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柳依依這般地看得起自己,由不得他不偏低頭來對柳依依露齒一笑,道:“姑娘,你能這麼説,那可是看得起我莫雲,老實一句話,往日我看到女子,自己總是躲得遠遠的,姑娘,你猜怎麼樣?”
柳依依抬頭,笑意昂揚,款款多情地道:“一定怕羞了。”
哈哈一笑,莫雲道:“大男人我怕什麼羞,只是怕人説‘遇見鬼’呀,哈……”
柳依依沒有笑,只淡然地道:“那是世俗眼光,再説莫爺怎能自比鬼怪,需知鬼怪是害人的,莫爺卻是太湖第一好漢,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莫雲感動道:“姑娘,怪不得凌兄弟視你為紅粉知己,他真的沒看錯人,但他能……”
柳依依衰悽地道:“可惜凌爺已有妻室,我們只能見見面,傾吐心中所願而已,相交半年,而止乎禮,大概只有莫爺相信了。”
莫雲道:“凌兄弟為人我知道,他絕不會對姑娘動粗的,因為他也要顧着自己的妻兒呀。”
柳依依低聲道:“可是有件事至今我沒有説出來。”
莫雲左手突然摟住柳依依那娉婷似柳般的腰肢,問道:“是什麼話,你何妨説出來。”
柳依依道:“我説了莫爺可不要生氣啊。”
莫雲一笑,道:“就算你這時候吐我一臉,我也笑哈哈地任其自乾的,怎還會生你的氣呢。”
淺淺一笑,柳依依道:“自從認識凌爺以後,凌爺經常在我面前説莫爺如何英雄豪傑,足可以南州冠冕,稱龍一方,且又説莫爺清高絕俗,剛毅木訥,只是我問及莫爺長的什麼樣,凌爺也只説與他同年紀而已。直到前些時見到莫爺,才知凌爺為何不把莫爺帶上我家的道理,原來凌爺是怕莫爺嚇倒我呢。”
莫雲笑道:“就算他帶我到你家,我若知道是去與你會面自己是不會自取其辱地答應前去的。”
柳依依格格一笑,道:“哪知道我見過莫爺兩次後,發覺莫爺不同與一般草莽英雄,你那坦蕩的胸懷,磊落的風格,很令我欣賞呢。”
幾句話而使得莫雲如飲十斤陳年紹興般,暈乎地直用大眼瞅向臂彎中的柳依依……
這不是自我陶醉地做黃昏夢吧?
這不是柳依依在上洋勁地調侃自己吧?
小船“嗖嗖”地往前駛,莫雲卻打心眼裏希望船速慢下來,甚至永遠也走不到,那該有多好。
其實莫雲年已三十,從來未曾想去接近女人,他甚至把閒情放在棋藝上去,而不願去找終身伴侶,只因自己長的像鬼。
如今突然身畔偎了個柳依依,而且是寶豐地方的花魁女,第一美人兒,又怎不令他深埋在十八層地底下的情火,狂奔而爆裂開來……
於是,他丟下了舵。
於是,他又落了帆。
就在這灰濛濛的太湖中,突然間船邊的水聲小了,那擊打在船邊的嘩嘩水聲,漸漸地,漸漸地小了……
只是當水聲小的的候,小船卻並不平靜。
坐在船尾的莫雲,把柳依依摟得更是緊,摟得更實在,就怕懷裏軟如棉花的柳依依被風吹散、吹走似的。
柳依依微迷起雙眼,伸出一手去撫摸莫雲那滿臉胡茬子,而使得莫雲真想開口把柳依依吞吃下去。
暴伸巨靈掌,莫雲把柳依依依託起來,只走了三四步,就是船中間的矮艙,艙裏面船板很光滑,還有一張老棉被,應夠二人熱呼的。
柳依依雙手緊緊攀住莫雲的脖子,把個頭臉緊貼在莫雲的胸間,依依靠靠地任莫雲把他抱向矮艙裏。
老棉被鋪在艙板上,似牛般的莫雲,卻擁抱着小綿羊般的柳依依,一堆乾柴,眼看着就要一堆烈火般地燃燒起來了……
艙門緩緩在合,而發了沙沙響聲……
就在艙門即將合上的剎那間,突然間一股冷嗖的冷風,呼地一聲直吹入艙中,也吹得莫雲一個冷顫,猶似一盆涼水澆頭。
立刻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我莫雲堂堂七尺之軀,大丈夫豈肯如此對待一個弱女?這不是乘人之危嗎?
有道是:善惡不同途,冰炭不同爐。
如果我莫雲今晚在這太湖上糟塌了人家清白身,往後又有何面目面對飛龍掌兄弟,更何況還未報得凌兄弟大仇。
還有那楓橋寒山寺也將無顏再去了。
莫雲一念及此,“叭”的一聲又推開艙門,長身而起。
他已走出大艙外,反身又把艙門合上,道:“柳姑娘,你好好歇着,船上未曾準備吃的,咱們得快些趕回寶豐,今夜能趕到你家過年最好。”
莫雲福至心靈地找到這一篇説詞,早聽柳依依在艙中道:“莫爺這麼好,我會聽莫爺話的。”
莫雲啞聲音,喘着大氣道:“柳姑娘,今晚你帶給我莫雲的,已經夠多了,真的多得讓我有生之年回味無窮,你的似水柔情,我會珍惜的,只是……只是……”
莫雲未説出口,卻聽柳依依道“我知道,是因為凌爺的大仇,我是在想,只等凌爺大仇得報,柳依依願跟隨莫爺走天涯。”
莫雲啞着聲音道:“姑娘,有句話我得先説明白,姑娘你……”
柳依依道:“莫爺,你説呀!”
莫雲已扯起風帆,且又穩住舵把船定好方向,這才道:“我替姑娘父親報仇,那也是無意之間遇上的,柳姑娘可千萬別存有感恩圖報之心,那樣會令你痛苦一輩子的,因為……”
柳依依想拉開艙門,但莫雲立即道:“外面風大,你歇着,這樣我會叫船快些駛呢。”
柳依依再拉開艙門,卻問道:“莫爺,你説因為什麼?”
老半晌,莫雲才道:“因為我自知生得容貌‘驚’人,實在不敢有一絲對姑娘的妄想!”
柳依依笑道:“莫爺千萬別這麼説,我柳依依雖是弱女子,卻沒有世俗眼光,在我的眼中,莫爺就是個令人崇敬的完人,你心腸好,有膽識,足使我這弱女子產生安全感,其餘的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莫雲第一次聽到這種聽起來絕非阿諛的話,心中着實升起一縷意念,那是他過去從未曾有過的意念。
他覺得自己的長相也許正是男人中的男人,有什麼令他煩惱呢?過去的那種自卑感,一剎間一掃而空……
於是,莫雲把胸膛挺得好高,舵也更穩了……
於是,雪花白天空飄下來,他連動也不動,唯恐把艙中歇着的柳依依驚醒。
拖在後肩的帽子拉起來,小船頂着雪花陣陣,朝着寶豐駛去。
如果不是莫雲自小生長在太湖,今晚這個大年三十夜,只怕他與柳依依二人,便得在太湖迷途了。
約摸着已是三更過了,因為遠處黑漆的水線處,突然亮起火花點點,那不是人們在迎接新的一年所燃放的鞭炮嗎。從此起彼滅的火光中,莫雲已認準方向,直把小船駛到寶豐附近的柳堤岸邊停下來。
鞭炮聲把艙中睡的柳依依吵醒過來,她拉開艙門,發覺一船白雪,連莫雲肩上也全是白雪。
於是她急急地走出來,忙着幫莫雲揮去身上雪花。
莫雲笑道:“睡得還好吧?莫雲實在想不通自己好在什麼地方?”不由咧嘴又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就在這時候,遠處灰濛濛地方,他們見一條小船,從黑暗的岸旁邊緩緩向北邊馳去……
這會是誰在這年三十的三更半夜裏,駕舟遨遊太湖?
莫雲低頭看看偎在身邊的柳依依,心中在想,如果不是依依姑娘,自己真要追上去看個究竟。
他正在想,柳岸上一條人影,急快地繞過來,正是向他這邊繞過來。
莫雲對柳依依低聲道:“有人來了。”
不料柳依依柔聲道:“我看到了,好像是馬師爺。”
莫雲雙目精光炯炯,看到馬師爺走來,不由冷笑道:“正是年三十夜,他跑到岸邊來幹什麼?”
柳依依輕聲道:“黑天干事,不會是好事,他是個十足小人!”
莫雲點點頭道:“衝着姑娘這句話,就讓我去教訓他幾句!”
柳依依忙道:“罵他幾句,對他不痛不癢,反倒得罪他,有道是,能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君子爭義,小人汜恨,以馬師爺這種人,那是陰險中的小人,何必去得罪他呢。”
黑夜中,馬師爺低頭行走來得快,直到雙方相距三丈遠,他才猛抬頭,發現柳樹旁有兩個人。
右手懷中一摸,本能地要掏傢伙,卻發現是“鬼見愁”莫雲。
由不得心中一哆嗦:“喲!原來是莫爺呀,二更前我還親自去找莫爺呢,卻原來同柳姑娘湖堤漫步,大雪天的,可別熱過了頭反而會着涼呀。”
莫雲道:“別瞎扯了,你找我幹什麼!”
馬良道:“莫爺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今晚年三十,雷爺在府內大廳設下筵席,可就只缺少你這麼一個貴人了。”
莫雲道:“我説過我有事不能去的。”
他一頓之後又道:“過午你給我派的那年輕人,回去了吧?”
莫雲這是反咬一口,當然目的在推卸責任,其實方大仁早就被送到西山了。
馬良一聽,搖頭道:“對了,我怎麼一直未看到方大仁,那小子,他孃的一準是去玩賭了,一到過年,幾個小王八蛋全走得沒人沒影,叫他們辦事,還得四下找呢。”
莫雲指指馬良背上的小包袱道:“師爺,你背的什麼?”
馬良退了一步,道:“雷爺的東西,剛剛由人送來,如今就要送回去了。”
莫雲緊逼盯人地問:“是什麼貴重東西,非要師爺一個人前來取拿?”
馬良笑道:“我不是説過嗎,幾個我能使喚的全溜了,不得已這才自己來拿的。”
他似是從莫雲的眼神中,突然看到凌風影子,還真的心中震,急忙顧左右而言他地又道:“莫爺,容我馬良説一句不算唐突的話,什麼時候喝你二位喜酒啊?”
大概也只有這句話令莫雲受用……
也只有這句話使得柳依依再露出嬌媚一笑……
馬良一眼就看得出,二人似已有了感情,忙又接道:“乾脆,二位的事情由我負責,馬良辦喜事可是老手,一定給二位辦得有聲有色,喜氣洋洋,當然還得體面十足、轟轟烈烈的……”
他尚未説完,莫雲已搖手,道:“要辦喜事,那得等我辦完一樁大事以後再論。”
馬良笑道:“可是要抓到兇手?我説莫爺,辦喜事同抓謀害凌爺兇手,那可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的!”
不料柳依依卻低聲道:“師爺,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辦喜事,一定會請你師爺幫忙的,只是這時候師爺既有要事,我們不敢耽誤,你請吧。”
馬良心想,你他孃的這是攆我走,我馬良還有不明白的,不過你趕得我一點也不生氣,甚至還有些感激,你可知道為什麼嗎?
心念間,馬良當即笑道:“是是,我倒忘了,雷爺還在等我呢。”
馬良一錯身自二人身邊跨過去,卻不料莫雲突然伸手在馬良背上一摸。
東西太重了,馬良走得急,竟然沒有發覺莫雲已在包袱上摸了那麼一下。
望着師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上,莫雲冷笑連連……
柳依依問道:“他背的什麼?”
莫雲道:“金磚。”
為什麼馬良會在年三十夜,跑到太湖岸背金磚?
他與太湖上的那艘神秘小船有關係嗎?
這麼多金磚,雷鳴天自己能放心馬良一人來取?
這一切全都是謎,如果能解得開,大概不是莫雲這種硬漢所能為的,就算一旁偎在身邊的柳依依,也是蛾眉深鎖,一時間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二人一陣對望中,莫雲道:“雪越下越大了,我得先送你回去。”
柳依依點點頭,低聲道:“偎着莫爺,我真的一點也不冷。”
説着雙目含笑地舉頭望望莫雲那大把胡茬子,面上露出滿足的樣子。
這時候寶豐那條小街上,已是鞭炮屑鋪滿一地。
大雪天街上已無人,但每家檐下都掛起宮燈,歡笑自屋子裏傳到屋外面,聽得柳依依心中一緊。
因為她想起家中老母一個人還在等着呢,如今已是三更過,媽不定急成什麼樣子了。
莫雲見柳依依突然加快腳步,自然明白她的心意,立即邁開步走去,他大臂摟住柳依依,幾乎使得柳依依雙腳離地。
轉眼來到后街家門前,只見柳大媽一人裹着一件舊披風,尚在呆呆地眺望着呢。
柳依依忙跑上去一把抱住老孃道:“媽,你怎麼站在門口呢?快回去吧!”
柳大媽見是莫雲送女兒回來,不由得點頭道:“見是你二人,媽就放心了。”
柳依依回手拖住莫雲道:“回家來吧。”
莫雲心中一熱,“回家來”三個字幾乎令他落淚。
柳依依那柔和而乞求的聲音,猶似傾心吐膽,充滿甜情蜜意,而使得原本要回身走去的莫雲,緩緩又轉過身來。
柳大媽顫抖着身子也道:“莫爺,什麼時候了,還能到什麼地方去呢,進屋裏吧,年夜飯咱們一齊吃。”
莫雲充滿着感激道:“好吧,我就叨擾一頓。”
説着邁步向院內走去。
柳依依忙對母親説道:“媽同莫爺回屋去,我去灶上弄一桌年夜飯,莫爺難得同咱們一起過年,再説……”
她看了一眼莫雲,心中本想説出莫雲替咱們報了仇的事。
只是她覺得這時候不太妥當,因為老母一聽父親是被人害死的,必然又是一陣傷心,那是可想而知的事。
於是柳依依款款走向側間灶房去了。
莫雲隨同柳大媽走入屋子裏,見條凳上正中間,二座神位上正供着柳依依老父柳長春與凌風的神位,由不得他不先向前跪拜一番,而使得柳大媽一聲長嘆。
這天夜裏,莫雲吃到了柳依依親手做的菜餚,比之酒館中的又自不同,令莫雲讚不絕口,酒也喝了不少。
就在天快亮的時候,莫雲才離開柳家,獨自一人轉回朱胖子酒館來。
這時候正是年初一早上,朱家酒館還關着門,因為熬了一夜,全都睡下了,莫雲把門叫開。
朱胖子一見忙道:“莫爺,你這是去了哪裏一晚上,我們等你到三更呢。”
莫雲笑笑,道:“我説過,你們不用等我的。”
他邊走邊又道:“掌櫃的,恭喜你發財!”
朱胖子忙笑應道:“大家發財!”
跟在莫雲後面朱胖子又道:“莫爺你歇着,我叫人給你送年糕朝酒吃。”
莫雲忙道:“不用了,我才裝滿一肚皮,正要睡上一覺,別叫人來吵我就行了。”
朱胖子笑道:“行,等午時再叫莫爺起來喝年酒。”
莫雲未置可否,他進入房門,回身把朱胖子關在門外,側身就倒在牀上,滿面含笑地睡起來……
不時地他會嘿然一聲笑,因為他想起温柔嬌媚、蛾眉雲鬢的柳依依!
柳依依給了他過去所不敢想的,當然最重要的是給他以勇氣,去接受女性的温柔,如果不是為了凌兄弟的大仇未報,如果柳依依不是凌兄弟的知音,昨晚他莫雲就勇敢地摘仙桃、偷禁果、攀巫山、行雲雨了。
莫雲這一覺睡得可真夠香甜,直到快中午,他才被朱胖子叫起來。
就在後院朱胖子家裏面,莫雲被讓坐在首席,除了朱胖子家人外,還有兩個夥計,坐了滿滿一桌子。
只是酒才兩巡,菜上三味,突然間,馬師爺氣敗壞地從外面走來。
“莫爺,莫爺,原來你在這兒呀,我找到柳家,發現你不在才匆忙地來到這兒,還好,你總算被我找到了。”
放下手中酒杯,朱胖子忙拉過椅子請師爺坐,卻被馬良拒絕了。
莫雲道:“我已經在朱掌櫃這兒吃起來了,煩師爺回去同雷爺説一聲,不用等我了。”
馬良道:“莫爺,快回雷府吧,雷爺受傷了!”
莫雲一怔,道:“大過年的,你説什麼?”
馬良急道:“快跟我走吧,雷爺叫我找你呢。”
莫雲沒有動,只淡淡地道:“先説説看,雷鳴天是怎麼受傷的。”
馬良無奈,只好看看朱家一家老小,才慢聲道:“莫爺,我們都想不到的事,竟然也會發生了,何止是雷爺一人受傷,連手下佟大柱子同魏長風全受傷了呢!”
莫雲不耐煩地道:“我只問他們是怎麼受傷的,再説這不是正過年嗎,怎麼同人拼起來了,真是不撿時辰,怨得了誰?”
馬良忙又道:“是這樣的,昨晚吃年夜晚,雷爺酒喝多了,回房一睡就是四更天,往年他總是要趕往寒山寺燒那第一爐香,為的是來年事事如意發大財。
可是這一回他起得晚了,等到他同魏長風與佟大柱子趕到寒山寺的時候,那兒早已人山人海。不用説第一爐香,就是上百爐香也已有人燒過,雷爺一氣,一把抓住寒山寺那個老和尚,拖出寺外面,準備一頓好揍呢,那時候天在下雪,香客們全在寺裏,外面沒有人,就在幾棵五葉松下面,雷爺先是質問為何不等他,然後出手就要打,卻不料那個老和尚也不知使的什麼招術,直把個雷爺甩出三丈外的雪地上。”
莫雲一笑,道:“狗急跳牆,猴急上房,老和尚這是被逼的。”
馬良哭喪着又道:“才真叫怪事呢?當時佟大柱雙拳一錯,剛撲近老和尚,哪知老和尚根本沒動,雙手一推,佟大柱子像個大生冬瓜般也滾出數丈外。
於是魏長風與雷爺三人合力圍向老和尚,不料老和尚一用僧袍,只幾下子,三個人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莫雲一皺眉,心想,智上真是有一套,自己認識他那麼久,竟然不知他是個高人,還以為他只是會打幾套太極拳什麼的。
接着又聽馬師爺道:“莫爺,你就別在這兒吃了,快跟我走吧,也許雷爺要請你去寒山寺為他報仇呢。”
莫雲一聽,道:“師爺,咱們可是説好了的,只等雷鳴天的巨舫到了太湖,我就去當他的顧問,除此之外,別無附帶,這時候要我去寒山寺幫他修理一個出家人,我莫雲是不會幹的,你回去,如果想説些好聽的,就説寶豐鎮上沒有找到我莫雲,想要説不好聽的,乾脆你就説我莫雲不幹!”
馬師爺直搓手,道:“莫爺,你可不委曲一下子,要知道你若真能替雷爺出氣,那以後你在雷爺心中,份量可就大不同了。”
莫雲冷冷道:“馬師爺,今日過年,可別找捱罵,你最好走吧!”
馬良無奈,只得搖搖頭,回身走出去。
朱胖子關好門,回身對莫雲道:“想不到寒山寺的老和尚還真有本事,竟然把寶豐的‘虎頭蜂’雷鳴天打敗。”
莫雲笑道:“智上大師,有道高僧,他只是把雷鳴天三人擊退,如果換了別人,雷鳴天三人不死也得重傷,那還有臉回來找人拼命。”
由於莫雲的拒絕,雷鳴天就算想找上楓橋寒山寺去報仇,也只得強忍下這口氣。
因為他發覺他的一羣手下打手,沒有一個本事比他強,找去也是白找,吃虧的還是自己。
雷鳴天的開新春未曾燒到第一爐香,心中真正不是滋味,覺得似是諸多不如意事,全會在今春要發生似的。
尤其對於莫雲的拒絕,更加心中痛恨,當然馬良也在雷鳴天耳跟下授計:“能用則用之,不能用則殺之,以除心腹大敵。”
雷鳴天當然知道馬良的意思,只是他不明白,馬良為何先把莫雲拉絡過來,如今卻又説出這些話來。
也許這就是幹師爺應有的表現吧,因為至少他還是在替他的主子分心擔憂的呢。
也許雷鳴天真的未曾燒到新年第一爐香的關係,才年過初八,麻煩就找到他的頭上來了。
這天,雷鳴天剛剛從如意賭坊回來,為的是打從過年開始,賭坊的進賬能十分可觀,一高興他就去遛一趟。
這才剛剛踏上他那九層青石台階第五層,從遠處的官道上,有飛馬奔馳,擂得地上有如滾雷般轟隆隆響,使得雷鳴天停住腳步仰臉望過去。
他那雙豹目,就在他半尺長山羊鬍的抖動中,炯炯地發出冷冽的目芒,口中不由咦了一聲。
於是,一陣馬蹄聲就在他的台階前面停下來,馬上原來竟是從上海高昌廟趕來的造船老闆。
當姓温的老闆還在馬背上,雷鳴天早哈哈笑着迎下台階來。
姓温的下得馬來,他身後的幾個彪形大漢也扶扶背上鋼刀翻身下馬。
雷鳴天高聲道:“恭喜發財,貴客臨門,快請廳上坐。”
不料姓温的冷冷道:“是誰發財?”
説着向後一招手,道:“把東西帶上。”
雷鳴天一怔,道:“温老闆你這是……”
姓温的“哦呸”一聲,怒道:“到你屋裏再説去!”
雷鳴天驚怒交進道:“也好,看你來意不善,我倒要看看你是中了什麼邪,吃了什麼熊心豹膽,敢大年下來觸雷某黴頭!”
不料跟在温老闆後面的四個大漢,齊對雷鳴天怒目相向,直把個雷鳴天弄得丈二金剛摸不到頭。
不過雷鳴天在進入大門的時候,早暗示手下人,快去如意賭坊與懷春香院把人馬調回來。
就在大廳中,雷鳴天與温老闆剛一坐定,就聽温老闆怒聲吼道:“操那孃的,你好大膽子,竟敢啃天啃地啃過界,豬嘴巴啃到上海温大爺頭上了!”
雷鳴天一怔,怒道:“喂!喂!温老闆,你有話得説清楚敢情我要你替我造船沒給銀子呀!怎麼惹得你大年下跑來罵人,要知道就算是強龍,也不鬥地頭蛇,你搞搞清楚,這裏不是上海,這裏可是寶豐,蘇州寶豐呀!”
不料温老闆氣得直翻白眼,道:“狗屁,你姓雷的那夠得上稱地頭蛇?你是純粹癟三、王八蛋、混帳東西、無賴漢、大駝子……”
雷鳴天大怒,一拍桌子喝道:“夠了,姓温的,你可是吃醉酒了,跑到寶豐來耍酒瘋嗎?”
温老闆更怒道:“今天到現在,我還連口水也沒有喝呢,你説咱們該怎麼辦?”
雷鳴天雙手一攤,道:“什麼事情該怎麼辦,你還沒説,就是一頓臭罵。”
姓温的一擺手,道:“拿過來!”
就見一個大漢,怒目直視雷鳴天,雙手把個包袱送到温老闆面前。
一旁的雷鳴天只覺得包袱好重,就是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些麼東西,不由得瞪大一雙眼睛看……
温老闆雙手去解包袱,鼻孔中出氣有聲,雙手抓了半天沒有把包袱解開,敢情裏面東西太重,把個打結地方扭得過緊,一時間沒有打開。
只見温老闆惡狠狠地道:“過來打開包袱!”
於是又見那大漢走到桌前,只是他並未去解包袱,只雙手往死結上一抓,“唰”的一聲,那個死結竟然被他扯斷在手中,而令雷鳴天一怔,心想這人手力真大。
包袱攤開來,剎時間一屋子金光燦爛,令人目眩……
雷鳴天更是睜大眼睛,張口結舌,説不出話來……
温老闆冷笑道:“這可是你送給我的造船費?”
雷鳴天拿起一塊細看再看,沉聲道:“怎麼啦,可是秤上不夠?這明明不正是五百兩嘛!”
温老闆猛拍桌子,怒道:“姓雷的,你還給我裝糊塗!”
雷鳴天“呼”的一聲站起來,戟指温老闆道:“好個上海小癟三,竟然跑到我雷某地頭上撒野,這可是大過年,你得把話説清楚,否則今天饒不了你。”
温老闆鼻頭一抽,嘴一撇,怒道:“好,既然你一定要我明着點破,那我就告訴你,姓雷的,你給我送去的這些金磚,全是假的,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雷鳴天一怔,立刻雙手托住金磚,道:“會是假的?”
温老闆冷笑一聲,道:“你該用牙齒啃一口,要不然用刀子刮刮,也就知道是不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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