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我是不是曾見過你?」
兩人不約而同的説出相似的話,似有默契又有些下自在的避開敏感話題,彼此的感覺雷同得令人害怕,可是又渴望多認識對方一些。
矛盾的心情在他們之間拉出一條無形的溝,想跨越卻遲疑,同時擔心自己莫名的舉動會傷了對方,所以他們選擇沉默。
但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他們拉近,即使都是初次見到對方,心底卻有着相識已久的錯覺,好像他們並不是偶然錯身而過的陌生人。
既惶恐又愕然,平坦的小路盡頭是一片綠意,感到心慌的薛寶兒不住的撥發遮住左頰,視線低垂的努力控制呼吸,不讓近在咫尺的他聽見自己鼓譟的心跳聲。
但她的舉動並不成功,反而令他更注意她臉上不平滑的凹凸坑洞,暗沉的疤痕毀去她一半的美麗,以及她的自信。
「可以告訴我這傷是怎麼來的嗎?」雷米爾伸手一觸她頰上醜陋的傷疤,引來她輕呼的一顫。
「呃!很醜,你不要碰它,小心火燭是很重要的事,一不謹慎就會釀成巨災。」她刻意的迴避,卻又眷戀他手指留下的温度。
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也説不上來,既想逃開他又渴望接近他,兩道回異的聲音在心中拉扯,讓自慚形穢的她不敢抬起頭見人。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會有種懷念,像是十分熟悉他的一舉一動,深刻得讓她一閉上眼睛就有道模糊的影像閃過,心立刻傳來一股微扎的剌痛。
她不認識他,這是肯定的,在她殘缺不全的記憶裏,他不曾存在過。
「不醜,人的外表只是假相,撕開了那層皮大家都一樣,-傷得很重吧!」他依然不理會她的阻攔,執意撫上扭曲變形的肌理。
非常不安的薛寶兒只是後退,——的説道:「我哥説我死過一次,我想應該不輕。」
她輕描淡寫的帶過,怕投入太多不該的感情,他有着令女人不悔的飛蛾撲火特質,只要看過他一眼的女人很難不愛上他。
被火紋身的那個月醫院發出三次病危通知,接着是生不如死的疼痛期,渾身像猶在火中一般灼燒得痛不欲生,好幾次她痛得暈過去,很想叫醫生放棄救治她。
可是看到大哥疲憊憔悴的臉龐,還有越見蒼老的父親,她想死的念頭硬生生的打住,只是不希望他們為了來探望她的傷勢而來回奔波,一日三回從不中斷。
雖然她用粗啞的氣音懇求他們不要來得太頻繁,有醫護人員的照料用不着擔心,但是他們還是怕她想不開,堅持要陪她到完全康復為止。
其實她的傷不可能完全復元,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住滿半年就該出院,除了等傷口癒合和復健外,她待在醫院也沒什麼事,回到家裏還是可以繼續治療。
可是愛妹心切的大哥硬是要她留下,找來國內外的一流整形醫生為她做皮膚移植手術,企圖恢復她本來的容貌。
只可惜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術並未令人滿意,甚至一度因為細菌感染而前功盡棄,在救回百分之四十的皮膚後,見不得她一再咬牙受苦的大哥終於放棄了,眼中含淚的向她説對不起,他讓她失望了。
心很酸,卻不能哭,在走過一場生死大劫,她學會了感恩惜福,比起其他受一樣傷害的人,她幸運了很多,至少她還有愛她愛到想給她全世界的父兄,以及不虞匱乏的富裕生活。
「死亡,是一種重生,是生命給-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不該白白糟蹋上天的恩慈。」固定她的頭不讓她轉開,雷米爾笑眼温柔的凝望她。
這就是他追尋已久的靈魂,他從她無垢的雙瞳中看見滿山盛放的白色鈴蘭。
天會變,人會變,膚淺的容顏隨着歲月而改變,不管季節如何替換,外在的美與醜,人的本質是不變的,眼睛是靈慧的所在,他不會認錯的。
一直以來他尋找的便是沒有臉孔的少女,他不在乎她生就什麼模樣,只要四肢健全,尚有一口氣息,就是天賜的恩惠。
他的心,得到救贖。
「這樣的機會算是選擇嗎?我覺得是老天爺跟我開了一個玩笑,-讓我再活一次好承受苦難。」她實在無法感謝。
薛寶兒並不認命,相反的她相當積極樂觀,不甘心被命運打敗,她以一己之力回 社會,她和雲青鳳的緣分便是在兒童燒燙傷中心串起,她是那裏的義工。
「但是甜美的果實總在苦難花朵綻放後,我相信上天不會虧待-的。」那不是玩笑是喜悦,生命值得禮讚。
「是嗎?」她第一次直視他的眼,意外發現是漂亮的綠瞳,有着初春新綠的顏色。
雷米爾撩開她的發不讓她躲在黑髮後。「我就是上天送給-的禮物。」
「你?」心口一震,她訝然地想用手遮面。
他卻揮開她的手,反手一握。「我喜歡-,我要成為-心中的那個人。」不離不棄,直到永遠。
他説這句話時,指上的環戒忽然閃了一下銀光,一道忽隱忽現的影像快速由腦中閃過,他看到風之林的人口站着一位長髮飛揚的少女,有位男子的背影正對着她説他方才説過的話。
可他沒能捕捉到男子的長相,一下子就如燈滅的消失了,再也見不到任何景像。
是他嗎?
為什麼他能感受那人和他現在一樣的心情,雖然一閃而過並未留下什麼,但他強烈的接收到那份乍見真愛的歡愉,不願放手的執着一人。
「不,你不要尋我開心了,我當沒聽見你的話,你送我回家吧!」她退縮的旋過身,背向他。
他的告白對她來説不是一份恩賜,而是惡夢的開端,她還是無法不在意臉上的缺陷。
「錯了。」
「錯了?」她的身子硬被扳過去,由不得她拒絕。
「-要説:『我接受你的追求,但你配不上我。』」這才是他心目中的正解。
雷米爾模仿女孩高傲的神情,不屑一顧的仰起下巴輕嗤,逗得心有顧忌的薛寶兒羌莆一笑,不自覺的發出久違的清脆笑聲。
「瞧!-笑起來多可愛,我的心都被-融化了。」他誇張的捂着胸口,活似活潑的大男孩。
此時在迷途屋的巫斯看到他,肯定會掉了眼珠子,大呼被騙了,他根本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不苟言笑,懷憂喪志的失意人,他是雙面人。
不過巫斯與雷米爾的交集始於荷米絲死後,在這之前他們並無機會成為朋友,因此他沒見過雷米爾真正的性情,他所知道的他是失去記憶以後,自然不知他還有這一面,而這隻有他的愛人得以窺見。
「我笑了?」她的笑一下子被烏雲遮住了,頓時黯然的淪為苦笑。
「別把-迷人的微笑藏起來,那是我的損失,-會讓我肝腸寸斷。」他故意逗她,不讓她想起她的臉。
「胡扯,我的笑很普通,哪有到迷人的地步。」以前的她或許可能,但現在……
唉!不想了,多想無益,她要開開心心的迎接每一天,不讓關心她的人操心。
「看着我的眼睛,相信我,在我的眼中-是美麗的,無可取代。」他的眼底沒有殘缺,只有一張完美無瑕的臉龐。
綠眸中反映出她的模樣,在這一刻她差點要迷失,以為自己真的不曾遭受火吻,雪嫩得透光的肌膚散發水蜜桃光澤。
但是她騙不了自己,水月鏡花的幻覺出自想象,她佈滿粗糙肉瘤的左臉已經不再美麗了,現代科技挽救不了壞死的細胞組織。
她彷佛還聽見刀片刮肉刮到骨頭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手術只救回她半張臉,她該滿足了,疼痛到幾乎發瘋的日子已經過去,她只想平靜的過完未完的生命。
「不要害怕我的真心,傾聽-心底的聲音,外表是短暫的,只有契合的心靈才是永恆。」她沒有退卻的權力,因為他不允許。
她無法不害怕,人是視覺的動物。她在心裏反駁。
「你根本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怎能篤定我是你要的?」太抽象了,浮誇得像一出鬧劇。
死過一次,她的心智成熟得有如三十歲女人,談吐理智得不像年華正盛的十九歲大學女生。
退了一步,雷米爾屈身做了個紳士禮。「請容我自我介紹,我是雷米爾-艾波特-肯斯三世,職業是魔法師,請問小姐芳名?」
「魔法師?」有這種職業嗎?應該是魔術師吧!
「不,又錯了。」他輕輕一點她的唇。「-該回答自己的名字,這是禮貌。」
薛寶兒心悸的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我姓薛,叫寶兒,目前是輟學中的學生,沒有復學的意願,在家中自修。」
像是一個遊戲,她暫時拋卻壓在心中的陰影,和他玩起角色的扮演,佯裝彼此是舞會中的初識者,互相交換可供稱呼的名字。
「嗯!很好,-有我樂見的學習精神,再接再厲就能跨出第一步。」他要慢慢的引導出真正的她,讓她勇於面對無情世界的挑釁。
怔了一下,她立即明白他的用心。「我不害怕人羣,比我不幸的人多如天上的星辰,你實在不必為我擔心,我調適得很好。」
有甜也有苦澀,她感念在心,她用了兩年時間去適應社會,感覺還算不錯,頂多被人指指點點罷了,她的回應是一笑置之。
「但是-的心是封閉的,不肯接受我發自內心的追求。」看着她少了靈動的眸,他的心微微抽痛。
這不是她,她的靈巧慧黠全被她收起來,他會一一的找出來。
「你不要再開我玩笑了,這是非常惡劣的行為,你的外在條件好得足以擁有任何你想要的女人,別拿我當逗樂的對象……」
唔……他……他在做什麼?
「需要更多的證明嗎?我不介意再吻-一次。」意猶未盡。
雷米爾邪佞的舔舔唇,似在回味她留在唇上的甜美,眼神深邃有如夜空中綻放的煙火,在夜的擁抱下更顯燦爛。
他不記得自己愛過誰,擁有的只有似有若無的影子,可身體的記憶卻是無法抹去,他以超脱軀殼的靈魂去碰觸另一個靈魂,猛烈的回應是如此狂熱。
身為首席魔法師,他的知識來自天地萬物,樹木岩石和風的精靈教導他別用眼睛看事物,形體外觀表相並下重要,唯有心的方向才是正確道路。
魔幻的世界千奇百怪,他看過人面獅身,頭大如桌卻身小似竹,三頭龍、九尾狐、鹿頭牛尾臘腸身,甚至是全身臃腫如一顆巨球、長滿疙瘩還流膿的魔物,他們的醜怪在他看來不過是物種的形態罷了。
而她臉上被火烙印的痕跡根本不算什麼,他看到的是她美麗的靈魂而不是臉,他追尋着他的心找到她,那個折磨一年又一年的影子終於有了形體。
不用別人告訴他是不是她,他知道就是她,不需言語,不需確定,那份愛的感覺由心底甦醒,不論經過多少年,愛情的本相是不變的,茫茫人海中唯有她在發光,喚醒幾近枯竭的他。
愛沒有條件,就是愛而已。
可是她明白嗎?
「哈哈……改版的美女野獸配,我們應該叫他是美男怪獸配,瞧她臉燒成那樣真難看,乾脆喊她半臉美人好了,起碼她還有一半臉可以看……」
一羣愛玩的蹺課學生突然從草叢中現身,並無惡意只是愛説自以為幽默的俏皮話,指着那張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猙獰的臉嘻嘻哈哈,一蹦一跳的在取笑完就溜之大吉,沒想過是否傷人。
但薛寶兒是真的受傷了,在兩年的住院、治療、換膚和復健,她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逆境,在身體的磨難下她被迫結束愛幻想的少女時期,直接進入殘酷的成人世界。
被訕笑、被嫌棄、被排擠,她都以堅韌的性格去克服,自己的人生自己過,不堅強是不行的,她不能拖累親人陪她一起受苦。
幾乎是成功了,她曉得要讓別人接受她有多難,她要走的路比別人辛苦一百倍。
可是有時候她也會氣餒,她的努力沒人看得見,當她好不容易習慣來自四面八方的竊竊私語,打擊也隨即而至,不費吹灰之力的推倒她築在沙灘上的城堡,化為沙粒隨大海流逝。
人的殘忍往往是無心的,卻傷人最深,一句「美男怪獸配」狠狠將她打醒,她心痛得無力招架。
人有作夢的權利卻不能沉淪,若她和他在一起,不管是不是接受他的感情,類似的情景會不斷上演,他會因為她的關係而蒙羞、受恥笑,不堪入目的言語會一直跟隨着他們。
她會害他的,即使不是出自她本人。
「聽到沒,-還有半張臉好看,人家稱讚-是半臉美人,-心裏有沒有偷笑呀!」
雷米爾輕笑的抬起她的臉,在她醜陋不堪的左頰落下一吻,試圖以輕鬆的口氣化開她眉問的憂愁,不讓她往牛角尖鑽。
心魔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非要有無比的信心才能與之抗衡,一時半刻沒那麼容易消滅。
「嗄?」怔了怔,她微愕了一下。
「肯定是笑翻了,人家説-美喲!可見-真的頗有姿色,讓一羣小男生多看了-兩眼。」是挺美的,之前他還沒意識到。
薛寶兒的容貌是中上之姿,不屬於冶豔那一型,卻有着淡淡的高雅氣質,散發一股令人喜歡親近的恬靜美,靈秀而動人。
在未發生憾事前她是受人注目的大學新鮮人,追求者眾,良好的出身和與生俱來的優雅嬌貴讓她有凌駕校花之勢,是學長們眼中最被看好的天之驕女。
她是美麗的,沒人敢否認,即使火災毀去半邊臉,重建的另一邊臉蛋仍是嬌美俏麗,膚質肉嫩如嬰兒的皮膚,白裏透紅十分誘人。
「你的安慰我很受用,多謝你的日行一善。」她的臉微紅,極力保持不冷不熱的淡漠態度。
她在抗拒不受他吸引,雖然她心跳如鼓,始終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感謝的方式有很多,不如給我一個吻答謝,我可不是童子軍。」來這個世界兩年,他學到的東西可不少。
「嗄!什麼……」啊!又被吻了。
撫着唇,她失神的回想温熱的碰觸。
「呵呵……瞧-迷糊的樣子,不會連家在哪裏都忘了吧!」好可愛的表情,看來他要常常出其不意的偷吻她。
男人爽朗的笑聲流過她心田,薛寶兒的身體感到一暖。「你要送我回家嗎?」
説不上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一點點落寞是在所難免,在他身邊她很緊張,一顆心快從胸口蹦出來,戰戰兢兢的怕説錯話。
可是她又覺得跟他在一起很輕鬆,不必擔心一些有的沒有的煩惱事,好像他們不是今天剛認識似,她什麼都可以依賴他,感覺非常安心。
為什麼她會毫無猶豫的相信一個陌生人呢?而且對他的吻感到熟悉,似乎他們常做這種事,這令她深深不解。
「-想要回家了嗎?」他反問。
「我……」她的回答是靜默。
她的心叫她留下,而理智則勸她快走,他撒下的網子太密太柔情,她怕會逃不掉。
雷米爾笑着撫弄她的短髮,「為我把它留長好嗎?我喜歡它日後披散在我胸前的樣子。」
「你……你又在胡説了……」面對他話中挑逗的暗示,她臉紅得快要燒起來。
「好女孩要早點回家,那盞等候-的燈火希望是我點亮。」他的心等着她打開門,大聲地説着--我回來了。
不知不覺中時間流逝,西邊晚霞抹紅了一片天空,像她臉上的紅潤一樣嬌媚美麗,帶動歸巢的鳥兒飛回棲息的窩。
時間才是最頑皮的精靈,有時度日如年,有時飛逝如梭,讓人愛它又恨它,感嘆無法掌握它。
遠方的第一盞路燈已經亮起,宣告夜的到來,涼爽的晚風一陣陣,提醒人們要趕快回家,危險的夜晚潛伏着不少危機。
「是該回家了,我看到第一顆星星出來了。」她避重就輕的閃避他的注視,遙望一閃一閃的北極星。
那像她的心,閃爍不定。
「壞女孩,-又想逃了。」他不會逼她,但她休想逃脱。
薛寶兒失笑的抿嘴一睨,「我到底是好女孩還是壞女孩?你的標準是如何制定。」
他的手捉住她,她想逃也逃不掉。
「順從我就是好女孩,反之則是不可愛的壞女孩,雖然好女孩和壞女孩我都喜歡。」只要是她。
「你的原則還真是沒原則,我想回家不算是太糟的提議吧!」她不當好女孩也不當壞女孩,她只當自己。
「那要看-回哪個家。」他指指胸口,低頭吻住她鮮豔的唇。
愛一個人不會因容貌和時空的改變而有所動搖,曾有過的痴狂愛戀不會消失,它會醖釀發酵,等待下一次的爆發。
記憶可以被封住,但愛不行,它的力量超越宇宙分子的總和,在廣瀚的空間漫遊,就為了再一次的相遇。
與君比翼,雙飛天涯。
「薛家。」她氣喘的説道,別過頭大口呼吸。
薛寶兒沒發現自己有一、兩小時沒撩撥頭髮覆頰,任山風吹拂,拍打她已不再疼痛的疤痕,在他逗趣的言語下,她有好一段時間忘記它的存在。
「唉!-傷了我的心,叫我眼淚往大海流去,又鹹又澀好不淒涼。」左手一揚,雷米爾手上多了一件女用外套輕為她披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傷心的表情。
「你……呃,這是魔術?」未免太神奇了,衣服上頭還有未撕的標籤。
「魔法。」
「魔法?」
他右手一翻,不合季節的阿爾卑斯山特有的白色鈴蘭花赫然在她眼前出現。「請相信我是世間少有的魔法師,我們能自由的來去世界各地。」
他的語氣似在説,不論-想去哪個國家或城市,只要開口他一定達其所願。
「就像你突然叫我閉上眼睛,等我再張開眼時已置身這裏?」她以為是一種催眠術,在她毫無知覺之際他們上了山。
「類似的手法,但時間會長一點。」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不夠深切,他需要一張地圖。
真的有魔法師嗎?那是魔幻小説才有的情節。「那麼你現在送我回家,我要看看什麼叫魔法。」
那一瞬間,雷米爾的眼前同時出現兩道奇特的迭影,一道是他所熟知的薛寶兒,另一道則是擁有褐色長髮的美麗少女,紫羅蘭色瞳眸和一雙明媚的黑眼重迭。
但是那一-那的時間實在太短了,有如夜幕低垂之前的最後一道光影,眼一眨消失得無影無蹤,令他恍神的以為是幻覺。
定一定神,整整微訝的神情,他握起薛寶兒的手十分慎重,對着她的面部比劃着奇特又優美的手勢,像是一隻蝴蝶輕舞曼妙的舞姿。
風,倏地一揚,吹亂齊耳的短髮。
人是靜止的,頭頂的雲層卻有着極大的變化,原本是帶着點點霞光,下一秒卻被刺目的路燈取代,狗吠聲四起。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裏?」震驚過後,薛寶兒微露不安的問道。
「秘密。」食指輕放唇上,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真的是那種魔法師,可以騰雲駕霧,呼風喚雨,利用蟑螂腳、蜥蜴尾巴招喚靈魂?」她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一絲絲對魔法的興趣和着迷。
他打趣的一擰她鼻頭。「我不曉得魔法師有哪幾種,但我不用蟑螂腳和蜥蜴尾巴,招魂喚魄只要對空呼喚對方的名字三次即可。」
一説完,他念了一句語調怪異的咒文,一朵巴掌大小的心型紅雲平空乍出,以飄浮的姿態飛向她的手掌心。
「哇!好可愛。」好像小型的檸檬蛋糕,軟綿綿的。
一見她滿臉的新奇表情,綠眸含笑的雷米爾感到心靈的缺口被填滿,洋溢着愉悦和寵溺,眼眸心底裝滿她收到禮物的驚喜。
視線一落在她獰痕滿布的左頰,他嘴角抿緊失去笑意,隱約跳動一股冰冷的驚意,整個人有如來自地獄的使者,陰狠得令人害怕。
「覺得可愛就給我一個吻,我不接受敷衍了事的謝禮。」指着唇,陰霾盡散,他笑得像不曾有過一絲異樣。
薛寶兒臉一赧,橫睇一眼,「你又來了,老以逗弄我為樂。」
他們認識不到半天,他起碼已奪走她八個吻,而且是毫無預警,有如小偷般,她一個不經心就被偷走一吻,而他似乎樂此不疲。
這算閃電式交往嗎?她不記得曾允諾他追求她,他們之間的開始也來得詭譎,像是踩在雲霧裏,非常不切實際和過於科幻。
她不禁要問一句--他真的喜歡她嗎?
撫着臉,薛寶兒的眼中有着不易察覺的黯然,心裏繪着美麗圖樣的泡泡一一破裂,現在的她還擁有被愛的資格嗎?
「噓!別擺出一張憂愁的臉,讓我的吻治癒-心底的創傷,抹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她還需要時間適應他們的新關係。
「不,不要,別吻我……」一瞧他的唇欲落在坑坑疤疤的舊傷上,她心慌的急於推卻。
「小美人,-乖乖受我摧殘吧!我最喜歡品嚐小處女的滋味……」他故意裝得很淫慾,直朝她逼近。
「先嚐嘗我的拳頭再説--」
一道疾如狂沙的拳風忽地而至,襲向雷米爾俊美如天神的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