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惟明點點頭,道:
“不錯!”曹敦力吸了口冷氣,緊張的道:
“今夜現在?”君惟明冷悽悽的一笑,道:
“否則,等到明年麼?”曹敦力低啞的苦笑了兩聲,嗓子發沙的道:
“當然不能,當然不能……公子之意,是須要我做些什麼呢?”君惟明平靜又冷漠的道:
“衣彪被囚於‘血牢’之中,這個消息是不會錯的了?”曹敦力連連頷首,肯定的道:
“一點不假,如有錯,我可以用腦袋擔保!”君惟明古怪的笑了笑,道:
“很好,如今第一件要麻煩堂主你的,是要請你告訴我們姓童的在‘血牢’內外做過了什麼手腳?伏下什麼陷阱?”曹敦力嚥了口唾沫,低促的道:
“今天清晨,我在趕到府裏以後,業已用心刺探過了,據我所得的消息,‘血牢’中一共囚禁着十六個人,除了那衣彪之外,另有十五個也全是公子你昔日的舊屬,把守‘血牢’的人都是本幫‘墀壇’的弟子,約有三十名左右,這三十名弟子當中,有‘墀壇’的‘行刑手’十名——所謂‘行刑手’,使全乃‘墀壇’的硬把子了,本幫‘墀壇’乃專示掌刑之責,‘行刑手’有二十名之多,除了他們,‘墀壇’壇主也就住在旁邊一幢小精舍裏,此人姓卓,名斯日號稱‘無情馬面’,是個六親全不認的狠角色,也是我們幫主的心腹死黨!”君惟明冷冷的道:
“據我推斷,童剛之所以將衣彪的性命留到今天尚未加以殺害,目地即是想引誘‘鐵衞府’的忠貞兄弟回來搭救,藉以圍殲,遂他斬草除根的毒計,因此,他恐怕不會就這麼摘單隻派了幾十個人把守‘血牢’而不另設陷阱吧?”曹敦力凝視君惟明,緩緩的道:
“君公子,你的推斷非常正確,童剛正是如此打算。”雙目中寒光微閃,君惟明繼道:
“這是件十分容易猜測的事。”接着,他又道:
“請告訴我,他是用什麼法子準備坑害那些潛入‘血牢”搭救衣彪的人?”曹敦力沉重而爽快的道:
“我便向公子一一明稟,童剛所用的方法極為簡單——但卻有效,那三十名守衞,每個人全配有一隻銀哨,只要警兆甫現,他們無論何時何地立即便狂吹銀哨,那哨子的聲音尖細清亮,而哨音一起,整個分佈府中各處的人手使馬上朝‘血牢’集中,每一條通路,任何一條出口,也會由早就派定了的硬把子卡死,將‘血牢’四周密密包圍禁制,換句話説,那三十個守衞只是擺擺樣子而已,他們真正的責任,乃是做傳警的工具,實際上行動的,還是聞警之後從四面八方趕來的高手,這種佈置非常厲害,府裏業已演練過多少遍了,一旦情況發生,人人都能儘快進入位置,切實擴展力量!端的純熟老練無懈!”一側的金尤摩哼了哼,道:
“鳥的個‘無懈可擊’!老曹,你他娘這樣説俺就第一個不服氣,天下之大,有什麼事敢説十全十美,恰到好處?就算是一塊生鐵板吧,細找細看也能尋出針尖大的漏洞來,又何況只是一羣活蹦亂跳的人熊?若是這幹灰孫子實在圍得緊,俺們就不會硬給他搗個仰兒翻天?”曹敦力一肚皮火,卻又發不出來,只好忍着氣陪笑:
“這位兄台,呢,當然你也説得有理……”金尤摩笑嘻嘻的道:
“俺叫金尤摩,是大寧河金家的嬌客!”宛如一下子吞了個棗核到喉嚨裏,曹敦力幾乎噎住了,他大瞪着一雙眼睛,驚震的道。
“‘毒拐’?”金尤摩呵呵笑道:
“正是俺這不才!”曹敦力怔了半響,始吶吶的道:
“如此説來,金家的人全幫着君公子了?”金尤摩一翻豬泡眼,道:
“老曹,你這不全是廢話了麼?若俺金家不全幫着君公子,俺如今瘟在這裏是幹鳥?”
“毒拐”金尤摩是近二十年來北地的有數棘手人物之一,他也是黑道上響——的怪傑,非但出了名的驟悍勇猛,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光是他個人的萬兒已能震得人雙耳雷鳴,何況更襯上大寧河金家的招牌?曹敦力久走江湖,自是知道金尤摩是個什麼樣的角色,眼前,明白了君惟明的墊底子,這位“飛大幫”的堂主就越發提心吊膽,認了命了。
這時——
君惟明又低沉的道:
“童剛這個法子果然簡單而又周密,用不著多費心思,更用不着再施手腳,卻能達成他那陰毒目的——!”頓了頓,他又道:
“除此之外,曹堂主,‘血牢’中可還有什麼花樣?”曹敦力擺擺頭,道:
“關於這一點,我就不太清楚了?”金尤摩搓搓手,狠狠的道:
“公子,俺的意思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叫這些邪龜孫吹他孃的銀哨子,任他們吹斷了氣,俺們也不理那個碴,你盡舍破牢救人,俺呢?就與羅昆老弟在外頭和他們硬頂,等你救人出來,俺們再殺開一條血路,衝出這個烏姻瘴氣的地方!”沉默了好久的羅昆也開口道,
“公子,我看也只好這樣做了……”君推明抿抿唇,平靜的道:
“曹堂主,那把守‘血牢’的三十個人,有無可能在不為察覺的情形之下,一舉殲之?”曹敦力搖搖頭,道:
“沒有可能,那地方我在今天中午親自前去看了一遍,三十個守衞,除了有五個在牢裏留駐,五個把着牢門之外,其餘二十名全圍着‘血牢’四周站立。公於,你一定知道,那‘血牢’四周沒有任何掩蔽,二十個人又都站在明處,彼此全能看得清楚,到晚上更點起燈籠火把,照耀得宛如白晝,每個人相距約有十步左右,任是再高的本領,再快的身手,也絕然無法在同一時間將那把守牢外的二十個個人全部解決!而只要有眨眨眼的空隙,已經足夠他們之中的一個拿起哨子狂吹報警了……”此刻,金尤摩又道:
“關於這一點,公子,俺們想得到,那姓童的王八羔子,也約模早就盤算過了!”君俊明淡淡一笑,道:
“我之所以不願硬闖,金兄,其中實有顧忌——”金尤摩忙問:
“什麼顧忌?”君惟明深沉的道:
“如若童剛早有密令交待,那留駐牢裏的五名守衞,只要一聞警訊即刻下手,殺害衣彪等人。便算我們破門衝進,只怕也來不及了,那時,縱算我們能以血償血,百倍索回代價,又有什麼意義呢?”看着金尤摩,他續道:
“而照童剛的為人行事手段來説,他這樣做的可能性是極大的,我們若是打草驚蛇,明幹起來,只怕就會徒勞無功,並加速衣彪等人的死亡了!”沉吟了片刻,金尤摩終於同意的道:
“嗯,公子説得有理……”“魚腸煞”羅昆有些沉不住氣的道:
“那麼,我們又該怎麼辦呢?”君惟明思考了一陣;毅然道:
“為今之計,只有犧牲曹堂主這條內線了!”曹敦力全身驀然冷了下來,驚恐英名,張口結舌:
“我……我……公子……我……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你答應……答應過……不加……加害於我……”君惟明知道曹敦力會錯了意,和熙的道:
“曹堂主,你切莫慌張,我的意思並不是説要你去捨命或要你的命,只是為了這件事你以後恐怕就將泄露秘密,難以在‘大飛幫’中容身立足了,這樣也好,與其弄到最後再昭揭出來,還不如今天便棄暗投明!”曹敦力驚疑不定,吶吶的道:
“公子之意是?……”君惟明道:
“很簡單,救出衣彪之後,我們即將向‘鐵衞府’正面展開攻擊,那時,也用不着再有什麼內線了,大家全是硬碰硬的幹,如果你尚夾在其中,於敵我雙方全有礙難,你幫着他們和我們真打也不好,假鬥亦不成,而我們一和你照上面自亦礙手礙腳,不能暢所欲為,乾脆,今夜你就正式投向我們這面,免得日後你成天提心吊膽,還得防着你身邊的同夥,我們也好長驅直入,無忌無憚了!”曹敦力怔愣着,猶豫不決的道:
“但……但是……公子,‘大飛幫’與童剛只怕不會放過我啊……”君惟明冷冷一笑,道:
“他們不會有空暇來找你的,曹敦力,他們為自己掙扎活命都嫌轉挪不靈了!”曹敦力流着冷汗,青着面孔,顫慄的道:
“不過……不過……童剛左右能人很多……君公子,這些人也將會尋我晦氣……”君惟明冷酷的道:
“你既投奔於我,曹敦力,我便負責你的安全,更會使你獲得代價,如今正邪明暗與勝負之勢全擺在面前,曹敦力,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可以選擇!”曹敦力哆嗦着,唇角也在一下接一下的抽搐,又是痛苦,又是畏懼,又是惶惑,又是焦灼的反覆思慮着,好一陣子,他終於咬牙道:
“罷了,我也只有這條路好走!君公子,我跟你!”君惟明拍拍他的肩頭,道:
“這才是明智之舉。”金尤摩亦笑道:
“可見老曹你尚未完全糊塗,紙包不住火,你替君公子卧底的這檔子事早晚也會宣泄出去,到了那時,童剛與你‘大飛幫’的夥計們還能輕饒了你?他們不將你活剝了才叫有鬼呢!真不如現在便表明立場,投奔過來,非但可受君公子的庇護,異日‘鐵衞府’重光,功勞簿上還少得了你老曹的一筆麼?”曹敦力啼笑皆非,卻又可憐兮兮的道:
“只求君公子大力提我一把,別將我甩到門外已是恩同再造,各位,我如今已是個無倚無靠,強敵環伺的人啦……”軍惟明正色道:
“你放心,曹敦力,從今以後,你跟着我就如同我手下的任何一個老弟兄無異,你和他們在我眼中一視同仁,有我君惟明在一天,你便是我的手足,接受我的維護,與我進退與共!”
因為過度的激動,曹敦力不由渾身都在簌簌抖個不停,他説不出現下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好象是熱血澎湃,又似是怔忡迷茫,宛如興奮昂揚,又彷彿若有所失,胸隔中充塞了很多東西,亦似空蕩無物,他噎窒了好一會,才沙啞著嗓子,顫索索的道:
“多謝公子收容照拂洪恩……事到如今……我,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説了,但乞日後公子賞口飯吃,並周全我這條性命……”君惟明堅定有力的道:
“當然,這一切全在我的身上,曹敦力,我君惟明何曾出過口的話,還有不算數的?”曹敦力感激零涕的道:
“我信得過,公子,我全信得過……”吸了口氣,他又忐忑的問:
“現在,便請公子示下,我該怎生去做?”君惟明低沉的道:
“你往‘血牢’去假傳童剛之命,設法混到牢裏,將那留守的五個角色殺了。然後,再解救衣彪等人,從牢裏的污水池上來,只要確保衣彪等人的生命安全,外面的事就不算什麼了,當然,雖如此説,我們還是以儘量不驚動其他的人為妙,最好在確保衣彪等人的安全後,你還能設法誘使牢外的守衞者進入牢中,予以逐個殲滅!”頓了頓,他又道:
“總之,以不給他們機會鳴哨示警為原則,若是實在做不到的話,也只好硬衝出去了!”曹敦力想了想,若着臉道:
“如果假借童剛之令混進‘血牢’,這一點我認為尚有把握,因為在‘大飛幫’裏,我至少還是堂主的地位,與守‘血牢’的‘墀壇’壇主平行,‘墀壇’的屬下不會生疑,他們在事發之前,也決不可能想到我在搞鬼。但是,若要設法將他們守在外面的人騙進牢裏,恐怕就不太容易了,他們曾奉有童剛親渝,不準擅離半步。我假使耍什麼花樣,一個不巧出了漏子,豈非當場出彩?”君惟明道:
“只要能先混進牢裏救下衣彪那批人,不叫他們先遭了毒手,外面的這批守衞就無所謂了。能設計悄悄解決了固然最好,否則也沒有關係,大不了硬幹一場,他們不能鉗制衣彪等人,我們也就毫無忌憚之處!”曹敦力點點頭,道:
“好吧,我盡力而為就是……”説着,他又悠悠的嘆了口氣道:
“唉,這檔子事一旦揭開之後,只怕童剛和本幫的刁老闆,全要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馬上刨掉我的祖墳了……”君恨明淡漠的道:
“曹敦力,你記住我行事的習慣,勇往直前,決不返顧!”心腔子一跳,曹敦力忙道:
“是,是,我曉得,公子,我曉得……”此時,金尤摩插口道:
“君公子,人手的分配呢?”君惟明胸有成竹的道:
“‘血牢’位置在‘千霸堂’之前,牢後是一條寬敞的白石橫道,橫道後是一方花圃,而‘丹樓’與‘鳳樓’便左右挾持,當初我建造這座牢房之時,為了預防萬一,在牢房四周沒有栽植一棵樹木,以免被那些圖謀不軌的人用做掩蔽——不想今天卻妨礙了我們自己的行動,等一下,我們潛往‘血牢’的時候,金兄與羅昆便只好隱伏於‘血牢’後那片花圃之中,預做接應,我和曹敦力兩人混進牢裏行事。在我們進去之後,假若盞荼光景,尚不見牢外的守衞中計進去,你二位以最快的勢子展開撲殺,我們也會帶着衣彪等人衝出接應,大家就從現在這裏越牆遁走!”金尤摩思索着,道:
“有幾個問題,俺還要請示一下。”君惟明忙道:
“不敢,金兄且請明問。”金尤摩舐舐嘴唇,道:
“第一,若是老曹無法誘使‘血牢’外的守衞進入牢中受戮,俺們就必須明着展開攻殺。而這一明着攻殺,勢必驚動‘鐵衞府’上下之人,他們蜂湧而來,一包一圍,俺們又要對付這些灰孫子,又得照應自牢中救出的夥計。如此一來,四面兼顧,十分吃力,而到了這裏後馬上便要翻牆,牢中那些夥計定須俺們背扶着始能行動。設若追兵太眾,這件事做起來便麻煩了!”君惟明平靜的道:
“金兄之意是?……”金尤摩道:
“很簡單,須要一個斷後之人,好掩護其他同伴從容撤走!”君惟明微微一笑,道:
“我來斷後!”豬泡眼一翻,金尤摩忙道:
“公於,俺受你抬舉,親隨左右,總不能就這麼輕鬆使轉了回去,多少也得出點力氣,表現表現,所以麼,這斷後之人,俺便毛遂自薦,充他個數吧……”君惟明搖搖頭,道:
“金兄另有重任,此事不勞了。”金尤摩急切的道:
“君公子,俺的意思是——”不待他講完,君惟明温和,中卻帶着堅決語氣,道:
“金兄,我來斷後。”金尤摩兩頰的肥肉抽了抽,吁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
“既是公子你堅持,俺還有什麼話説?”君惟明低徐的道:
“金兄的第二個問題呢?”金尤摩“哦”了一聲,續道:
“第二,如果今夜俺們得了手,將衣彪他們救了出去,照俺來看,公子你留在府裏的這五百多忠貞手下便要遭殃。不管姓童的知不知道是公子你親臨重現,也不管今晚的事和你那幾百名舊屬有無關連,童剛不會輕饒了他們,你想想,他可能把這羣終將不利於他的人留着麼?”君惟明點點頭,誠摯的道:
“幸而金兄提醒,要不,這一層我還未曾估到呢……”一邊,羅昆小聲道:
“公子,金老兄説得對,事出之後,只怕姓童的不會放過我們那批老弟兄:“君惟明略一沉吟,道:
“羅昆,你馬上潛到前面,下達我的諭令,叫所有忠於我們的弟兄,用盡一切方法在天亮之前脱離‘鐵衞府’,趕往‘朝鳳山’‘入雲台’的‘刀子莊’,他們的行動,可授命田樸做主!”接着,他又道:插口道:
“君公子,人手的分配呢?”君惟明胸有成竹的道:
“‘血牢’位置在‘千霸堂’之前,牢後是一條寬敞的白石橫道,橫道後是一方花圃,而‘丹樓’與‘鳳樓’便左右挾持,當初我建造這座牢房之時,為了預防萬一,在牢房四周沒有栽植一棵樹木,以免被那些圖謀不軌的人用做掩蔽——不想今天卻妨礙了我們自己的行動,等一下,我們潛往‘血牢’的時候,金兄與羅昆便只好隱伏於‘血牢’後那片花圃之中,預做接應,我和曹敦力兩人混進牢裏行事。在我們進去之後,假若盞荼光景,尚不見牢外的守衞中計進去,你二位以最快的勢子展開撲殺,我們也會帶着衣彪等人衝出接應,大家就從現在這裏越牆遁走!”金尤摩思索着,道:
“有幾個問題,俺還要請示一下。”君惟明忙道:
“不敢,金兄且請明問。”金尤摩舐舐嘴唇,道:
“第一,若是老曹無法誘使‘血牢’外的守衞進入牢中受戮,俺們就必須明着展開攻殺。而這一明着攻殺,勢必驚動‘鐵衞府’上下之人,他們蜂湧而來,一包一圍,俺們又要對付這些灰孫子,又得照應自牢中救出的夥計。如此一來,四面兼顧,十分吃力,而到了這裏後馬上便要翻牆,牢中那些夥計定須俺們背扶着始能行動。設若追兵太眾,這件事做起來便麻煩了!”君惟明平靜的道:
“金兄之意是?……”金尤摩道:
“很簡單,須要一個斷後之人,好掩護其他同伴從容撤走!”君惟明微微一笑,道:
“我來斷後!”豬泡眼一翻,金尤摩忙道:
“公於,俺受你抬舉,親隨左右,總不能就這麼輕鬆使轉了回去,多少也得出點力氣,表現表現,所以麼,這斷後之人,俺便毛遂自薦,充他個數吧……”君惟明搖搖頭,道:
“金兄另有重任,此事不勞了。”金尤摩急切的道:
“君公子,俺的意思是——”不待他講完,君惟明温和,中卻帶着堅決語氣,道:
“金兄,我來斷後。”金尤摩兩頰的肥肉抽了抽,吁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道:
“既是公子你堅持,俺還有什麼話説?”君惟明低徐的道:
“金兄的第二個問題呢?”金尤摩“哦”了一聲,續道:
“第二,如果今夜俺們得了手,將衣彪他們救了出去,照俺來看,公子你留在府裏的這五百多忠貞手下便要遭殃。不管姓童的知不知道是公子你親臨重現,也不管今晚的事和你那幾百名舊屬有無關連,童剛不會輕饒了他們,你想想,他可能把這羣終將不利於他的人留着麼?”君惟明點點頭,誠摯的道:
“幸而金兄提醒,要不,這一層我還未曾估到呢……”一邊,羅昆小聲道:
“公子,金老兄説得對,事出之後,只怕姓童的不會放過我們那批老弟兄:“君惟明略一沉吟,道:
“羅昆,你馬上潛到前面,下達我的諭令,叫所有忠於我們的弟兄,用盡一切方法在天亮之前脱離‘鐵衞府’,趕往‘朝鳳山’‘入雲台’的‘刀子莊’,他們的行動,可授命田樸做主!”接着,他又道:
“此事辦完之後,你立即趕到‘血牢’後的花圃中與金兄會合。記住,你只有盞茶左右的時間去做這件事情!”羅昆匆匆答應,不敢遲延,他身形一矮,矯健的竄入夜色中去了,羅昆剛剛離開,君惟明繼道:
“金兄,還有問題麼?”金尤摩吃吃的道:
“第三,今晚公子你可要露廬山真面目?”他隨即補充道:
“若是仍須隱密,俺們自就裝聾作啞,要不,公子的大名抖露了去,卻可以大大的收到震攝之效呢!”君惟明不由笑了,他道:
“無庸隱密了,反正今夜之後,我們即要明槍真刀的幹。而且,我也要堂堂昭示天下,揭發童剛的罪惡!”金尤摩輕輕一拍手,道:
“好,大家全擺明了最好!”君惟明道:
“沒有其他該斟酌的了?”金尤摩道:
“沒有了。”君惟明讚道:
“難怪金兄名揚天下,威凌北地,原來金兄技藝驚人不説,思維更是慎密周全得很呢!”嘻開一張大嘴,金尤摩笑道:
“呵呵,俺只是表面上看來象是愚者罷了!”君惟明輕輕拍了拍金尤摩肥厚多肉的肩膀,回首道:
“曹敦力,我們去吧?”曹敦力點點頭,忽然又道:
“是了,公子,你這身衣袍,呢,未免太扎眼了,若是你跟我混進‘血牢’,只怕容易給人識破……”君惟明想想也對,道:
“那麼,到那裏再找件衣衫來掩遮一下呢?”曹敦力略一沉吟,將自己罩在外頭的一襲灰袍脱下,送給君惟明,他裏面穿着一套紫醬色的緊身衣。君惟明接過灰袍迅速披上,望着曹敦力冷縮的模樣,不禁有些遲疑的道:
“你冷麼?”曹敦力用勁活動了一下雙臂,笑道:
“不冷,不冷!”金尤摩聳聳肩,道:
“老曹,你心意頗佳,説不冷卻是在扯蛋了!”曹敦力乾澀澀的打了個哈哈,道:
“我們走吧!”
君惟明不再説什麼,他招呼了金尤摩一聲,曹敦力在前,他人隨後,一路小心翼翼,掩掩藏藏的潛往“血牢”而去。好在有曹敦力擋頭,他又知道一些椿卡哨位的所在,加上君惟明的地形又熟,三個人繞繞轉轉,沒有逢到什麼麻煩,就到了“血牢”的左側方附近。
他們三個人躲藏在“鳳樓”的樓角陰影下一叢常青木的後面。從這裏,可以望見前面一塊空地上突起的一座巨形半圓石牢,那座石牢全是鐵硬的花崗石砌造,堅實厚重,無窗無洞,貿然一看,幾乎就和一座墳墓差不多!甚至連那扇開在正面的生鐵小門,寬窄也只容一人進出——這就是那應有名的“血牢”了。內行人一眼便知,要想從這牢裏救人,不敢説難比登天吧,只伯也輕鬆不了多少!
“血牢”的範圍約有三丈方圓,現在,果然正有二十名灰衣大漢圍繞着牢房的四周把守,他們全都毫無掩遮的站在空曠地帶上,每人手中還擎着一隻松枝火把,青紅色的火焰譁剝伸縮耀着,幻映得火把下那一張冷厲的面孔,便越發猙獰醜惡了,二十個人,俱乃一式的大砍刀,刀身隱泛寒芒,只見他們在冷冽的夜色裏不停來回踱着,但是,距離卻不出三尺之外,人人可以互相瞧見,加上火把的光輝,與牢門邊上高挑的那盞大紅燈籠照映着,那片空地全是亮晃晃的,休説一個大活人靠不近去,即便一隻飛鳥也無所遁形!
氣温很低,此刻,約摸快到三更天了……。
樹叢後的金尤摩不禁眨眨眼,嘴裏輕輕“噴”了一聲,他壓着嗓門道:
“乖乖,這座‘血牢’,簡直就象一座石墳,光看着,也就夠人心發毛了,不知道真個關了進去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君惟明低沉的道:
“當然不會令人愉快。”曹敦力也接口道:
“我一共進去過三四次,不過,就是一輩子不叫我再進去我也不會懷念它,那不是個人呆的地方……”金尤摩又道:
“公子,這是你設計的麼?”君惟明點點頭,道:
“不錯。”金尤摩吁了口氣,道:
“在牢房的格調上來説,無懈可擊;一看就知道是個內行中的內行的傑作。只是,稍稍有點歹毒些了……”君惟明沉重的道:
“我也有此同感,雖然這個‘血牢’全是用來囚禁一些大惡不赦之徒,但也太陰森冷酷了些,因此,我早已廢置不用,哪裏想到童剛這廝卻派上了用場,更是用來對付我一批赤膽忠肝的弟兄!”沉默了一下,金尤摩心裏頗有感觸,他道:
“君公子,沒有密道暗門什麼的可以通進去麼?”君惟朋搖搖頭,道:
“沒有。”曹教力亦插口道:
“在以前,我們早就詳細檢查過了,除了那扇沉厚鐵牢門之外,沒有一隙縫,就連那兩個通風口吧,也都是隱在石面底下的,而且還加上了鐵柵欄!這座‘血牢’的設計,可以説是嚴密到家了……”望了君惟明一眼,曹敦力又道:
“所以哪,公子真可稱上天才中的天才啦……”君惟明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冷冷的道:
“這又何嘗不叫‘作繭自縛’,自己受到自己的報應呢?假如我以前沒有建造這座牢房,今夜也就犯不着冒這麼大的危險,費這麼多的腦筋了!”陪着笑,曹敦力小心的道:
“正是,呃,正是……”現在金尤摩的目光投注向“鳳樓”下面那四個懶懶來回踱着步子的灰衣守衞,他悄聲道:
“君公子,我是否從這幢樓的後面繞到那片花圃裏去?”君惟明朝“血牢”之後,十多丈搭有花棚的方向指了指,沉聲道:
“是的,花圃就在那裏。”略一打量,金尤摩不由皺了皺眉:
“公子,好象花圃的位置隔着牢房稍遠了一點,行動起來,有些不大方便呢……”君惟明笑了笑,道:
“舍此之外,再也沒有足資隱藏之所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並不安全,且這裏離‘血牢’的距離比花圃與‘皿牢’的距離更遠!”金尤摩低沉的道:
“那麼,俺的行動就越發要快了!”君惟明笑道:
“自然,動作快是決不會吃虧的。”金尤摩頷首道:
“公子,俺先去啦。”君惟明叮嚀道:
“別忘了盞茶光景之後,不見對方哨卡中計便得馬上撲殺!”金尤摩一揚手,道
“俺記住了。”
“了”字方才在寒冷的空氣中飄蕩,金尤摩粗大的身影,輕煙殷射出,略略一閃,即已失去蹤跡!
曹敦力瞪着眼,不由讚歎的道:
“金兄的塊頭大,這一身功夫卻是諒人,多麼的靈活快捷,眨眨就不見影子了……”君惟明笑了笑,道:
“要不,人家憑什麼混到今天的名聲?”曹敦力訕訕一笑,道:
“公子説得是。”君惟明看着他,道:
“如今,我們也該上場了。”
點點頭,曹敦力大步跨出,君惟明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轉到“鳳樓”前的白石橫道上,直往‘血牢’前面走去。
離着“血牢”還有三丈遠,他們就碰上了第一個守衞,那人體格魁梧,臉膛黝黑,目光中甫見人影,立即火把前伸,兵刃斜舉,低厲的叱喝:
“誰?站住!”
他這一聲叱喝,馬上就引起了其他守衞者的戒備,火把紛紛高抬,大砍刀也齊齊指向這邊,同時,有幾個人的銀哨子竟已含到嘴裏!
曹敦力心腔子噗通亂跳,冷汗涔涔。他強自鎮定,站下來,雙手揹負,故意盛氣凌人的叱道:
“你是‘黑牛’何根麼?連本堂也不認得了?”那名大漢聽來人喊了自己名字,再舉起火把看了看,認清了曹敦力,他連忙踏前幾步,神態轉為恭謹的道:
“小的職責悠關,加以天黑夜黑,所以未曾認出堂主,冒犯之處,萬乞堂主你老恕罪!”曹敦力長長“嗯”了一聲,威嚴的道:
“有什麼異狀麼?”“黑牛”何根忙道:
“回稟堂主,一切平靜無事。”曹敦力點點頭,向後面的君惟明一揮手,道:
“跟我進去!”“黑牛”何根愣了愣,他猶豫着似攔不攔的橫了橫身,曹效力臉色一沉,冷厲的道:
“幹什麼?還要阻我路?”何根趕快進了一步,急忙躬身道:
“小的不敢,只是……只是不知堂主有何要事須進‘血牢’?”曹敦力一揮衣袖,道:
“大膽混帳,你竟盤查到本堂主頭上來了?”何根臉上變色,他畏怯的道:
“小的不敢……乃因壇主一再交待,不準任何閒人擅進‘血牢’。加以童爺更曾親渝,務須嚴密防守,小心戒備,以免有好人歹徒藉機劫牢,是而小的才敢斗膽請示堂主表明來意……”曹敦力冷森森的一笑,生硬的道:
“如此説來,本堂是閒人嘍?本堂也有好人歹徒之嫌嘍?是也不是?”這何根的一張黑臉上不由見了汗,他進退維谷,吶吶的道:
“堂主恕罪,堂主恕罪,小的決無此意……小的僅是請示一下,以便明日壇主問起的時候有所交待……”曹敦力重重一哼,道:
“你少用老卓來壓我,本堂不吃這一套!”雙目倏寒,他又道:
“也罷,本堂便看在你不值計較份上明告於你,這‘皿牢’的安全守衞之責俱由老卓的‘墀壇’擔負,就算他想於本堂來管本堂亦不願多此麻煩,也是合該本堂要受這鳥氣。方才本堂由‘魂樓’下來查夜,恰遇本府魁首童爺,他臨時覺得不大放心,又不願驚擾老卓清夢,一看本堂正好下樓查夜,即便口頭上交待親來巡視‘血牢’一遍,本堂是不便推託,這才越俎代庖,替老卓省了這趟勞累,怎麼着?本堂還錯了麼?抑是你須要本堂回去向童爺稟報説,是你何根信不過本堂給擋了駕?”囁嚅半晌,何根鼓起勇氣再問了一句:
“稟堂主……不知堂主可有查牢的,‘鷹翼令箭’?”曹敦力“呸”了一聲,面色赤紅,雙目暴睜:
“暈你的狗頭!本堂不是説過乃由童爺口頭交待的麼?我們是恰巧碰上,莫不成本堂還跟他再跑去取‘鷹翼令箭’?本堂身為‘五雷堂’首座,更且正式奉命來代卓壇主查勤,你這大膽畜生,竟敢藐視本堂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