍少年時渴望以武立國,終得償所願,以名家第六代嫡系傳人身份,光大門楣,名垂千古。
從來每一代名家傳人,都必自創出一式殺招,配合自我性格,從劍招中蜕變、創新,集數代之大成,結合出驚世“名家劍法”。
名家第一代祖先——名不揚,創招“曙光初露”。創此劍招,寓意“曙光初露,名家耀世”,寄望後世子孫名揚天下,光耀萬代。而名不揚的性子亦較為內斂,跟招式的招意一樣,未見鋒芒。
只可惜潛心鑽研武學之道的他,卻因而失去愛妻,故替其子取名“深情”,盼其深情珍惜所愛,一生中也能覓得真愛。
第二代傳人——名深情,創招“烽火戲諸侯”,招意來自愛妻,效法昔年“紂王”為討“姐妃”歡心,起烽火引各地諸侯齊來。為博紅顏一粲,竟不惜一切。
深情自感品性過於專情,因而缺乏霸氣,婚後生子名為“千秋”,望其名動千秋,霸絕武林。
名千秋,名家第三代傳人,創招“一八八”之時,乃其聲望最盛之期,人如其名,亦圓其父所願。惟是那懾人霸氣致使招妒結怨,仇家遍佈天下,有感於此,晚年得子起名為“虛謙”,望其行事恭謹謙虛待人。
到了第四代,名虛謙創下“甘拜下風”,招意來自其謙卑性子,處處以禮待人謙虛之餘還覺不足,更將獨子名為“三恩”。
名三思創招“拖泥帶水”,切合其優柔寡斷的性格,但他殺力凜冽,不能小覷,其時名家聲望漸走下坡,有感各代祖先過於倚重家傳神兵“青絲”,為子起名“名劍”,寄意其本已是一柄出色的神兵,望其子重振名家聲威。
名劍生性風流,到處留情,最是憐香惜玉,煙花之地留連忘返。外表瀟灑、俊逸不凡,極得俏麗可人兒歡心。
幾經江湖洗滌,名劍創下一式“名劍出鞘”,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每一代所創下的劍法,皆與其時名家聲望興衰有着直接關係,家族光輝盛衰,從招式名字中顯見其意。
自從名劍去世,馬虎暫未成大器,‘名家劍法’久未現江湖,如今一式“烽火戲諸侯”在醜醜手中,氣勢猶勝當年名劍,實教原為劍奴的李太白錯愕茫然。
“烽火戲諸侯”,乃象徵名深情為逗紅顏歡喜的心境,貪玩的心態,醜醜此刻便要把李太白如丑角般戲弄於股掌上。
提劍揮出火談,沛莫能御的祭出必殺一招“烽火戲諸侯”。
劍光掠地,火焰狂舌亂吐,劍勁牽引下,卷火而旋,劍光夾集火光,灼目耀眼,一時間照得四周一片金光,振劍不住搶攻,愈見戰意旺盛。
璀璨火舌旋舞疾吐,直卷劍仙李太白,殺氣幹雲,劍招剛陽,劍意卻相反款款柔情。
火勢如巨龍般旋卷撲來,遁地直卷而上,隨着劍氣舞動,烽火凝聚,光霞猛烈李太白揮動五指“先天無形劍氣”,如靈蛇般分纏火勢,細意靈巧,大有撲滅火焰之勢。
惟是火兇猛如虎,凜冽如刀,劍勁引動火勢,乘風直卷,風如刀,火如龍,火舌綻放如煙花,彩芒騰輝,像要燃燒世間一切的生命。紅焰瑰麗,卻暗藏殺勁。
殺念之狂烈,已一觸即發。
劍氣與火勢相交,一時間亦未能分出勝負,李太白還未及看清攻招之際,火勢已撲滅劍氣,疾撲前面。
李太白斜身翻飛,險險避過了奪命一擊,可是火勢急疾比其退勢更快,腳下已着了道兒,受傷影響退勢,當堂暴露下路空門,形勢更是兇險危急。
李太白一陣驚懼襲上心頭,忙向後翻動,接連幾個觔斗,以避開攻來劍招,只是劍氣凌厲,一下子攻勢連綿不絕,血花紛飛濺出,待劍氣稍稍遏止,李太白己滿身傷痕,血流披面。
簡簡單單一招已教李太白抵擋不了,醜醜也不再理會,一個箭步,又殺出更可怕攻勢。
李太白腳下發勁,剛能穩住身子,回落地上,但雙腳甫一沾地,一陣烈火焚身的可怕感覺立時傳上腦際。
熾熱感覺,當然是來自醜醜的“烽火戲諸侯”。
不眨一眼,醜醜的攻勢連番殺至,李太白慌忙彈退數步,騰身而起,一個翻身,雙腳朝天磴直,右手五指急發劍氣,直打地上。
“元氣劍”、“煞氣劍”攻地,爆出裂痕,“罡氣劍”穿地,震起沙石,“邪氣劍”、“陰氣劍”割破、切斬,一塊一塊的火石立變顆顆石子,直撲火勢。
沙石四起,配合李太白騰身回落之勢,以石撲火,火勢立時被阻截,火光熄滅“天仙”回防,化剛為柔,醜醜舞劍護身遊走,劍鋒不離碎石,奇巧的牽引力帶碎石始終不能傷體半分。
醜醜回劍再攻,把緊纏的沙石急朝李太白卷去,醜醜的身法比當年的名劍還更快。
劍仙李太白回防不及,渾身肌膚盡被碎石反傷,急忙後退,恰巧退至“天仙”劍鞘之旁,腳下一挑,劍鞘登時翻起。
雙手伸出緊執劍輯,相交舞動,迴旋而轉,抵擋攻來沙石劍光,使醜醜的劍未能攻身。
隨手急旋的劍鞘,運成圓盾一般,不論沙石或是劍招攻來,盡都被擋格開去,醜醜一邊進招,嘴角不住的在笑。忽地劍光盡斂,劍鞘也止住了轉動。
醜醜微笑道:“嗯!看來你這傢伙已開始記起‘名家’的往事了!”
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
偏偏李太白卻心底震怯,只因為這低賤的劍奴,曾動手殺害名劍,主人雖非死在他手上,但畢竟箇中有着難以告人之醜。
何況劍仙在過去一直以光明正大形象示人,如今這醜八怪一而再的揭發、羞辱,令劍仙難堪又憤怒。只是醜醜的“名家劍法”舞得出神入化,任李太白腦中如何盤旋思考,也難以理解箇中困惑。
醜醜當然不可能是名劍冤魂,又不似是當年的馬虎,想來想去,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醜醜道:“我大概應該是一頭麻鷹。”
劍仙道:“又胡説甚麼?”
醜醜道:“當年盤飛空中,不就看見了你一切弒師醜行麼?”
劍仙道:“好,本劍仙就算承認是師承名劍,那又如何?”
醜醜道:“哈……,那我好生失望。”
劍仙道:“失望甚麼?”
醜醜道:“閣下為了在武林成名,欺師滅祖,大逆不道,唉!到了今天,卻連我這醜醜也敗不了,豈不可笑!?當然失望之極!”
劍仙道:“放心,老夫一定不會令你失望。”
醜醜道:“呵……,老狗公呀,你……怎麼滿目通紅起來,又是臉紅耳赤呢?哎呦,害羞嗎?還是惱羞成怒呀!?”
戰場之上,二人對立,四目瞪視,劍仙發怒問道:“小子,你到底是誰?”
醜醜並沒有回答,一派充耳不聞的模樣。可是如此輕挑之情,卻把劍仙李太白觸怒了。
“天仙缺三”猛然轟出,李太白躍上半空,身法如巨鷹撲噬,怒意厲烈壓下,配合“先天無形劍氣”,斬出狂傲之勢,刮成凜冽狂飆。
面對如此殺神滅佛的一擊,醜醜有啥對策?
奪命一擊,醜醜竟不退不避,橫劍高舉過頭,動作就在那一刻靜止,如此簡單的動作,就用來面對李太白的“天仙缺三”。
兩氣相交,本應炸出刺耳巨響,惟是醜醜挺劍之勢詭異非常,既剛且柔,兩道殺力碰撞,竟把四周空氣逼開,形成剎那間的真空。
醜醜挺身搶攻,如箭離弦,追風逐電似的,劍影舞動,炸出一道烈虹,那無端、詭麗又綿密的劍影,穿過了石台遊走攻上李太白。
劍仙急退,喝道:“快説,你究竟是誰?”
醜醜一邊搶攻,笑着答道:“你好想知道我是誰嗎?好‘刀劍笑’三大盜帥之中,就只得一人未死,那麼你道我是誰呢?”
甚麼?眼前的醜醜竟然就是上一代顯赫江湖的三大盜帥之首——橫刀。是的,“刀劍笑”三人情同手足,當然知悉“名家”的一切一切,這答案頓時教李太白心頭激震亂蕩。
劍仙心頭懼怯的一剎那,更加手忙腳亂起來,高手對戰,如此一來就等如把自己推進鬼門關裏。
醜醜暴喝一聲,手中“天仙”運化成刀,猛然劈地,地土震開,分成兩邊直攻向李太白。
眼前這招不正是“七步成詩”的“死有葬身之地”嗎?
橫刀成名絕學刀法,殺呀!
第 三 章 殺禍血教場
醜醜化劍成刀,意從心發,揮刀斬出,盡炫內力,教台下人紛紛讚歎他的厲烈悍招。
鋭狂劍芒破空而至,直劈劍仙李太白,只覺頭頂有熱辣辣的感覺,一陣刺痛,立時彈射急避,其勢如脱弦之矢。背後尖鋭風聲又急趕撲來,醜醜劍芒順勢創斬,地上沙石破散碎飛,凌射半空。
劍法由疾轉緩,氣勢如惡浪滔天,殺氣騰騰如雷霆震怒,一下尖鋭得如猛鬼咆哮,撕心裂肺的磨擦聲,隨着手中“天仙”劃破長空,殺意凜冽,猶如雷轟破臉而來。
凌厲殺招快若迅雷殺向李太白,在那漫天飛舞的沙石當中,醜醜那既緩卻密的劍招,每每隨石掩至。
李太白腳步迷離飄忽,在翻飛的碎石中繞步疾走,總算及時閃開避過所有殺招。醜醜劍勢忽轉,換成疾急,不住狂劈,凜冽劍氣直追敵人,誓要吞噬世間一切生物似的,快若眨眼。
“先天無形劍氣”擊射半空沙石,雙手翻動,以氣御石,聚成一條蛟龍,反過來把劍氣吞噬。
高手拼搏,生死決於毫釐之間。
醜醜劍勁氣勢如虹,卻敵不過滔天惡浪,李太白這老江湖倒也不能小覷,特別是他殺意盛怒時。
急忙躍上半空,雙手緊握“天仙”,猛然高舉,氣聚丹田,先破蛟龍,碎石猶如傾盆大兩,鋪天蓋地降下。
碎石降下,殺力沉厚,殺意狂盛,醜醜在霎時間又奪來主動權。
李太白腳下一瞪,整個人疾衝射向碎石巨龍,醜醜順勢長身而起,緊握劍,暴喝一聲,斬出標悍威猛殺招。
應如莽射九日落,矯如羣帝摻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刀鋒冷、刀招狠、刀風厲、刀勢猛、刀法絕、刀勁毒、刀氣烈,七勢一招,一招七變,赫然便是橫刀成名絕學“七步成詩”的刀意。
媽的,這醜八怪究竟是誰?怎可能又是名劍又是橫刀,李太白腦際一片混亂,心頭怯懼下,勉強戳出七指,先截擋洶湧猛招。
李太白的誤解倒也難怪,小白模仿橫刀的招意委實太過神似,實難辨真偽!
“七步成詩”,共分成刀招及刀意,刀招所用者,乃是由詩句演變而成之固有刀法。而刀意之使用則由持刀者憑藉本身心境,快意使刀,並無招式可尋,只重意境感受,變化萬端,無從捉摸。
醜醜豪氣揮灑,殺力氣勢猶勝當年橫刀,殺意蕡張,沙石突然再分兩行瘋狂掩噬,橫刀另一刀招“死有葬身之地”,以碎石葬劍仙,一式殺人,不留情,不留餘地。
橫刀的成名絕技,殺力豈同凡響,劍仙李太白倉皇間竟呆住不懂反應。
碎石把全身淹沒、埋葬,中間拱起,就似是墳墓一樣,一切生命氣息不復存在矣。
醜醜反手握劍,劍尖向地,二話不説便一劍插向沙石堆之上,完成“死有葬身之地”的最後步驟。
劍尖插下,異象忽生,原先把劍仙李太白生葬的碎石堆,竟猛地生起了一個細小漩渦,猶似有生命般不住擴張伸延,愈旋愈大,愈旋愈快,滯住了“天仙”,再不能破下去。
一眨眼間,整個碎石小山堆的尖頂,已變成一個漩渦模樣。漩渦更且生出一股無形吸力,欲把醜醜的“天仙”吸吞,一時間兩股力量鬥個難分難解。
漩渦吸力並未能把醜醜手中的“天仙”吸去,只定住劍勢,不進不退,正是旗鼓相當,難分高下。
忽地漩渦之勢猛然往上伸展,直朝利劍捲去,勢如惡虎噬物,把利劍一噬而盡醜醜手中吐勁,依然未能把劍抽回,眼巴巴的看着無數碎石包裹手中的“天仙”劍。片刻間,劍鋒已盡被碎石所纏,如蟻附擅,如何也甩震不脱,古怪得可以。
“轟!”的一聲,另一殺勢赫然又來,只見漩渦底部不住自轉,一條人影從石堆中飛出,直奪醜醜。
李太白以石封劍,破招殺敵!
雙指射出兩道勁氣,直朝醜醜面龐戳刺。
醜醜單拳裹袖,蓄畢生精力,撲掃而出,正好截住陰寒雙指,免去破目殺禍。
李太白急影撲來,只覺面前壓力盛起,劍仙一頭轟落,額頭撞在醜醜鼻樑之上,醜醜稍稍泄氣,手中“天仙”已被巧妙奪回。
醜醜腳下一瞪,急急後退五步,再翻個觔斗,避過敵人追擊。幾個起落間,已被劍仙佔盡上風。
凝目細看,只見李太白的嘴角微微一彎,發出譏諷笑聲,像是在説他那不世的武學修為,就連上代江湖中的絕世強者橫刀、名劍,也不堪一擊,局傲狂霸到不得了。
李太白在笑,醜醜又如何?
醜醜,他也在笑!
笑,是因他已有所感應,是因為他是小白笑蒼天,已洞悉了一點點“玄機”。
沒有多餘的話,轉身至戰台邊沿,回頭望了望李太白,笑了又笑,笑得暢快淋漓、笑得教人不明所以。不發一言,帶着笑意,竟一躍跳下戰台,笑道:“我敗了!”
甚麼?醜醜他……竟然棄戰敗降!?
這滿腦子鬼主意的小子究竟心裏想的是甚麼?棄戰投降,豈不是放棄爭勝?這“十大神兵皇榜”沒有了份兒,又如何再能保護孩兒倆呢?
場中三十多位強者無不訝然,醜醜的舉動實在太突然、太荒謬,雖被劍仙李太白奪回“天仙”,但從開戰以來,醜醜也一直佔盡上風,毫無敗象,再戰下去大概可説是穩操勝券!
但勝券在握的他竟自動棄戰而敗,到底他有何“苦衷”,還是他內心有啥“後着”?
“十大神兵皇榜”規條所限,參賽者必須力戰到底,汰弱留強,直至最後十位優勝強者突圍而出,便分封為十大將軍,統兵十萬,以鞏固朝中實力,拓展版圖,輔助小白雄霸天下。
醜醜敗降便必須出局,不論他還有甚麼黃雀在後的妙着,亦無法再在戰台上作戰,也就是説再不可能得到任何利益。
醜醜他究竟為何要敗?
敗,是因為他已無心戀戰,今天不論誰勝誰負,“十大神兵皇榜”的參戰者,沒有一人能得到勝利。所有強者,都只是“輸家”,更甚者大家都要付上生命代價,正是一敗塗地,永不翻身!
真正的“大贏家”,是天夭!
醜醜抬頭仰天而望,高聲説道:“各位,今天的‘十大神兵皇榜’,本是一個能令大家一舉成名的機會。可惜事與願違,咱們四十人當中,沒有一人可以勝出,只有敗的份兒。因為我們的皇上,已作出周密安排,要這裏成為大家的葬身墓地!”
實在太無稽,只是從醜醜口中説出來,雖毫無説服力,卻足夠令所有強者心底生怯,議論紛紛。
是醜醜胡説人道嗎?是造謠詐騙、是不敵李太白才故意無的放矢嗎!
謊話好容易便被識破,但當各人感到皇玉郎、莫問、夢兒、方失神、白毛人等,都相繼臉色一沉,也就不再把醜醜的話當作兒戲。
不消片刻,各人心裏都有些發毛,大家憑着內力細聽,都已感覺到隆隆馬蹄聲響,顯然一大批兵馬正衝着大家而來。
放眼遠望,只見前方約十里外,有着無數的黑點逐漸放大,殺浪響起,人馬雜沓。
瞪目細看,黑點之後還有黑點,一排一排的,一浪接一浪,連綿不絕。無數黑點迅即幻化成黑影,混集起來,猶似是汪洋中的巨浪般,浪接浪的蜂擁而來。
戰兵喧譁叫喊之聲由遠而近,忽然又吹起號角來,鼓聲急響,嗚鑰疾衝,又見塵沙飛揚。
走在最前的戰兵戰馬都高大強壯,鞍上人顯然都饒勇善戰。每一百人為一小隊,呵呵呼喊,狂奔急衝,當真看聲勢已可壓倒敵人。
烈日在上,照得戰兵的矛尖刀鋒,閃爍生輝,萬計鐵蹄踐土飛沙,直是天搖地動。
一眾合共四十中土最強英雄豪傑又或梟雄,平生殺人無數,此刻面對如浪戰兵,沙場殺戰,不少還是第一回。如此勇悍敵浪,亂中有致,顯然有陣法在其中,心底難免升起怯懼。
如此龐大陣容,眾強者皆心中有數,戰馬殺兵正是衝着他們而來,甚麼“十大神兵皇榜”,原來只是一個“局”,一個由皇帝所佈下的“殺局”。
“十大神兵皇榜”表面看來是個甚為公平的決戰,但背後竟然是另一番模樣。
當中土強者齊齊雲集,一舉殲殺,小白這龜蛋皇帝,豈不是再無後顧之憂!?從此天下盡是庸才,又有誰膽敢向他挑戰呢?
醜醜真正身份既是小白,武學修為壓倒場中所有強者,故此早已聞得遠處戰馬蹄聲,所以棄戰而降。他已洞悉天夭計謀,場中根本沒有一人可以絕對勝利,一切也被天夭玩弄於股掌之中。
“十大神兵皇榜”對決已變得毫無意義可言,天夭要盡誅高手,惟我獨尊,雄霸天下,殺!殺!殺!
環顧四周,只見以木石搭建的大教場,足可容納三百餘人。教場面向三方,背後則是一道高聳入雲的峭壁,也許就是唯一可能脱困的通道。
醜醜忽地失笑,想了又想,終於明白天夭的用意。
戰台設於峭壁之前,前方又再派兵圍攻,輕易把所有強者都困死其中,正是前無去路,後退也難。只要峭壁之上佈下埋伏,一切也就變得簡單,猶如甕中捉鰲一樣。
從前的小白有過無數次於死劫、困局中求生經驗,原以為當上了皇帝后便一切都成過去,豈料今日又會面對危難。
心思縝密的醜醜,有可能破解天夭的設局嗎?
驀然臉色一沉,直截了當的説道:“咱們惟有團結起來才可能扭轉敗局!”語音斬釘截鐵,絕無迂迴餘地。
那三十九人當中,有些竟同時臉色俱變,心裏惶急擔憂不已。怎麼一下子變得掉進了死亡漩渦?
原來一心參戰,只望功成利就,飛黃騰達而從此位高權重。快樂未嘗過半分,眼前就是殺身大禍,驚變來得太可怖,甚麼夢想都一下子被粉碎了。
決戰成了死戰,小白儼如已判了大家死刑。興高采烈而來,卻墮入了小白大王的無情殺局,就算能僥倖衝出去,失去了當大官的機會,又與朝廷為敵,甚麼榮華富貴從此也休提了,這小白真的好賤!
“好可惡的狗皇帝,為了把所有具野心的強者誅滅、宰殺,便設下如此殺局。好吧!你不仁我不義,要殺便來吧!就讓我們與你力戰到底,不死不休。”
“臭皇帝、狗皇帝,出來跟咱們單獨對戰!怕死的便當縮頭龜公好了,設下如此九流殺局,呸!怎算英雄好漢!”
説不盡的心聲、罵不完的痛恨,但也有些強者依然沉默不言,衝動並不能化解危機。
受盡辱罵卻難以辯説,內心當然絕不好受。
一切惡果全由小白一手造成,心好痛,但更痛恨天夭。這傢伙冒充自己的名,將一切弄得天翻地覆,中土從此又怎能安寧!?
隆隆馬蹄聲自遠而近,在眾強者彷徨焦急的同時,數以萬計的戰兵、戰馬已逼近至百丈以外。
馬蹄聲鼎沸,駿馬奔馳,片刻間已至教場的五十丈範圍的。勒馬停步,號角聲吹起,萬計殺兵佈下戰陣,一隊隊整齊排開,雄糾糾的都英姿颼颼,殺氣騰騰。
只見戰兵手持圓盾,排成一道高高的盾牆,封鎖前方,把所有強者困於其內,要逃出去又談何容易!
“嘲,嘲”之聲驀地響起,眾人登時更感惶惑,盾牆之後尚有箭手、弩兵在準備,只要一聲令下,利箭攻來,如雨激射,殺勢必然極之瘋狂。但單是箭矢,大概不可能克殺各位高手啊!
一場驚心動魄的殘酷廝殺即將展開,陷入絕對的死局陣中,前後均無去路,只有敵人。
唯一方法就是衝殺破敵陣!
一陣風吹來。
風起京城遠。
風吹野花香。
風中有殺意。
風過不留痕。
風甫至,醜醜就變了臉色,恍似那捉不到、摸不透的風,才是他的最大敵人。
天夭在哪裏?
他大概便在風中,又或是天夭就是風,殺人的風!
忽然勁風更強,吹起漫天落葉紛紛……
七彩八色都混在一起,何止風情千萬,簡直比死亡更是悽美,如守候再生,面對一場美麗的驚喜……
温柔的風、温柔的美、温柔的死,正覆蓋大地……。
醜醜閉氣歸元,嶽停峯峙,等候殺機來臨!
第 四 章 死神迎春風
悍者無懼拼死,拼命就是人生最渴慕之。
愛殺戮血腥,鍾情神兵交擊發出之光華視敵人意料之外的佈局及招式為驚喜,盡情陶醉滅絕中。
勇者貪圖超越,突破上天所賜能力便是目標。
遇強愈強,愈強愈猛,不論生死,只求在戰鬥中提升殺力,興奮感覺致使一切痛楚、破損、失落全然消失於無形。敵人啊,你倒下來的一剎,便是勇者最滿足一刻。
兼具悍、勇心志,方為真正闖將!
困難是朋友,危難是知己,突破困難,超越危難,展現非凡本色,氣傲志狂,面對未知險阻。
只憑信念去闖,狂攻,不退、不守、不避、不懼,武林中只有闖將最為可怕。
“十大神兵皇榜”的參戰者,也就是最難得的闖將。
戰兵。戰馬朝着眾多強者攻來,殺氣蜂擁、懾人心魄,來勢急勁,猶如奔雷電閃,教人無不膽寒。
以盾築起一道足有二丈高盾牆,盾與盾之間露出點點耀目光芒,顯見盾牆後已佈下弩箭手,只要一聲令下放箭,狼牙箭馬上衝煙穿塵,奪命而來。
王朝戰兵欲一舉殺敵,眾強者如一盤散沙,雖身負上乘武學,惟各自為政下面對如此龐大戰兵臨陣,一時間亦顯得有點左支右絀,不知如何應付,加上敵人高呼酣戰,以一人之力又如何逃出生天!
戰兵們目露兇光,殺氣騰騰,像是非要把眾人斬盡殺絕不可。
後退無路,眾人忽地不約而同把身旁數人圍起,分別是刀中血、萬力、文傑、藥回春、火化、黃狗及連戰。
全是清一色“小白皇朝”重臣及徒兒,眾強者把他們包圍,目的顯而易見是泄憤處決,殺之而後快。
小白設下“十大神兵皇榜”設局,理所當然跟朝中大臣有着關連,在各人心目中,這批助紂為虐的傢伙,絕對該殺!可是又有誰會理解,連戰們根本毫不知情,一切一切也只是天夭的主意,大家成了無辜的代罪羔羊。
火化道:“各位,各位!請聽我説,這次殺局我們根本毫不知情,與我們無關的!”
遊目環顧四周,眼神畏怯,全身如篩棟般抖個不停,只是卻非心中有愧。
各人不住努力解説,惟是心中卻有死結。雖然明知不可能是小白大王佈下殺局,但殺陣當前,能調動眾多兵馬,又刻意引四十參賽者前來此絕地,小白又豈能推諉不是陰謀殺局主導者?
腦裏一片空白,外有戰兵軍將齊聲吶喊,內有凶神惡煞眾強者,要活命恐怕已是太過奢望。
“哈……,好哥兒們,若然只是小白一人陰謀,那就只是個誤會,可不必憂心忡忡哩!”
説話之人臉上滿布海水蒸騰一般的皺紋,遠看更像一棵千年老樹縱橫交錯的樹皮,頭髮黑白不一,黑衣白袍,眼神中更流露出點點渴慕殺戮的喜悦,甚是教人不安。
他就是來自“罪十八島”的東方邪白,只見他右手輕輕搭在火化肩上,忽地將對方一擁入懷,另一手俏皮地伸去火化鼻子,輕輕一捏,説道:“放心!放心!要是這次殺局與你們有關的話,想必你們也不會在這裏出現,現下大家同坐一舟,放心,同舟共濟嘛!”
東方邪白之説也不無道理,要是他們早已洞悉這次殺局陰謀,想必也不會前來參加“十大神兵皇榜”之戰,這些人看來真的毫不知情,完全是矇在鼓裏。
但是以東方邪白的性子,又怎會如此輕易相信他人?
眾強者不約而同地攻向數人,或刀或劍、或拳或掌,像是一心要把他們置諸死地。
合共十多人的殺力圍攻,單憑七位實力較次的小子,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了?片刻間,七人已被打至全無還擊之力,滿身披血,軟倒地上,不住的琳琳喘氣。
一人焉地從人羣中飛撲出來,身上滿是雪白無瑕的厚厚長毛,乍看狀似猩猩,正是來自“罪林”的白毛人,重掌轟下,掌勁颳起凜冽勁風,霍地殺人。
可是白毛人的殺招卻得不到預期效果,重掌被身旁另一人出招截住,原來預計的腦漿爆散全不見綜影,教他好生失望!
“轟!”的一聲,白毛人應聲退飛,瞪目細看,阻截自己的人竟就是好朋友——醜醜。
醜醜為要保住朝中重臣性命,白毛人當然不明白箇中道理,為啥自己唯一的朋友要救這些狗種呢?
是可憐他們嗎?哎呦!狗種該死,不應憐憫哩!
眾強者見狀,心中登時生起無數念頭,難道眼前這小子,與王朝中人是一夥?
醜醜現下並不能揭露身份,更不可以把救回火化等人的理由説出來,雙手張開,竭力壓抑眾人氣憤,揚聲道:“哈……,殺了這羣鼠輩毫不明智,咱們大可利用他們來作人質!”
醜醜之説看來倒有點道理,惟是當中的李太白,卻有所反對,沉聲道:“我看並不一定哩!”
二話不説,李太白腳下發勁把黃狗一撐蹴射,直朝萬計戰兵飛去,腿勁剛好封住了下盤“會陽穴”,教黃狗一時間動彈不得。
戰兵羣驟見有敵攻來,即時作出反應,利箭懊地射出,擦出“哩哩”風聲,破碎虛空,直奪黃狗。
眨眼間,利箭已穿破黃狗軀體,爆出血紅來,濺射四周草原,染得一片驚怖,口中更發出驚天動地的叫喊,目光滿是惶惑、懼怯、責備、無奈、憤怒,死得不明不白。
東方邪白在笑,笑得淋漓盡致,仰首抱腹,這些瘋狂的笑聲,就是他那最愛的殺人快意。
黃狗的死象徵着死亡殺戮已來臨,大家都在等死,黃狗只是走在最先,相對剩下的三十九人,沒有一人能倖免。
來吧,各位高強的殺神,死亡正等待大家哩!
徒兒死,小白痛在心,下一位喪命的又會是誰?
忽地一人高呼叫道:“我不相信我爹會是個這樣的賤人!”
説話的正是夢兒,他從小尊敬慈父小白,絕不能接受父親會佈下這般可恥殺局,故夢兒一反常態大聲疾呼!
“隆!”的一聲,夢兒二話不説,疾衝而前,懷着箭矢一般的腳步,直闖戰兵羣而去。
運起護身氣勁,以備隨時抵擋攻勢,夢兒深信自己必然不會受到攻擊,因為他是小白的兒子,王朝中的“夢將”——笑夢兒,“小白皇朝”不可能有人要殺太子眼前閃現點點光芒,銀光急掠,就在三丈之前,一件好熟悉的東西出現在夢兒面前,瞪目細看下,後悔的感覺猛然震入腦海,媽的,竟然是“神風笑”,足以炸得夢兒粉身碎骨的“神風笑”!
去勢急勁,一時間未能止住前衝,“神風笑”攻來,乘敵人疾衝之勢,威力必會倍增,一個夢兒大概會炸成二十八塊。
已無法遏止去勢,就算舉臂擋格,“神風笑”稍被觸及便立時爆碎,算是保得住性命,看來也要付上好沉重的代價,夢兒霎時腦際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在半空中呆住,束手待斃!
十尺……八尺……五尺……二尺……一尺……,到了,“神風笑”觸及人體便就在夢兒加劇運勁,遞增護體氣勁之際,噩夢終於有了轉機。
醜醜真正身份乃是小白,他怎能眼巴巴的讓兒子就此喪命,及時撲射而出,一手抓緊其頸後衣衫,夢兒衝勢登時被止住,更不住倒後急退,一退十丈,火速離開險地。
兔起鵲落的迅疾身法,教場中各高手無不訝然。
早在“天牢”跟天夭決殺,小白曾以“神風笑”脱困,如今戰兵攻來,他早已心中有數,天夭必命人帶備“神風笑”同來。正因如此,小白才能及時把夢兒救回反觀夢兒,只見他雙目血筋滿布,氣憤難平,高聲暴喝道:“可惡!到底是誰帶兵,竟連我也敢殺!”
夢兒雖然被襲,但他依然堅信,父親小白絕不可能連自己也要殺,當中必然另有內情。
夢兒的想法不無道理,場中另有一人亦深深認同,瞭解夢兒的心境,他便是小白的另一孩兒——莫問。
一直不動聲色的他,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但他並未有在推算出合理答案前説三道四,何苦成為眾矢之的!?莫問雖然感到事有蹺蹊,只是箇中究竟有何乾坤,任莫問如何天資聰敏,總不可能一下子識破所有玄機。
默默地靜觀其變,莫問由始至終都在注意醜醜,這醜東西實在既古怪又有點熟悉,心底總是對他相當好奇。
醜醜把夢兒救回,急忙環顧四周,但見戰兵羣並沒有異樣,才定過神來,沉聲道:“依我推算,朝中必有人密謀叛亂,才會衍生這次設局,太子請稍安毋躁,否則一下子亂了大局便大大不妙。”
醜醜的話雖沒有任何支持,但卻十二分誠懇,更有着一種“穩定人心”之效,夢兒當下平復了心情,不再肆意衝動。大敵當前,果真應該先定下神來,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小白就是小白,才智永遠比人勝上一籌,他深諳行軍戰陣之道,己方士氣最為重要,若然士氣一泄,必然陣腳大亂,不戰而敗了。
眾人聽罷醜醜之言,深覺有理,緊張氣氛登時有所鬆緩。醜醜見狀,又接着説道:“小白大王不可能運孩兒也狠下毒手,我相信必然另有內情,要查出此殺局的真相,就只有先拼死殺出血路。一盤散沙,未能聚合力量,咱們也就死定了!”
要從萬計的戰兵陣中殺出重圍,簡直痴人説夢,但這卻又是目前唯一辦法。
醜醜以手撥開長髮,仰天遠望,輕輕道:“以咱們合共三十九高手殺力,只要同心協力,暫且必能穩住局勢,只要抵擋得住敵人第一輪瘋狂進襲,我便有破敵妙計。”
説得頭頭是道,原來各有所想的三十八人,一下子不約而同都被醜醜的言語所吸引,留意他調度之法。
三十九位高手心意已決,誓與王朝戰兵力戰到底,你死我亡,合力排除萬難,突破斬殺,死局求生。
前路險阻重重,全憑一股信念,原來沉寂的殺性登時高張。來吧,咱們都以一敵千兵,從九死一生的殺局中突破。
化敵為友,意志催動般性,天下間最出色的高手雲集,同仇敵愾,聯合破殺,哪有甚麼能阻他們。
少一人便少一分力量,實力挫減,也就少了一分生存機會。故此眾人都暫且放下所有私怨、仇恨,心中只想合力衝殺,一切事情容後再作定斷!
“為生命而戰,為保咱們名頭而戰!”
“豈能斃在無名戰卒手上呢?”
“要殺咱們這等高手,只管拿出本事來吧!”
“哼,好不知羞的傢伙。”
“不,絕不等死!”
“殺,我來本就為了殺人,殺甚麼人都一樣痛快!”
“殺呀!殺呀!且看我殺力無限!”
“來一萬殺一萬,來十萬殺十萬,血啊,我身披血戰衣,以仇恨果腹,天大地大我最大,好朋友,真正的殺戰考驗來了!”
不住的以痢瘋狂語刺激眾殺力高強的英雄、梟雄,小白對用兵心理戰掌握得十二分準繩。
各高手的暴殺戾氣經已大大提升,再沒半分怯懼,心中不斷在想:“殺人本就是上天賜給我的天職。”
惟是如此算盤要打響卻需要一番好大努力,王朝戰兵已有所行動,戰鼓怒鳴,咚咚聲響震耳欲聾。
“轟!轟!轟!轟!”之聲忽地從高處傳來,眾人乍覺頭頂生風,教場峭壁之上,無聲沒息的滾下數百巨石,眾戰兵同時吶喊喧嚷,又不住搖動旌旗,直如天崩地裂般,大地要滅絕眾人生命。
巨石疾衝砸下,勢如瘋虎,三十九位高手中來自“罪十八島”的一位門主徐污明已急不及待,猛然暴喝一聲,整個人即如箭矢般躍起,懷着滿腔怒火,掌轟巨石,要顯示殺性強橫,豈是此等無聊巨百能置諸死地!?
醜醜見狀連忙喝道:“小心!”同一霎時,心中已生起不祥之兆。
可惜為時已晚,徐污明手剛一觸碰,巨石登時爆炸,徐污明當堂粉身碎骨,血灑遍地,死得不能再死!
巨石顯然捆住“神風笑”,一石炸爆,其他滾下來的巨石也被熱力牽引同時爆炸,奪命而來。
另有一些急不及待的強者躍射而上,亦落得和徐污明同樣的慘淡下場,死的死、傷的傷,當中包括同是來自“罪十八島”的另一門主田中家。轉眼間三十九位強者已剩下三十七人,少了兩分實力,也就少了兩分逃生機會。
巨石連連滾下,醜醜知道天夭用計欲把他們困於死位中,以便屠殺,他忽地暴喝叫道:“來吧!依我法子,重轟石壁。轟碎大石扔射半空,使掉下來的“神風笑”在頭頂遠處便炸個粉碎,也就不可能再危害各人了。
醜醜不住在説:“抵得住第一輪攻擊,我就有法子助大家突破重圍,千萬彆氣餒,殺呀!”
不住的提升士氣,要眾人拼命抵擋,頭上如雨落下的“神風笑”大石,竟無一漏網!
第 五 章 死局我求生
高手善於決鬥,將軍善於戰鬥。
高手的決鬥,只會影響個人的生死榮辱,但將軍的戰鬥,卻會影響着國家安危及百姓生命。
武林高手跟戰場將軍絕對是截然不同人物,兩者唯一共同之處,便是彼此都以生命作賭注,以殺戮為最愛。
即使武功天下第一,當要領兵作戰便變得束手無策,武林高手只適合活在江湖走到兵刃相見血肉橫飛的戰場上,甚麼武林俠士都變成任人魚肉的活靶子。
四十位武林高手,各擅勝長,或劍法、或刀法、或內力,皆獨當一面,享負盛名。
當中有死敵、有師徒、有朋友,亦有過往素昧平生,然而彼此都有着同一目標,可惜大家都被安排在錯誤的地方。
甚麼“十大神兵皇榜”,只不過是天夭誅除異己的殺人陷阱。
“小白皇國”那些武藝精熟、蹺勇善斗的戰兵,正為他們開出一條黃泉道路,要埋葬不可一世的殺神們。
“神風笑”的一輪攻勢,令身處教場的各位武林高手死的死、傷的傷,情況混亂不堪。
幸好還有醜醜,在混亂的境況中,他依然能保持冷靜,想出以石破石的方法,為大家拾回性命。
危急情況稍受控制,遠處的弩箭亦告暫停,天地芎蒼恍似陷入靜止,看來第一浪的攻勢經已完結。
有傷的都不哼一聲,每一個人都來頭不小,又豈是甚麼貪生怕死之輩。醜醜先前那些好振奮人心的話,仍在各人腦海中轉個不停。
一陣微風輕吹,揚起的斷草在醜醜面前飄過,那一種蒼涼的感覺惹得醜醜十分心痛。
本來醉人的景色,已被血腥玷污,眼前傷的死的即使是大奸大惡兇徒,醜醜也難免有點內疚。
若非醜醜的“十大神兵皇榜”,再加上不敵天夭奸計,他們又豈用賠上性命!?
一切都源於醜醜,因此他必須想出個讓大家逃出生天的方法來。
究竟遠處的戰兵由誰率領?朱不三?將軍?血霸王?還是萬骨枯?總不可能是化身成小白的天夭吧?
醜醜腦海不住閃現着那些人的面孔,破風聲驀地急響,只見一枝粗約三寸,長約五尺,箭簇由精鋼打造的巨箭在醜醜身旁擦身而過,狠狠的釘進山壁上,露出的箭尾,仍在微微晃動。
能射出如此猛烈一箭,恐怕只有“牀子弩”方可做到,推想下去,各人處境就更加危險。
在無險可守下,面對“牀子弩”,除了死以外也就再沒有其他出路了吧?
這“牀子弩”的攻擊是繼頭頂落下“神風笑”大石的第二浪,天夭也許早已料到小白不容易對付,故此安排好一浪又一浪的瘋狂攻殺,要徹徹底底的把所有人殺個清光。
如何能破“牀子弩”?
大家都凝視着好醜的醜醜,因為他名明説過,抵擋得住第一浪攻勢,他必然能想出好法子來讓各人突破重圍。
醜醜笑了,很好,他笑啊!
笑態是來自信心、來自從容,也就是醜醜當真有破敵之法了。
雙掌推出,轟擊的目標卻不是敵人,而是腳下的土地,天啊!醜醜是否瘋了?
“牀子弩”跟土地有個屁關係!?
掌勁冉在地上,揚起漫天風沐,同時更翻起了一片黃土,堆成了一道小小的泥牆。
眾人見狀,呆呆的一時不明所以、有的則依照醜醜法子,雙掌發出無匹掌勁颳起地上黃土,堆起土牆來。
要在空曠的草原上避過或截下“牀子弩”發出的勁箭,幾乎絕無可能,唯一計策便是隱藏它要射殺的目標。
有的堆土築牆、有的則以石塊堅固泥牆,眾志成城,不消一會便築起一道能遮擋三十多人的厚厚圍牆,甚麼強勁的“牀子弩”,都難以刺破護身罡氣。
誰都沒有試過像縮頭烏龜般躲在泥牆後,這樣的奇恥大辱教他們怒火中燒,小白這傢伙實在欺人太甚!
沒有沙場爭戰經驗,大家都惟有依着醜醜方法行事,剛才性命危在旦夕沒有餘暇思考問題,此刻回想才發現自己像個傻瓜一般。
“罪十八島”“烙印世家”的田中家,按着血流如注的傷口,破囗大罵道:“媽的,老子為名為利參加神兵之戰,早已把生命豁了出去,即使是死在小白手上,我倒也甘心,媽的臭婊子卻要我死在甚麼叛將手中,呸!老子做鬼也要小白賠命。萬里無雲,只聞席席風聲,“牀子弩”的攻勢因失去了目標再也無法施展。
一眾人要數智慧出眾者,除了小白,便是莫問無異,只見大懶蟲伸了伸懶腰淡淡的道:“敵人是訓練有素的戰兵,對於不慣征戰沙場的大家無疑勝券在握,現下各人切記不能因恐懼而慌亂,當務之急是在各人中挑選出一個領導者來,由他當將軍,集合力量才有突圍可能。”
一聽到“帶領”二字,馮仁殺即口沫橫飛的叫嚷道:“我堂堂一個‘殺戮寨’寨主,怎可能隨便服從他人。”
話音剛落,圍牆猝然被破開一道缺口,利箭疾電般射中馮仁殺手臂,痛得他要放聲高叫。
慘嚎正要出口,一團泥土已塞入他嘴巴內,令馮仁殺有聲難發。好可怕的傢伙,動手疾如電閃,連馮仁殺這等高手也欲避無從。
把泥團塞入馮仁殺口中的原來是莫問,敵人顯然是憑聲發箭,馮仁殺高聲大嚷,利箭也就循聲而至,若由得他大呼小叫,恐怕下一箭便要奪命,好愚蠢的笨人!
殺機重重,一個不留神便會掉入萬劫不復之地,大家一再認識,這是沙場,跟一般高手殺戰情況絕不一樣。
夢兒、方失神、李太白、皇玉郎、東方邪白……,恐怕當中難有高手願意屈服於他人之下,誰個有資格來當頭領將軍呢?
非常一致的目光,都投向醜醜身上。
對了,他的表現正好顯示出此醜八怪確是出色的沙場領軍者,雖然對此子來頭並不瞭解,但不可否認,醜醜是最適合當將軍率領眾高手的人,從彼此目光中就能看得清楚明白。
“大家可太器重我了,我來多説一句,醜醜的出身是個謎,若然我是小白派來的內奸,帶大家走向死門關,那豈不變成都自投羅網!”
“哈……,想深一層,我的話有點道理吧?”
醜醜竟來個自我攻擊,教原來已定下來的各高手又再混亂起來,媽的這小子説話又真的有點道理。
醜醜啊醜醜,你怎麼如此神秘又可愛呢?
就在這時,醜醜突然站了起來,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只見他雙手往面龐不停搓按,似是要把面上肌肉扯了下來,推壓又再推壓,反反覆覆,又上又下……。
醜醜究竟在玩甚麼把戲了不消一刻,答案便展現眼前,本來醜陋異常的醜醜,經過一輪搓按後,原來的醜貌竟化成了小白模樣。
小白便是醜醜,醜醜便是小白,啞謎在各人面前揭開,馬虎終於明白為何醜醜會懂得師父名劍的劍法了!
甫見小白出現,眾人皆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大口氣,只是一下子腦際又混亂起來,看來必須好好的整理一下頭緒。
“媽的,他竟然是小白,怪不得知悉自己與名劍間的關係,今次若讓他逃出生天,自己定必沒有好日子過。”心裏不停盤算的,當然就是劍仙李太白淡淡的道:小白在烈陽底下,猶如天神降世,自有他的一派王者風範,只聽他説個詳細明“大家團結力量殺出重圍,誰個不死,朕必然重重有賞。”
當下小白先把天夭如何取代自己,當上了“小白皇國”大一事。
抽絲剝繭的説明箇中原委,三十多位高手至此才恍然大悟,原來沉重的心情也就減省放輕了。
小白道:“敵人強勢已成,就算大家肯投靠服膺於麾下,恐怕天夭也不肯罷休。現下唯一可行就是殺出重圍,朕保證在除掉此逆賊之後,定讓各位共享榮華富貴!”
一言九鼎,小白的金口許下承諾,當真比甚麼靈丹妙藥都更具效能,誰也不再有其他反對意見。
小白輕輕再道:“天夭從‘天牢’逃脱,他既是朕的大師伯,所以對於本門武功十分清楚,或許他以‘盜臉術’易容成朝廷其中一人。”
“可能是朱不三,也可能是將軍,但朕可以肯定,領兵的一定是他,‘十大神兵皇榜’已成了一個殺戮戰場,他佈下的殺局雖強,但可難不倒朕。”
小白的話愈來愈顯得信心十足,眾人非但有決心突破重圍,更且暗暗高興。這個當然了,只要殺得出去,小白重重有賞啊!
只要逆賊天夭一死,誰也可以成為大將軍,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眨眼間便來到眼前,誰不心動呢?
小白的“誤導”提升了大家爭勝決心,各人未嘗過天夭的恐怖,眼目中就只有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小白要藉助大家力量,也就只好盡力鼓勵。
就在眾人思緒混亂的時候,小白以游魚般的身法走到一人面前,狂拳怒轟下,拳如電閃,教未有提防的他一下子難以招架。
吃了小白的重拳,那人臉上一陣抽擋,可是這塊由五張人皮組成的臉卻沒有把痛苦表現出來。
不用多説,他便是天夭的徒兒——胡混,小白那一下猝然攻擊,真教他防不勝防,絕不好受。
被轟飛半天的胡混,未及把小白帶給他的痛楚壓下,又要面對突如其來的弩箭,一時間,左支右絀,手忙腳亂。
三十多人圍成一個偌大的圓圈,任由小白對付胡混,只有一人不懂走避,呆呆看着場中的醜醜。
他一直最信賴的朋友,原來就是要殺之而後快的死敵,白毛人看着醜醜變回小白,他真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揉一揉雙眼,小白依舊是小白,醜醜不見了,甚麼好朋友,一切都不過是謊話,拿着手中醜醜所贈予的鐵劍,白毛人的心痛得暗暗澗下淚來。
胡混那敢跟小白拼死,心中只恨師父天夭原來已得手,卻未有通知他,定然是惱恨自己逃脱後欲奪妖學秘岌,修練妖法而動怒了。
必須儘快離開,否則大有可能在此戰中死得不明不白。
心念及此,左手即往右臂抓去,撕破皮膚,迸射鮮血,使出“血凝未冷”。
小白見他左手五指成爪,已知其心意,怎會讓他如願以償,奸計得逞!
伸手疾採,小白扣着的並不是胡混左手,而是要破開血肉,射出冷血的右臂。
胡混沒有理會小白此舉目的,手指在臂上扯出五道詭麗赤紅的血痕,可惜血沒有濺射,只有痛。
“血凝未冷”是以冷血攻敵,同時亦冷卻了傷口,令出招的人不覺痛楚,小白曾兩番領教過“血凝未冷”,此刻他已有破解之法。
以“芎蒼訣”內力導入胡混血管之內,一冷一熱,也就能把“血凝未冷”的內力化解。
“他就是天夭的徒兒,讓他受點苦頭,也就免去這傢伙突然發難,有礙咱們的突破圍困大計。”
小白隨即坐下,掃去地上沙塵,在上面畫出十分仔細的地圖,又是山又是水,一絲不苟地直至大功告成。
大懶蟲一看便知地圖畫的是大夥兒身處的地方,心中對父親不禁又提升了幾分敬佩之情。
小白除了武功出色外,兵法上的運用與戰場上的經驗,都比在場任何人更豐富,因此各人皆聚精會神地留意小白的指示。
小白道:“北方有個偌大的樹林稱為“武英林”,這是一個七天七夜也走不完的偌大樹林,內裏古木參天,最適合匿藏、對敵。”
“南方是‘綠帶河’,水深一丈,闊二丈,那裏絕無生路可言。”
“西方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漠,稱之為‘烈風銀漠”,易攻又無險可守。逃到那裏只會成為‘牀子弩’的獵物。”
莫問忽然道:“因此我們只剩下‘武英林”一途,先穿過天夭帶領的戰兵,這才是最重要關鍵。”小白對站在身旁的兒子微微一笑道:“到了‘武英林’,馬匹的機動性會因樹木阻礙而發揮不了功用,‘牀子弩’當然也派不上用場,樹木會成為我們最佳的天然屏障。”
小白的算計沒有差錯,只是他卻未有提及“神風笑”啊!
眾強者對殺出重圍大概還有點信心,只是碰上“神風笑”,甚麼信心也是徒然血肉之軀如何抵擋呢?
眾目凝視小白,很好,他又笑了!
死局求生,惟有小白能助大家脱險。
第 六 章 破困人肉球
烽火連天日,爭戰殺無休。
只求平凡衣食足,征戰家人攔路哭。
從茹毛飲血改變為生火烹調,由赤身露體到衣衫華麗。文明不斷在改進,只可惜族羣殺戮,為名利相爭,彼此仍然從不間斷。
每一天也在變,變幻原是永恆。
曾經有人問,天下間有甚麼事情可以歷久不變,世世代代流傳下去,直至永遠?
回顧歷史,原來真的有些事情由咱們祖先開始,便一直留傳下來,即使外貌變了,但它的本質卻絲毫未有改變。
它,便是戰爭、殺戮!
那是人的本性,任誰也改變不了,野人會為果腹而展開殺戰,將軍會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
同樣是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為求私利而不擇手段,世世代代也都一樣,汰弱留強。強者敗,更強者勝!
“天皇帝國”一役,已教中土戰兵十二分疲累,滅絕了敵人,四處飽受災困,老百姓們都好想天下平定下來,在小白的智慧領導下,中土得以休養生息。
“十大神兵皇榜”原意甚妙,讓有意利用武力建立事業者,有着正大光明的目標,努力向上。只可惜最終被天夭利用,公平決戰變成了血腥殺戮的戰場。
披上戰甲,執起長軟,昂首踏步,慘烈殺戰又再展開。
血腥味伴隨着戰士,身上披着的盔甲就似是有着無數冤魂纏繞,沉重的感覺教大家好無奈。
戰鬥又來了,“小白”金口一開,要屠殺四十位參加“十大神兵皇榜”的出線者,包括兩個孩子莫問及夢見,戰兵們呆愕之餘就只好從命!
大家心中不禁在想:“原來每一個人都一樣,當了皇帝,都必然瘋痴又狂,小白又如何,他也是人啊!”
隨着領兵的將軍來到域外十二里的草原上執行任務,大家亦感覺到今天的將軍跟從前有着好大分別。
外貌一樣的豪邁強悍,慣用的兵器沒有帶來,雄渾霸氣依然,只是全身卻透散出一股恐怖氣息,教人不寒而慄。
在眾士兵心中,將軍依舊是將軍,奇怪感覺也無礙對他的尊重,大夥兒絕對沒有想過,將軍只是個被掉了包的傢伙。
能夠假扮將軍得如此維妙維肖,他就是天夭。
小白是天夭要活捉的寵物,怎能隨隨便便交由其他人去辦,遊戲如此精彩,天夭當然要親自下場。
一輪急攻過後,天夭沒有再下任何衝殺命令,小白築牆禦敵,天夭含領微笑卻不為所動。
趕狗入窮巷,對方定必誓死抵抗,騰一點時間出來,好讓他們在憂心忡忡之下,努力設法突破,讓恐懼先來作出折磨,這樣才會令這羣自命為“高手”之輩死得更有趣。
殺人絕對是好高深的藝術。
天夭當日在皇宮看見這羣妄自尊大,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所謂“高手”,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已相當噁心!
媽的,跟我天夭相比,你們連鏤蟻也不如!
為了作出徹底教訓,天夭便把“十大神兵之戰”變成殺戮之戰,要四十人都為自己的狂妄而付出代價。
從此,誰都要明白,在朕天夭之下,決計沒有任何強者。在朕跟前,就只有低頭俯首的卑微鼠輩,任朕指控,朕只當你是頭可愛又可憐的走狗,願意接受的才有生存機會。
哈……,世間就只有朕最大!
騎在神駒之上,於戰兵身後來回踱步,樹林內的雀鳥被天夭的殺氣驚飛,早已傾巢而去,剩下就只有風吹草葉舞動的落寞聲。
天夭左掌突往半空一卷,氣流捲動旋舞,一頭雀鳥被無形氣勁卷扯下來,再難掙扎,原來此鳥腳下有傷,故一直難以逃脱飛去。
小鳥在天夭掌中吱吱亂叫,怯懼得不得了,那位假“將軍”卻笑道:“我的好師侄呀!你想逃,又能逃到哪裏?在我股掌之中只有絕路,算你是大羅金仙,佛祖菩薩,亦難逃出我五指山啊!”
五指未動,雀鳥已被天夭寒氣冷結凝固,再甩開掉在地上,馬蹄抽起便踏過粉碎。
“快準備‘神風笑’,‘牀子弩’只適合遠攻,待他們走近即以‘神風笑’轟炸,若當中有人能殺出重圍,你們全都不必再回‘劍京城’,在這裏長埋黃土好了。”
天夭很想看看小白如何破解九死一生的殺局,這小師侄真的太超凡出眾,他一定會有脱困法子的。
天夭正在努力推測小白破困之妙法,被圍困的陣地突然傳來隆隆巨響,如雷霆震怒,天地搖撼。
一個又一個泥黃色的巨形滾球,從築起的圍牆飛射開來,在草原上不住翻滾直衝殺前,來勢洶湧得十二分嚇人。
媽的,這是甚麼鬼東西?
從發現到不明所以,只是一霎之間,滾球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近將軍等人的陣地。
“牀子弩”由二十人拉動勁射,只是每個大泥球都似是長有眼目,竟一一避過箭枝。
“牀子弩”雖殺力強橫,但放箭拉弓卻十二分麻煩,滾球快要臨及身前,又豈有餘暇再放箭拉弓。
幸而還有神風笑,戰兵們手握“神風笑”,當滾球進入射程範圍內,定要讓他們炸個粉身碎骨。
滾球前前後後的不住湧來,好快便進入射程範圍,奪人命的鐵馬“神風笑”就向着大羣滾球飛馳而去,殺!
轟隆一聲爆炸巨響,泥球被炸個粉碎,只是戰兵們跟泥球的距離太近,“神風笑”同時也炸傷了同伴。
只是一陣子的呆愕,三十多個巨大如酒罈的泥石滾球,已先後飛射入陣中,若再以“神風笑”炸爆,也就必然同時殺害己方戰兵。一陣猶豫又一陣遲緩,手持“神風笑”的戰兵還是決定不了!
殺!
猶豫的結果是被殺!
已意識到事態嚴重的天夭,當下殺一做百,大聲喝道:“別再用‘神風笑’了,破開滾球便是,一個也不能讓它溜走!”
原來天夭已在混亂中得見滾球內竟藏着人,三十餘個大泥石滾球,便是小白等“神兵皇榜”的三十餘高手。
媽的小白,你果真有妙法!
小白以超然智謀想出妙法助眾人脱險,真教天夭不由不心生佩服。
原來小白深明要突破圍困,唯一方法就是直殺衝出。敵人有“牀子弩”、“神風笑”等殺力強橫攻擊物,要破陣便必須以出乎意料之方法,殺入敵陣。
只是如何保護身體不受重創呢?
小白先命眾人以沙泥及石頭堆在身上,透散出剛烈勁氣,讓沙泥及石頭黏住身體,慢慢堆砌成包裹着自己的泥球。
人在泥球內,隨意驅動翻滾,既能攻擊,也可以疾如奮閃的轟入敵陣去。
這就是小白的破陣逃脱計策,三十多個大泥球一同疾衝而來,內力澎湃透現,誰個戰兵碰上了便被砸死或震得五臟六俯裂破,好容易便殺出血路,把一眾戰兵殺個措手不及。
當然,也有部分滾石球被破開或炸碎,只是絕大部分皆能逃之夭夭,成功突圍三十多個滾球,猶如天外流星,雷雨暴灑,無情而兇狠地殺出血路,逃出生天。
沙石包裹全身,隔絕了任何攻擊,同時亦隔絕困在其中的高手與外界聯繫,只憑感應辨別一切。
但過得了戰兵的守陣,卻不等於能過得了天夭的把關,只見其中一個泥球直衝撞向夭夭,狂人卻輕撫馬身,臉掛微笑。
泥球來到天夭咫尺之前,左掌輕描淡寫推出,動作非常緩慢,緩慢得令人有點納悶,但這一掌卻定住了滾動的泥球,教它不能再向前。
衝力如泥牛入海,天夭與胯下馬匹未有半分退讓,泥球的沙石被勁力疾吐破開,像雞蛋抵受不了衝擊般當下粉碎。
困在泥球中的是“天宮”的七位洞主之一——嘆息,驚覺防禦網被破開,即提起手中“絕關刀”斬殺眼前障礙。
“絕關刀”一招化千刀,刀影重重,怒斬天夭。
刀勁急如驚雷,颳得空氣欲破,天夭手腕折曲,五指急撮如蒙,一手擊破刀勁,更把“絕關刀”鉗於五指之內。
嘆息奮力抽刀,仍掙脱不了半分,正想棄刀而逃,天夭已一手插入他的天靈蓋,陰陰笑道:“碰上本座,算是上天對你的祝福啊,死在我手上,該滿意了吧!”
恐懼的感覺急襲嘆息腦海,可惜維持不了多久便消失,因為死人根本不可能恐懼。
天夭把嘆息的頭顱痛扯,頭顱蓋當下被掀開,腦漿、鮮血四溢,再也活不成了!
拋下手中只有半個頭顱的屍首,天夭以舌頭輕膝嘆息濺在他身上的腦漿,驀地拔出腰間長劍,暴喝道:“殺他媽的一個不留!”
一劍暴斬,劍氣鋭猛無匹,劃破長空,又斬向滾射而至的另一泥球,血目爆現戾氣,究竟哪個泥球包住的是小白呢?
好可惜,第二個泥球內裹的是“天宮”七洞主之一——無奈,乍見泥球破開,迅即把“痛棍”在身前揣舞,護佐要害。
“擋,你擋得住我嗎?”天夭連環狂轟猛打,“痛棍”節節粉碎,雙手把無奈胸膛活生生扯開,將“神風笑”塞進血淋淋的心臟旁。
痛,真正撕心的痛,無奈看着自己心臟抨抨跳動,痛楚令全身神經抽擂悸動,“神風笑”跟心臟竟一同在體內跳,跳啊跳!
天夭高舉無奈,高聲喝道:“小白,你究竟在哪裏!我一定要殺你,現身吧,別當縮頭烏龜。”
轟隆一聲,無奈被“神風笑”炸得血肉橫飛,四肢分離,鮮血自半空四濺灑落眾戰兵頭上、身上。
三十多個泥球已全數如落雹般轟下飛瀉,突然有數個泥球逕自爆破,高手隨即奪馬殺人。
夢兒、方失神、東方邪白跟李太白,手中神兵每一揮劈,便有一人倒地,形似虎人羊羣,殺無赦!
天夭未有搶上攻殺,只見他以五指不住擊打長劍劍身,發出一波又一波龍吟聲響,怪異又奇詭。
聲音傳至戰兵耳內,眾人猶如被鬼神附體,雙目剎那間變得赤紅如血,失去理性,不顧性命的跟各高手拼命廝殺。
戰兵變得如此瘋狂,全因天夭正施展“心魔妖法”,鮮血誘發士兵殺性,惹得他們狂態畢呈。
夢兒等人有神兵在手,面對渾忘生死的戰兵仍然遊刃有餘。痢痴不顧生死的戰兵們,除了“牀子弩”、“神風笑”外,他們手中還有不可小覷的兵器“火龍槍”“牀子弩”適合遠攻,“神風笑”爆炸力異常強大,兩者皆不能在近距離使用,換上“火龍槍”就大大不同了。
以傻七留下的藍本,天夭再加上改良,“火龍槍”已改頭換面,成為“火龍戰兵”不可或缺的隨身神器。
三十多位武者破球奪馬,“神風笑”再難威脅,豈料卻又碰上十分難纏的“火龍槍”。
能夠奪馬離去的只有小白、莫問、夢兒、方失神、李太白、皇玉郎、東方邪白、斬首、傷心、空虛、寂寞、淚流、小血海、飛鷹、夜叉、馬虎、江南、刀中血、萬力、文傑、火化、藥回春、情僧、太子、皇上皇、白毛人、常不通、柳天祥、羅四和被小白挾持着的胡混。
唐三藏雖能來到敵陣,卻在奪馬的時候被天夭重掌轟傷,成為天夭活捉的獵物四十位參賽者,死了九人,活捉一人,只有三十人能活着離去,如此殺戰定會在他們心中留下永不磨滅烙印。
走在眾人最後頭的“天宮”其一洞主傷心,看見敵人沒有再從後追來,不期然興奮道:“好了,終於逃出殺局保住性命。”
“別開心得太早,生命隨時會消失的!”,紅色的“元氣劍”無聲無息下射向洞主額頭,死亡赫然來臨。
傷心當場被殺,李太白回身向漸漸拉遠距離的天夭笑一笑,逕自策馬追去。
一直留在最後的李太白,竟殺了傷心,因為他原來就是天夭的同謀,負責裏應外合。
自天夭逃出“天牢”後,飛鷹便跟他聯繫上,李太白這跟“罪十八島”東方家主一直有來往的密友,經飛鷹撮合便輕易與天夭聯成一線,合力誅殺小白。
小白的陣營裏,有從前跟他對敵的、有佩服他的、有孩兒,也有他未知的天夭合謀者,就算能逃出去,也不一定是“生天”。
李太白心頭在笑,只要小白一死,他便立下大功,往後的日子將飛黃騰達。媽的臭小子,先前戰台恥辱,決計不會忘記。
第 七 章 毒林智破天
殘霞滿天,暮泣蒼茫。
夕陽赤似豔麗紅色,染得大地像在澗血,微風輕拂,樹枝被吹得一陣搖曳。
褐黃色的枯葉隨風而起,飄來飄去,有若蝴蝶飛舞,帶着陣陣幽傷、無奈降在地上。
沉重的感覺,就像夕陽愈沉愈下,讓人難受。
羣雁迥翔,歸巢而去。
人呢?晚了也應當歸家,樂敍天倫,為何仍有一羣人逗留在草原上,不愛歸家呢?
聯羣結隊,策馬奔馳,像在追趕甚麼!卻又像被甚麼追趕,草原上不知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獵人可以是獵物,獵物也可以是獵人,孰勝孰負,未到最後關頭,誰也不能預料。
二十九人或重傷、或輕傷,總算安然脱離天夭魔爪,但並不等於已經逃出“生天”。
危機隨時隨地湧現,天夭也許在毫無防備下殺你一個措手不及,死亡依然的如影隨形。
這便是人生,考驗、災禍隨時會來臨,越過不了便死路一條,過得了,還有第二關、第三關,永不休止。因此最好的應對便是欣然樂在其中,從容面對。莫問、夢兒、方失神、皇上皇……,遇難破難、遇強愈強,他們就是可以把難關、苦難當作朋友看待的人。
還有武功高強,智慧非凡,天人命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白,他又回到逆境求生的舊路去了。
率領眾人破開死局,衝潰設局,帶來生局,除小白以外,誰能代替他?
越過“千洞橋”,陽光照在頭上感覺卻依然有點涼,這日子怎麼會有涼意?
因為有人在冷笑,笑意竟來自小白!
莫問沒有問個明白,因為他好清楚,小白如此的冷笑,隨同逃亡的一眾高手,必然對他信心大增,心裏算計小白這聰明頂透的傢伙,必然又有極厲害的殺着對付天夭。
但小白真的還有後着嗎?
“武英林”在“劍京城”以北方向,氣候温和潮濕,最適合各式植物生長。
林內古樹參天,奇花異草東一簇、西一簇,教人目不暇給。深苔綠草,蒼潤欲流,萬紫姥紅,野趣盎然。
兩旁山坡有不知名的白色大花,錯落盛放,絢麗清豔,燦如雲霞,恍如人間仙境。
“武英林”連綿百里,七天七夜也能遍走各處,若不熟悉地形,必然困在林內,餓死又或被兇獸所噬殺。
小白帶眾人來到這裏,他到底有何目的?除了容易藏身外,定然另有後着。
要知道答案,只好繼續由小白帶領,遵從他的吩咐。
大家都摸不着頭腦之際,卻有人對小白的舉動會心微笑。
他,就是笑莫問。
還記得小時候,父親曾帶他和夢兒來到這裏考驗智慧,看看二人對千種植物有多大認識。
大懶蟲雖然懶,但他太熟悉父親,好容易依據一些蛛絲馬跡想出所以然來,看莫問此刻的模樣,他大概已掌握了小白的後着吧!
在不如不覺間,眾人已開始有點倚賴小白,這天生神人果真有非凡本領,佩服之餘更且心生敬畏。
如血夕陽掛在天邊,小白笑道:“大家別輕舉妄動,朕先給各位帶來一點點有趣的‘禮物’”身形比聲音消失得還要快,動作敏捷,豹子一般地竄入林內。
眾人還來不及問個明白,另一道狂飆於身旁颳起,莫問已隨小白之後衝進樹林,助父親尋找“禮物”去也。
夢兒笑道:“我也可以幫忙啊!”三父子先後進入林內,看來都心中有數,一同去找尋好有用的“禮物”。
默不作聲的方失神板起了臉孔,心頭相當納悶。他明明是來“劍京城”企圖提升地位,怎麼竟變成了落難漢子?
細意向眾人望去,見大家都一臉茫然!這些中土最出色的武者,都殺力高強,可惜皆一敗塗地,失去方向。
心中難免跟各人一樣,不住在想:“那小白的大師伯,甚麼‘武尊’天夭,當真如此可怕嗎?”
天夭,總有一天我方失神要會你一會。
“好了,別爭先恐後,每人都有一份哩!”
小白父子三人終去而復返,同時都脱下了外衣,用作包裹之用,三大包發出好濃烈氣味的究竟是甚麼東西呢?
三人把衣衫內的“禮物”堆在一起,紅紅綠綠,都是奇形怪狀的草藥。
南星、防風、白芷、天麻、先活、白附子、花蕊石、歸尾、紅花、生地、靈仙、血竭。桃仁、大黃、乳香、投藥。
知悉名字的大概只有這些,還有一大堆説不出名字來,也是特別稀有的品種,小白找來大堆草藥幹啥!
“敵人士兵眾多,單憑咱們二十多人之力實難以脱困,這三大堆‘禮物’,正好借花敬佛,讓追兵吃點苦頭,大夥兒就輕鬆得多了!”
“在‘武英林’內,有數之不盡的各式草藥,每一種藥皆有它的特性,只要依我指示去尋找所需,混合再正確使用,就能煉出一種烈毒來對付追兵,輕易為咱們挽回一點優勢。”
用毒一直是小自強項,這個當然是拜耶律夢香公主所賜。
先一步進入“武英林”內,是要為大家尋找用來煉製烈毒的草藥。
刻不容緩,天夭大軍隨時殺到,小白要佈下劇毒殺陣阻截追兵,也就必須各人同心協力摘來需用的草藥。
將草藥逐一分配,指示各人要到哪個方向、哪個位置採摘草藥,如何採摘與採摘後如何處理。
一絲不苟的説個明白,只因為這些都是不能胡亂觸碰的草藥,否則好容易便失去功效。
不消一會各人手中均拿着小白所分配予的草藥,轉身衝入“武英林”內,行動要快,事不宜遲。
只要各人採摘到一定數量的草藥,適當的混合在一起,再用火燃燒,便能衍生出一種毒煙擊敗敵人。
小白可以利用地形、空間,甚至身旁任何東西來殺敵,懂得掌握一切,才是智勇雙全的天人。
原來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武林高手,不期然都團結起來,小白的領導才能,教眾人愈益融洽,瀝聚成一股龐大力量。
小白要跟天夭周旋,這一批武林高手便是他的重要強助,他的內心不住暗道:“天夭,來吧,且看你我誰個才匹配登基為王!?”
各人離去,就只剩下中箭重傷的馮仁殺、負責把風的莫問,還有一直沉默不語的方失神。
馮仁殺受了重創,經過莫問一番治理,傷勢已無大礙。
大懶蟲沒有理會方失神,原來互相痛恨的仇敵,好清楚必須先放下私怨。快將趕來的天夭以及一眾殺兵,才是目下要面對的最可怕敵人。
方失神一腳踏前,接着的卻不是第二步,而是血,不是一滴血,而是一大口血,血如夕陽般紅,紅得教人驚心動魄。
血是方失神所吐,人亦跌坐在所吐的鮮血上,整張臉痛得扭曲起來,前額更浮現了四道青筋。
氣喘咻咻,方失神顯然受了極重內傷,怪不得小白會把他留下,不讓前他去摘取草藥。
極力支撐而起,方失神絕不願意讓莫問看見自己的醜態,可是力不從心,爬到一半便脱力再跌倒在地上。
媽的!絕不能在莫問面前出醜!
忽地有人從後抓住衣衫,身上“陶道穴”、“關元穴”、“大椎穴”同時被重手封住,再也動彈不得!
莫問更蹴起方失神雙腿,讓他盤膝而坐,雙掌在其背後“至陽穴”,頭頂“通天穴”傳入柔温內力。
真氣隨着“足太陽膀恍經”傳入方失神丹田,“通天穴”、“天柱穴”、“大抒穴”、“肺俞穴”……。
豈知當真氣傳至“脾俞穴”,卻被方失神引導入“足少陽膽經”的“京門穴”,再由“維道穴”、“居穴”、“環跳穴”、“風市穴”……傳至“足竅陰穴”瀉於地上。
方失神怒道:“別惺惺作態!”
大懶蟲沒有回話,強自把真氣斂收,再疾點方失神的“肩井穴”、“外丘穴”與“膽囊穴”,讓他不能再以“足小陽膽經”把內力泄走。
依舊把真氣從“通天穴”、“至陽穴”傳入,更以腹語傳入方失神體內道:“你曾堂堂正正勝我,我當然不能乘人之危,況且少了你一個,咱們的力量亦減少一分。”
“我敬重你是一條好漢,只是為了爭取白家的權力地位,殺我倒算情有可原。雖然我不欣賞你的狠辣手段,但決鬥中你也未有用上卑鄙手段,總算是個好漢。”
一個人的氣量,可容納自己的敵人,還有甚麼事情大懶蟲容納不了,方失神不禁對這死敵愈來愈認同。
莫問就是莫問,恩怨分明,絕不無的放矢。
在“白浪島”一戰中,方失神確實未有以卑劣手段取勝。莫問內心好想早點覓得鑄煉神兵的好手,把“神功”鑄成利劍,再跟這不可一世、狂妄卻殺力出神入化的方失神,來個一決雌雄。
勝負乃兵家常事,莫問能看得通透才可能有更高成就。
方失神痴了一陣,迷了一陣,面對莫問的友好,不知如何解釋那種忽去忽來的情感。
“好,咱們約法三章,在逃出生天以後才決一生死!”方失神吐出抉擇的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閉目療傷,不再糾纏在沒有結論的矛盾感覺中,免得煩惱。
樹林一帶,景色鍾靈毓秀,煙波浩渺,青山幽谷,風林低迷,寒香吐豔,確實是景緻出色的好地方。
只可惜一陣子過後,殺戮便來,大地將沾滿血污,甚麼秀麗景緻都必然變得一塌糊塗。
小白再戰天夭,一場捨生忘死之戰即將揭開戰幔!
第 八 章 失神失魂記
日落西山,山峯殘留一抹餘暉,似是鑲着一圈金黃色的邊兒。
方失神在夕陽下,夕陽下只有他一個人,天地間彷彿已只騰下孤獨的他,在樹林一角無聊走動。
鴉雀無聲,連夕陽都似因寂寞而變了顏色,變成一種空虛而蒼涼的灰白色。
空虛、寂寞不如怎的竟突然襲上心頭,也許從前每時每刻都有目標在前,不可能感覺空空蕩蕩,如今跟小白一起逃亡,失去目標,人就特別彷徨。
手緊緊握着“仇生”,就只有這個朋友相伴。
在“武英林”內漫步,心情忑忑不安,腦際胡思亂想,如何也難以安定心緒。
方失神走路的姿態怪異而突兀,左腳向前邁出一步,右腳再慢慢地往前拖。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猶豫又猶豫,回首細看凌亂的步伐腳印,方失神不禁有點失落,他的確從未如此迷茫過。
如此的一條道路,會否適合自己,究竟有沒有走錯?
生性高傲自負的方失神,經大懶蟲療傷以後,矛盾感覺雖努力在腦海抹掉,但感覺依然怪怪的不好受。加上陷入不如的迷惘,也就更顯得無奈又呆滯。
本以為自己智慧非凡,豈料跟小白相比,頓見高下,兩者相距實在太遠。
方失神開始對自己質疑起來,原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直以來向着為名為利的目標疾衝,當碰上真正的障礙,他終於停下來細細思考。
自己的人生應否有些改變呢?要變又如何去變?
正當方失神混亂迷茫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驚叫聲,直教他猛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仇生”出鞘,劍疾若星,宛似一道銀光,霎時間往後斬向驚叫聲處,先下手為強。
有生以來,方失神就像一柄高手鑄冶的殺劍,鋭利、堅硬,一出爐便作戰拼殺,從未有止息的時刻。初次的沉靜被驚醒過來,防守的意識仍濃烈,“仇生”破殺而出,作出好自然的保護。
仍在微微顫動的“仇生”停在一個少女雪白的頸項之前,劍刃白,卻比不上少女的肌膚雪白,白裏還隱現嫣紅。
月兒照在她脖子上,紅唇微微張開,露出兩隻自得好可愛的大門牙,飄來少女的甜香。
彷彿是温的、香的,令人陶醉,會把男人融化。
她是恬靜的,在月光底下,細長的脖子,潔白皮膚下的血脈,寧譅地躍動素淡的生命,教人禁不住心生愛憐,無法自抑。
方失神原來是一個很能自制的男人,他凝視着眼前純真少女的紅唇,口唇微微嗆動了一下,星眸半合,竟好想吻下去。
一輪明月灑下清輝,更可愛的是微風。
方失神的臉好癢,原來是髮絲。
眼前不知名的長髮小姑娘,髮絲被晚風吹亂,輕輕拂過方失神的臉龐,教他愈覺有種難以名狀的快意。
少女沒有理會方失神的劍,逕自跪下,捧起地上一件形狀奇怪的東西,生氣地道:“壞人,你殺我小強。”
方失神細看少女掌中之物,方才發現是一隻用竹葉編織而成的小草蜢,定是自己剛才不留神把它踏扁了。
少女看着手中草蜢,眼眶竟泛起淚光,真情流露,慘然道:“小強呀小強!你往黃泉路去了,可憐我獨活世上,嗚……,還來不及跟你道別呢?你……好可憐啊!”
哭得傷心欲絕,絕非惺惺作態,為的只是一隻葉織草蜢,倒教方失神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應對。少女把臉上淚痕抹乾,努力平復心情,氣憤道:“你殺了我小強,要重重的賠償啊!”
方失神只覺眼前少女十分可愛,性子天真爛漫,心中已有好感,她的話愈多感覺也愈快樂。
猶如生長在污泥上的蓮花,那一種清新、脱俗、出塵的感覺,未有被污泥所沾染,平生豈能輕易覓見!
看着她,方失神一身戾氣盡消,人亦變得祥和,從懷中掏出僅餘的一隻金元寶交到少女手上,道:“能夠賠的就只有這些。”
豈料少女把金元寶塞回力夫神手裏,仍氣憤的道:“不,元寶是死,小強是活,豈能相抵!”
少女邊説從懷裏掏出四隻金元寶來,交在方失神手上,道:“元寶我也有,你快賠我一隻活生生的小強來,明白了沒有啊?”
方失神一時間無言對答,這小姑娘情真又激動,説時眼眶竟又紅了起來,珠淚險險便要掉下來,教人甚是憐惜。
在月色的映照下,少女別有另一番美態,悄臉嬌嫩白膩,蛾眉斂黛,膚色欺霜勝雪,帶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的眸子裏彷彿漾起了一個悠悠的夢,教方失神看得迷迷糊糊,醉死其中。
漫長的人生中,方失神閲歷極深,碰上過的武林中人有狡詐的、有卑劣的、有美的、有醜的,可是每一個亦不能在他心中留下特別感覺。
就只有眼前這純真少女竟教自己一見鍾情,刻骨銘心的感覺,真的不願離去,只願長伴左右。
白髮魔女的美、冷柔柔的豔、唐芙的俏,都比不上眼前少女的素淡雅緻來得吸引,她彷彿揉合了美、豔、俏為一體,發出一種無瑕的純真,毫無雕琢的無媚,愈想抑制就愈衝動。
即使是氣憤,也是另一種美態。
白髮魔女、冷柔柔、唐芙他們各自有自己的人生目標,在紅塵中打滾,故此即使是美,也難免變得庸俗兼附。
這動人少女也許人生只為快樂而快樂,簡單又合理的生活目標,卻難有誰能做到,故此一般人往往欠缺瞭如此清淡的純美。
手拿着踏扁了的“小強”哭成淚人,舉動幼稚可笑,但由那少女表現出來卻揉合了難得的純情可愛。
方失神好一會才抑壓住妄然衝動,輕輕的道:“小姑娘啊,我踏毀了你的小強,唯一可行的賠償就是這些銀兩,難道你要我投胎化作另一小強,長伴你身旁麼?“銀兩可以買好多好多東西,總會教你滿意的了!”
少女把再次湧出來的眼淚抹乾,忽然向方失神問道:“你快樂嗎?”
怎麼問得如此奇怪?從來未有想過自己快不快樂,只要達到理想目標,便自然快樂吧。只是快不快樂跟以銀兩賠償踏扁了的小強又有啥關係?當真莫名其妙,教人摸不着頭腦啊!?
少女卻不理會方失神反應,自言自語再道:“剛才我發現有一大羣凶神惡煞的傢伙湧進樹林,身上大多負傷,定然是被人追殺,你衣衫上亦有大片血污,想來也是他們一夥吧。唉!被人追殺又怎會快樂。”
方失神正想回話,卻被少女搶着道:“你別胡説八道了!以你這種生性局傲的武林中人來説,就只有成為一國之君,手握千軍萬馬,左擁右抱後宮三千,那種生活才會感到快樂。你腦裏所想的,都被我猜中了,對麼?”
少女神情隨着説話而變化,時而憤怒、時而嘆息,表情豐富,也難怪方失神對她大生好感。
纖手拉着方失神衣袖,滿懷關切的道:“先給我坐下來吧!”
雙手愛惜地撫摸着“已死”的小強,少女老氣橫秋的道:“你知道麼了一個人要令自己快樂,是必須、必然、必定要付出好大代價。”
她嘆了一大口氣,站起身來,在方失神面前來回鍍步,像極一個書生模樣,喃喃地道:“你以為得到榮華富貴,便會快樂無窮嗎?但當你得到了之後又會如何?空虛、寂寞,反而充斥心頭,嘿……,當真是個大傻瓜!”
美少女不住在教訓自以為是的方失神,毫不忌諱,説話不留三分情面。
方失神幾番欲打斷她的説話加以解釋,只是少女嘴巴滔滔不絕,一再截住方失神,搶着把她的道理一一説明,教方失神搖頭嘆息,惟有不再表示意見,只靜心聆聽便是。
把毀爛的“小強”放到方失神眼前,嫣然一笑道:“你看,我有小強,小強便是我的快樂泉源,人生簡簡單單便可以快快樂樂,你説呀!小強對我多重要,你用十隻金元寶也代替不了我的小強哩。”
快樂,人生只求快樂,原來快樂可以好簡單,只要你願意,簡單的小草蜢也可以令你好快樂。
方失神在沉思,他好需要時間去冷靜,從前所有人都是供他利用來實現夢想,只是夢想卻未必能帶給他快樂,這個道理他今天才真正學懂哩!
在方失神思潮起伏間,少女不住在笑,快快樂樂的笑,對了,這種無牽無掛的快樂感覺,就是少女純美的真正原由。
難道自己應該放棄一切了不,不可能!怎可以意志消沉,看來這種舒暢感覺和殺戮爭戰兩者互相矛盾,平靜快樂也不屬於他方失神。
把已毀爛的小強拆掉,草蜢變回一片片翠綠竹葉,一陣晚風吹過,將“小強”的屍骸隨風吹走。
“譁!好啦!小強死了,死得乾乾淨淨,明天可以再做一隻‘小小強’,小強是父親,小小強是兒子,子承父業,小小強將來使成為我的快樂泉源。”
小強被風吹走了,少女神情雖然落寞,語氣卻十分愉快,因為她的明天已掌握快樂。
撫弄着長長秀髮,又再生到方失神身旁,舉頭笑向夜空朗月道:“你呀!傻瓜,還欠我一隻小強,你還有甚麼東西作賠償呀!”
方失神淡淡道:“你的家在哪裏?”
少女豎起十指,逐個指頭的數道:“一、二、三,經過三棵生有紅花的大樹,便能到達一處水鄉,我的家就在那裏。”
方失神道:“快告訴村民們退避,危險快將降臨,這個消息就是我給你的賠償。”
扮了個鬼臉,少女像是不大相信方失神説話似的,逕自從懷中取出數片竹葉,十隻葱管般的手指開始把竹葉編織起來。
看着她全神貫注在編織,那雙不住變化的靈活眼目,似乎每一刻都湧出新的念頭、新的主意,笑容從沒在她臉上消失過,就似是雪地裏初綻的紅梅,看得人透心涼。
少女在織,方失神在看,氣氛異常寧靜,甚麼天夭大軍即將殺至,一切都拋諸腦後了!
手中編織之物漸漸成形,方失神才發現少女正在編織着另一隻“小強”,終於大功告成,她將草蜢交到方失神手上,笑道:“你的快樂太少,這隻小強便送給你好了,它定然可以為你不停的帶來快樂。”
方失神把“小強”交回給少女,幽幽嘆道:“傻妹子,小強並不適合我,它也不可能為我加添甚麼快樂。”
少女偏偏硬要把“小強”塞入方失神手中,一邊氣憤的道:“我送給你,你應好好接受,男子漢大丈夫怎可能如此婆婆媽媽,哼!”
月兒像熱戀一樣的爬滿了山壁、土坑及整個樹林……。
月底下人間有情!
從來未有人如此關懷過方失神,他冷傲、狠辣,但他始終也是人,人便好需要真正的情來暖透心窩。
“多謝!”
只是好簡單的兩個字,卻好難才從口裏吐出來。
少女把原來放在地上的藥包背在身上,笑道:“今天幫爺爺採藥,若不是遺失了‘小強’,怎也不會碰上你這個傻瓜啊!”
正要離去,見方失神依然愁眉苦臉,當下又轉身回到他跟前,在他額上輕輕一吻,笑道:“開心笑吧!別以為我喜歡上你哩,留下一個吻和‘小強’,為的只希望你開心,我走了,別掛念我,嘻……,就算真的好想我,每夜想一陣子便是了。”
快樂終於遠離方失神,他呆呆的撫着被吻的前額,怎麼自己竟臉紅耳赤起來?
難道……是愛?
這純真又可愛的少女,來去如風,是神仙麼?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夢又何時會甦醒!?
第 九 章 紫氣鬼愁星
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隨天夭假扮的將軍,直抵“武英林”二十丈以外佈陣。朗月稀星,夜狼嘯嗶,為“武英林”添上不少詭異驚情。
鮮豔的戰袍披在天夭身上,鐵甲與月影爭暉,亮出燦爛光芒。威風凜凜的騎在戰馬上,冷眼凝視前方的“武英林”。
火把獵獵作響,天夭毫無表情的道:“我只要二萬刀手陪伴同行,剩下的把‘武英林’重重圍堵,一個逆賊也不許走失,違者斬!”
一聲令下,站在最前的二萬刀手向前踏上一步,雄姿颼颼的軍容左右分開,留出一條通道,讓騎在駿馬上的天夭昂然通過。
這二萬刀手全是天夭刻意挑選出來的精兵,個個虎背熊腰,殺性凜冽,當中還有個秘密。
這秘密是作為對付小白一干人的重點,天夭笑了又笑,他就是要在智慧、武功上都壓倒小白,要他心服囗服。
甚麼智勇雙全天人,天夭就是不肯認同。
從前只因自己被困天牢,未能脱困,命格關係致使一切福運盡歸小白所有,這小傢伙才得獲天恩,登上帝王寶座吧。如今我天夭破牢而出,人世間還哪有這小鬼奪取大成功之處。
天夭要徹底在任何一方面都壓倒小白,他已忍受了四十年,絕對漫長的日子,一切怨恨盡放在小白身上好了!
天夭帶着二萬刀手向“武英林”邁進,他的心情很平靜,因為他信心十足,智珠在握,此仗必勝無疑。
烏鴉在夜空飛翔,發出呀呀叫聲,天夭帶着二萬刀手猶如死神使者般到達“武英林”前,人人目露兇光,天夭突然下令止步,不許衝入林內。
“媽的這賤人真無聊,如此簡單玩意,難道就可以拒我神兵了嗎?小子原來不過是平庸智才的傢伙!”
原來天夭厲目察視,竟見樹林前的野草地上,都有紫光閃閃,顯然是早被撒下甚麼毒粉來。
小白把草藥混合,製成毒粉,灑在樹林前的大片草地上,欲以此來阻截大軍。
只可惜天夭又豈是平庸武者,鼻子一嗅,眼目但見紫色亮光在月下閃動,大概已理出小白毒陣的頭緒來。
小白用毒出神人化,天夭當然知悉,如此毒陣佈局,看來是白費心機,浪費時間了!
天夭雖不及小白的思路敏捷,卻絕非愚蠢魯鈍之輩,當下又不住咒罵小白對他的小覷。
天夭踏出五十步,向着樹林喝道:“出來吧,你佈下的毒陣簡單幼稚,就跟你的頭腦無異。碰上了本座,逆賊都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乖乖出來受死吧!”
樹林果真有人影晃動,醜醜毫不忌諱,竟大踏步的獨個兒走了出來,跟死敵天夭對峙而立。
天夭道:“好醜!”
醜醜道:“哈……,因為眹換了個名字,叫‘醜醜’。”
天夭道:“醜得教我好想嘔。”
醜醜道:“對啊,朕也有一樣感覺。”
天夭道:“很好。”
醜醜道:“面對內心、手段如此卑鄙、低劣的醜行賤人,朕才清楚明白,外表的醜,原來的確比不上你內心醜惡。”
天夭道:“只要醜惡能換來榮華富貴,那就等同脱胎換骨,甚麼醜惡都變成美麗的回報。醜醜道:“你真的以為奸計可以得逞?”
天夭道:“哈……天下江山,已握在朕手上了。”
醜醜道:“真的嗎?”
天夭道:“別又故弄玄虛。”
醜醜道:“天夭大師伯,我早説過啊,登基為王跟武林爭勝當武林盟主有好關鍵分別。”
天夭道:“又胡扯甚麼?”
醜醜道:“坐在龍椅上,最重要的不是武功如何,而是怎麼去面對羣臣,所需要的關鍵是智慧。”
天夭道:“哈……,朕的智慧當然比你更高強。”
醜醜道:“這就是最重要錯算。”
天夭道:“甚麼錯算?”
醜醜道:“一個笨人,常以為自己比真正智者還更聰明,非但意圖欺騙別人,更把自己也哄騙,自欺欺人帶來的代價最可怕。”
天夭道:“媽的,錯算的只是你,否則又怎可能讓朕從‘天牢’逃了出來,奪你帝位,這‘愚笨’你不得不承認吧!”
醜醜道:“你竟然還矇在鼓裏,哈……。”
天夭道:“又胡扯甚麼廢話?”
醜醜道:“也許朕讓你作我頂包,是一個‘局’哩!”
天夭道:“哈……好笑!”
醜醜道:“天夭,你信‘天命”吧!”天夭道:“那又如何?”醜醜道:“你有聽過在‘天法國’裏,有個國師叫‘神相’風不惑,能算盡天下事的麼?”
天夭道:“那傢伙二十多年前還在‘劍京城’中打滾,跟你既是敵人,也同是知己。”
醜醜道:“很好。他在朕登基以前,勸我退位讓賢。”
天夭道:“荒唐!”
醜醜道:“對啊,朕就是這樣斥罵他!”
天夭道:“這風不惑既是‘天法國’重臣,是中土唯一跟‘小白皇國’對抗勢力,當然好想你放棄王位。”
醜醜道:“神相為朕花了整晚來解説天星異象,為的是説明天命就是天命,他總結了八個字作結論。”
天夭道:“哪八個字。”
醜醜道:“值得要知嗎?”
天夭道:“隨便你胡説也罷。”
醜醜道:“力不從心,死不甘心!”
天夭道:“此八字何解?”
醜醜道:“內有乾坤。”
天夭道:“這個我明白。”
醜醜道:“但玄機卻藏於明白之後,力不從心,死不甘心,是指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天夭道:“那所指的就是朕。”
醜醜道:“原來是我,現下就是你了。”
夭夭道:“意思是朕不論如何努力、奮戰,也必然力不從心,最後面對死亡,好不甘心。醜醜道:“因為碰上‘鬼愁星’。”
天夭道:“甚麼又是‘鬼愁星’?”
醜醜道:“抬頭望天吧!”
天夭道:“哪一顆?”
醜醜道:“既暗又昏,卻是星光吐紫,紫氣龍現,唉!就是那最討人厭的一顆天夭道:“左方上角的那一顆了。”
醜醜道:“對,那就是‘鬼愁星’。”
天夭道:“怎能證明‘鬼愁星’會禍害‘小白皇國’?”
醜醜道:“我國的左方上角是甚麼?”
天夭道:“那……應該就是伍窮的‘天法國’吧!”
醜醜道:“明白了沒有?”
天夭道:“你是説,神相依天象眾星來作引證,‘天法國’就是‘鬼愁星’,正好相剋,也就將今‘小白皇國’大禍臨頭,噩運到來,終致‘力不從心,死不甘心’!”
醜醜道:“連累親人,禍不單行。”
天夭道:“因此……你才讓兩個孩子及耶律夢香離你遠去,獨個兒當他媽的皇帝。”
醜醜道:“果真有點聰明。”
天夭道:“力不從心,死不甘心,連累親人,禍不單行!”
醜醜道:“嘻……,恭喜啊,大師伯奪了帝位,也就是承受了一切天命禍害,取代了我原來慘況,謝謝!”
天夭道:“你放完屁了吧!”
醜醜道:“小心‘天法國’的伍窮。”
天夭道:“媽的,那傢伙算得甚麼?朕豈會把他放在眼內!”
醜醜道:“你錯了!”
天夭道:“錯你個屁,混蛋!”
醜醜道:“你憤怒只因為你怕。”
天夭道:“有誰值得朕懼怕?”
醜醜道:“有,你一定會害怕伍窮。”
天夭道:“放屁!放屁T。”
醜醜道:“因為他身旁有神相風不惑。”
天夭道:“那又如何?”
醜醜道:“神相是天下第一奇人,他能測知未來一切。”
天夭道:“這個當然。”
醜醜道:“但神相跟朕原來是知己,朕既得天下,好想重用他,只是這傢伙竟反而去擁護勢孤力弱的‘天法國’伍窮,誓死跟‘小白皇國’為敵,當真豈有此理!”
夭夭道:“對……啊,這……太不可思議,應該……是因為神相已測知一些重要玄機。”
醜醜道:“是‘鬼愁星’!”
天夭道:“別煩朕,應該是……。”
醜醜道:“力不從心,死不甘心,連累親人,禍不單行。”
天夭道:“對……了,不……朕不可能同意,但好像又……有點道理……。”
醜醜道:“終於明白朕為何要暫且把王位交你手上吧?”
天夭道:“是因為你欲避禍。”
醜醜道:“承受我原來大災大禍的,轉移是你了!”
天夭道:“媽的,欺神騙鬼,故弄玄虛!”
醜醜道:“哈……!”
天夭道:“你又笑甚麼?”
醜醜道。“我早説過,你這傢伙就是太笨,自欺欺人,明明面對真理仍不肯低頭,也就招致大敗!”
醜醜的話是真的嗎?
“鬼愁星”就是‘小白皇國”的相剋煞星?“天法國”會禍滅‘小白皇國’!
是上天安排天夭當上了承受小白大禍的替身?
應該盡信醜醜的謬論嗎?
“殺呀!”
內心的恐懼、疑惑,最好用殺戮來壓抑,天夭疾撲衝前,要把醜醜撕成一十八塊,只可惜攻勢驟然落空。
醜醜退得好快,還留下一道“牆”。
在退入大樹林的同時,醜醜射出火彈,把原來灑在草地上的藥粉燃燒起來,登時烈火熊熊,一道火牆擋阻住天夭的撲殺。
火牆不住焚燃,最要命的是內裏有着置人於死地的劇毒,教大夥兒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怒氣未能爆發,天夭當然的氣憤難平,雙目通紅,咬牙切齒的意欲找人撕碎髮泄。
“我不信命,不受命運擺弄,殺!殺!殺!今夜就把你醜醜及一眾笨人殺個清光,狗命一條不留!”
“明天再殺去‘天法國’,陷‘天都城’,拉他媽的伍窮、風不惑出來處死“不信命!不信命!人定勝天,神阻殺神,佛阻殺佛,殺!殺!殺!他媽的死不足惜!”
火氣大脾性躁的天夭,舞刀獰笑,狂熊畢呈。
從“天牢”裏逃了出來,奪來王位,當中的關鍵是他篤信玄學,認定跟小白命格相剋。
信命,甘心接受天意,根本是天夭的最重要“破綻”。小白就是抓緊了這關鍵,便佈下胡説八道,偏偏又似是而非的“天命安排”來,教天夭完全陷進失落惘然中。
不住掙扎,愈是狂痴,也就是小白計謀成功,原因好簡單,小白的智慧壓在敵人天夭之上。
第 十 章 死林血翻天
二萬刀手戰兵像一個旋風,力可翻天覆地,披荊斬棘,彷彿目下世間再沒有躲處,敵人無處可逃。
勁衣不住顫動着,銀色的月光下,濕了灰黏黏的一片,大夥兒都感到好惋惜,因為戰衣上的只是汗水,而非敵人鮮血。
刀在冷月下浮沉間不時的閃動着寒芒。
二萬戰兵開始呈弧形的向樹林後方圍攏,只要那裏有敵人,便排出殺浪衝殺過去。
人人拿起大刀,只覺得大刀有着前所未有的重量,甚至比自己的身體還要重。
密密麻麻的樹葉,遮住了大半視線,只好竭力以耳朵來分辨聲音,防範未然。
只是打進耳朵去的,卻盡是喘息和心跳聲,都是來自個人或身旁戰兵。
聲音以外,還有味。
是苦澀味!
從頭頂、額上澗下來的汗水,落在唇上,竟有着煎藥汁一般的苦澀,連腥帶酸,滋味絕不好受。
定晴細看,二萬刀手形相各異,樣貌掙獰,絕不像“劍京城”的戰兵,究竟這批殺兵怎麼成了天夭的先鋒神兵?
二萬刀手原來是由“罪十八島”與“天宮”的精英所組成,殺刀絕非一般戰兵可比,更最要的是戰兵不會畏懼在小白的皇威之下,縱然被揭破身份,小白亦難逃死劫。
站於天夭身後的二人,赫然竟是“天宮”的天山、天詩兩位宮主。
三十餘歲風韻猶存的天詩,和七十高齡的天山,原來已跟天夭會合,一同來到“劍京城”要把小白趕盡殺絕。
天山、天詩跟天夭原本就是一夥,花了不少銀兩才請得東方家主借飛鷹劫牢,當得悉天夭成功逃了出來,立即趕來會合。
冷若冰霜的天山,心思縝密,智謀出眾。恐防小白隨時回覆皇帝面貌,混淆戰兵,她結集二萬己方殺將,免去麻煩。
“大家在找我麼?”話聲響起,小白兀自站在一棵足需三人合抱的大樹幹上。
一掌轟打,樹身竟冒出淡淡青煙來。
青煙雖淡,卻惡臭異常,小白不住向林內的樹身以掌擊打,一瞬間數十棵參天古樹皆冒出梟梟青煙,由淡轉濃,隨山風疾湧。
二萬刀手身處青煙團中,忙亂中只得急退,豈料腳下土地猝然破開,躍出二十多人,不住對二萬刀手擊殺,攻得他們手忙腳亂,哀鳴聲不絕於耳。
小白亦奪來一把大刀,左揮右斬,卻只在眾人身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血痕,未有屠殺任何一人。
敵人浴血,那二十多位高手亦同小白一樣只傷敵而不殺,好快便退入林內,不再纏鬥。
血染雙目,咽喉發出野獸般咆哮,手握大刀疾斬亂劈,誓要把眼前人都斬盡殺絕。殺人者,是二萬刀手,被殺的也一樣,你殺我,我殺你,竟自相殘殺起來。
瘋了麼,本是同根生的夥伴,竟變成不殺不快的敵人,他們的目標不是二十多位高手嗎?斬殺同伴有啥好處?
好處是沒有,只是身不由己,好想殺掉眼前紅色的東西,好討厭鮮血,殺呀殺,鮮血不除絕不罷休!
這都是小白的傑作。
把草藥分成兩堆,林外只是一小部分。把草藥磨碎混合再塗在樹幹上,以“芎蒼訣”內力燃點,便成了一個毒煙殺陣。
可是毒煙須以鮮血為引方能毒發,故此一眾高手先匿藏起來,來個猝然攻擊,割傷破體,引血毒發,令敵人自相殘殺。
混戰之下二萬刀手死傷泰半,天夭見難以突圍,立即下令全軍退出林外,勉強才保得住大約一半戰兵。
第一回合殺戰,顯然是小白稍勝一籌。慣戰沙場又深懂用兵之道的小白,又豈是被囚“天牢”四十年的天夭所能及得上。兵法跟個人殺力是兩碼子事,天夭不得不承認是小覷了這位小師侄!
翠巒的黛色、江水的清澈,相映而成了淺綠,配上夕陽下粼粼生輝的江面,好一幅天地間難得的美景,令人感動。
一大片翡蔚的草坡,綠波如潮,隨風起伏,饒有韻致。
晚風裏輕顫着菁葱,飄起了一撮嫩草,揚飛空中,乘風而去,倒映在清澈的江面上,風吹、草動、水流,節奏彷彿都是一致,相互配合,混成一首動人的樂章。
如此美麗景緻,如今已淡然失色。
江水映照着一頭大麻鷹振翅盤飛,忽地俯衝而下,向着大樹枝頭急掠而去,再騰飛半空時,嚎中已多了一條烏黑油亮的四尺毒蛇,以為枝頭上那雀巢內的小麻鷹已失去保護,可以乘機覓食麼?
錯了,愛孩子的爹孃又怎捨得讓孩子孤獨無助?孩子一直都在父親視線範圍之內。
抵犢情深,乃人之常情,天下間沒有不疼愛兒女的父母,不論多艱辛,都願意儘量去滿足兒女的需要,甚至豁出一切。
正因如此,小白決意參加“十大神兵皇榜”,為的是從中保護兩個兒子,雖陷於殺局之中都毫無怨言。
憑小白的才智,以毒制敵,轉眼間便將“天宮”與“罪十八島”的二萬精兵擊破,以少勝多、以寡敵眾、以弱勝強、以智破敵,聰明才智表現無遺。
擊退二萬戰兵,眾強者絲毫不敢怠慢,立時執行小白早前所下的第二個命令,只見各人東奔西走,四處搜尋,再摘來一樣可製成放毒的草藥,努力捆纏成一堆又一堆,一束又一束。
這一回小白卻非要把草藥藏於樹幹內,而是掛在頭頂樹梢之上,跟樹葉緊緊纏在一起。
南星、防風、白芷、天府、充活、白附子、花蕊石、歸尾、紅花、生地、雪仙、血竭、桃仁、大黃、乳香、投藥,合共十六種草藥縛纏在一起,高高掛在樹上,小白到底搞甚麼鬼?
如此舉動,令所有強者都大惑不解,其中的方失神,更是滿心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身旁的莫問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凝視着方失神微笑説道:“失神老兄,何須大驚小怪呢?你自小隻懂得潛心練武,不問世事,當然不曉得妙藥之效用啊!”
“現下樹林內,雖然晚風陣陣,透骨生寒,惟是今夜以後,明日烈陽豔照,樹頂上的草藥便會發揮好大功能來。”
仰首望向已掛在樹頂上的草藥,高聲再道:“草藥遇熱,藥力蒸發散出毒氣,遍佈叢林,敵人也就不能久留,只得乾着急的呆在外面。”
藉陽光把毒力慢慢散發,形成保護網,教敵人留守在林外,令樹林充斥毒氣,三天三夜都不可能進入,小白等就可乘機逃之夭夭。
依從吩咐,各人努力忙於佈下小白設計之毒陣,一雙父子卻在暗裏偷偷交談,正是各懷鬼胎,禍心包藏其中。
“小白當真好了不起。”
“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他確實單憑智慧便突破圍困。”
“爹,我有點不大明白。”
“不明白為啥爹要投向天夭,對嗎?”
“恩!”
“哈……,孩子,因為爹不單隻希望你當個甚麼大將軍,你最恰當的是登基為王。”
“原來是螳螂捕蟬,咱們黃雀在後。”
“先讓天夭跟小白拼死,咱們才一舉殲減兩敗俱傷的二人,輕易把‘小白皇國’奪來。”
“真不能小覷爹的深謀遠慮。”
“誰個小覷咱們李太白父子,下場都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哈……,太子,天下終有一天握在咱們父子手上。”
啊,原來正在對話的就是李太白跟太子這一雙父子,小白用計截阻了追兵,卻未能把害羣之馬揪出來,如此禍心,必然帶來無盡遺害,教小白苦不堪言。
太子道:“爹,我從前是個對自己充滿自信的狂者。”
李太白道:“現下有了改變吧?”
太子道:“對啊!”
李太白道:“因為小白?”
太子道:“嗯,武學上還可以努力追趕,我相信也不會差距太遠,只是在智謀上,唉……!”
李太白道:“你泄了氣?”
太子道:“小白當真是非凡人物。”
李太白道:“每個人要取得絕大成就,都不可能敷衍了事便能得到。孩子,登基為王,絕不可能是輕易。小白既然能從寂寂無名的小子,搖身一變成為中土大王,當然有他卓越非凡一面。”
太子道:“我看來不可能在智慧上比得上小白。”
李太白道:“錯!”
太子道:“爹,不能自欺欺人啊!”
李太白道:“你只是不明王者道理吧!”
太子道:“甚麼王者道理?”
李太白道:“王者道理就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太子道:“……。”
李太白道:“試想想,你登上九層塔頂遙望,所看到的一切會跟在塔底的一樣嗎?”
太子道:“當然不同。”
李太白道:“有可能在塔底下可以想像出遠處風光景物麼?”
太子道:“有些可以,但一定不會全面。”
李太白道:“道理好簡單,當每個人成為王者,他的心境、心態、目標跟從前截然不同。就如一個跪拜人的戰兵,跟被萬人跪拜的將軍,心境、感覺又怎可能一樣呢?”
太子道:“我只是現下在塔底,未能理解自己潛質!”
李太白道:“大概有點領悟吧!”
太子道:“孩兒會緊記心中。”
李太白道:“每個人都必然要經過成長階段,沒有例外,你今天並不可能知悉最終實力,故此惟有把目標定在最高,盡力而為。”
太子道:“爹,多謝你!”
李太白道:“對爹而言,多謝我並不需要説出來,讓爹看到你登基為王,號令天下,這便是真正的以行動來多謝我。”
太子道:“哈……,那時爹就是太上皇了!”
李太白道:“孩子,相信爹,我的眼光不會有錯,你一定比小白笑蒼天更出色,有一天可以把帝位奪過來!”
“只是咱們現下暫且忍耐一點,為那愚笨的天夭出賣小白,到適當時機便來個斬盡殺絕,哈……!”
野心真是一件好誘人的東西,舉凡有能力的人才又或天才,都抵受不了吸引,拼死的成為真正王者。
李太白與太子,最終真的能得償所願嗎?
第十一章 絕對是個夢
細雨紛紛。
欲斷魂?
離開了“武英林”便碰上灑落不停的濛濛細雨,陽光似乎躲在淳厚的雲層裏不肯現身。
兩斜斜地打在小白頭上、臉上,濺了開來,像一顆顆突如其來的淚……,這些“淚”幸而並不太討厭。
小白並不愛哭,況且此刻他心情舒暢。
耿耿於懷的只是一句話,神相風不惑的批言:“印堂濁七分,富貴險中行,禍災殃及親,死期亥時辰。”
殃及親人的大禍臨頭,便是亥時辰。
星夜當空,亥時辰已臨。
細雨確像一場曲折的悲歌,羣起而喧。
你的心境快樂,這場雨便是歡天喜地樂曲,心境悲感,它也就成了悲歌,絕對的截然不同。
惱人的細雨終於過去,前面是一道亂竄的瘋狂急流,水聲隆隆作響,浪花四濺,異常壯觀。
水流正好來到分岔處,一分為二的左右分成兩水道急流,直湧狂奔,聲音震耳激盪。
奔騰急流猶如猛獸,一浪接一浪的瘋狂疾湧,從無間斷、從不歇息。
小白猛然以手代刀,劈向身旁的一棵大樹,“轟”的一聲,大樹應聲折斷,再來一刀,樹幹登時從中破開,一分為二,破成兩份。雙手急旋扯起勁風,把破成兩邊的樹幹捲進急流之中,順流分道而去。
小白高聲説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人各有志,若各位當中有不喜歡與朕共同進退者,大可在此分手,朕決不加阻撓。”
小白自覺今次大禍全因自己而起,設下“十大神兵皇榜”,本想藉此給天下強者一個考驗,一個突破提升的機會。
可是人間有道,原來上天另有不同安排。天夭突然出現,改變了整個“十大神兵皇榜”。
小白目露精光,正氣凜然的向眾人道:“從前朕艱辛建立王朝,一心只欲為百姓創造美好未來,看來上天好想朕多點勞苦,才能承受九五之尊王位,既然如此,大家苦能助朕一臂之力,度過難關,朕許下承諸,答應各位必然獲得厚厚回報。”
小白忽地跪下,仰首望天,挺指起誓道:“蒼天在上,朕連累各位好漢同陷險境,今當天立下誓言,若誰能助朕脱離危難,誅殺逆賊天夭,奪回王朝江山,朕必分封城池、加官進爵予各位,如有違誓,天誅地滅!”
小白的誓言登時激發眾人雄心萬丈,只要助他重掌江山,他日非但富甲一方,更且是據地稱王的王者。
小白的酬勞實在太誘惑,大夥兒登時同聲震喝,一時間盡都精神奕奕,充浦鬥志。
這羣來自黑白兩道的殺神們,參加“神兵之戰”無非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飛黃騰達,小白看準各人心理,一矢中的,也就毋須多費心神,從此有強助在旁,必然有實力跟天夭周旋。
風雲變色,天下大亂,時勢造英雄,也有英雄造時勢。亂世之中,能人輩出,風起雲湧,震懾江湖。
來吧!殺吧!且看我如何登上帝王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殺!
三十多位參戰“十大神兵皇榜”的高手強者,全都渴望搖身變成人中龍鳳,掀起風雲!
小白從眾強者的眼神中,顯見一種懾人的精光,殺意凜冽,更勝從前。過往一直也只是空想成王之事,但如今得到小白的承諾,有了目標、機會,就有着一股無形的推動力。
如此強烈的慾望,小白清晰感受得到,更覺眾強者理應有一個只屬他們自己的“小天地”、“小王國”,獨自建立,而不是一個屬各人共同擁有的“大天地”——“小白皇國”。
雙掌伸出,氣勁爆發,震動四周大樹,騰飛折倒。勁力掀動急風,風如刀,揮刀破斬,又一棵大樹幹直射入河道。
小白高聲説道:“走吧!”
一個翻身,跳進急流,人踏樹幹,情景如同乘木筏沿着湍急水流而去,臉上快意展露。
眾人依樣葫蘆,劈斷松樹樹幹,浮於水上,一個個縱身踏在上面,隨着小白而去。
三十多艘木筏,浩浩蕩蕩,隨着翻滾起伏的河水飛馳。一人領先,三十多人在後,奔騰急流登時殺氣盡現,加上水流澎湃,水花撞擊木筏,發出呼呼聲響,襯托着強者的殺氣,形成了急切的駭人瘋態。
人一旦陷入瘋狂,便是殺意最盛時,當所有人皆進入瘋癖狂妄狀態,才能以一殺百,斬盡障礙,破兵殺敵。
伍窮所領導的“天法國”狂兵惟有令敵人“怕”,再也不敢貿然攻來。這是小白從中,所領略得來的作戰心理學。
小白不單要把天夭殺敗,更要從中不斷把功力提升,因着“需要”而提升,這就是從壓迫中成長的最佳例證。
眾木筏飛馳,穿過河流,越過山丘,隨着急流而去,整整半天,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
時近正午,烈日當空,潮水漸緩,急湧流水亦已不復見,大夥兒都沉浸在清涼的山風中。
忽地空中閃過一團黑影,小白仰天望去,只見半空中黑影正遮擋烈陽,黑影裏竟然有人。
“飛雲翼風行”!
甚麼?“飛雲翼風行”?豈不是名彤夢的嗎?
對了,頭上乍然飛臨的正是那彤夢。
彤夢在空中不住旋飛,遠見莫問,嘴角不禁帶笑。重見愛人,笑得比花兒還更燦爛。
再見彤夢莫問好生慚愧,思緒百轉,憶起當年覓尋“神藥”的往事。昔日“罪林”之戰,莫問全心為了治好朱小小尋覓“神藥”。惟是,取藥失敗,及後更從戰亂中失散了,莫問一直逃避跟彤夢相見。
莫問從其笑意中察見彤夢臉色從容,難道她的重病已得到醫治!?
彤夢一陣子指手劃腳,示意各人如何轉移方向前去,看似要帶領大家似的。
莫問點了點頭,遂運勁豉動水浪,破浪隨着大家繼續前行。
眼前河道縱橫交錯,左彎右拐,兩旁百岸佈滿青苔,垂柳處處。穿過大大小小的河道,終來到一處鳥語花香的人間仙境,一條平靜祥和,教人身心舒泰的小村莊路途迂迴曲折,縱錯得難辦方向,若非得到彤夢從空中引路,恐怕絕難覓得此村莊。
前方兩棵巨形桑樹忽地映入眼簾,樹形氣勢磅礴,樹枝向四面八方伸延,掛滿果實。桑樹位於兩岸,留下中間位置讓河道穿過,如同一道巨形大門,倒也既有趣又宏偉。
岸上觸目盡是茅屋,一排一排列得井井有條,微風和煦,風景秀麗,惹人駐足欣賞。
中間河道筆直如尺,房屋鱗次榔比,河道縱橫,相比一些大村莊也毫不遜色。
屋後槐樹成行,綠樹如蔭,河旁設溝引水灌溉,槐樹之間夾雜大叢石榴鮮花。
木屋建於河道之上,離水約四尺高,屋子底部有一條條粗壯的小木柱插向河底作承託屋子之用。眾多茅屋都有長廊貫穿在屋前,各家各户的人也就增加了互相溝通閒談的地方和機會。
顯而易見,這裏所居住的人都團結非常。
風蕭蕭,雲緲緲,莽莽蒼蒼的羣山中吹起凜冽旱風,萬里黃土颳着沙浪,一重一重捲入村中。
彤夢伴着風沙旋飛降落,甫一着地,立即撲前緊緊抱着莫問,一雙手掌軟如綿絮,撫在莫問雙頰之上,綻出絕麗笑容道:“莫問哥,上天又安排咱們相見了!”
名昌世昔年要稱霸武林,統一天下,結果慘淡收場,他一生最大成就反而是在人世間留下了好可愛的彤夢,名家唯一血裔後人。
彤夢預計父親有朝必會敗倒,故及早把名家的侍婢帶走,來到這與世隔絕之地定居,不再涉及任何江湖之事。
“這裏地勢險峻,最適宜匿身躲藏。”小白細心察看四周,瞭解各處地形,才道出好肯定的話語來。
面對各人,小白高聲説道:“當下最重要的是擊殺天夭,逆賊一死朕便能以真面目奪回江山。朕相信只要將各位力量集結,練成‘神兵殺陣’,殺力倍增,必能把天夭誅殺!”
好聰明的小白,深明問題的重心要點,以一人之力,殺力不足,絕難跟天夭為敵。只有把神兵結集起來,互補不足,殺力豈止倍增,簡直可以萬化千變,無可捉摸。
小白一手奪去莫問的“大鐵石”,主動強攻各人,以一敵眾,非但未感吃力,更愈戰愈勇,愈戰愈興奮。
小白的如意算盤是否如此容易敲響?
李太白跟太子都暗暗在笑。
除了兩人以外,還有別的天夭一夥暗中加害者麼?
曙光初露,小白鬥志大盛,劍氣也大盛。人有了目標,便可以收拾心情,一心向着目標邁進。
小白是眾人的動力來源,只要小白興高采烈,每一人都必然興奮起來,高興不得了。
殺天夭,究竟是個目標、理想,還是個夢!?
第十二章 師徒莫奈何
“傲氣”,感覺過、感受過,但從來沒人親眼目睹過。
彈指之間便可殺傷萬人,呼一口氣都是追魂索命殺着的絕世高手,卻壓在他頭頂之上的,那就是真正的“狂傲”。
不論敵方有多強、殺招有多猛,遇強愈強,遇勇愈勇,強者敗,更強者勝,這是永遠不變的取勝定律。
所謂絕世高手,小白終於再碰上了,一位最可怕的人物,一個要他活着比死更痛苦、更難受,終日將他折磨,不惜一切,不容他阻礙自己創下“成就”的人。
那就是小白的大師伯——天夭。
紅日吐豔,日正當空,陽光熾熱地灑遍松林,四周一片寧靜,但又有誰知暴風雨會在何時來臨。
不遠的山林裏到處都是野杜鵑,紅似豔麗血色。
微風徐來,杜鵑花被吹得一陣搖曳,鮮花的花瓣散落在地上,染得滿林紅遍。
更有無千無萬的花瓣隨風揚起,飄來飄去,似是灑落的血,帶着陣陣幽傷、無奈、悲痛、淒厲。
“武英林”內,兩位絕世高手都目露殺意,怒氣沖天,默默對峙,令本已寂靜得彷彿凝固的空氣,更添幾分詭秘怪異,教人覺得渾身不自在。無獨有偶,這兩位進入林裏的人,臉上都透現恨意。
雖是正午時份,天氣熾熱難耐,但兩人卻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冰冷殺氣寒意。
雖冷,仍神情肅穆。
嘆聲,怒火卻在心內燃燒。
寧靜,但殺氣沖天。
來者正是天夭與胡混。
胡混這傢伙在二萬刀手被斬殺時乘亂逃去,如今他終又回到師父天夭身邊。
滿腔怒氣,殺氣騰騰懾人心魄,怒火殺意,來自對小白的痛恨,以寡敵眾,巧妙地用毒制勝,挫敗“天宮”與“罪十八島”的二萬精兵,更佈下“草藥毒陣”,使隨後的八萬大軍欲攻無從。
好可惡的小白,死局求生,仍能冷靜處事,媽的果真有種,媽的!媽的!他媽的!
只是這區區甚麼“草藥毒陣”,又怎能阻礙得了身懷絕世武學的天夭及胡混二人?
天夭猛地雙手一伸,怒氣登時爆發,四方地土塵頭大作,颳起勁風,吹動樹上的草藥隨風飛散。
草藥被勁風吹起,時值中午,炎炎陽光暴曬,草藥的藥性被蒸發得更快、更強,毒效散發,遍走林中,瀰漫在樹林四周,整個“武英林”的毒網變得更為龐大,牢牢的成了一個罩幕。
毒氣飄流在空氣中,卻未能飄散出林外,也就形成了封閉的毒陣,比先前只是樹頂透散毒氣更是糟糕。
小白的佈陣,早料到天夭沉不住氣,當草藥在散出毒性時墮下林內,那就三天三夜絕不可能有內力不強的戰兵,能穿越而過,正好讓他們一眾乘機逃得遠遠。
天夭上了大當,當然盛怒難耐。
天夭道:“媽的臭小子真詭計多端。”
胡混道:“無聊小子就只懂得無聊詭計。”
天夭道:“小白的下一步是甚麼?”
胡混道:“根本毋須理會!”
天夭道:“為甚麼?”
胡混道:“因為他碰上的是師父。”
天夭道:“那又如何?”
胡混道:“如同齊天大聖碰上了佛祖菩薩,絕不可能逃出五指山外,甚麼詭計也好,都不可能得逞。”
天夭道:“你這傢伙真懂得拍馬屁。”
胡混道:“但一生從來只拍師父馬屁而已。”
天夭道:“真的嗎?”
胡混道:“只有天下間真正大梟雄才值得我胡混拍馬屁。”
天夭道:“這些年來你拍馬屁倒也拍得好快樂。”
胡混道:“就因為我拍得快樂,四十年的日子才不太難過。”
天夭道:“可想過有一天能逃出‘天牢’麼?”
胡混道:“比我期待的遲了大約十年。”
天夭道:“甚麼意思?”
胡混道:“我原以為小白這傢伙是真正天下難得的天人,大概十年已足夠成長,奪得帝位。唉!只可惜還是資質有限,長長二十年才能統一天下,不……,還欠一個‘天法國’才稱得上是雄霸武林!”
夭夭道:“二十年努力便有此成就,已相當了不起。”
胡混道:“哈……,徒兒的眼光可與別人不同。”
天夭道:“真的嗎?”
胡混道:“小白自稱為天人,卻花了共二十年才勉強成為中土王者,表面看來當然令人嘖嘖稱奇,可是,師父呢,就只花了半天,便從小白手上奪來了天下,相比下,豈不是太過笑話。”
天夭道:“哈……!”
胡混道:“哈……!”
天夭道:“你這傢伙真有趣,太可愛。”
胡混道:“這就是胡混的最妙長處。”
天夭道:“兜兜轉轉,為的又是向師父拍馬屁。”
胡混道:“這絕學我必須靈活運用,保證隨時精彩絕倫。”
天夭道:“何故必須?”
胡混道:“因為我已踏入險死邊緣。”
天夭道:“何解?”
胡混道:“師父剛才便想殺我!”
天夭道:“嗯!”
胡混道:“弟子大概未有算錯吧!”
天夭道:“你真有自知之明。”
胡混道:“也因此弟子雖與虎同活,卻依然保得住性命。”
天夭道:“難得的是你還有膽量背叛我。”
胡混道:“嘻……,也只是一點點膽量吧!”
天夭道:“意圖到‘萬卷經房’盜去我的武學秘岌,當有了與為師一樣的殺力,你的説話便不一樣了!”
胡混道:“不,大概都不會相差太遠。”
天夭道:“人望高處,水向低流,真的是天性難移。”
胡混道:“對啊,徒兒也只是一時貪婪,胡混一下吧!”
天夭道:“怎麼你不向為師求情。”
胡混道:“嘻……,師父最愛別人向你求情,但每一回結局都一樣,求情者只會死得更慘!”
天夭道:“你這傢伙真的太瞭解我。”
胡混道:“也太懂得拍師父馬屁!”
天夭道:“教為師好難忍心下手奪命。”
胡混道:“每個人總有其生存之道。”
天夭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啊!”
胡混道:“……。”
天夭道:“大概斬掉一條手臂再加剁去一目便是了。”
胡混道:“嘻……。”
天夭道:“你自行動手吧!”
胡混道:“還是動腦好一點。”
夭夭道:“又胡説甚麼?”
胡混道:“只要徒兒還能替師父帶來驚喜,這樣動動腦筋,大概師父怒氣好容易全消失哩。”
天夭道:“你還有好把戲嗎?”
胡混道:“當然還有。”
天夭道:“好,朕有興趣聽聽。”
胡混道:“咱們的兵馬大概在三天內不可能穿越這‘武英林’。”
天夭道:“朕當然明白。”
胡混道:“那豈不白白放走了小白等人。”
天夭道:“朕在想辦法。”
胡混道:“皇上已有好辦法。”
天夭道:“甚麼?”
胡混道:“因為胡混就是皇上的‘辦法’。”
天夭道:“哈……,難道你一個人追上前,有可能替為師宰了那小白麼?”
胡混道:“一個人當然不能”天夭道:“要多少人了。”
胡混道:“大概二萬人。”
天夭道:“哈……,咱們絕可能挑選出二萬人越過滿布毒氣的‘武英林’。胡混道:“這個當然。”
天夭道:“那又何來二萬人。”
胡混道:“一個人換來二萬人。”
天夭道:“甚麼?”
胡混道:“只要師父願意隨徒兒來便是。”
天夭道:“到哪裏去?”
胡混道:“先穿過這‘武英林’。”
天夭道:“好了,往後又怎樣?”
胡混道:“在那座山的背後,有一個人可以換來二萬人。”
夭夭道:“快説個明白。”
胡混道:“這一回京城的‘十大神兵皇榜’之戰,非但吸引了貪圖名利的武林高手,還引來了一位有趣的朋友。”
夭夭道:“誰?”
胡混道:“呼延龍二!”
天夭道:“是五國的呼延龍二?”
胡混道:“就是他!”
天夭道:“他竟帶來了二萬戰兵?”
胡混道:“京城既有惡戰相爭,當然有人想來個漁人得利吧!”
天夭道:“因此他屯兵在此山之後,守候是否有機會攻入京城,乘機掠奪。”
胡混道:“這是上天替師父的安排。”
天夭道:“哈……,你這傢伙,為師明白了,果真是一個人換二萬戰兵,真教為師也佩服你的才智、機靈。”
胡混道:“拍馬屁要稱王,其實好不容易。”
天夭道:“你成功了。”
胡混道:“多謝!”
天夭道:“只要我殺掉不自量力的呼延龍二,再以‘盜臉術’來個掉包,便能指揮那二萬戰兵,繼續追殺他媽的小白了。”
胡混道:“皇上英明!”
夭夭道:“你這馬屁王,為了保住自己,真的無所不用其極,渾身解數也施展出來。”
胡混道:“咱們殺呼延龍二去吧!”
天夭道:“哈……,好,殺呼延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