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震含笑道:
“當然好,只怕你不肯。”
白衣少女連連點頭,道:
“肯,絕對肯,如何教呢?”
雲震微微一怔,笑道:
“把你會的講給我聽,我照着去練,如此就好。”
白衣少女道:
“我什麼都會啊!”
雲震道:
“那麼你先選一種教,若不厭倦,以後再教一種,不過,我聽人説過,練武功最好是先練內功,紮根基最為要緊。”
白衣少女道:
“那麼我教你練內功。”
雲震道:
“好哇!我先謝謝你。”
白衣少女道:
“不要謝。”
語音微頓,道:
“練內功呀,就是——我從來沒有練過內功啊!”
雲震聞言,啼笑皆非,心中暗暗想道:她武功高強,卻不明白練武的法門,這也真是怪事。
白衣少女愛莫能助,芳心之內甚為焦急,想了一想,道:
“這樣成麼?下次遇上會武功的人,咱們向他打聽練內功的法子,然後我再教你。”
雲震道:
“好吧!”
忽然記起‘羅侯心法’,於是説道:
“其實,練內功的法子我也知道,只是深奧了一些,不能完全瞭解。”
白衣少女大喜,道:
“那麼正好,你先説練法,然後我來教你。”
雲震道:
“試試也好,反正閒着沒書。”
當下將那熟記心中的“羅侯心法”,一字不漏的背誦了—遍,道:
“這就是練內功的法子,名謂‘羅侯心法’。”
説罷之後,靜靜的望着白衣少女,等待她傳授練習的方法,哪知等了許久,白衣少女依舊螓首低垂,默無一語。
雲震忍耐不住.低聲問道:
“你想出來了麼?”
白衣少女上靨一紅,期期艾艾的道:
“我還是不知道怎樣教法。”
雲震見她甚為沮喪,急忙安慰道:
“不要緊,你慢慢思索,我也來想一下。”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再去尋思教內功的方法,雲震則默默揣摩“羅侯心法”的內容。
原來一般的內功,吐納導引,練的都是丹田真氣,這“羅侯心法”則是佛門禪功的一種,若是細加區別,一般內功是由“練氣”入手,“羅侯心法”則是“練心”,兩者截然不問.而“練心”比“練氣”遠為深奧,遠為難練,另一方面。“練氣”時走火入魔,不過身子坐僵,內腑受傷而已,“練心”若是走火入魔,則有狂亂瘋癲,心性大變之虞,危險之至。
雲震憑着悟性,逐字逐句的探索“羅侯心法”的奧秘,雖然時有悟性,卻花費了極大的神思,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突然感到頭昏腦脹,沉沉欲睡。
白衣少女看他眼皮漸垂下,身子搖搖晃晃,芳心之內大為關切,道:
“你困了麼?”
雲震含含糊糊的道:
“咱們該動身了……”
白衣少女道:
“困了就睡一覺,遲,遲點啓程不要緊。”
雲震迷迷糊糊道:
“我頭昏,想睡一覺。”身子一歪,卧倒下去。
白衣少女見狀,急忙移過嬌軀,盤膝坐奸,扶起雲震的頭,擱在自己腿上。
展眼間,雲震已酣然入夢,白衣少女螓首低垂,端詳着雲震的面貌,神情之間,憐愛橫溢。
過了片刻,白衣少女眼簾一垂,自行打坐,不久也就入定了。
隨後,一條幽靈般的黑影,輕飄飄地移了過來,悄無聲息,矗立在白衣少女身後。
星光之下,只見那幽靈般的黑影略一停頓,隨即緩緩抬起右手,屈食中二指,疾地點了下去。
原來那黑影共是三條,另外兩人已遠遠停頓下來,潛到近處,偷襲白衣少女之人,僅是其中之一。
這一指其疾如電,眼看即要點在白衣少女身上,立在兩三丈外的那匹白馬發覺敵人,陡地引頸嘶鳴,同時奮蹄揚鬃,疾行過來。
白衣少女突聞坐騎嘶鳴,頓時驚醒,但覺一股尖厲的勁風襲到,情急之下,脱口一聲驚呼,抱起雲震,貼地滾了出去。
只聽那暗襲之人狂笑道:
“好一匹通靈的畜牲。”
説話中,身形一閃,讓過了疾行過來的白馬,俯身探臂,再度一指點去。
白衣少女若是單顧自己,足可逃出暗襲之人的追擊,但她護着雲震,行動大為緩慢,倉皇之下,眼看是無法逃脱這暗襲之人的第二擊了。
詎料,黑暗之中,突然響起一個陰森而激怒的聲音道:
“無知狂徒,教你識得金陵世家武功的厲害!”
這聲音細若蚊蚋,飄渺難聞,但每一個字猶如—柄鐵錘,重重地敲擊在那暗襲之人的心上,那暗襲之人身心猛地一震,突感心口一陣劇痛,雙手捫胸,慘然一聲號叫。
白衣少女駭然站起,她內功深厚,雖在黑夜,一眼之下,依然看出暗襲自己的人,是日間在酒店中見過的少年,不由驚呼道:
“仇一飛。”
雲震正當驚惶之際,聞得仇一飛三字,立即大喝道:
“你退後。”
大步衝出去,擋在白衣少女身前,揮手一拳,猛向仇一飛胸上擊去。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只聽一聲驚喝,史文恭閃電般的撲了過來,同時叭噠一聲,仇一飛也被雲震—拳擊上胸口,仰面摜倒在地。
白衣少女雖然身負上乘武功,但毫無江湖經驗,對眼前之事,大有張惶失措之感,唯一想到的是雲震的安危,一見史文恭撲來,急忙將雲震拉到身後,道:
“你別管,讓我一人來抵擋。”
雲震道:
“沒有關係,我先擋一陣。”
史文恭驚怒交迸,匆匆望了兩人一眼,俯身察看弟子的傷勢,這時仇一飛面如金紙,口溢紫血,躺在地上寂然不動,人已奄奄一息。史文恭略一察看,已知他被一種絕毒奇狠的旁門武功,擊中心脈,震碎內腑,命如遊絲,去死不過一線。
白衣少女暗中觀察,也發覺仇一飛受傷慘重,生命垂危,心中暗暗忖道:這人傷得如此厲害,他師父若是拼起命來,如何是好?
她芳心暗急,急起逃遁之意,眼看史文恭取出一粒藥丸,投入仇一飛口中,未曾注意自己這面,急忙拉起雲震,縱身朝馬上跳去。
但聽史文恭厲吼一聲,翻身縱起,雙掌並出,凌空橫擊過來。
霎時間,潛力怒卷,勁風狂嘯,如山的掌力潮湧而到。
白衣少女大驚,長袖一揮,拂出—股陰柔之極的勁力,斜斜迎了過去。
兩人所發的內力一觸,只聽裂帛似的一響,白衣少女心頭頓時一震,但卻藉那反彈之力,拉着雲震,艤雙飄落在丈許之外,史文恭也墜落下地,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雲震雖也驚慌,但最關心的還是白衣少女的安全,轉面一望,星光之下,見她花容失色,滿面驚悸之色,急忙問道:
“受傷了麼?”
白衣少女暗提一口真氣,在體內運轉了一個周天,微微一笑,搖頭説道:
“沒有受傷,不過,史老先生的武功也真是厲害。”
史文恭聞言,羞忿交集,不禁震天一陣狂笑。
淒厲的笑聲,劃破夜空,震盪四野,直入雲霄。
白衣少女內功深厚,耳聞笑聲,不過驚惶而已,雲震卻感到耳膜一陣劇痛,頭腦發脹,經受不住。
雲震自已有此感覺,以為白衣少女也和自己一樣,因之強行忍耐,反將白衣少女拉在自己身後,朝着史文恭大聲道:
“是你們找來侵犯咱們,又不是咱們惹你,如今你要怎樣?”
史文恭笑聲倏歇,雙目之內精芒畢露,冷冷盯住雲震,一瞬不瞬。
他雖不言不動,但牙根挫得格格作響,胸頭起伏如浪,垂胸白髯波動不息,神情激動,看來怕人。
雲震心頭髮毛,但恐史文恭猝起發難,襲擊白衣少女,當下將白衣少女推開一步,眼望史文恭,昂然説道:
“你到底想要怎樣?”
史文恭氣極而笑,道:
“老夫本來並未看走眼,只怪我那劣徒妄自逞能,嘿嘿!閣下這副裝傻賣呆的本領,也算是武林一絕了。”
仇一飛主要是傷在那隱形客手下,史文恭人在遠處,未曾看出真相,只道是雲震一拳擊傷。雲震武學膚淺,根本體察不出箇中的差異,只有白衣少女明白雲震的底細,覺得仇一飛的傷勢甚為古怪。但她臨敵經驗甚少,雖然隱隱感到疑惑,大敵當前,來不及想這問題。
雲震先是一怔,隨即明白對方所指,暗想既已將人打傷,自無抵賴之理,於是坦然道:
“在下一時情急,打傷了令高足,但也説不上裝傻賣呆四字。”
語音微頓,接道:
“事由令高足挑起,咱們不過自衞,事已至此,還望尊駕息事寧人,免動干戈才好。”
白衣少女接口説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雙方本來沒有仇怨,我看老先生還是早點帶令徒去看大夫,吃藥療傷才是。”
這兩人全無江湖經驗,説出話來,像內行又像外行,聽入史文恭耳中,卻刺耳之極。只是仇一飛所受的內傷非比等閒,史文恭與白衣少女交手過一招,心知單這一名少女,自己未必就能取勝,雲震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因此雖怒不可抑,依舊強行忍耐,不敢冒然動手。
他不理白衣少女,眼望雲震,獰聲説道:
“息事寧人,倒也容易,但不知閣下是哪—門,哪一派,令師是哪一位高人?”
雲震朗聲道:
“在下是家傳的武功,而且先父已經謝世。”
史文恭暗暗忖道:武林中的成名英雄,從未聽説有姓雲的。
忖念中,嘿然冷笑道:
“答得好,既與‘羅侯心法’拖上關係,自是大有來歷之人。”
倏地厲聲道:
“你是否羅侯宮的人?”
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道:
“誰是羅侯宮的?”
話聲中,只見男女二人並肩而立,男的年紀約莫三十來歲,身形魁梧,穿一套灰布褲褂,女的大約二十六、七歲,皮膚白皙,穿一套黑綢衫褲,頭上包一塊黑色絲帕,腰際懸着一面豹皮鏢囊,除此之外,兩人再無兵器。
這兩人衣着雖然樸素,但男的氣宇昂軒,女的風姿綽約,史文恭一看是這兩人,眉頭頓時一蹙,那兩人發覺史文恭在場,男的倒未怎樣,女的卻是柳眉一挑,臉上頓現厭惡之色。
原來這二人是一對夫妻,男的名叫李元泰,江湖人稱“霹靂手”,女的名叫白瑛,綽號“追魂奪命劍”,這夫妻二人行俠江湖,麗影雙雙,憑着三十六手霹靂掌,與十支長不及五寸的赤金小劍,縱橫江湖,罕有敵手。
這夫妻二人,是近十年來崛起江湖,俠名最著的人物,史文恭也是江湖響噹噹的角色,雙方見過,只是彼此氣味不投,從無交往。
兩人現身之後,李元泰與史文恭相互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白瑛卻視如不見,一眼望住雲震,揚聲道:
“誰是羅侯宮的魔崽子?”
雲震暗暗忖道:我雖記得一篇“羅侯心法”,卻算不得羅侯宮的人。
心中在想,猶未講話,白衣少女已然説道:
“咱們不是羅侯宮的魔崽子。”
白瑛卟哧一笑,朝白衣少女細看一眼,驚道:
“咦!這姑娘是誰?”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
“我就是我。”
白瑛笑道:
“沒有姓名麼?”
白衣少女星目一閃,搖頭道:
“沒有。”
白瑛以為她不願意講出姓名,隱諱身份,在江湖道上很容易招人不快,但白衣少女長得太美,講起話來,又是那麼甜蜜天真白瑛實在無法生氣,轉面一望丈夫,笑道:
“大哥,這小姑娘很有意思,你見過這般美的人兒麼?”
霹靂手李元泰莞爾一笑,目光一轉,暗示嬌妻,看看躺在地上的仇一飛。
白瑛目凝神光,朝躺卧地上,奄奄一息的仇一飛望去,不禁聳然一驚,道:
“咦!什麼武功傷的?”
霹靂手李元泰搖頭道:
“看不出來,也未聽人説過。”
白瑛移目望住雲震,意頗不信的道:
“是你擊傷的?”
星光之下,雲震始終未曾看出仇一飛面如金紙,臉色大異尋常,聽白瑛問到自己,也就坦然點頭道:
“我不過打他一拳,史老前輩已讓他服過藥,想必沒有生命危險了。”
白瑛道:
“嘿!僅只打他一拳,真有你的。”
語音微頓,接道:
“小姑娘沒有姓名,你大概也不會有了。”
雲震淡淡一笑,道:
“姓名當然是有,不過江湖一小卒,縱然報出姓名,二位也不知道。”
白瑛亮聲叫道:
“好一個江湖小卒。”
轉面喝道;
“大哥試試看,我倒是有些不信。”
霹靂手李元泰道:
“毫無來由,何必與人動手。”
史文恭暗暗忖道:這兩個小兒年紀雖幼,武功卻深不可測,他們的長輩定非等閒人物,老夫一世英名,得來不易,別要糊里糊塗的毀在兩個小兒手上,不如挑撥李元泰,讓他與雲震那小子先打一陣。
心念電轉,頓時洪聲説道:
“李兄,你見過羅侯神功傷人之後的樣子麼?”
李元泰眉頭聳動,道:
“兄弟未曾見過,莫非史兄疑心令徒是傷在羅侯神功之下?”
史文恭滿含悲憤的縱聲一笑,伸手一指雲震,道:
“這小子揚言,他失去了一篇‘羅侯心法’,這消息已震動訌湖,難道李兄還不知道?”
李元泰冷然一驚,雙目之內,神光電射,凝注云震道;“小兄弟,真有此事麼?”
雲震淡然道:
“確有此事。”
史文恭冷笑道:
“既然如此,你定然練過羅侯心法了?”
雲震隱然感到,形勢對白己不利,但想自己確是練過羅侯心法,總不能謊言抵賴,於是淡然説道:
“在下倒是練過羅侯心法,可惜時日太淺,尚未領悟其中的奧秘。”
史文恭淒厲一笑,道:
“好哇!尚未領悟箇中奧秘,已是如此厲害,等到領悟奧秘之後,你想必就是第二代的羅侯神君了。”
輕輕嘆息一聲,不勝沮喪地道:
“衢州史家小門小户,既然遇上了六詔山的人物,那就只有認栽了。”俯身抱起奄奄一息的仇一飛,大有就此離去之勢。
白瑛以鄙夷不屑的目光,冷冷睨視史文恭一眼,轉面喝道:
“大哥,魔崽子留不得。”
李元泰微微一笑,道: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也未必勝得過這位小兄弟,”移步走了過去。
白衣少女睹狀,輕移蓮步,擋在雲震面前,睜目道:
“你要打架麼?”
白瑛見她舉步上前.施展出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身形美妙自然,已臻爐火純青之境,不禁脱口讚道:
“呵!原來小姑娘也了不起。”
白欠少女嫣然一笑,道:
“咱們就是不願打架。”
霹靂手李元泰先前未曾細看,這時與白衣少女相對而立,眼看她長髮披肩,白衣賽雪,容色之美,奪人心魄,忍不住暗暗讚道:好美麗的姑娘,真如月殿仙子一般。
但聽白衣少女;道:
“你們是一幫的麼?”
李元泰微微—怔,急忙收報心神,道:
“姑娘説誰是一幫的?”
白在少女伸手一指史文恭,道:
“你們和他是一幫的?”
白瑛接口笑道:
“那是衢州史家門的掌門人,咱們高攀不上哩!”
白衣少女輕輕一哼,道:
“他是壞人,無端欺負咱們,你們既不是他一幫的,幹嘛也欺負咱們?”
李元泰聞言一楞,明白白衣少女講話,全然不諳世情,他是成了名的英雄,豈能向一個天真未鑿的女孩挑畔,當下只好退下,
眼望嬌妻,表示無可奈何。
白瑛敞聲一笑,移步上前,道:
“小妹妹,那是你的什麼人?”
白衣少女轉過面龐,情意綿綿地望了雲震一眼,然後指着李元泰朝白瑛道:
“你叫他什麼?”
白瑛笑道:
“我叫他大哥啊,你剛才還聽到的。”
白衣少女回手一指雲震,抿嘴一笑,道:
“我也叫他大哥,和你們一樣。”
白瑛微微一怔,心中暗暗想道:原來是一對小夫妻,那小子是好神氣,得了這個天仙花樣的妻子。
心中在想,口中説道:
“小妹妹讓開,咱們找你大哥講話。”
白衣少女搖首道:
“不,你們想打架。”
白瑛笑道:
“這意思是説,你擋頭陣羅!”
白衣少女螓首一點,斷然道:
“就是。”
白瑛雙眉一挑,道:
“你也是羅侯宮的人?”
白衣少女道:
“咱們都不是,也不知羅侯宮的人是什麼樣子。”
白瑛怔了一怔,見她不像扯慌,於是説道,
“羅侯宮的人全是壞蛋,咱們行俠仗義,遇上壞人絕不放過,你説應該不應該?”
白衣少女道:
“應該是應該,但咱們不是羅侯宮人,也不是壞蛋。”
白瑛笑道:
“可是羅侯心法呢?那是南魔羅侯神君的不傳之秘,你們怎會有那東西?”
白衣少女眼珠一轉,道:
“咱們是揀來的,如今已經丟掉了。”
轉面一望雲震,問道:
“是麼?”
雲震暗暗忖道:這話雖不全對,與事實也相去不遠,當下點頭道:
“正是。”
忽聽李元泰道:
“妹子,咱們身有要事,還是早點走吧!”
白瑛扭頭道:
“等一等。”
李元泰道:
“史老英雄的事,他自有辦法處理,咱們何必越殂代庖,多管閒事?”
白瑛笑道:
“誰多管閒事了,我只想試試他們兩人的本領。”
李元泰正色道:
“這兩位縱然身負絕藝,到底年紀尚幼,咱們無理取鬧,須防江湖朋友笑話。”
白衣少女道:
“對!咱們與史老英雄有誤會,你們何必趁熱鬧呢?”
白瑛笑道:
“好啊!什麼時候你們沒有事,咱們訂個日子吧!”
白衣少女瞠目道:
“訂日子幹什麼?”
白瑛啞然失笑,道:
“較量較量啊!”
白衣少女暗暗忖道:這批人如此喜歡打架,真是奇怪得很。當下説道:
“咱們最近沒有空閒,日子以後再訂吧!”
白瑛抬手一撫面頰,惘然道:
“古怪!古怪!你們不像武林人物。”
霹靂手李元泰笑聲道:
“好啦!哪裏遇上哪裏算,下次再説吧!”
白衣少女暗暗想道:下次我避着他們一點,反正他們無法找到我家裏去。當下大聲説道:
“就這麼辦,下次哪裏遇上哪裏算,咱們好好地打一架。”
李元泰與白瑛齊聲大笑,夫妻二人相視一眼,即待雙雙離去。
忽然想起,史文恭的弟子重傷垂危,定然不肯善罷,此事尚未了結。
白瑛暗暗忖道:史文恭陰險歹毒,詭計多端,這兩人年幼識淺,毫無江湖經驗,武功再高,也非吃虧不可。
他夫妻二人素來愛抱不平,對史文恭又早有惡感,加以白衣少女美如天仙,令人無法不生喜愛之心,因之夫妻二人一般心意,都想見着結果再走。
史文恭抱着仇一飛,冷眼站在一旁,本想驅虎吞狼,讓李氏夫婦與雲震先打一陣,這時見計謀不售,立即將仇一飛交在那勁裝大漢手內,轉向白衣少女走去。
白衣少女愠道:
“你當真要打麼?”
史文恭獰聲一笑,一計未成,突然又生一計道:
“老夫也是一門之長,豈能與你們小輩為難,你們招出師承門户,老夫找你們的師父算帳。”
白衣少女道:
“咱們沒有師承門户,也沒有師父。”
史文恭冷笑道:
“這話三歲孩童也難相信。”
突然厲聲道:
“你是金陵王的女兒高潔麼?”
白衣少女怔了一怔,憤然道:
“你這人真是奇怪,沒頭沒腦,幹嗎硬派我是高潔,我連金陵王也未見過。”
霹靂手李元泰笑道:
“史熊,這一點兄弟就無法相信了。”
白瑛接口道:
“久聞金陵王高華有個女兒,貌似天仙,心如蛇蠍,這小姑娘雖已美極,但性情舉止,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縱然她自認是高潔,我也無法相信。”
史文恭冷笑道:
“兩位看那小子如何?劣徒受他一拳,除心脈碎裂外,而且面如金紙,名門正派的武學中,有此武功麼?”
雲震怒聲道:
“旁門武功又怎樣,咱們不作惡害人,也就夠了。”
史文恭暗暗盤算,雲震與白衣少女,似乎與羅侯宮和金陵正都有關係,這兩方面都是不易招惹的人物,若能將李氏夫婦拖下水,對自己大為有利。
心念電轉,頓時嘿然冷笑,道:
“你們無名無姓,無來歷,無師承,哈哈!”雙掌一拍,喝道:
“你二人一起上,老夫領教了。”
白衣少女急忙將雲震拉後一步,道:
“你站在一邊,我一個人來。”踏出兩步,蓄勢待敵。
史文恭雙眉緊蹙,道:
“老夫叫你們兩人一起上。”
白衣少女道;
“我偏要一個人來,你打敗了我,我大哥自會出陣。”
史文恭冷然道:
“你是女流之輩,年紀又輕……”
但聽白瑛喝道:
“讓我來!”
霹靂手李元泰道:
“妹子,咱們受張大哥重託……”
白瑛未待丈夫將話講完,嬌嗔道:
“我知道啦!”飄身閃出。
史文恭日間在酒店中,已看出白衣少女的武功是金陵高家嫡傳,他安心拖李氏夫婦淌這混水,一見白瑛出頭,頓時默然退了。
白瑛哪知史文恭的詭計,眼望白衣少女,吟吟笑道:
“來吧,十招之內,我能看出你的師承門派來。”
白衣少女顧左右而言他,道:
“你們受張大哥重託,是哪一位張大哥啊?”
白瑛笑道:
“哈!咱們那張大哥名氣可就大啦,北斗劍張鑄魂,你聽人説過麼?”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
“啊!原來是張大哥,他託你們幹什麼?”
白瑛奇道:
“咦!你認識咱們張大哥?”
白衣少女搖首頭:
“不認識。”
白瑛哈哈大笑道;
“小丫頭,原來你在胡扯,張大哥託咱們護送一個人,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郎,咱們邊打邊談。”
白衣少女退後一步,道:
“我要節省氣力抵抗壞人,不願與你打架。”
白瑛卟哧一笑,道:
“由不得你。”欺身上步,一掌攻去。
白衣少女秀眉一蹙,嬌軀微側,左手五指拂向白瑛的手腕,右手天女散花一般,徐徐反擊過去,輕靈曼妙,姿態優美之極。
白瑛喝道:
“這是金陵世家的‘散花手’啊!”右掌一圈一兜,驀地拍擊過去,左足一翹,直向對方太陽穴踢去。
白衣少女微微一驚,身形電閃,避過對方的攻勢,右手一揮、倏地一掌擊去。
白瑛笑道:
“這是金陵世家的‘粉金碎玉掌’,小丫頭果是高家的人。”
白衣少女玉靨一紅,怒聲道:
“你騙人。”
左手駢指如刀,迎擊白瑛的攻勢,右手駢食中二指,遙遙指定白瑛眉心之處。
白瑛驚道;
“咦!”只覺得對方指尖顫動,隱隱罩住了自己全身要害,殺機瀰漫,氣勢凌人,一時之間,竟是想不出破解之法。
白衣少女蓄勢不發,含笑道:
“怎麼樣?如今才知道我會武功很多,並非從金陵世家學來的吧?”
但聽李元泰道:
“她左手使的‘韓公刀法’,右於使劍招,頗似金陵世家的……”
白瑛恍然大悟,喝道:
“小丫頭快講,究竟是金陵王的什麼人?”欺身直進,以掌齊揮,陡然攻襲過去。
白衣少女驚急交加,脱口叫道:
“難道我的武功真是金陵王的麼?”
話聲中,對方雙掌已然襲到,婦人家心窄好勝,白瑛若非丈夫指點,幾乎敗在白衣少女手下,打鬥之際,不覺有點腦羞成怒,
這一招雙掌併發,已是使出了看家絕藝。
白衣少女一向以為自己的武功是與生俱來,這時被人一口咬定金陵王的家數,不禁想到別人常將自己與金陵王的女兒相提並論,以及多少年來的種種困惑,一時間芳心大亂,不知如何抵擋對方的攻勢。
説時遲,當時快,白瑛雙掌電擊,眼看就要擊在白衣少女身上,白衣少女大吃一驚,驚呼一聲,疾地朝後躍退。
白瑛搶佔了先機,豈肯罷手,如影附形,緊迫而上,左掌招式不變。右手一掄,一指點襲過去,口中大喝道:
“小丫頭哪裏逃?”
她原無傷害白衣少女之意,這一指襲去,打算點住白衣少女的穴道,然後慢慢問話,白衣少女身處下風,已無還攻之力,心慌意亂下,只有繼續朝後退避。
雲震見狀,心頭大急,但覺熱血沸騰,壓制不住,驀地大吼一聲,衝上前去,猛地一拳擊去。
這一拳名叫“五丁開山”,是“開山拳”中的進手招式,史文恭與李元泰夫婦都是一流高手,見他使出這等俗而又俗的拳技,而且腳步拖沓,勁力四泄,完全是未入流的庸手架式,三人同是一怔,惑然不明所以、
白衣少女芳心大急。忘了自身安危.不退反進,雙掌齊揮,疾向白瑛反擊,同時大聲叫道:
“快退下,我抵擋得住。”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雲震雖然聽到了白衣少女的話,但收發不能由心,拳頭既經擊出,已是有進無退,仍舊朝白瑛猛擊過去。
白瑛心頭雖有所疑,但恐雲震是使弄狡猾,當下真氣上提,含胸拔背,閃開雲震的拳勢,同時間雙臂一分,左取雲霞,右手蓄勢不發,以待白衣少女攻來。
詎料,她招式猶未展開,陡地感到一股鋭利如箭,沉凝如山的勁力,陡然襲上了心口,霎時心痛如裂,脱口一聲慘呼。
同時間,雲震一拳擊在白瑛左肩上,打得白瑛踉蹌一步,身子猛摔出去。
霹靂手李元泰驚魂欲出,電閃而上,飛快地接着了白瑛的身子,低頭一望,妻子容色慘淡.滿面痛苦的表情,而那蒼白的臉上,逐漸泛起一層薑黃的色彩。
忽聽史文恭淒厲狂笑道:
“哈哈!羅侯神功厲害,厲害啊!”
白衣少女吃了一驚,雲震心頭髮毛,兩人相視一眼,本能地伸手相握,緊緊靠在一起。
倏地,那白馬急聲嘶鳴,四蹄翻飛,疾奔過來,白衣少女靈機一動,手拉雲震飛身躍起,口中大叫道:
“小雪兒快逃啊!快逃啊!”
但聽暴雷似一聲怒喝,霹靂手李元泰雙手託着白瑛,身形凌空竄起,舉足若飛,猛向雲震踢去。
白衣少女纖腰一擰,已與雲霞雙雙落坐鞍上,那白馬毫不停頓,直向南面奔馳,霹靂手李元泰果然了得,右足落空,左足緊接踢到,白衣少女反身向後,五指拂向李元泰足踝,李元泰左足未歇,右足又到,那白馬去勢如箭,李元泰身在半空,雙手託着一人,就憑一竄之勢,緊隨奔馬,連環飛踢,閃電般連攻了一個四腿,追出一丈多遠。
這一掄攻勢如奔雷激電,迫得白衣少女手忙腳亂,幸虧跨下坐騎是一匹罕世良駒,李元泰真氣一濁,身子墜地;白馬已疾箭般射出了六七丈遠,李元泰懸念嬌妻的傷勢,不敢繼續追趕,略一遲疑,白馬已帶着二人絕塵而去。
白衣少女雖已擺脱敵人,依舊不敢耽擱,口中不住地催馬快行,那白馬越奔越快,跑到後來,真如風馳電掣,雲震伏在馬上,但覺耳畔生風,四外的景色,飛快地朝身後閃去,如此奔到已未午初,已是馳出兩百餘里。
中午時候,兩人在一座鄉村酒店中歇息了一陣,用過茶飯,繼續趕路,行到申牌時分,已進入括蒼山區。
進入山區,白衣少女始才定下心來,想起昨夜的遭遇,心頭猶有餘悸,道:
“唉!世上的人真壞啊,咱們回家之後,再也別出來啊!”
雲震笑道:
“我覺得那姓李的很正派,算不得壞人。”
白衣少女道:
“嗨!那人真厲害,幸而咱們逃得快。”語音微頓,接道:
“你是怎麼弄的?一拳過去,將仇一飛和那女子打得半死?”
雲震惶然道:
“我也不知道,倒像他們假裝似的。”
白衣少女道:
“那怎麼會?”頓了一頓,接道:
“你常練‘羅侯心法’麼?我覺得那心法確實很深奧哩!”
雲震道:
“深奧得很,我正在鑽研.有時練上—陣,腦子就會發脹,昏昏欲睡的。”
白衣少女道:
“那你可得小心啦!走火入魔不是好玩的。”
雲震點了點頭,道:
“他們都説你的武功是金陵王的家數,是真的麼?”
白衣少女急道:
“不是啊!我曾經對你講過,我的武功是天生的,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雲震道:
“我當然相信你的話,只是想不通,武功怎能天生呢,你説有時候一覺醒來,人就到了金陵王家中,這也令人百思莫解。”
白衣少女道:
“唉!你真老實,這道理倒真簡單不過。”
雲震訝然道:
“道理何在?”
白衣少女道:
“我仔細想這問題,後來終於被我想通了,原來當我睡覺的時候,金陵王常常點住我的穴道,或者用迷藥將我迷倒,然後把我擄到他們家去。”
雲震想了一想,道:
“嗯,這判斷很有道理。”
“金陵王有多大年紀,相貌長的很兇麼?”
白衣少女搖首道:
“我沒有見過。”
雲震奇道:
“你在他們家多久?”
白衣少女道:
“好多次啊,有時候停留很久。”
雲震如墜五里霧中,道:
“停留很久,何以沒有見過金陵王呢?”
白衣少女道:
“我只認識一位夫人,那夫人大慨有二十多歲,長得好美好美,”
雲震插口笑道:
“難道有你這麼美?”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
“真是很美啊!”
雲震道:
“除了那位夫人,你還見過一些什麼人?”
白衣少女道:
“還見過一些丫環呀!老嬤嬤呀!僕人呀!不過,這些人非常的怕那夫人,那位人人永遠躲在房裏,我從未見過誰走進房去,和她當面講話。”
雲震惑然道:
“那麼你呢?你和那位夫人當面講過話麼?”
白衣少女點頭道:
“當然講過,每次當我在他們家時,她總是將我留在房內,讓我在外走動,有時我趁她不留意,溜到外面玩耍,他們家的人都會躲開,誰也不敢靠近我身邊。”
雲震詫異道:
“為什麼?”
白衣少女道:
“夫人的命令啊!不知什麼緣故,他們好怕那夫人啊,怕的不得了。”
雲震訝聲道:
“那是金陵王的夫人麼?”
白權少女搖首道:
“不知道是不是。”
雲震道:
“那些丫鬟僕婦如何稱呼她呢?”
白衣少女道:
“他們全都稱她作‘主人’。”
雲震越聽越覺迷糊。道:
“主人?你想想看.曾經有人稱呼別的麼?”
白衣少女想了片刻,搖頭道:
“沒有,所有的人都稱她作主人。”
雲震沉沉嘆息一聲,道:
“唉!奇怪的家庭,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
“是嘛,我也覺得奇怪,咱們別去想他了。”繮絲一抖,催馬疾馳。
這括蒼山又叫蒼嶺。由麗水縣往東,綿延青田、縉雲、仙居、臨海、黃岩、温嶺諸具,主峯在仙居縣東南。
午夜時分,兩人已來至壺公峯下,由此去往白衣少女的家園,重巖疊嶂,絕壁連綿,白衣少女替白馬將繮繩挽好,命馬兒自行回家,那白馬長嘶一聲,自往亂石崩崖中覓路而去,白衣少女牽着雲震的手,另由捷徑走去。
二人經過這兩日相處,情感飛快地上升,到了此際,已是相親相愛,融洽無比,只是二人天性純潔,雖兩心如一,卻無絲毫綺念。
清晨,兩人翻過一座山頭,白衣少女倏地躍上一塊大石,拍手歡呼道:
“哈!到家啦!到家啦!”
只見四山屏列,環擁一塊盆地,四面崖壁上飛瀑高懸,匹練下瀉,注入一片清潭,水聲淙淙,宛如鳴琴,崖壁上遍生苔蘚,蒼松翠柏,點綴其間,盆地中則長滿了奇花異卉,萬紫千紅,芬芳襲人。
此時朝日初出,紫金般的陽光映照下去,潭水上金光閃耀,飛瀑上霞光亂竄,越發顯得佳木籠葱,奇花繁爛,美如蓬萊仙境。
白衣少女笑靨如花,搖一搖雲震的手,嬌笑道:
“你瞧這地方好麼?”
雲震連連點頭,道:
“美得很,瑤池仙境,諒也不過如此。”
白衣少女星目一睜,道:
“以前只有我一個人,這地方沒有名字,如今咱們兩個人,應該取個名字啦!”
雲震微微一笑,道:
“不但這地點該取名字,你本人也該取個名字了。”
白衣少女吃吃一笑,道:
“你説這地方該取個什麼名字呢?”
雲震這時只想早點下到谷底,看看白衣少女的居處,隨口説道:
“傳説西王母所居宮闕,左帶瑤池,右環翠水,這地方也差不多,就叫‘小瑤池’吧!”
白衣少女想了一想,道:
“好吧,就叫‘小瑤池’,可惜王母的‘母’字不好聽,否則我就取個名字,叫做‘小王母’。”
雲震啞然失笑,道:
“王母豈有大小,另外取個名字吧!”
白衣少女道:
“那麼叫什麼好呢?”
雲震思索半晌,但覺一切美好的字眼,都不足以表現她美好之處,只得搖頭説道:
“這要慢慢地想,那名字要包含真、善、美三種性質,才能作為你的名字。”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
“那麼就叫‘真善美’,行麼?”
雲震笑道:
“不妥當,不妥當,名字除了意義,還要字面美,音韻好,好看好聽。”
白衣少女道:
“那就難了,我是不會想的,你替我想吧!”
雲震點頭道:
“慢慢考慮,咱們先瞧瞧你的家。”
白衣少女莞爾一笑,道:
“好,咱們下去,你不必害怕。”拉着雲震的手,飄身躍下。
這山峯壁立千仞,白衣少女手拉雲震,足點突崖,不時藉絕壁上蒼松翠柏的枝幹墊足,一口真氣未散,人已飛墜谷底。
雲震定了定神,仰視蒼穹,如坐井底,反顧原來立身之處,上接霄漢,高不可及,不禁惑然道:
“四壁無路,下來容易,上去怎麼辦呢?”
白衣少女星目一睜,道:
“上去幹嗎?”
雲震道:
“出去啊!咱們總不能老死在這裏。”
白衣少女急道:
“當然在這裏終老,這是咱們的家啊!”
雲震暗暗忖道: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間,理該竭盡所能,為蒼生造福,豈可老死荒山,與草木同朽。
心中在想,但恐刺傷白衣少女的心,未敢講出口來,只是含笑道:
“我是説咱們久居此處,難免也有事情須要出山辦理,並非永遠離開此地。”
白衣少女悠悠説道:
“我知道你惦着‘玉符’的事,唉!除非你把武功練到天下第一,我是永遠不讓你出山的。”
雲震笑道:
“為什麼?”
白衣少女道:
“世上壞人那麼多,若非武功蓋世,就會受人欺凌,説不定還有殺身之禍。”
雲震苦笑道:
“武功當然應該刻苦鍛鍊,若説練到天下第一,則是談何容易的事。”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
“反正這裏四山環繞,無路可循,若不將輕功練得登峯造極,你也無法出去。”
雲震笑道:
“你出山時怎樣走法?”
白衣少女搖首道:
“我自己從來沒有走過,每次出山,都是被人擄去的,我昏睡未醒,也不知他們如何走法?”
説話中,兩人手牽着手,緩步朝前走去。
這“小瑤池”中遍生花木,但景物天成,極少人工佈置,只有那明潭岸畔一條獨木小舟,花陰深處一座茅草涼亭,顯示出此地曾有人跡。
二人攜手同行,分花拂柳,走向那座涼亭,路上採了許多不知名的果實花卉,雲震用衣袖兜着,白衣少女又採了一朵鮮豔奪目的紅花,插在雲震衣領上,兩人嘻嘻哈哈走入亭內。
雲震遊目四顧,道:
“你既生長此間,難道涼亭就是你的棲息之處?”
白衣少女調皮道:
“你猜?”
雲震道:
“這涼亭只作為遊息之處,用來棲身,如何擋得住風霜雨露。”
白衣少女揀了一枚紅果子,揩拭乾淨,遞了過去,道:
“你猜,這裏真是我的家麼?”
雲震笑道:
“大概不是吧,你曾經講過,家中尚有小翠、小金、小白、許許多多的,如今卻一個不見。”
白衣少女格格直笑,道:
“對啦!這裏還不足家,咱們的家還在裏面哩!”
雲震詫異道:
“什麼裏面?”
白衣少女無限神秘地一笑,道:
“現在不告訴你,你先吃飽肚子,然後才帶你回家。”
雲震微微—笑,拿起那朱果咬了一口,覺得入口生津,香甜之極,不禁朵頤大快,三口兩門,將朱果吃了下去。
白衣少女人為快慰,道:
“這深山內食物種類甚少,你肯吃果子,我就放心一半了。”
雲震道:
“我從小過慣了清苦日子,衣能蔽體,食能果腹也就夠了。”又接過一枚果子吃着。忽聽一聲鳥鳴,白衣少女歡欣若狂,揮手叫道:
“小翠,在這兒。”嘬口吱鳴,宛如鳥語。
只見那飛瀑後射出一點黑彤,轉瞬之間,一隻翠鳥投入了白衣少女的懷抱。
那小鳥遍體翠羽,碧綠閃亮,挺立在白衣少女手中,扭頭朝雲震望來望去,顧盼之間,傲岸無比。
白衣少女一顧雲震,嬌聲笑道:
“小翠在打量你哩!”
雲震微微一笑,道:
“這小東西挺神氣的。”
白衣少女道:
“它會武功哩,等閒的人物,還不是它的對手。”將那小翠鳥遞了過去。
雲震雙手接過,含笑道:
“原來還是武林高手,失敬失敬,以後倒要多多請教了。”
那翠鳥站在雲震手上,左顧右盼,吱吱叫了兩聲,倏地振翼而起.直向那瀑布射去,展眼之間,隱失不見。
雲震心頭一動,道:
“那瀑布後面,別有洞天麼?”
白衣少女吃吃一笑道:
“算你聰明瞭一次。”手挽雲震,朝潭邊走去。
來至潭邊,白衣少女飄身躍入獨木舟內,坐在船尾,雲震坐在船頭,白衣少女手搖木槳盪舟行去。
那瀑布高達十丈,懸空直下,宛如大片晶簾,船至近處,飛瀑之聲,震耳欲聾,飛沫濺面,寒氣襲人,白衣少女划動獨木舟,
順着山崖過去,繞行至瀑布背後,瀑布之後有個寬不盈丈的石洞,獨木舟進入石洞,朝前劃去。
這石洞宛如隧道,行約五六丈,洞中已黑暗不辨五指,雲震一摸身上,火折已然不見,只得任那小舟行去。
水聲潺潺,小舟轉折了數次方向,忽聽白衣少女道;“你伏卧在舟中,以免崖石撞傷了你。”
雲震彎腰匍匐在舟中,伸手舟外一探,但覺五指一痛,如被利刃刮過,急忙縮回手來,但聞白衣少女道:
“傷着手掌麼?”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雲震將手指在口中吮了一吮,覺得有些鹼味,知道已皮破血流,但卻笑着道:
“還好沒有擦傷。”
白衣少女道:
“這裏是山洞最為狹隘的一段,而且怪石嶙峋,最是討厭。”
雲震道:
“這麼黑暗,山洞又曲曲折折,你如何能夠盪舟前進?”
白衣少女道:
“我走過許多次,對這山洞已瞭若指掌,而且我的眼睛比較好,看得出一點模糊的影子。”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
“再走一程,石洞就寬敞得多了。”
雲震道:
“你小心一點。”
白衣少女甜甜的道:
“我知道。”
過了片刻,白衣少女道:
“現在可以坐起來了。”
雲震翻身坐起,忽見有光一線,自天而下,仰面望去,見穹窿上通一竅,露光如半月,光非直下,色甚慘淡,再行數丈,已不可見,洞中復歸窈冥,不辨一物。
約莫又行了頓飯工夫,白衣少女歡聲道:
“好了,真正到家啦!”
雲震笑道:
“這石洞是人工開鑿的麼?”
白衣少女道:
“才不是哩!是神仙開闢的。”
雲震嘆道:
“造物之奇,當真不可思議,這水道怕不有七八里路長?”
白衣少女道:
“那是一定有的,咱們已穿過一座山哩!”
雲震暗暗忖道:像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竟然隱居着一位年輕的孤女,而且還與赫赫不可一世的金陵王有着糾葛,這也算得奇中之奇了。
轉念間,眼前已漸明亮,只見山洞軒豁,四壁琳琅,盡為鍾乳岩石,偶有怪石突出道中,如欲撲人,白衣少女手搖木槳,盪舟穿行於突巖怪石中,左右款擺,有如窈窕少女,凌波起舞一般。
轉眼間,天光大亮,小舟已近洞口,只聽鶴唳鶯啼,一隻丹冠雪羽的山鶴,翩然飄落在船頭,一隻黃蔦飛臨白衣少女頭頂,盤旋鳴囀不已,那翠鳥飛射過來,半空中翻了一個斤斗,霍然飛射回去,一時之間,彷彿春回大地,萬物復甦,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白衣少女笑靨如花,口中咭咭呱呱,一時呼“白兒”,喚“小翠”,又説又笑,忙亂無比。
雲震站立船頭,遊目四顧,見山洞之外是一片荷塘,一座石亭矗立岸邊,背後是大片花圃,兩行石欄,夾護一條小徑,遙遙伸展開去,遠處山腳之下,有着長長的石級,那石級依附崖壁,螭蜒而上,台階盡頭,有一座寬廣的洞門。
這裏也是四山環繞,略無缺處,但山勢顯得更為高峻,舉頭上望,半山處雲封霧繞,幾乎遮蓋了谷底的上空,剛光由雲霧縫隙中照射下來.縱然行人站立在山巔之上.也難以看清谷底的景象。
白衣少女將小舟蕩至石亭之下,二人棄舟登岸,順着石徑走去,出了花圃,一隻小白猿迎了上來,與白衣少女親熱了一陣,然後通過一片石坪,拾級而上,朝那石洞走去。
這石洞甚為深廣,外面一間形若廳堂,左有各有一間石室,後方一條甬道,甬道之後另有兩間石室,其中一間,壁上有清泉湧出,白衣少女的卧室,設在外洞左面一間。
直到此時,白衣少女那謎一般的身世,雲震才算真正確定,雖然心中的迷惘依舊存在,但可相信的是,白衣少女並未隱瞞什麼,所有不合常情,無法理解的事,並非她不願講出,而是根本上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只聽白衣少女道:
“我睡左邊這間房,你睡哪一間?”
雲震走到左面石室一看,室中桌椅皆是石制,另有一具石榻,榻上墊褥枕頭,一牀薄薄的棉被,當下問道:
“這洞中日常應用之物,是你由山外採購而來麼?”
白衣少女螓首一搖,道:
“不是我買的,是……”
雲震見她欲語還休,不禁詫然道:
“是原來就有的?”
白衣少女又一搖頭,道:
“不是原來有的,是……是神仙賜給我的。”
雲震愕然道:
“我不相信。”
白衣少女急道:
“真的啊!每次當有需要一件東西時,忽然之間我就有了,若非神仙所賜,你説是哪裏來的呢?”
雲震道:
“當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願我能拜見那神仙一次。”
白衣少女微微—笑,道:
“我也未曾見過哩!”語音微頓,接道:
“洞中只有一張牀,咱們睡在一起,好麼?”
雲震臉上一紅,嚅嚅道:
“不妥吧?”
白衣少女全然不知男女之別,説道:
“咱們只有一套被褥,而且……”
雲震道:
“而且什麼?”
白衣少女蹙然道:
“那金陵王壞死啦!我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擄過去,咱們睡在一起,那就安全多了。”
雲震道:
“既是如此,咱們就睡一張牀吧,你睡牀裏,我睡牀外。”
白衣少女萬分滿足的一笑,稚氣的道:
“金陵王再來這裏,咱們合力將他擒住,重重的打他一頓。”輕輕嘆息一聲,接道:
“以往我是無所謂的,覺得偶爾出去玩一玩也好,如今我是不願離開這裏了。”
雲震道:
“為什麼?”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
“我不要離開你。”
雲震甚為感動,覺得心中十分甜蜜,又有點酸楚的味道,握着她的雙手,激動地道:
“我也不願離開你,咱們永不分離,縱然有事非出山不可,咱們也同出同歸,永遠在一塊兒。”
白衣少女道:
“即使有事情要辦,也要等你武功練成以後。”
雲震笑道:
“可不能等到練到天下第一的時候,那是太渺茫了。”
白衣少女固執地道:
“至少要能勝過我,否則我寧死也不讓你出山。”
雲震莞爾一笑,道:
“金陵王既然常來侵擾,咱們何不將那水道堵死,令他無法進來。”
白衣少女搖首道:
“沒有用,我早已試過,金陵王神通廣大,縱然堵住水道,他同樣能夠進來。”攜着雲震的手,接道:
“來,我帶你各處走走。”
兩人洞內洞外瀏覽了一遍,進過飲食,已是黃昏時分,洞門外有一片崖,一塊光滑平坦的大石,狀如牀塌,兩人坐在大石上,閒談説笑。
“你的武功那麼高,我卻過於低微,你得多多指教啊!”
白衣少女道:
“我還沒有姓名哩,要先有了姓名,才與你鑽研武藝。”
“那就趕緊取個姓名吧,我急着練武。”
白衣少女道:
“我姓什麼?”
雲震想了一想,道:
“你心地純潔,皮膚白哲,又穿白衣,就姓白吧!”
白衣少女搖首道:
“不好,我不要姓白。”
雲震道:
“道理何在?”
白衣少女道:
“吃白食,交白卷,翻白眼,白刃白丁,全不是好名兒,我不要。”
雲震笑道:
“那麼姓朱吧,朱為正色,容易寫,念起來也好聽。”
“不要不要,朱豬同音,我是決不姓朱的。”
雲震啞然失笑,沉吟道:
“那麼……”
白衣少女道:
“你姓雲,我就姓霞好啦,你叫震,我就叫……震和什麼字相配?”
雲震笑道:
“雲震配雷鳴,你願意叫雷鳴麼?”
白衣少女道:
“雷鳴?那像男人的名字,我要姓霞。”
雲震含笑道:
“‘百家姓’上沒有霞字啊!”
白衣少女星眸一睜,道:
“那怕什麼,我姓第一百零一個姓。”
雲震哈哈大笑,道:
“我瞧你就叫霞兒算了,姓氏慢慢地想,咱們來談武功。”
白衣少女將“霞兒”二字喃喃唸了幾遍,覺得還不難聽,如是説道:
“好吧,就叫霞兒,咱們來談武藝。”
雲震道:
“我只會一套‘開山拳’,你會的多,教我幾套練練。”
白衣少女仰首望天,想了片刻,搖首道:
“那樣不好。”
雲震訝然道:
“何以不好。”
白衣少女道:
“我教你學,你豈不是永遠趕不上我,我要你的本領比我更大”
雲震不勝感激的道:
“咱們兩人何分彼此,誰強誰弱都是一樣。”
白衣少女固執地道:
“不!世上壞人多,武功愈高愈安全,我要你更安全,所以武功要比我更高。”
雲震眼眶一熱,道:
“咱倆同甘共苦,永不分離也就夠了。”
白衣少女連連點頭,想了一想,突然説道:
“雯字是什麼意思?上面一個雨字,下面一個文字?”
雲霞道:
“有彩色的雲叫作雯,你問這個幹嘛?”
白衣少女低聲説道:
“我不叫霞兒,我要叫雯兒。”
雲震失笑道:
“嗨!真是孩子氣,就叫雯兒吧!”
白衣少女忸怩道:
“那麼你叫一聲。”
雲震微微一笑,喚道:
“雯兒。”
白衣少女低聲應道:
“嗯!”倏地燦然一笑,道:
“就叫雯兒,再不改啦!”
雲震含笑道:
“若不從你學藝,是否另有其他辦法,練成高強的武功?”
雯兒螓首一點,道:
“當然有辦法,我早已想好了。”
雲震握住她的雙手,熱切地道:
“那麼你快講,有什麼好辦法?”
雯兒緩緩説道:
“武功須分內外,內功是根基,最為重要,我仔細一想,覺得你會的那種‘羅侯心法’十分深奧,練成功了,成就一定很大。”
雲震毅然道:
“好的,我盡力練內功吧!”
雯兒道:
“外功是練招術,咱們可以對打,一直打下去,直到你打敗我為止。”
雲震惑然道:
“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嘛!”
雯兒微微一笑,道:
“慢慢地練啊,譬如你一拳打來,我避過一招,還你一掌,你就練習化解我這一掌,再還攻一招,如此繼續下去,直到我打不過你為止。”
雲震道:
“辦法倒是好的,只是太令你辛苦了。”
雯兒藹然笑道:
“我不怕辛苦,否則的話,你獨自練武,我閒着也沒有事幹。”
雲震道:
“咱們先試驗幾天,若有不妥,再設法改善。”想了一想,接道:
“我想如今就開始,先練‘羅侯心法’。”
雯兒點頭道:
“你會練麼?”
雲震赧然道:
“會一點點,初步功夫是‘寧神靜慮’,要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然後靜極生慧,由虛返明,再練第二步功夫。”
雯兒沉吟道;
“你先試試看,我不打擾你,但適可而止,不要勉強去做。”
雲震頷首應了,將那心法默想一遍,然後雙目一閉,寧神靜坐。
忽聽雯兒道:
“這樣不成,你得盤着腿兒。”
雲震睜目道;
“如何盤法?”
雯兒替他將雙腿盤好,道:
“這樣試試看。”
雲震覺得十分蹩扭,脱掉鞋襪,雙腿交疊,足心向天,道:
“這‘羅侯心法’是佛門功夫,乾脆學着廟裏佛祖神像的姿式。”於是雙手合什擺在胸前,垂簾靜坐。雯兒靜悄悄地坐在一旁,剪水雙瞳,星星般地閃亮,凝注在雲震臉上,一瞬不瞬,一面留心聽着雲震的呼吸。
初坐時,雲震心房跳動的特別快,鼻息特別粗重,隨後逐漸定下心來,鼻息逐漸均勻而舒緩悠長,雯兒臉上也跟着展露出一片笑容,但只維持了盞茶工夫,氣息又漸漸重濁起來。
雯兒見狀,急忙説道:
“好啦!歇息片刻再練。”
雲震也感覺難受,張開眼睛,吁了一口長氣,歇息半晌,調勻了呼吸,繼續再練。
這一次坐的時間較上次短些,雲震略事歇息,調勻了呼吸,重又練習,這次時間更短,卻已累得心跳氣喘,滿臉通紅,手足痠軟麻木。
雯兒説道:
“好了,今日到此為止,明日再練。”
雲震跳下大石,來回踱步,活動筋脈,又將“開山拳”練了一遍,休息了一陣,道:
“我再練一練。”坐上大石,雙腿盤好,閉目合什而坐。
過了片刻,雯兒聽他氣息已轉重濁,急忙説道:
“停止啦,再練下去,無益有害了。”
雲震聽如不聞,強捺心神,繼續靜坐,倏地感到腦中—陣暈眩,眼前直冒金星,身軀一晃,幾乎栽倒。
雯兒連忙扶住,以手在他前胸後背上下推拿,道:
“唉!幹嗎不聽話啊!這樣推拿,舒服一點麼?”
雲震道:
“不要緊,我歇息一陣就……”
突然感到,一股温暖的氣流,由背心透入,在體內到處遊走,那氣流所到之處,血行加速,舒適之極,不禁呻吟道:
“唔.這樣好……勞駕再來一遍。”
雯兒連忙答應.雙手不住地推拿,但那股温暖的氣流卻已消失。
雲震急道:
“好雯兒,剛才那股氣,那股氣呢?”
雯兒訝然道;
“什麼氣啊?”
雲震大窘,口中嚅嚅,説不出所以然來,驀地,耳際響起一個細若蚊蚋,隱隱約約的聲音,道:
“內家真力,由背心透入,順脈遊走……”
那聲音過於微細,再者雲震武學膚淺,無法想象到,在他左右,尚有一個隱形人物存在,尤其是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更是意想不到會有第三者存在,因之耳中雖響起那蚊蚋的聲音,卻產生一種錯覺,以為自已心有所思,發而為聲,將那聲音當作一種心聲,故爾那聲音一歇,立即順口道:
“你用內家真力,由我背心透入,順着脈——順脈遊走。”
雯兒微微一怔,道:
“我試試看。”
右掌貼住雲震背心,逼出一股內家真力,透入雲震體內,緣“督脈”而下,緩緩游去。
雲震點頭道:
“就是這樣,多謝你了。”
雯兒道:
“咱們兩人還説謝麼?”
微微—笑,接道;
“這辦法是誰教你的?”
雲震道:
“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雯兒讚道:
“你真聰明,以後你練功疲倦時.我知道如何救治了。”
雲震微微一笑,想她運功必然費力,故稍過片刻就説道:
“好了。”
雯兒縮回手掌,道:
“復原了麼?過猶不及,什麼事都不能太過度了。”
雲震含笑道:
“我是好了,你很累吧?”
雯兒搖了搖頭,雲震跳下大石,來回走動幾趟,還想再練一次內功,雯兒堅持不允,只得罷了,兩人手牽着手,説説笑笑走回洞內,掩上洞門就寢。
由次日起,雲震夜間練“羅侯心法”,白天練輕功和武術,練輕功的辦法是上下崖壁,雯兒一旁指導,那翠鳥和小白猿也湊在一起,人獸競走,十分熱鬧;練武術則是雲震與雯兒對搏,一招攻來,一招反擊過去,按照武學的道理,見招拆招,見式破式,掌指拳腿不拘,全視如何方便。
如此一月過去,雲震練熟了十一二招,兩月之後,練過了三十餘招手法,三月之後,雲震已練過五六十招。這些招式中,有“散花手”、“粉金碎玉掌”、“蒼冥劍法”,尚有專屬女子的“裙下腿”、“鴛鴦雙飛腳”,另有幾手招式,則是兩人憑空研創的,湊在一起,雞零狗碎,毫無體系。
當兩人對搏之際,雯兒收斂着功力,雲震利用那五十餘招手法,可與她打到三四十回合,體質也漸起變化,每當靜坐之際,丹田中灼熱如焚,心頭卻清涼如水,明澈如鏡,絲毫不受干擾。
自此以後,他內功日進,無形之中,日漸的身輕力健,搏鬥之際,不知不覺的,出手快捷了許多。
這谷中鮮果無數,小白猿不時弄點獵味回來,雲震飲食無虞,長日無事,專心練武,雯兒毫無所求,只要雲震高興,她也隨着高興,二人同食同眠,形影不離,雖兩小無猜,沒有夫妻之實,但在二人心目中,卻已是兩位一體,猶如一人了。
山中無甲子,時光飛逝,四面山峯之上,已是積雪皚皚,谷底氣候日漸寒冷,雯兒親手獵了一頭狸,剝下皮來,為雲震制了一件馬夾,穿上禦寒。
此際,雲震的內外功夫已有是大大有根基了,尤其那一套“開山拳”,施展起來,得心應手,招式雖然簡單,而功力深厚,別具威力,其餘的武術,拉拉雜雜,難以數計。
只是,天下事難以盡如人意,這幾日,天氣惡劣,濃重的陰霾,籠罩在山谷上空,偶爾還有雪花飄下,雯兒偏又舊疾復發,精神萎靡,病歪歪的。
這日午後,雯兒平躺在牀上假寐,雲震坐在一旁,默默陪伴,眉結不展,愁容滿面。
雯兒倏地睜開眼睛,瞅着雲震,道:
“雲哥哥,你別愁眉苦臉,好麼?”
雲震強笑道:
“你閉着眼睛養一養神,不要講話。”
雯兒微微一笑,雙睫一合,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忽又睜目道:
“皺着眉毛,好難看呀!”
雲震輕聲一笑,移到牀邊坐下,握住雯兒的手,柔聲説道:
“你不能乖乖地睡一覺麼?”
雯兒雙睫閃動,抿嘴笑了一笑,道:
“我不睡,我怕……”
雲震戚然道:
“唉!不用怕啊!我守在這兒,誰也侵犯不了你。”
雯兒螓首一搖,幽幽地道:
“我覺得金陵王已經在這洞中了,他武功比咱們高出很多,咱們看不見他。”
雲震道:
“唉!不會啊!”
頓了一頓,接道:
“你只管放心,我拼了性命,決不讓他將你擄去。”
雯兒大為情急,道:
“嗨!我就怕你如此嘛,你任憑他將我擄去,千萬不能出手攔阻,以免他傷害了你。”
雲震搖首嘆息,沉痛地道:
“也許事情並非如你想象,這—次他破例不來,也是大有可能的事。”
雯兒固執的道:
“不會的,每次當我這渴睡發作時,他總是來到此地,趁我熟睡之際,將我擄了過去,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雲震悽然道:
“可是你這麼撐着不睡,長久下去,如何受得住呢?”
雯兒微微一笑,道:
“我想呀,如果能撐到病魔退去,咱們兩人聯手拒敵,那就不怕金陵王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
“你想吧,假若我一睡去,金陵王來了,我不能及時驚醒,剩下你一個人,抵抗得住麼?”
雲震不勝憂愁的道:
“你病發之時,一覺要睡多久?”
雯兒苦笑道:
“誰知道,打從我懂事起,每次病發時,一覺醒來,人總是在金陵王家中,前後上十次了。”
雲震惑然道:
“他每次將你擄去,目的何在呢?”
雯兒搖首道:
“不知道,我連金陵王的面目也未見過。”
雲震道:
“你見過那位夫人,她如何講呢?”
雯兒道:
“她説他們喜愛我,不放心我一個人呆在這兒,所以將我接去。”
雲震搖首嘆息道:
“唉!真教人莫名其妙。”
頓了一頓,接道:
“你還喜歡那位夫人麼?”
雯兒想了一想,道:
“也還喜歡,她對我很好,要我喚她作‘媽’,不過我不喜歡他們的家,他們家陰沉沉的,鬼氣森森,有地牢,還行許多黑屋子,關着許多人。”
雲震道:
“嗯!拿着我那‘玉符’的人,也被關在地牢之內。”
雯兒微微一笑道:
“如果他們這次又將我擄去,我就到地牢中去。把‘玉符’搶奪回來,然後咱們一起送到賀蘭山,交給那位白石先生。了卻這一樁心願,咱們就另尋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下來,除非你的武功天下第一,咱們永遠不走江湖,甚至永遠不履塵世。”
雲震搖首道:
“玉符的事,以後我白己想辦法,我再不讓你落到他們手中了。”
雯兒聞言,芳心之內,甚為快慰,但卻故意調皮地道:
“我忽然覺得,我這辦法很妙,如今我倒是希望金陵王快點來,快點將我擄出,我好早點去探地牢,把玉符搶奪回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
“唉——我要睡覺啦,你別吵我啊!”
雙睫一闔,假裝睡去。
雲震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她已三四日未曾睡眠,但願她真正睡去,縱然金陵王到來,我拼着性命不要,總得將她保住。
忽聽一陣鳥鳴、鶴唳之聲,與小白猿咆哮之聲,相繼傳入耳際。
雲震一驚,霍地站起身來。
雯兒抬起沉重的眼皮,道:
“外面定有事故,你出去瞧一瞧,”
雲震沉聲道:
“我在門口看看,若是金陵王,你就躲起來,讓我一人對付。”
雯兒道:
“不是金陵王,金陵王來無影去無蹤,不會驚動小翠他們。”
説話中,鳥鳴鶴唳之聲越來越緊,雲震匆匆替她將錦被蓋好,反身朝室外奔去。
雯兒急聲道:
“倘若敵人來犯,你先別與人動手,將人引到我這兒來。”
雲震大聲道:
“知道了。”
拉開洞門,大步奔出。
只見雪峯之上,垂下一條長繩,十餘條人影,正手攀長索,緣繩下降。
那雪峯高出雲表,來人下降到長索尾端,在削壁蒼松上繫上另外一條繩索,繼續下降,這時已穿過環繞山腰的雪層,降至半山以下。
那翠鳥久經飼養,甚有靈性,發覺外敵入侵,正飛撲上前,向緣繩下降的敵人襲擊,那白鶴也在一旁盤旋飛掠,長唳告警,但來人武功甚高,翠鳥吃過苦頭,疾撲疾退,無法接近敵人。
雲震凜然心驚,暗想來人既以長索下降,顯然還不知那條水道,眼下雯兒身在病中,敵眾我寡,為求萬全,還是早早逃遁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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