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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亭下奇人

    雨後的天氣本該涼點兒,可是雨過天晴太陽出來的快,炙熱的陽光一曬,地上的水氣往上一蒸,反而此沒下雨之前更悶熱!

    這就跟楚雲秋的心情一樣。

    黃君莫名其妙地夫了□,按情按理,她絕不會來個不辭而別突然離開了他,既然沒有理由不辭而別,那麼黃君的失□自然是凶多吉少。

    加以黃君是在跟一個武林人物離奇失琮有關連的“梅嶺”之上失琮,楚雲秋又在“史祠”之內無意中發現那麼一片可能跟此事有關連、上頭有“逍遙”字樣的紙,他自然馬上會聯想到是怎麼回事。

    黃君是個女兒家,落在那幫用心叵測的人手裏,後果豈堪設想?

    更讓人着急的是,這“逍遙”兩個字日下只能搭上一處“逍遙宮”,而偏偏“逍遙宮”

    又如同海市蜃樓般,在虛無飄渺之間,叫人上哪兒去找?

    幸好在煩悶中還有那麼一點點希望,一點點安慰。

    那就是,不管“逍遙宮”在何處,它的人目下一定還在江湖之上,而且自從把薛空羣那些人弄了去之後,到如今一直沒有停止活動,就憑這點,“逍遙宮”的人應該不難找!

    楚雲秋也就藉着這點希望、這點安慰,踏着滿地的泥濘在梅領上到處跑口這條泥濘路不知道通往哪兒,事實上“逍遙宮”的人如今不知道在哪兒,他也只有這麼漫無目的地到處走。

    這條路似乎特別難走,一腳踩下去就是一-的呢,楚雲秋-下的一雙薄底快靴滿是泥污。

    正走着,惱人的事兒又來了。天有不測風雲,剛雨過天晴,就這麼會工夫又烏雲四佈下起而來,瓢潑也似的,比剛才那一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好,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個亭子。楚雲秋提口氣,一個起落便掠進亭子裏。

    亭於雖破舊了些,但避雨還湊合,看樣子這場雨一時也沒有停的意思,只好坐下等會兒權當歇息了口楚雲秋這兒剛坐下,從楚雲秋就剛才要去的方向冒雨奔來一條人影。

    雨既大又密,看不清楚是怎麼樣一個人,不過這個人身法相當快,一轉眼工夫便奔到了小亭前。

    這時他突然收勢停住,遲疑了一下,然後一轉身撲進了小亭。

    是個身材瘦小乾癟的老頭兒,殘眉鼠目山羊鬍,偏偏他又頭戴文士巾,-登福字履,如今淋得落湯雞也似的。

    他進亭衝楚雲秋一拱手,滿臉惶然神色地急急説道:“我的相公爺,你讓我在這兒躲一躲,等劫難過去我給你磕二一個響頭!”話落,閃身,一頭鑽進了楚雲秋生的石凳下。幸顧他身材瘦小,要不然恐怕還鑽不進去呢!

    楚雲秋為之好生詫異,難不成這就是一般所説的修練的精靈要躲雷劫,找個大幅大貴的人為他擋上一檔。

    楚雲秋正自錯愕,適才瘦小老者奔來方向又奔來一條黑色的影子,快逾飛鳥,看身法要比石凳下這位瘦小老者一口匹明得多。

    他三兩個起落使到了小亭前,也收勢停住,也遲疑了一下,然後轉身掠上亭前的台階上。

    這是個年輕人,若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從頭到-一身黑,人是長得白淨,長眉細目也相當清秀,眼神十足,目光鋭利逼人,而且還帶着冷意。

    這年輕黑衣客的輕功造詣的確不凡,儘管他一身都濕透了,可是他-下卻沒沾一點泥,甚至連個泥星兒都沒有。

    他兩道鋭利的目光直逼楚雲秋道:“請教,閣下可曾看見有個人從這兒過去?”話説得倒是挺客氣,但卻帶着懍人的冷意口楚雲秋看了他一眼,決然道:“可是個文士打扮的瘦老頭兒?”

    年輕黑衣客兩眼精芒一閃,急道:“不錯,他往哪兒去了?”

    他意,楚雲秋可一點也不急,道:“你追他幹什麼?”

    年輕黑衣客冷冷地道:“這個,你不必過問……”

    “不!”楚雲秋微微一搖頭,截口説道:“我要知道,你為什麼冒這麼大約兩追他,要不然我不能告訴你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年輕黑衣客雙眉一揚,似乎就要進亭,但是他腳下剛動一動就又停住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道:“很簡單,我唯恐一句話害了好人,那是我的罪過。”

    年輕黑衣客臉色一緩,徐徐地看了楚雲秋一眼,道:“原來如此,沒想到我會在這兒碰上這麼一個謹慎而又有趣的人,你可以放心,我追的那個人是武林中最卑鄙、最下流的下五門小丑,你要是讓我追上他,那是你的功德。”

    楚雲秋道:“是麼,我怎麼知道他是武林中最卑鄙、最下流的下五門小丑?”

    年輕黑衣客兩眼精芒再現,臉上變了色,一步跨進小亭,冰冷説道:“本公子從來沒有對人這麼客氣,你可不要給臉不要,別等我動手,那滋味兒不大好受,你照樣得説。”

    楚雲秋忽然笑了,只是他笑得有點冷,道:“看這種態度就知道閣下你是個怎麼樣的人了,好吧,我告訴你,他沒往別處走,就在我生的這石凳下。”

    年輕黑衣客神色一喜,道:“算你識時務。”他邁步就要欺身進來。

    只聽石凳下那瘦小老頭兒一聲怪叫:“好小子,你怎麼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你害苦了我了,我跟你沒完。”

    石凳下人影一閃,瘦小老頭兒竄了出來,撒腿就要跑。

    楚雲秋出手如風,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腕脈,道:“別忙,別忙,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不遲!”

    瘦小老頭兒停在楚雲秋身邊,直了眼,怔住了!

    ,年輕黑衣客也微微一愣,旋即説道:“好快的手法,好俊的“大擒拿”,怪不得你有這麼一顆膽子,錯過今日,我交你這個朋友。”他伸手就去抓瘦小老頭兒。

    楚雲秋站了起來,把瘦小老頭兒往身後一帶,道:“閣下是個眼高於頂的人物,我不敢高攀,抱歉得很。這個人,我要了。”

    年輕黑衣客冷然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要花槍,你的身手不錯,可惜你碰到的是我。”

    那原本抓向瘦小老頭兒的手一翻,變抓為掌,飛快拍向楚雲秋心窩。

    楚雲秋雙眉一揚道:“就衝你這一掌,我又多瞭解了你三分。”

    飛起一指點了出去,這一指點的是年輕黑衣客的掌心,年輕黑衣客出手快,他鷹變更快,立即把年輕黑衣客這一掌給逼了回去。

    楚雲秋笑了:“閣下,你不見得怎麼樣嘛!”

    年輕黑衣客臉色大變,冷哼一聲:“你再試試這個!”

    他雙掌站出,連掌若飛,利時向楚雲秋攻出了六掌,掌掌均指向楚雲秋前身的各大要穴。

    楚雲秋腳下半步末動,只上身移動,瀟灑而從容地一連躲了六掌,容得年輕黑衣客第六掌攻出,他突然一掌拍了過去。這一掌奇快,正中年輕黑衣客的左肩。

    只聽“砰”一聲,年輕黑衣客跟蹌暴退,跌跌撞撞地退出了小亭,砰然一聲坐亭外泥地上,摔得一身是泥,好不-狽。

    年輕黑衣客臉色瞬息萬變,最後白煞怕人,他狠狠地看了楚雲秋一眼,一句話,説,翻身騰掠而去,幾個起落便沒了影。

    楚雲秋轉過了身,望着瘦小老頭兒道:“我沒有害苦你吧?”

    瘦小老頭兒不知是福是禍,心旌忐忑,臉上卻陪上一臉的窘笑:“誤會,誤會是小老兒失言,是小老兒失言了,多謝相公爺你的援手大德,小老兒沒齒難忘小老兒沒齒難忘啊!”

    一揚左手拇指,滿臉敬佩神色地按着説道:“相公爺好高絕的身手,小老兒活這麼大年紀,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像相公爺你這種身手卻是生平僅見,小老兒算是開了眼界,這一趟雖然受了一場虛驚,可是值得,人值得了!”

    楚雲秋淡然説道:“你誇獎了,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

    瘦小老頭兒道:“相公爺,什麼怎麼回事兒?”

    楚雲秋道:“你在前頭跑,剛才那位在後頭緊追,冒這麼大約兩,非逮着你才甘心,就是這個。”

    瘦小老頭兒“哦”了一聲,道:“原來相公爺你問這個啊……”

    一咧嘴,不好意思地按着説道:“相公爺,小老兒這雞肋有點受不了。”

    楚雲秋微微一笑,鬆了扣在瘦小老頭兒腕脈上的那隻手。

    瘦小老頭兒一邊揉着手腕,一邊陪笑道:“相公爺,恐怕你還不知道剛才那小於是誰吧?”

    楚雲秋搖頭道:“面生得很,不認識。”

    瘦小老頭兒道:“我就知道相公爺你不會認識他,像相公爺你這樣的一高,哪會認識他那種歪道上的邪魔?相公爺,那小子是“武林六公子”裏頭的一個,姓冷,叫冷鐵生,外號“無情公子”,相公爺你只聽聽他這外號,就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了。有一回,説起來事情早在三年前,我無意中得罪了他,我沒放在心上,他可記了仇,今個兒冤家路窄,恰好讓他碰見了我,他硬要放倒我,我不是他的對手,只好腳底下抹油了。哪知他心胸可真夠狹窄的,對我這麼個風燭賤年的老頭兒,居然窮追不捨,多虧碰上了相公爺你這位古道熱腸的高人,要不然我這條老命非送在他手裏不可。”

    楚雲秋“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啊,敢情他是“武林六公子”裏頭的一個,怪不得這般狂傲,如此囂張,一點小事睚眥必報,他的心腳也未免太狹窄了。”

    “可不是麼!”瘦小老頭兒滿臉激憤地道:“他就是這麼個人,江湖上也都是這種事,看他年紀輕輕的,我要是有兒子,他跟我兒子年歲怕差不多,本不想跟他計較,奈何他要的是我這條老命。唉!説來説去都怪我自己不行,我要是有相公爺你這種身手,同至於讓人這麼欺負,何至於讓人追得到處跑?”

    楚雲秋道:“你也不用這麼想,江湖上本就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劫掠燒殺、偷搶奪騙,各形各色的人都有,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我這點所學照樣也是朝不保夕,誰叫咱們涉步江湖,怪只怪當初咱們就不該學武,當初就不該到江湖土來。不提了,現在提這個已經太晚了,一日一沾上了江湖,再想抽身恐怕比登天還難。我還沒請教,你老貴姓,大號怎麼稱呼?”

    瘦小老頭兒忙道:“不敢當,有勞相公爺動問,小老兒在這大江湖是個藉藉無名、默默無聞的小角色,姓賈單名一個通字。”

    楚雲秋倏然一笑:“我得罪了“無情公子”冷鐵生,樹了這麼一個強敵救了你老,你老怎麼好對我沒有説實話。”

    瘦小老頭兒一怔,愕然説道:“相公爺,你這話”楚雲秋笑道:“我初入江湖,別的人我不知道,有三個人我卻是一眼就能認出,你老就是這三個人中的其中一個。”

    瘦小老頭兒訝然道:“相公爺,你的話使得小老兒越發糊塗……”

    楚雲秋道:““風塵三俠”偷、賭、騙,‘神偷’時逸,“賭王”左北斗,“騙仙”莫言,你老姓莫不姓賈。”

    瘦小老頭兒突然笑了:“相公爺,你認錯人了,也冤枉小老兒了,“風塵三奇”大名鼎鼎,稱奇宇內,小老兒要是這三位中的一位,焉有不承認的道理……”

    楚雲秋道:“話雖如此,奈何這位“騙仙”莫言對誰向來都沒有實話,要是説句實話,就好像他會吃多大的虧似的……”

    瘦小老頭兒暗笑搖手,道:“相公爺,你還是認錯人,姓是祖宗傳下來的,豈能擅改……”

    楚雲秋道:“這麼説,你老不是“騙仙”莫言?”

    瘦小老頭兒搖頭道:“不是,當然不是。”

    楚雲秋伸手又抓住了他,道:“那容易,你老跟我走。”拉着瘦小老頭兒就要走。

    瘦小老頭兒忙説道:“相公爺,你這是……”

    楚雲秋道:“想必那“無情公子”冷鐵生還沒走多遠,把你老拉到他面前問上一問也就知道了。”

    瘦小老頭兒臉色一變,旋即暗笑説道:“相公爺,算是我服了你,我認栽了,想不到我這個老“騙仙”騙了半輩子人,如今竟在這上頭栽在一個還不知道是哪路神聖的年輕人手裏,我承認了,相公爺,你高抬貴手吧?”

    楚雲秋倏然亡笑鬆了手,道:“莫老請坐。”

    “騙仙”莫言眨眨眼睛道:“相公爺你是要……”

    楚雲秋道:“如今雨遠大,反正莫老你不能走,坐下聊聊何妨。”

    莫言道:“休説兩大,就是下刀子我也不怕,怕的是幾事由不得我,我這個人別無所長,但卻有自知之明,識時務,如進退。”説完話,一屁股生了下去。

    楚雲秋跟他隔幾而生,道:“莫若,你想必欠了冷鐵生一大筆債。”

    莫言聳聳肩道:“説句良心話,他的度量也真夠小了,我坑了他一回,他恨我入了骨,碰到這種硬要我命的人,那也只好避着他點兒了。”

    楚雲秋道:“想必他被莫老你坑得相當慘。”

    莫言揉揉鼻子,道:“這不關相公爺你的事兒,還請相公爺你別問,就是問也問不出我的實話來。”

    楚雲秋道:“莫若,你這一句就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莫言為之一怔,楚雲秋笑笑,又道:“據我所知,莫若你騙了半輩子的人,對誰都從來沒有實話,可是偏偏莫老你又是個閲歷極廣、胸藴極富的“萬事通”,別人不認識的人,你認識,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你知道,有這麼回事麼?”

    莫言想必被雨淋得着了涼,鼻子癢,他揉揉鼻子,道:“誰都這麼説,可是誰都不知道我説的是不是實話。”

    楚雲秋道:“我不相信莫若對人也有實話,可是,我相信莫老你確是個“萬事通”。”

    莫言聳了聳肩,説道:“既然相公爺你相信,打既打不過你,跑又跑不了,那也只有任你了。”

    楚雲秋道:“今天我碰巧得,算蒼天待我不薄,也算我跟莫老有緣,如今我要在莫若面前請教幾件事,願不願據實告訴我,那還任憑莫老。”

    莫言目光一凝,道:“有這種新鮮事兒?相公爺你是我生平首見,説的話也是我生平僅聞,任何一個人打聽事兒,沒有不想聽實話的,怎麼相公爺你來這麼個岔樣兒的。”

    楚雲秋笑笑道:“我既然跟莫老你打聽事兒,當然想從莫老你嘴裏聽到實話,不過莫若你是聞名於世的大“騙仙,我知道想從莫老你嘴裏聽到實話,那是難比登天,你莫老是位稱奇的人物,所以找不得不出奇制勝。”

    莫言老眼一睜,道:“相公爺,沒想到你是個對我胃口的趣人兒,就衝相公爺你這番話兒,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實就是,相公爺,要問什麼你就問吧!”

    楚雲秋微微地一笑,説道:“那我先謝謝莫老了,我這頭一問,莫老可知道揚州梅家?”

    莫言道:“知道,當然知道,我要是説連揚州梅家都不知道,那末免太假了,可是揚州梅家當年為什麼遭滅門之禍,行兇的是那些人,那我就不清楚了。”

    楚雲秋笑道:“莫老高明,一句話堵住了我的嘴,我問不下去了,只好再換一問,莫老,梅家的人都沒有了麼?”

    莫言道:“據説是這樣。”

    楚雲秋道:“那麼據莫老所知,又是怎麼一個情形?”

    莫言搖搖頭道:“相公爺,知道我不就告訴你了麼?”

    楚雲秋微點頭道:“説得是,那莫老可知道“神手書生口楚凌霄!”

    莫言道:“知道啊,我要是説不知“神手書生”,那末免太假,可是……”

    楚雲秋笑了笑,説道:“可是“神手書生”是被哪些人圍攻而死的,這個莫老也不清楚,是麼?”

    莫言點點頭道:“不錯,相公爺,我並不是真的萬事都通,要是的話我就自己蓋座廟往裏一坐,享受那十力香火去了,還用得着拖着這麼一把老骨頭在江湖上東奔西跑,到處受人欺負。”

    楚雲秋道:“説得更是,那麼我要找一個人,莫老想該知道吧!”

    莫言道:“那要看相公爺你找的是何許人,我知道的那不用説,我不知道的當然還是不知道。”

    楚雲秋道:“那麼莫老就聽聽看,我要找的這個人是殘廢老人,眼瞎、舌無、手毀、面目全非,莫若知道麼?”

    莫言搖頭道:“相公爺,世上沒這個人。”

    楚雲秋道:“怎見得世上沒這個人?”

    莫言道:“這麼個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早一頭碰死了!”

    楚雲秋道:“莫若,螻蟻尚且偷生,有道是:“好死不如賴活着”。”

    莫言搖頭道:“我認為世上不該有這種人,我也沒見過這麼個人。”

    楚雲秋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又自問了”他探懷取出在“史祠”後院那間小屋裏拾到的那片紙遞了過去,道:“這是我最後一問,莫老可知這片紙的出處?”

    莫言接過看了一眼,道:“逼我知道,這種紙哪兒都有。”

    楚雲秋道:“莫老看見了麼,上頭隱隱約約地有“逍遙”兩個字:”莫言凝目一看,道:“真有,剛才我沒看見,逼我就不知道這張紙的出處了。”他抬手把那片紙又遞還給楚雲秋。

    問了半天全自問,但楚雲秋沒在意,接過那片紙站了起來,含笑道:“既是莫老都不知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冷鐵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誰要他結了仇,他不分個你死我活絕不甘休的,我不怕他,莫若卻只有避着他,我不敢耽誤莫若,我告辭了,莫老你也快請吧!”他一拱手,轉身往郊外行去。

    莫言作夢也沒想到這位還不知道是哪路神聖的年輕人,就這麼算了,呆了一呆,神情一喜,就要往前站。

    可是突然間他臉上變了色,忙抬手叫道:“相公爺,你話慢走一步。”

    楚雲秋剛要下台階,聞言停步轉身,含笑説道:“莫老還有什麼教言?”

    莫言滿臉堆笑道:“雨還下着,相公爺你何必這麼急……”

    楚雲秋道:“不要緊,這點雨算不了什麼,再大約兩我也淋過,我還是走吧,免得找得功拳的朋友來,我又免不了要打上一架,莫若要是怕雨,就請再生會兒吧,失陪了。”話落他又一拱手,就要轉身。

    莫言忙叫道:“相公爺,我算是真服了你,你別走,你問的事我全都告訴你就是了。”

    楚雲秋道:“莫老,免了吧,你既然不知道,我也不能勉強,你也大可不必騙套哄我……”

    莫言苦笑道:“相公爺,你可真厲害,我這麼大年紀了,難不成還要叫你一聲好聽的?”

    楚雲秋道:“那我不敢,君子成人之美,莫老你又同吝對我這伸手拉過你一把的人説幾句實話。”

    莫言忙道:“我説,我説,行了吧!”

    楚雲秋道:“我洗耳恭聽。”

    莫言道:“相公爺,揚州梅家跟“神手書生”這兩件事我不清楚,只因為這兩件事做得太乾淨,人俐落,人秘密。你説的那個殘廢老人,我一個多月前倒是在揚州見過一面,如今他是不是在揚州我就不知道了。至於你給我看的那片紙,我知道,也見過,那是“逍遙宮”

    的東西,相公爺,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要是還不滿意,那你不如殺了我,別讓我死在冷鐵生那小子手裏。”

    楚雲秋道:“我沒説不滿意,是不莫若?只要莫老告訴我的都是實話,我有什麼不滿意的?我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請莫老告訴我,半年前那殘廢老人在揚州什麼地方?”

    莫言道:“你不是問過揚州梅家的事麼,就在揚州梅家廢宅裏。”

    楚雲秋為之一怔,道:“就在揚州梅家廢宅裏?”

    莫言道:“不瞞相公爺,我走出了各的包打聽,萬事通,可是揚州梅家這件事離奇。事先沒一點風聲,事後沒一點痕跡,這麼大的事我一無所知,心裏未免不是味兒,那也丟人,所以自梅家慘逢這個變故之後,我暗中也查過,而且是鍥而不捨,發誓非弄個清楚不可,可是一連查了兩、二年,卻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我就不信邪,半年前一天夜裏我又跑到梅家廢宅去,我一進去就聽見後頭有聲響,等到跑進後頭一看,水榭里居然有燈光,我躡手躡-的捱過去一看,你猜怎麼着?我看見一個長髮披散的黑衣人垂着手站在牆邊,桌上點着半截蠟燭。黑衣人身旁緊挨着桌子旁站着個十二、二歲乞兒般孩兒,那半大孩子手裏拿塊木板,正在牆上刮,不知道正刮什麼,我看不清,再想挨近些,哪知那長髮披散的黑衣人聽覺極其為敏鋭,我腳下只弄出一點聲響,他運頭都沒回,閃身掠出窗跑了,那半大小子還不知怎麼回事兒呢。”

    “我進了水榭,那半大孩子沒能跑掉,可是嚇破了膽,直喊:“是他讓我乾的,是他讓我乾的。”我一問才知那半大小子真是揚州小包兒,那個人找上了他,半夜帶着他進梅家廢宅水榭刮牆上的字,那個人答應事辦完後給他一錠銀子,他説他貪那一錠銀子才做的。他又説那個人是瞎子,兩隻手都沒了,滿臉刀疤縱橫跟鬼一樣,也嚇人,他不敢不聽他的,只好跟着他進了梅家廢宅,你聽,這不是你要找的人麼?”

    楚雲秋道:“不對,莫若,我找的這個人無舌,你見過的那個人能説話。”

    莫老一巴掌拍到自己大腿上,道:“你瞧我多糊塗,忘記告訴了你,那半大小子説那個人是啞巴,跟他比了半天他才懂。”

    楚雲秋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説道:“這就對了,莫老,請你告訴我那“逍遙宮”是在什麼地方?”

    莫言搖頭道:“相公爺,這次可真難倒我了,我不知道,別説我不知道,放眼當今知道“逍遙宮”所在的恐怕只有“逍遙宮”的人!”

    莫言告訴楚雲秋的這雨點楚雲秋都信,因為前者跟他的所見不謀而合,後者黃君也這麼説過,可是有一點他不懂,也想不通。

    他原以為颳去那首“釵頭鳳”的是梅凌煙,因為那首“釵頭鳳”可能是梅凌煙寫在水榭牆上的,卻不料是他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

    這是怎麼回事?他想不通,“逍遙宮”不知所在,仍然難以找到黃君,他的心裏既急又煩,但也沒有辦法兒可想。

    是故他只有對莫言道:“既然這樣,那就不好再麻煩莫老了,不管怎麼説,莫老總算是告訴了我一樣,我仍表感激,也請莫老原諒我暗中開了莫若下半身的穴道,現在莫老可以請便了。”

    他隔空向着莫言腰間點了兩指,莫言挺身站了起來,若了他一眼,道:“相公爺,説旬客氣話,咱們有緣再謀後會,要是真心話,我可不願意跟你這種厲害人再見面,臨別之前,我也想問你兩句……”

    楚雲秋道:“莫老可真不吃虧,請只管問就是。”

    莫言目光一凝,説道:“我這頭一問是,你問揚州梅家跟“神手書生”這兩件事……”

    楚雲秋道:“我是武林中人,這兩件事都是震-武林而且至今仍是個謎的大凶案,凡武林中人誰不想知道真相?我碰上了你這位“萬事通”,自不願輕易錯過。”

    莫言眨眨眼道:“相公爺,這是實話麼?”

    楚雲秋道:“我沒那“騙仙的雅號,是不?莫若”莫言道:“那你找殘廢老人和“逍遙宮”又是……”

    楚雲秋道:“我是為別人找這殘廢老人。至於那人為什麼找這殘廢老人,那是別人的事;恕我難以奉告;我所以找“逍遙宮”,是因為“逍遙宮”的人可能擄走我一個朋友,這答覆,莫老滿意麼?”

    莫言微一點頭道:“雖然收穫不多,但也勉強湊合了,就是再問下去,恐怕也是自問,相公爺,我這是最後一問,相公爺你高名上姓,怎麼稱呼?”

    楚雲秋道:“江山!”

    莫言為之一怔,道:“怎麼説,你就是江山?”

    楚雲秋道:“八成是時老告訴過莫老,是不?”

    莫言叫道:“可不!你要是早告訴我你叫江山,你問什麼我便會説什麼的…”忽地又笑説道:“老弟台,別的我説的都是實話,只有殘廢老人那兒我藏了半句,在“百花城”你救了老時一命,交上了他那麼個朋友,如今你又救了我一命,也算交上我這個朋友,我知道殘廢老人的住處,老弟台,你跟我來吧!”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停了,莫言騰身一掠土十亭,楚雲秋忙跟了出去。

    莫言忽然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叫江山?其實我對你已猜出了八分,信不信?”

    楚雲秋怔道:“是麼?”

    莫言道:“據我所知,“神手書生”跟梅凌煙都有一個兒子,不過梅凌煙的兒於已經死於當日滅門慘禍……”

    楚雲秋心頭跳了跳,道:“莫老,打聽這兩件事的不一定都跟這兩家有關係吧,莫老你也曾查訪梅家這件慘事麼?”

    莫言搖頭道:“老弟,你實在夠厲害的,你不承認也不要緊,反正我心裏明白就是了,其實老弟你不該隱瞞你的真實姓名,這兩件事都是多少年不露一點端倪,事隔這麼多年查起來也更不容易,你不如把你的真名實姓張揚出去,讓他們主動來找你……”

    楚雲秋道:“莫老好主意!”

    忽地他一怔,凝目前望,道:“莫老,我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還在揚州?”

    莫言點頭道:“不錯,他是還在揚州。”

    楚雲秋道:“莫老剛對我説,知道他的住處?”

    莫言道:“不錯!”

    楚雲秋道:“莫老可曾去找過他?”

    莫言道:“我本來想找他問個究竟,他帶個人二更半夜到梅家去刮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可是一想,我找他有什麼用,他既不能説又不能寫,我什麼也問不出來,只好暫時不驚動他了。”頓了頓,又道:“我不知道你老弟為什麼找他,我也不願問,你老弟既然找他這麼個人,相信一定有找他的道理。”

    楚雲秋微微皺了皺眉鋒,沒説話。

    説話間兩人進入揚州城。看莫言走的方向,居然是直奔梅家廢宅。

    楚雲秋忍不住問道:“那殘廢老人住在梅家廢宅裏?”

    莫言道:“老弟現在別問,到了就知道了。”

    楚雲秋忍着滿腹詫異,沒有再説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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