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惟明一雙濃黑的劍眉倏揚,他沉聲道:
“其他各路的人馬已經到了!”旁邊的嶽宏遠緊接着道:
“可要立時下令攻撲?”君惟明用力點頭,凜然的道:
“當然!”“八手煞”嶽宏遠即刻調轉馬頭傳令去了,君惟明朝他面前的環眼大漢道:
“你們幾個不必加入戰陣,到羅昆那裏聽候差遣!”
環眼大漢躬身行禮,率同他的夥伴們匆匆離去,這時,但見馬嘶人叱,所有的白袍武土們俱已紛紛拋鐙落地,分隊布開!
君惟明左右一看,倏然聲如金鐵般振吭大吼:
“弟兄們,皿債血償,殺以殺報,跟我來!”
字字鏗鏘,句句狂厲,就在君惟明的語聲尚飄揚於空氣中時,他已首先離鞍騰起,激射如星虹閃,撲向鐵衞府的大門,幾乎就在他方始躍掠的同時,“登”聲暴響,那兩扇硃紅門的正中,已經顫巍巍的插上了那隻“黑羽箭”!
殺喊的怒吼漫天蓋地的跟着響起,“八手煞”嶽宏遠,“骷髏煞”焦二貴,“血鐲煞”洪大賢,“雙面煞”舒雲,“追日煞”穆厚,“鬼見愁”夏一郎,“焰龍”方青谷,“冷麪金環”曹敦力等人,也率領着手下人馬奮勇衝上!只剩下“魚腸煞”羅昆帶着數十名弟兄分把各處,幹瞪着眼不能上前。
就在這些白袍勇土們剛剛接近到鐵衞府的高大圍牆之下不遠,牆頭上,已突然冒出不少人影來,這些人,全是清一色的灰衣大漢——“大飛幫”的人馬,他們才一露臉,手上的強弩利矢即已暴雨飛蝗般射向衝至眼前的白袍人們!
君惟明的這批手下有如潮水巨浪,波波向前,在第一輪箭雨中,衝在前面的幾十名白袍大漢紛紛滾倒,刀落血濺,但是後頭的弟兄們卻又毫不退縮的挺身迎上,腳步踏過自己夥伴的屍體,瘋狂般往前闖!
這些鐵衞府的忠貞兒郎,個個雙目帶血,咬牙切齒,朴刀翻舞,手叉子暴空遠射,更有數十名大漢已經背起了軟索勾梯,準備飛搭牆頭,實行硬攻了!
這時——
君惟明身形凌空騰起,而不知在什麼時候,他的“蓋眼笠”已經戴在頭上了,“叮噹當”的小串鈴發出一陣又一陣應該十分悦耳的清脆交擊聲,但是,此時此景,這種聲響卻非但不能予入以悦耳感,更帶着一股子無可言喻的兇狠暴戾之氣,尤其襯着那頂圓弧形的尖頂竹笠,那竹笠的血紫灰青色彩,叫人看上去,就越發覺得心頭不舒服了,現在,笠沿正蓋到君惟明的鼻端,而他的一雙眼,就冷酷寒森得象魔神的那對煞眸一樣。由笠緣與笠頂接合處的眼孔中透出!
半空中有如一頭巨鳥般呼轟翻斜,君惟明的“天禪杖”挾着萬釣之力掃向牆頭,那些伏在牆後木架上放箭拒敵的“大飛幫”漢子們,但覺銀光驟閃,狂飈推壓,根本連是什麼東西都末看清,在連續急響的“碰”“吭”聲中,十七名灰衣大漢的軀體已骨碎肉濺的被砸上了半天!
人如閃電,君惟明倏然飛撲,縱橫掃擊,身形之快,直已到達匪夷所思的地步了,伏在牆頭上的敵人們固然向他拼命攻射,但不是失去目標便是吃他震上天空,連衣角也末沾到一下,可是,他這往來攻殺的凌厲與兇猛,卻使大飛幫的人們吃盡了苦頭,一時之間,只見血肉橫飛,人體拋翻,哀號慘呼之聲應合着尖嗥悲嘶,場面悽怖無比!
鐵衞府的白雲圍牆是寬厚而高大的,正面的縱橫亦十分深長,君惟明卻有似一抹流光,倏然往來,而每次來回,他的“天禪杖”全映勾着銀芒如電,帶起千百條瑩亮刺目的匹練,有時卻展現成一團團的光弧,更有時變化成不規則的,四射蓬飛的芒焰,威力浩蕩,無可言喻!
這柄“天禪杖”,在君惟明的手中,已不象是單純的一柄禪杖了,它宛如是雷神的霹靂槌,是八臂魔揮展的手臂,滾滾翻翻,洶湧激盪,彷彿狂風橫掃,怒浪澎湃,而光閃輝耀,流芒旋迴,那等匪夷所思的力量,若非親見,有誰敢相信這竟是一個“人”所能施展出的本事?
溜溜的鮮血隨着杖影濺射,聲聲的哀號在杖勢的揮舞中縈繞,人體摔拋着,碎肉飛灑着,斷矢殘箭夾雜着兵刃紛紛墜跌,這片刻之間,君惟明已使牆後隱憂着的這些敵人變為魂飛魄敬,使這片地方成了修羅屠場!
現在,“八手煞”嶽宏遠,“骷髏煞”焦二貴,“血鐲煞”洪大賢,“雙面煞”舒雲,“追日煞”穆厚,“鬼見愁”夏一郎六人亦同時撲上了牆頭,六個人就象是六頭狂獅,兵刃暴斬,掌飛足揚,也豁出了命的展開了攻殺,另外,幾十條軟索勾梯也乘這有利空間擲搭上了牆頭,無數名白袍勇士正矯若猿猴沿梯爬上。
君惟明“唰”的轉身,反手幾十杖將在木架上狠奔豕突的二十多名灰衣敵人砸落架下,在熱血與號嗥的交雜中,他閃至嶽宏遠身邊,低促的道:
“宏遠,這第一陣並無敵方高手出現,要小心!”嶽宏遠一掂他手上的那把特大型“九節鋼菱鞭”沉聲道:
“我曉得!”
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震響已突然傳來,“轟——嘩啦啦”,爆炸聲象是要連長安城也給拆了,剎那間煙硝瀰漫,灰土揚天,碎石磚屑加雜着四裂的木塊飛揚,“鐵衞府”的沉厚大門已經被炸塌了!
震天的殺喊聲出自人們嘶啞激昂的嗓門中,大批的白袍大漢手舞朴刀,奮不顧身的由殘缺的門窟窿裏湧進,為首者,是“焰龍”方青谷與“冷麪金環”曹敦力兩人!
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方青谷可算用上他的特長了!”嶽宏遠低沉的道:
“自己人攻打自己的地方,公子,説起來也真有點不是味道……”微一仰首,笠緣四周重掛的金色小串鈴清脆搖晃着,君惟明的目光透自笠上的眼洞中,冷而澀:
“這是一種悲哀,宏遠,但我們別無選擇。”説着,他一揮手:
“向裏攻!”
嶽宏遠與其他各人緊跟而下,這時,甫才攻進大門的白袍兒郎卻已遭到來自兩側花圃中的攻擊一-石灰包與利箭!
在嗆鼻迷眼的石灰粉散場裏,在利矢飛閃下,這批鐵衞府的忠貞弟兄們立時吶喊着撲地滾倒,就勢掩蔽,同時,每個人配備的兩柄雪亮“手叉子”也驟雨般飛擲還敬,“焰龍”方青谷一面破口大罵,他雙手亦跟着連揮,四十枚“火焰彈”也分向兩邊快投過去!,
“轟”“轟”的爆響聲連串着起,烈焰四卷,火舌亂舞,瞬息間,兩座雅緻的花圃,已吃方青谷搞成了兩片火海!
曹敦力汗落如雨,泥塵滿臉,他大吼一聲,偕同方青谷分別率人衝向了那兩座正燃燒著的花圃!
君惟明不管前面的戰況如何,一馬當先,領着他的一班得力手下向府內闖去,在他們的逼戰進行中,君惟明也欣慰的聽到了傳自鐵衞府左右兩側及府後方向的隱隱殺喊喧嚷聲!
緊跟在後面的嶽宏遠立時奔上,振奮的道:
“公子,其他三路人馬已展開行動了!”笠後的眼睛炯亮,君惟明頷首道:
“是他們!”
行人猛虎出押似的衝進了正面的“五全廳”,剛一進門,仰頭就是幾十個石灰包擲來,君惟明長笑如嘯,倏閃飛射,石灰包裂散在他身後,伏在大廳兩邊的二十餘名“獨龍教”弟子見狀之下,方待驚慌的拔出兵器拒敵,君惟明的“天禪仗”已在六十六條光影暴起猝旋中,將那二十顆敵人的腦袋削得滾滾遍地!
他正要再往前走,卻又驀地站住,眼前,大廳正中,一行四人排為一列,那麼冷沉的凝注着他!
“天禪杖”在君惟明手中一轉,他也冷然回視着這停立於前的四個人,他們全約三旬上下的年紀,個個面容冷削,身材瘦長,卻也都穿着一襲光閃閃的白袍,袍當胸,赫然各繡着黃龍一條。
這時——
“八手煞”嶽宏遠,“雙面煞”舒雲,“鬼見愁”夏一郎三人帶領着幾十名手下嗆咳着衝進,他們才一進步,看見眼前情況,又驟然分向四周散開,嶽宏遠狂笑一聲,暴辣的道:
“四白龍,你們氣數盡了!”
一聽嶽宏遠的叱喝,君惟明恍然而悟,這帶頭把守“五全廳”的四個人物,竟然就是“獨龍教”中的第一流好漢“四白龍!”
“鬼見愁”夏一郎與“雙面煞”舒雲,一個手執“紫鱗刀”,一個使着兩柄金色“八卦牌”,身形一動便待往上掄,君惟明哼了一聲,冷冷的道:
“慢着!”夏一郎與舒雲愕然止步,不明所以,君惟明寒凜的目光自笠孔中射出,一一掃過對面“四白龍”的臉孔,他徐緩的道:
“誰是商吉?”那四個站成一排的為首者上一面容瘦削,蒼白,雙目卻鋭利炯亮的人物挺了挺胸,倔傲的道:
“我!”仔細朝商吉臉上注視了一會,君惟明可以自對方這人的臉形上依稀找出商瑜那女孩子的輪廓與韻味來,於是,他點點頭,道:
“很好,但你可知道你們的命運麼?”商吉慘烈的一笑,道:
“很明白。”君惟明平靜的道: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們不覺得愚蠢?”商吉重重一哼道:
“食君惟明,你我各為其主,各行其事,勝負如何,也就不足論了!”“蓋眼笠”閃泛着血紫的光芒,君惟明在笠後的兩眼變得有如血眸,他輕輕的搖動着笠沿的金串鈴,“叮啷啷”“叮啷啷”!
“有骨氣,我素來就敬重有骨氣的人,因此,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你們現在脱離此地,我可以放你們走!”同樣的驚愕表情,流露在四張不同樣的面龐上,他們齊齊一怔,又面面相覷,但是,商吉卻隨即搖頭道:
“你這是叫我們背棄我們的宗主!”君惟明冷然道:
“我這是救你們的命,要你們脱離邪惡苦海!”商吉猛一咬牙凜然的道:
“不!”君惟明笠下的嘴唇微微一抽搐,道:
“商吉,你可知道乃是否決了你們生命的延續?”商吉身體震了震,昂然道:
“為了道義責任,死而無憾!”君惟明吁了口氣,語聲低沉!
“你們的道義早叫凌欣出賣了,商吉,犯不上的……”商吉雙頰輕輕痙攣,強硬的道:
“你動手吧,君惟明,任你怎麼説,你也別想輕易通過此關——除非你將我們‘四白龍’全擺平了!”目光中的神色是悲憫而讚歎的,君惟明淡淡注視着手中“天禪仗”的杖錐,杖上,晶芒閃爍,他徐徐的道:
“就這樣了?”商吉用力點頭,形情悲壯!
“就這樣了!”君惟明冷沉的道:
“留商吉予我,其他三個給我宰盡!”
“八手煞”嶽宏遠暴撲而出,“九節鋼菱鞭”以泰山壓頂之勢直取“四白龍”的第二個,“鬼見愁”夏一郎溜地滾上,揮手二十一刀急斬第三個,“雙面煞”舒雲的兩面“八掛金牌”則猛攻第四名!
“天禪杖”的出式之快是無與倫比的,任是商吉早已全神戒備;只見君惟明身形倏閃,“天禪杖”的杖錐竟已遞到了自家咽喉之前!
傾力狂族,商吉右手的“六角錐”揮起急架,左手的淬毒匕首微沉猛挑,光彩閃晃中,君惟明卻已轉到他的右側,在一陣急劇的金月形薄片撞響聲裏,千百條銀練劈頭罩下!
商吉無法力敵,左右移挪如電,前翻而後,但是,君惟明長笑不絕,如影隨上,抖手一百一十杖宛似天崩地裂般自四面八方猛合而下!
舞“六角錐”,淬毒匕首奮力吞刺,一片金鐵交擊的震聲音響猝揚,“括”的一下,商吉大腿上已翻開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
一股出奇的羞憤感覺侵襲着商吉,他咬牙忍痛厲嘯着一頭撞進,“六角錐”與淬毒匕首同時狠掃敵人正面!
君惟明搖頭微嘆,猝然橫起躍空,在這快逾電閃的一剎中,商吉剛好自他身下衝過,於是,他足尖倏挑,點中了對方“暈穴”,這位“四白龍”之首,連哼也來不及哼一聲,“撲通”一聲便栽倒於地!
那邊——
嶽宏遠正好已與“四白龍”的第二名戰了十五餘招,他奮身斜進,“九節鋼菱鞭”舞起漫天鞭影,推山倒海也似籠罩下去,他的敵。人卻毫不退縮,力迎上步,以一柄“金背大砍刀”硬對,叮噹暴響即震盪整座大廳,火星四濺裏,嶽宏遠突目切齒,悍勇搶逼,他的對手也一樣兇猛衝殺,刀芒鞭影交相劈斬,摹地一塊巴掌大的人肉飛標,血肉灑噴,那麼“四白龍”中的第二位也突然慘吼一聲,被嶽宏遠空出的左手震出五步,這人一個踉蹌尚未站好,嶽安遠的“九節鋼菱鞭”已狂掃朗劈,將他活活砸倒尋丈之外!
那塊飛起的人肉是嶽宏遠的,在肩頭,約有巴掌大小!
一名白袍大漢立即過來迅速為嶽宏遠上藥包紮,這一陣激鬥,嶽宏遠的額頭上已見了汗!
君惟明注視着他,笑道:
“宏遠,你果真有八隻手呢!”嶽宏遠嗆啞的一笑道:
“過譽了,公子,原是那廝全神注意我的兵器去了,卻忘記我的左手是空着的,他該知道一個武者空手也同樣能以傷人!”
君惟明正要回答,尖鋭的一聲長嗥已響自側旁,他立刻望去,老天,“雙面煞”舒雲的一方“八掛牌”竟已硬生生砍進了他對手的胸膛,而他的對手那柄“勾尖斧”也狠狠的劈入了他的左肩胛內!
叱了一聲,君惟明閃身過去,他剛待伸手,斜刺裏,一蓬血雨急噴而至,君惟明倏然飛掠,身後,一個沉重的軀體倒地聲已傳來!
回頭急看,乖乖,“鬼見愁”夏一郎滿頭滿身全是血跡,他的那個敵人則己橫屍於地,連頭項都被割斬了大半,只剩下一些皮肉接連在腦袋上了!
君惟明忙問:
“一郎,你受傷了?”夏一郎裂嘴笑笑,道:
“沒有,只是這小子太貪功冒險,要不,恐怕還得再鬥一會!”這時,舒雲已經將肩腫上的“勾尖斧”拔下丟棄,正有兩個白袍弟兄為他包紮上藥,君惟明上前略一查視,不覺長嘆道:
“送他下去,他這條左臂……也已廢了……”舒雲一張臉孔早已變成了鐵青色,他眉心糾結,頰肉抽搐,汗下如雨中,鼻孔大大的-合着,看得出他有多痛苦,但他的倔強的道:
“不……沒關係……公子……我……我還可以挺得住……”君惟明搖搖頭,道:
“你下去!”舒雲咬着牙,額聲道:
“公子,我……”君惟大吼一聲,道:
“不準再説。”
軟軟垂下頭去,舒雲不敢再多説一句,而巨大的痛苦侵襲着他,更令他混身痙攣不已……”君惟明冷冷的道:
“另派兩個人將這商吉也帶回去交給羅昆,其餘的人跟我走!”
説著,他頭也不回的順着大廳向前,推開廳後的便門閃出,剛一出來,眼前的情象已令他熱血沸騰,雙目如火!
“五全廳”的後面,乃分兩排並列着六座精美恢宏的樓閣,右邊依序是“雁樓”,“白樓”,“丹樓”,左邊是“巧樓”,“魂樓”,“鳳樓”。樓與樓的間隔中是曲廊走道,樓與樓的距離中便是園圃、雅徑以及一些亭榭了。
現在,這片地方已失去了它往日的清幽及肅穆,只聞殺聲震天,叱喊如雷,只見人影奔掠,追搏驅鬥,有身着“白錦袍”的鐵衞府忠貞兒郎,有身着灰衣的“大飛幫”所屬,有黑色勁裝,胸繡黃龍的“獨龍教”人馬,也有全着黑衣的“大飛堂”勇土,他們或者簇擁在一起硬拼或者捉對兒廝殺,或者追逐砍劈着,或者以少戰多與以多圍少,形形色色,莫衷一是!
顯然的,君惟明這邊的四路人馬已自前,後,左,右殺將進來,而於此處會師了,但更顯然的,童剛那邊卻並不服輸,猶在做着困獸之鬥!他們在樓閣上下,在精舍左右,在曲廊裏,在園圃中,在亭謝間,利用地形地物掩蔽而抵擋,着,血刃翻飛,矢箭如蝗!
如今,“雁樓”下面,“骷髏煞”焦二貴正力敵着兩個強敵,一個黑臉中年大漢揮動着一條“霸王鞭”,另一名瘦小精悍蓄有短髭的人物施展着一柄“青雲刀”,這兩人功力頗強,全身是着灰衣,看樣子,大約是“大飛堂”一流的好手了!
焦二貴旁邊不遠,即是“追日煞”穆厚,他以他慣用的“九芒輪”,狠餅着另一名也是身着灰衣的禿頂老人雙手各執一隻純鋼“仙人手”着着緊逼,招招兇猛,殺得狠毒,殺得難分難解!
這一邊戰況卻更激烈,“肉劍”仇自春獨鬥八名“獨龍教”的高手,劈雷手強撐一己之力血戰另十一名“獨龍教”的強者!
彼此人多勢眾,真是驚鬼泣神的主力決鬥了,那裏,金家大豪“大金龍”金魁正在與兩名強敵狠搏,其一是“白髮銀眉”官採,另一個,卻是身材瘦小,尖嘴削腮,頭頂上只剩下一把黃疏疏的幼毛,身着一襲灰布長衫的人物,官採的功力固不用説,而這人修為之高,似乎更在其上,他使用的兵器怪異己極——
乃是一條黑色細牛皮索系連着的一隻斗大黑皮口袋,這隻口袋在他手中卻象變成了一個魔鬼頭一樣,千幻萬化,飛旋如電,老是圍繞在金魁四周!
金魁這一撥拼戰者的側旁,“紅蠍”金薇卻以她不知自何處弄來的一把“蠍子鈎”激鬥着十餘名“獨龍教”的硬把子!
“巧樓”這邊,情況沒不稍松,“飛魑”金楚和一個肥胖頸頂上生着一枚拳大肉瘤的光頭怪客惡戰,“毒拐”金尤摩,則力搏一個枯乾稿瘦的長臂老頭,金麗與“金家雙鬼”艾少長,艾少福三人聯手,對付的卻是方外之外——一名形客猙獰。體格魁梧的披髮頭陀!
“血鐲煞”洪大賢,“焰龍”方青谷,“冷麪金環”曹敦力三人此刻正率着一干手下拼命往“魂樓”那邊攻,“魂樓”那邊,是“大飛幫”的幫主“白虎”刁忌在指揮着他的人馬抵抗敵人的進撲,洪大賢等三個為首者卻並不和刁忌正面幹,僅是抽冷子和他們“遭遇”,刁忌武功甚強,但是這種大混戰的場合下,人家不與他硬打,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中,也只有展開四處遊斗的方式了!
再過去,便是“大飛堂”的主戰地面,“狂馬血刃”關九,犀利非凡的使用着他那柄震懾天下的“雕龍刀”,與手下六名“大把手”在和以一個紅臉、體壯、頷蓄一把紫色大鬍子的老者及老者左右的十多名人物火拼着,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現在……
站於“五全廳”後面的君惟明不由握拳擊掌發稍上指,眼前,正是一場難分勝負的大拼戰,但是,正主兒呢?那個千刀殺,萬刀剮的童剛呢?怎的卻連影子也不見?
輕輕的,他掀了掀頭戴的“蓋眼笠”,目光尖鋭得有如一雙鷹眸般四處搜尋,仔細的,又迅速的……
立在後邊的嶽宏遠走上一步,低促的道:
“公子,我們該上去了……”君惟明點點頭,一邊仍舊四周搜尋,一邊靜靜的道:
“那與金當家的交手者,一為官採,另一個是否‘皮口袋’包驤?”嶽宏遠細細一瞧,道:
“照傳説中的形態,只怕就是他了!”唇角一撇,君惟明又道:
“和金魁拼鬥的大瘤子光頭,不用説是‘雙頭梟’趙品鬆了,他那‘雙頭梟’之名,想是由他頸項上的肉瘤而來!”嶽宏遠笑了笑道:
“一定是此人!”説着,他又低聲道:
“金尤摩對付的那個我認得,即是‘影子腿’,金麗夫人三個所戰的敵手,除了那‘九獄頭陀’悟果包管不會是別人了!”君惟明淡淡的道:
“悟果頭陀所使的佛門‘方便鏟’頗為不弱,可惜他是出世人卻偏生了入世之心!”立即知道自家公子已動殺念,嶽宏遠忙道:
“那麼,何不誅除這佛門敗類?”君惟明一揮袍袖,道:
“他逃不過今日此劫的,我志不在他,宏遠,在我眼中,他只不過是個小角色!”嶽宏遠有些迫不及待的道:
“公子之意是?”君惟明冷凜的道:
“童剛仍未出現,而且,還有‘西疆二鼎’及他們的義子‘血鼎’方幼泉!”説到這裏,他的牙牀“格登”一挫,目已藴血,道:
“宏遠,你與一郎率人先行加入戰圈!”嶽宏遠擔心的道:
“是,不過……公子,你老的藝業雖強,卻也千祈謹慎,童剛本身的武學甚為精湛不説,那‘西疆二鼎’及他們的義子方幼泉猶屬不可輕視,公子若是獨自與他幾個擠鬥,委實令人憂慮……”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你去吧,我會留意的。”嶽宏遠遲疑了一下,又道:
“可要我與一郎留一個在此?”君惟明搖搖頭道:
“不須。”
知道君惟明説一不二的習慣,嶽宏遠也不再多説,他一招手,與夏一郎帶領着數十名弟兄匆匆奔向前去了。
君惟明又開始仔細向各處搜視童剛等人的蹤影,無論是樓閣,房舍,園圃,曲廊、亭榭、徑道,俱不放過,由近而遠,由遠而近,一點點的,一分分的查看。
忽然。
他全身宛如遭到雷擊也似猛烈的一震,一震之後,又開始簌簌不停的顫抖,一雙眼透目“蓋眼笠”,彷彿僵了一樣定定的盯視向一個地方,眼中光芒竟在這剎那間轉變得如此殘酷,如此狠毒,如此仇恨,又如此痛苦,象是有血霧自眸底升起,有毒蛇在齧晴心田。在這瞬息間,他幾乎感到血液要衝破肌膚,湧蕩的憤怒要充裂肺腑,他感到自己的魂魄也在咆哮與號陶了,他盯視的那地方-一。
“丹摟”最上層靠左邊的一扇窗户,那裏,窗簾半啓,露出四張面孔來,一張是有如滿月般眉心生着一粒豆大硃砂的人物,一張是瘦削而微微泛青的臉孔,一張面龐輪廓鮮明而突出一一鼻削嘴薄,雙目深沉冷凜,另一張臉,那是化了灰君惟明也認得的——童剛!
魂夢中詛咒着,日夜痛恨着,每天都在心底念上三千遍的大仇童剛!
他們四人好象並沒有在這慘烈的大廝殺之中發觀或注意到君惟明,但是,顯而易見的是,他們卻對下面的戰況進展極端重視,四個人全神色嚴肅的觀察着各方的拼鬥,時而低聲交談幾句,好象,他們正在商議——或等待什麼……。
那是,一種奇異的激動侵襲着君惟明,令他血脈賁張,心跳如鼓,他象是全身都在如火般焚燒,雙眼看出去也是一片血——的暈黯了!
長長吸了一口氣,君惟明竭力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他用力咬着嘴唇,開始緩慢的移動……
周遭的廝殺與拼鬥他恍芳無睹,身邊的吶喊及叱喝他也彷彿毫末聞及,他的整個心智,整個精神,整個注意力,全集中在“丹樓”頂層上,而“丹樓”的頂層上,有他的仇恨的根源,有他痛苦的起因,有他齧心的禍害,也有他寢食不安瀝血詛咒的魔孽!
寒刀在四周翻閃,熱血在不停噴濺,人影奔殺,號喊震天,君惟明漠然而過,他在這一片混亂中,籍着各種物體的掩護,逐漸向“丹樓”移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