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走到柳堤岸,登上小船,緩緩地駛回寶豐來,他在船上想了很多,覺得智上禪師的話實在充滿玄機。
不過自己要應付的,全是些陰狠小人,對付這種人,自己不能走錯一步,一步之錯,也會釀成遺恨終身。
莫雲到了寶豐,天上的雪也下得大了。
一地的白雪,好像一家人外出,把一應傢俱全用白布單子覆蓋起來似的,屋頂街上樹枝間,全被一片白雪遮蓋。
莫雲還未走進朱胖子酒館,已是頭上身上全被雪花粉妝得像個會走動的雪人似的。
抓起厚布簾子,莫雲進到酒館裏,身子一陣抖動,把身上雪花抖下半斤來,轉眼雪化成水,流了一地。
朱胖子笑着走來,道:“莫爺你可回來了!”
莫雲一怔,道:“怎麼啦,聽口氣好像你有事要找我?”
朱胖子邊陪着莫雲往後面房中走去,邊笑得如同寒山東廂那座笑彌勒似地,道:“可不是我有事,而是雷爺那邊派人來找莫爺,已經來了三四趟了呢。”
莫雲走進自己房裏,冷笑道:“雷鳴天找我幹什麼,他那艘巨舫尚未造好呢,難道怕我捲逃他那百兩黃金不成!”
莫雲話才説完,突然外面高聲道:“誰敢如此無禮説莫爺捲逃,首先我就不會饒他的!”
房門開處,只見馬師爺呵呵笑着走進來……
莫雲笑道:“馬師爺的人,耳靈、眼尖、鼻靈,當然嘴巴更是要高人一等,師爺就是這種全才之人呢。”
於是屋裏三人全笑了起來……
馬師爺吩咐朱掌櫃,快備些酒菜,他要與莫爺喝幾杯,朱胖子立刻笑着走去。
莫雲坐在椅子上搓着冰冷的大手,笑問道:“馬師爺,聽掌櫃的説,雷兄那邊有人來找我?”
馬師爺點點頭笑道:“不錯,是雷爺要找莫爺。”
莫雲道:“這時候找我幹什麼?”
馬師爺一笑,緩緩道:“事情是這樣的,上海那面來人説,雷爺造的巨大花船,一過了臘月二十三,造船的人全回家過年去了,豎橫要等到過了年十五才開工,他們説不會誤了三月底交船期。只是雷爺想在年前去看看那巨舫造得如何了,就這一半天就要去上海黃浦江高昌廟去看看。雷爺想到莫爺,因為莫爺將來就要在那船上生活的,他想同莫爺一起去,所以才派人來找莫爺的。”
莫雲一聽,呵呵一笑道:“這幾年聽説上海那面來了不少洋人,把個上海大漁村整理得熱鬧非凡,正想去瞧瞧呢。”
於是,馬師爺與莫雲:二人就在房間裏舉杯暢飲,馬師爺把莫雲可真是捧上了天。
而莫雲卻是強顏應付,因為他心中埋的是一棵復仇的種子,這時候他絕對是歡笑不出來的。
這場雪下得並不久,第一天過午就停了,而且一把金陽,已自雲縫裏灑落一地,誰都會知道,天要放晴了。
就在這天晚上,馬良又來到朱胖子的酒館裏。
他找到莫雲的房間裏,卻發現莫雲雙手在玩弄一根五尺長的金黃色繩子,像玩把戲一樣而使得馬師爺大開眼界。
只見莫雲那根金黃繩子竟神奇般地在他拉扯中,中間突然會露出一段細而韌性極大的金絲,柔軟如線,如果繞纏在人身上,只要一握,立刻見骨。
而莫雲見馬良進來,雙手交互一拉,中間一段金絲又被覆遮起來,成了一根不太顯明又與一般繩子毫無分別的繩索來。
馬師爺打了個哆嗦。
因為他知道那玩意兒就是莫雲的成名兵器:“飛龍索”,別看只是一根繩子,那要比一把鋼刀還要令人膽寒!
莫雲收起飛龍索,笑道:“馬師爺如今來此,可是通知我去上海的?”
馬師爺一笑,道:“不錯,雷爺看天已放晴,明日一早就要啓程去的,順便還帶了一批黃金去,那是付人家造船費的款子。”
莫雲道:“坐船走吳淞江呢,還是由陸上走官道?”
馬良道:“原本想坐船,只是雷爺嫌船太慢,所以改為騎馬。”
莫雲當即道:“明日一早,我會準時前去雷府的。”
馬良一聽,笑哈哈地道:“好,咱們明日見,我還要去張羅,今日不能陪莫爺喝酒了。”
説完起身告辭而去。
第二天一早,莫雲走出朱胖子酒館,一個人來到街北雷府,這時雷府大台階下面,已拴了五匹快馬,連鞍子全配好,就等着上路呢。
莫雲剛上到九層台階上面,雷鳴天已率領一羣人等走出大門來,見莫雲已到,不由哈哈笑道:“正準備去叫你呢,你卻及時趕來了。”
莫雲也打個哈哈,道:“答應去的,怎麼能説了不算。”
這時莫雲細看,只見雷鳴天的四大殺手全來了,只是上馬的,除了雷鳴天與馬良之外尚有丁衝、張濤二人。
有一個方形包袱,牢牢地拴在雷鳴天坐騎後面,莫雲自然知道,那必是雷鳴天的造船費。
五騎快馬,揚起一溜雪泥,疾速地往上海馳去,兩百里不到的路程,過午不久就趕到了。
上海那些街道上,不少地方還是泥巴掩腳面,髒水坑到處都是。
只是有幾處地方,蓋了四方形房子,而使得莫雲大感新奇,因為中國人住的是有屋脊屋子,洋人住的全是四方屋頂。
不要説莫雲奇怪,就連來過上海幾次的雷鳴天,心中也在盤算,總有一天他會在寶豐地面上也蓋一棟洋樓住。
一班人到了高昌廟黃埔江岸,原本是丁丁當當十分熱鬧的造船廠,這時候靜得有些懾人。
只在船廠附近,雷鳴天等到了一處大宅子前面,五人才剛剛下馬,院子裏好大一隻狼狗竄到門邊來咬人。
如果不是一條鐵鏈拴的牢,一準會衝上來把人當點心啃呢。
狗叫聲早把大廳上人叫出來,一看是蘇州寶豐地方來的雷鳴天,大廳上立刻走出一位八字鬍的中年人來。
這人一身緞面錦衣,長辮子梳得光可照人,手上不是什麼煙袋,而是一隻琥珀鼻煙壺。
造船的見到船東來,那是衣食父母上門,自然要熱誠招待,當即就在大廳擺下盛筵招待雷鳴天五人。
經過雷鳴天的介紹,莫雲才知道建造巨舫的姓温,在上海造船界甚享盛名的人物。
雷鳴天五人在姓温的熱誠招待下,在上海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姓温的領着五人來到黃埔岸邊的船塢,好大的船架在上面,是一艘龐然大客船,只見大船上有兩隻大桅杆。
從船面向上看,三層客房,間間全有窗户透光,甲板上一間大通艙,安裝着美觀椅子桌子。
姓温的説,一次可乘三百人遊太湖,錦鍛紅面帆已在趕造,既輕且又吃風,船行湖面,一定十分平穩。
“鬼見愁”莫雲頭一回見到這麼大船。
不由在心中琢磨,如果太湖有這麼一艘遊船,太湖旅遊的生意,只怕老龍幫連邊也別想摸了。
其實這時候已是競爭時代來臨。
但莫雲哪會知道這些,他只是覺得雷鳴天這條地頭蛇,正要行雲成精昇天裝龍了,不由得暗中替橫山老龍幫着急。
五塊金磚,整整五百兩黃金,雷鳴天當眾在大廳上交割給姓温的,且又再三要姓温的加快趕造。
因為來年春天,不少遊客會到太湖遊山玩水,那可是銀子回籠投資回本的旺季。
當即姓温的點頭答應,這時雷鳴天得意地對莫雲道:“莫兄見了這巨舫,覺得如何呢?”
莫雲笑道:“雷兄大手筆,實令人驚喜,這船要駛在太湖,看上去就像是湖中漂着一座樓房,準會招徠眾多遊客的。”
雷鳴天高興地大笑道:“有莫兄這句話,我雷鳴天算是金子沒有白花,哈……”
莫雲望着五塊金磚,眼睛都是直的,因為每一塊金磚上全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蒼龍,全是老龍幫庫中存金。
最令莫雲驚奇的是老龍幫中並未失金。
除了知道必是白羽在黃金未入庫之前動了手腳之外,莫雲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理解的理由來。
雷鳴天五人就在姓温的造船老闆盛情款待以後,過午就離開上海,趕回寶豐鎮。
莫雲人到寶豐,立刻回到朱胖子酒館,時候已是二更天了。
朱胖子一邊迎着莫雲,一邊笑道:“莫爺辛苦了,有件事不知莫爺愛不愛聽。”
推開房門進入房間中,莫雲邊問道:“是什麼事情,你説吧。”
朱胖子這才低聲道:“老龍幫白管事又來了,老實一句話,我見白管事在如意賭坊整塊黃金地輸給雷鳴天,心中着實不是滋味呢。”
莫雲冷笑道:“姓白的走了沒有?”
“聽説再有兩天就過年了,他這是回崑山前順道一賭的,只怕還在賭呢!”
莫雲突然站起身來,道:“我去看看。”
寶豐街北住着雷鳴天,南街頭他卻有了兩家只賺不賠的買賣,一個是“懷春香院”,另一個就是“如意賭坊”。
常言道,有錢的人滾雪球,沒錢的人喝涼風,這話可真是一點也不假,如今寶豐這地面上,就屬雷鳴天最有銀子。
昧心錢也好,黑心銀子也罷,反正他如今就在這種錢滾錢中,就如同滾雪球似地又要弄個水上酒家。
當然他的水上酒家早精心設計好了的,那可並非只帶着遊人做太湖七日遊,主要他還在船上安排有女人與賭。
七日之內要不把遊人的腰包掏空,雷鳴天自己曾拍着胸脯説:“就算我雷鳴天沒本事。”
莫雲也曾聽雷鳴天這般自豪地説過。
當時莫雲曾想過,如果全天下的人都像他莫雲一樣,既不沾賭,也不玩女人,那麼像雷鳴天這種人,大概只有幹強盜了。
莫雲想着,人已來到寶豐南街頭上的如意賭坊門前,黑漆漆的小街上,只有兩盞大紗燈在點亮着。
一盞是如意賭坊門口檐前掛的紅燈,燈形狀像個大南瓜,另一盞掛在如意賭坊錯對面的懷春香院,那隻燈像個酒壺,卻是綠顏色。
如今已是二更天,再加上快過年了,誰還有興致往懷春香院去折騰,所以除了附近幾條野狗外,王八們全都躲在屋子裏烤火取暖去了。
莫雲登上如意賭坊台階,先把右手袖口往自己的臉上一捂正好捂去半個大扁毛臉,那樣子在冬天人們常這樣子在外走動為的是擋擋西北風。
推開大門,只見一座大廳上像處在濃霧裏一般,屋子裏熱呼呼的,仔細看正好五個大賭枱面。莫雲只剛走兩步,迎面一個大個子走來:“朋友,屋子裏暖和,用不着把臉捂住的!”
莫雲銅鈴眼一瞪,怒道:“捂不捂要看老子高興,要你多管?”
莫雲依然沒有把手放下來,因為他可認識當面這個大個子正是雷鳴天的手下大將佟大柱子。
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來到如意賭坊,所以才捂住半個臉。
佟大柱子冷冷一笑,道:“朋友,你要是貴客來臨,我們也好特別招待呀。”
莫雲道:“不必了,我只是隨意進來看看,也許賭兩把就走人。”
佟大柱子眉頭一皺,道:“你好像是……”
莫雲冷冷道:“別管我是準,總之我不會來攪場子就是了。”
佟大柱子偏身一讓,莫雲直走到中央那張大圓桌前面,這張桌子圍的人最多,至少二十幾人。
桌面上放的非金即銀,五兩一個的銀錠最多,也有小塊碎銀子,一兩一個金元寶,再看卻是賭那一翻兩瞪眼的小牌九。
莫雲仔細看,卻未曾發現白羽的影子。
於是他又溜到另外幾張方桌前面,卻發現賭的是掀寶賭單雙的,擲點子的,只是莫雲並未發現白羽。
不由得四下張望,也就在他放下捂在臉上的袖管時候,身後突然聽佟大柱笑道:“原來真是莫爺,剛才我就在猜你是誰,三句話説完我就知道了,哈哈,果然是莫爺駕到!”
他一頓又道:“你不是去上海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莫雲一笑,大鬍子一捋,道:“剛回來,想到這兒瞧瞧,不預備驚動你們的,不料總還是被佟兄弟看出來了。”
佟大柱子低聲道:“莫爺你是不是也想玩幾把,不過這些粗笨的玩意沒哈意思,如果莫爺想玩,我領莫爺去個地方,不過我得把話説在前面,因為咱們這是自己人嘛。”
莫雲道:“你説吧。”
佟大柱子笑着耳浯道:“不論輸贏,莫爺玩幾回就收手,輸多少我會再送還莫爺的,贏了自然莫爺帶走就是。”
莫雲呵呵一笑,道:“敢情好,包贏不輸嘛。”
佟大柱子陪笑道:“自己人嘛。”
莫雲就在佟大柱子的領引下,走人大廳後面。
只見這裏是另一種氣象,一座小花園,竟然有條水柱子從一座假山上面往外面噴水而透着一股子新鮮。
這時正看到一個身穿繡花綠色棉袍女子,雙手端着個大木盤子,上面放了幾隻景德鎮瓷碗,熱氣騰騰地不知裝的什麼好吃的,正往一間大廂房中走去呢。
那女子先到門邊,口中只低喚一聲,大廂門應手而開。
燈光下莫雲看得真切,只見裏面掀門簾開門的也是一個美女,不由得看了一眼佟大柱子,卻見佟大柱子露齒一笑。
掀起簾子推開門,佟大柱子讓過莫雲,笑道:“莫爺你進去吧,我還要到前面照顧呢。”
走進這間大廂房中,莫雲簡直怔住了。
他實在弄不清楚,世上真有人把大個金元寶像石頭般地隨手往枱面上放着,目光卻專注到一個圓盤子上滾動的鋼球。
莫雲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玩意,正面台邊,至少圍了十幾人,長方台子就被這些人圍了大半。
另外卻是幾個婀娜多姿的美女,小綿羊似地偎在幾個相當體面的賭客前面。
沒有人去注意莫雲,當然正在賭興濃的白羽也沒注意到。
莫雲站到白羽身後,他面無表情地望着一粒鋼球在圓盤中滾動,他實在看不懂是什麼玩意,也許這也是從上海引過來的新賭具吧。
只是半個時辰不到,就見白羽伸手入懷中,摸出一個布包來,重重地往枱面上一放,道:“換銀子來!”
就聽一個手持長竿中年人高聲唱道:“換!”
不一會間,一個美女走到白羽面前,從枱面上取過那個布包,打開來,只見黃澄澄的一塊金磚,在懸掛的燈光照射下,發出誘人爛燦的金光!
那原本高貴的金光,卻在這種罪惡之地,誘發出人們對它的貪婪與野心來。
那美女雙手托起金磚,回身走去,莫雲看得真切,那正是老龍幫的金磚,不知白羽是用何種手段盜取來。
莫雲正想伸手呢,突然他想到了何不靜觀其變。
因為如果這時候出手,難免不會引起雷鳴天手下人的注意,再説如今自己也算是雷鳴天的人了,怎可扯自己人後腿?
心念間,莫雲眼巴巴看着那美女把一塊金磚雙手託走而未曾出手去攔。
就在這時候,另外兩名美女,送進來蔘湯,分送給屋內各客人面前,有的接過去,有的只伸手擰了一把美女的嫩臉蛋,哈哈一笑,等於是喝過了。
白羽旋身去接蔘湯,猛然見釋迦尊者般的“鬼見愁”莫雲,就站在他的身後面,不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幹啦啦地一聲苦笑道:“原來是莫堂主也來了,新鮮!”
莫雲冷冷道:“別再叫我堂主,我現在是顧問,你懂吧。”
白羽也冷然道:“更新鮮,顧問是幹什麼的,難不成是替雷鳴天顧賭場問銀庫的顧問吧。”
莫雲傲慢道:“別管我替雷爺顧的什麼問,對於你這種豪賭,倒是令我莫雲大吃一驚!”
白羽冷笑道:“別在我面前雷爺雷爺地叫得這般親熱,你姓莫的才吃了姓雷的幾碗乾飯,轉眼之間就把老龍幫忘得一乾二淨!”
莫雲道:“姓白的,你別在莫大爺面前耍嘴皮子,説的盡是仁義道德話,做的卻是男盜女娼事!”
白羽一拍枱面,怒喝道:“姓莫的,你可要搞清楚,弄明白,如今我可是老龍幫的白管事,而你,只不過是寶豐地頭上一個小小打手而已,如今白大爺是來捧姓雷的場子,難不成你還要把姓雷的衣食父母趕走不成!”
就在此時,佟大柱子已陪着那換銀子美女急步走來,一袋銀錠子,美女提不動,全由佟大柱子扛進來。
這時佟大柱子怕事情鬧大,忙把銀子往白羽面前一放,一把拖住莫雲道:“莫爺,咱們換個地方,我請莫爺喝酒去!”
衝着白羽冷然一笑,莫雲已被佟大柱子拖出這間大廂房,就聽大廂房中的白羽罵道:“什麼玩意兒!”
百兩金子折換千兩銀子,這天晚上白羽又輸了一半,天快亮的時候,他提了五百兩銀子,緩緩走出寶豐的如意賭坊。
就在如意賭坊隔壁的董家棧房裏,白羽叫小二牽出坐騎來,光景是輸了五百兩銀子,這時候正要趕着回家去過年了。
不疾不徐的,白羽朝着往崑山的官道馳去,那官道有一段是沿着太湖岸邊向北伸去的,白羽臉露微笑,不時地還會笑出聲來……那絕不像是個賭輸的人應有的反應。
就在他得意至極而幾乎忘我的時候,官道前面卻站了個大黑漢,白羽只看一了眼,已經知道是誰了。
白羽心中一狠,暗罵一聲:“該死的黑炭頭!”
罵聲中,他施力一挾馬腹,只見怒馬四蹄狂翻,御風駕霧似地向前衝去……
莫雲想不到白羽會來這一手。
眼看着怒馬已奔至面前,他不及躲閃,暴喝一聲,狂躍而起,平地拔起兩丈高,那馬連人就在他的足下馳過。
莫雲閃過怒馬,奮力下抓,沒有抓住白羽,但那怒馬長尾卻被莫雲雙手抓住不放。
莫雲抓住馬尾,稍一使力,那馬突然上揚前蹄,一聲長鳴不能前衝,打橫裏倒去。
就在“咚”地一聲中,馬上的白羽打了一個空心跟斗,閃立在官道一邊,莫雲卻早已雙手叉腰,冷笑連連地站在正要翻身而起的怒馬後面。
白羽大怒,罵道:“姓莫的,你一大早攔住白大爺的去路,想怎麼樣?”
莫雲鯉魚大嘴咧得好長,扁着大嘴抖着鬍子道:“有件事情弄不懂,得在你白管事面前領教!”
白羽暴喝道:“白爺沒時間同你這種忘恩負義人噦嗦!”
莫雲冷冷道:“你是拒絕我了?”
“不屑於同你合污!”
莫雲踏前一步,道:“如果我用強呢?”
白羽尖聲嘿嘿一笑:“與我白管事為敵,就是同老龍幫為敵,姓莫的,你好生琢磨吧!”
莫雲道:“莫雲做事就是不善琢磨,太湖這地方是莫雲生根地方,老龍幫如果要找我,他們隨時可以來的。”
白羽多少有些氣餒地道:“説吧,你有什麼事要請教白大爺的。”
莫雲淡淡一笑:“嗯!這才像話,只要你照實回答,剛才你怒馬撞人之事,莫雲也自認了。”
白羽不耐煩地説道:“廢話少説,快問吧!”
莫雲突然銅鈴眼一瞪,沉聲道:“我問你,你在雷鳴天的如意賭坊輸了不少金磚,那上面的標記卻全是老龍幫的庫金,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白羽怒道:“老子用老龍幫庫金,老龍幫的人不問,而你已是外人,請問這關你何事,要你多管,敢情你喝雷鳴天的馬尿喝多了吧!”
莫雲強忍一肚子怒火道:“莫説是閒事一樁,卻勾起莫雲的一片好奇,趕來問,應不為過吧!”
白羽鼻子一哼,光滑油亮的面孔一僵,道:“有時候難得糊塗,卻能長命百歲,相反的,一個人好奇心太過火,難免會招致殺身之禍!”
莫雲一會間,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他那聲震九霄的笑聲,直把路旁柳樹上的白雪,一把把地震落下來,幾隻寒鴉早振翅驚飛上半天空。
大嘴巴突然一合,莫雲冷冷地道:“偉大的白管事,過去我似乎看錯你了,因為你的這番説詞,絕不像是個凡人口氣,你越是這麼説,我越要弄明白,這些金磚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白羽道:“如果我不説呢?”
莫雲緩緩抽出飛龍索,道:“除非你能勝得過我!”
白羽一見莫雲抽出飛龍索,心中冷笑。
但他轉念間,覺得制勝不定有把握,遂笑道:“好了好了,莫堂主我白羽認栽了,咱們原是吃老龍幫飯的人,再怎麼説了不該在此自相殘殺。再説我妹子也是老龍幫少幫主夫人,怎麼説也不應該在此對砍對殺的,莫堂主你説呢?”
莫雲心想:“孃的,變得可真快呀!”
遂把飛龍索挽在右手腕,淡然笑道:“那就告訴我,你是如何把金磚弄到手的?”
清了清喉嚨,白羽道:“莫堂主該知道,崑山白家可是家大業大,也不缺這點金磚,每次我從橫山迴轉崑山,總是在庫中登記借支一塊。完了我由崑山回橫山時候,把剩的銀子合着再遠購一塊金磚送回去,如此而已,莫堂主這夠清楚了吧。”
莫雲皺眉搔胡,緩緩地道:“這就怪了,我也糊塗了。”
白羽笑道:“莫堂主有話只管問,完了我得趕着回崑山呢許多事情,等我回去張羅呢。”
莫雲道:“我在奇怪,你怎麼會把老龍幫圖案刻上金磚的?”
白羽哈哈一笑,道:“莫堂主不要忘了,我白羽是幹什麼的,那個蒼龍圖案,也是我白羽設計的。每三個月,幫中集夠一定數量的金塊,老幫主過了秤,我就送出去塑造,這對我來混應該不會太難吧?”
於是莫雲啞然了。
白羽緩緩拉住馬僵,翻身坐在馬鞍上,笑道:“原來是為了這點小事,卻害得莫堂主廢寢忘食地趕來動問,莫堂主要是昨晚開門見山地直問,也不會有這些小小誤會了……”
他一頓之後又笑道:“不過剛才莫堂主的一招龍騰虎躍,着實令我白羽佩服的。”
莫雲也道:“倒是白管事剛才的雲裏翻,十分乾淨利落,原來白管事還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呀!”
一抹惡毒的眼神,一掠而自白羽的目芒中消去。
白羽搖頭道:“那是神來一招,如果在平時叫我再演一遍,只怕我連怎麼做動作,也不知從何下手呢。”
就在莫雲冷笑中,白羽一調馬頭,道:“莫堂主,過完年我再犯了賭癮時候,一定到寶豐找你好好喝一杯,我不敢再耽誤你尋找兇手的時間,後會有期了。”
説完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直把個莫雲愣在當場,半天張不開嘴巴來。
冷風吹來,也只把莫雲臉上的鬍子掀起來,他輕輕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是我莫雲太愚了,就是這個傢伙太精靈了,怎麼三兩句話就把一肚皮的疑問席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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