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WFP總部
偌大的AKA829小隊辦公室裏,有四個人此刻正圍坐在一起,氣氛似乎顯得凝重,因為這四個人臉上絲毫沒有喜悦之色,也不像是打趣聊天,反而像是被什麼問題給困住了,愁苦得緊,過了許久,四人才同時蹙眉看着中間桌子那張A4大小的紙張,頓時,氣氛變得比先前更為壓抑。
“你們打算派誰去和狄克説。”在沉默多時後,卡爾凝眉開口道。
餘下的三人分別是娜娜、歐陽決以及阿洛拉,聽到他的話,三人立刻像撥浪鼓似的搖頭。
眼見他們的不願意,卡爾嘆道,“總要有人對他説才行。”
“他會發瘋的!!”歐陽決怪叫道,“這種事情讓他知道,用腳趾頭都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我們現在還在停職期間,上頭也已經警告過了,要是再出什麼亂子,就不是那麼簡單瞭解的。”
卡爾瞥了他一記,他説得他當然明白,狄克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以現在的身體情況,根本受不得任何刺激,而他們此刻也仍是停職期間,所有權限都被取消,除了配槍和有效證件被沒收外,連出入境也不被允許。
話説,半年前他們從冰冷的湖水裏救起奄奄一息的狄克,由於他生命垂危,又是槍傷,根本沒辦法去醫院求救,怕警察插手,事情會弄得更不可收拾,只好用恐嚇的手段侵佔了一間私人診所,讓阿洛拉替他動手術,但是他的傷實在太重,逼於無奈,他們只好秘密聯繫好友又同時是WFP醫療隊隊長的羅馬斯,向他求救,沒過多久,羅馬斯就帶齊了醫療用品趕了過來,但沒想到他們私盜武器,擅自救人的事情,已經在WFP總部炸開了鍋,總部全力追緝他們,羅馬斯的舉動讓總部的派出的通緝小隊察覺到了,順藤摸瓜之下,結果,他們全部被逮了個正着。
所幸狄克的傷勢嚴重,他們的偵訊庭審暫緩,後來也因KA829小隊素來立功至偉,軍銜又全部是將軍級的,最高層的元老會再三商量,顧念他們是救友心切,其情可憫,所以最終裁定他們暫時停職一年以作懲罰,這才讓他們一羣人窩在辦公室裏大眼瞪小眼的,而不用出去風吹日曬。
雖説這場風波已經過去了,等個一年,他們就都可以復職,又可以回到視叱吒風雲的以前,這一年就全當休假好了,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只不過狄克是救回來了,但是悠還沒有。
而誰都知道只要悠一日沒有平安回來,那麼狄克絕對不可能就這樣安分下去的,只不過他傷勢未愈,現在還在做復健治療中,還不能夠隨意活動,而且又因為上頭對他的性格頗為了解,所以他被嚴加看管在WFP的醫學中心裏,就算像偷偷溜出來都成問題。
而他們這羣人呢,為了能讓他安心,所以悄悄的委託其他小隊幫忙探查悠的情況,也虧他們素來人緣好,很多人搶着幫他們,只不過安德魯和悠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直到數日前,歐陽決通過一些黑道的眼線才找了他們的下落。
“真沒想到,他竟然在塞舌爾。”多虧了他以前辦案的時候,結交了幾個還算仁義的黑道分子,要不然還真不知道,安德魯竟然會在那種像是人間仙境的地方。
“這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是……”娜娜頓了頓,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張紙頭,“這不可能是真的吧!”
卡爾眉宇皺得更緊,伸手就將那張紙揉進手裏,“她一定出了什麼事。”
一直靜默不説話的阿洛拉盯着那張被揉爛的紙張,誰能想到這上面複印的竟是有阿拉斯加政府機構簽署的合法婚書,而婚書上那個簽名讓人至今都不相信那是真的。
上帝,悠竟然和安德魯在半年前結婚了!
這個消息如果讓狄克知道,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歐陽決奪過那團紙張,扔在地上重重的踩了幾腳,“安德魯在那座小島上安裝了衞星熱能探測器,但凡是人都無法接近小島一公里以內海域。“伊拉他們正好有去那裏出任務,順道偷偷有去查探過,不要説人了,就連被海浪衝上沙灘的魚,安德魯派得守衞都會刨開魚腹,看看是不是人假扮的。”這是個比喻,但卻事實,足以見得安德魯的守備有多嚴密,他們根本查不到悠現在處於什麼樣的狀況中。
“我現在更擔心悠,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娜娜此刻是異常的擔憂,以她的個性,就算安德魯強逼,她也不可能答應嫁給他的,但是那張婚書經過查證的確有效,絕對符合所有法律程序。
阿洛拉沉思道,“你們説,悠會不會以為狄克已經死了。”這是她的猜想。
“你是説,她可能使因此嫁給安德魯,然後伺機報仇。”卡爾聳了聳眉,的確如她所説,有這個可能,否則依照她的個性,就算強逼,她也不可能答應。
“有這個可能,還記得我們從塔裏救狄克時,他説得話嗎,他説你們根本不知道悠遭受了什麼,他語氣簡直恨不得可以將安德魯碎屍萬段。”
“但之後,我們無論怎麼問,狄克都不説,而且每每提到,他那張臉就恐怖像阿修羅。”娜娜想着當時的情景,就不自覺地心悸。
“現在不是説這個的時候,我們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該不該讓狄克知道。”歐陽決煩躁的扒着頭,這才是最重要的。
“絕對不可以,你知道的,他的身體只恢復了七八成,根本不可以有激烈的運動。”作為醫生,阿洛拉必須提出自己的建議。
“他早晚都要知道的,如果我們瞞着他,我怕將來朋友都沒得做。”卡爾唏噓道,這次任務,他們是徹頭徹尾的失敗,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難道你想讓他去送死。”歐陽決猛地站起身,“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就算要説,也得等他恢復了才行。”
阿洛拉趕緊附和道,“我也不同意。”
卡爾的眼神暗了暗,他也知道不能説,但……“你們應該知道他的個性,從他開始做復健開始,我們是有目共睹的,普通人要做一年的時間,他半年就完成九成了,他那麼拼命的做復健,為的什麼,他為的就是去救悠,而且他也不只一次拜託我們去查探悠的情況,我們也是推了又推,在這樣下去他會起疑的。更甚者,説不定我們推搪導致他胡思亂想也説不定。”
歐陽決和阿洛拉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他的顧慮是對的,但是要是讓狄克知道,難保他不會發瘋。
“那……怎麼辦?”娜娜小心翼翼的問。
卡爾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定,然後站起身,“我去説!”説完,他就跨步走出辦公室。
餘下的三人,思前想後,還是絕對跟着一起去,因為如果狄克真的發狂了,那麼卡爾一個人絕對是對付不了的。
*
WFP醫學研究中心
羅馬斯隔着復健室的玻璃窗,看着裏面那個正努力輕舉啞鈴的男人,心裏不自覺地發酸,和他認識有十二了年了吧,從來沒看到過他這麼孱弱過,就像是身體裏的元氣全被抽乾了,胸膛上那根根肋骨清晰可見,還有一道醜陋的疤痕像條蜈蚣一樣將他的胸與腹硬生生的分開,臉色也還是灰白色的,眼窩下還有深深的凹陷,哪還有往日那種雄昂的氣勢,此刻的他就是個病人,病得連兩公斤重的啞鈴舉幾下都要喘息個不斷。
羅馬斯搖了搖頭,示意正指導狄克做復健的醫生過來。
年輕的摩納將病人的復健表交於一旁的護士,走了過來。
“隊長,有事?”
“他恢復得如何了?”
摩納看了一眼狄克回答道,“他簡直不是人。”
羅馬斯挑起眉,“怎麼,他又不聽話了?”
“不是,是太聽話了,而且有點聽話過頭了,我讓他每天舉三十下啞鈴,但他……”他再次看了一眼狄克,搖頭無奈道,“他竟然自己每天舉三百下不止。”
羅馬斯也心有所料,倒是沒怎麼吃驚,“好好看着他,他的身體還很弱。”
“不過也算奇蹟,你別看他有時候氣喘吁吁的,他的復健情況比預想的理想很多,可能是平常就經常鍛鍊的緣故。”
“那是,他可是我們WFP出了名的搏擊冠軍,想當初我差點被他打斷鼻樑骨。”説起這個,他還真牙癢癢,不過是在年終舞會上邀請悠跳隻舞而已。
“為什麼?”摩納好奇道,他是個新人,來WFP不過一年的光景,很多人,他還都不認識,而羅馬斯是他的上司,對他向來器重。
羅馬斯輕咳了一聲,澀然道,“這個你不要問,反正你給我好好照顧他,一有情況就告訴我。”
正説着,眼尖的就看到了卡爾一行人臉色異常沉重的從電梯門走了出來,心裏沒來的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趕忙上前去。
“怎麼了?”
卡爾只是繃着臉,沒有説話。
倒是阿洛拉開口問道,“狄克今天情況如何?”
“能吃能睡,就是脾氣還是固執得跟糞坑裏的石頭一樣。”他指得是那種拼命做復健的瘋狂舉動。
羅馬斯看他們個個臉色沉重,想起先前有告訴過他,查到悠的消息了,莫非……
“是不是悠出事了?”他問得時候臉上也不自覺地感染他們沉重的氣氛,千萬不要,以狄克現在的情況,如果悠有個好歹,那傢伙肯定會發狂的。
“羅馬斯,能不能讓我和狄克單獨談話。”卡爾拍了一下他的肩。
“好,我安排一下,稍等一會兒。”他心知卡爾如此要求必然有什麼顧忌,也欣然同意,吩咐身旁的摩納去把復健室裏的其他病患請到另一間復健室去。
等人全走了,他才又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惜卡爾沒理他,徑自走到復健室,順便還把門給關上了。
羅馬斯只好跟留下的三人隔着玻璃窗往裏面窺視,他掃了幾眼身旁的歐陽決和娜娜,兩人似乎都很緊張,一瞬不瞬的看着裏面的動靜,彷彿時刻準備好衝進去似的,他也不免緊張起來,朝着室內探了探,只不過門被關上了,裏面的人説什麼誰都聽不到。
正這麼想着,突然狄克手中的啞鈴飛了過來,砸在玻璃窗上,玻璃應聲而碎,幸好四人身手敏捷,要不他們就得到外科去報到了。
“狄克,冷靜點!”
玻璃碎了,卡爾的勸慰聲清晰從裏面傳來。
只見狄克原本灰青的臉色變得黑氣沉沉,那魔魅的神色讓病弱的他看起來就像剛從亂葬崗爬出來的食人獸。
原本以為他會直接衝出門,或者發出震天的怒吼聲,但奇異的是那雙暗湧滾動的藍眸,在一瞬間平復了下來。
“她好嗎?”他抬首看着卡爾顫聲問道,由於病未痊癒的關係,他嗓音有些沙啞,“我想知道她好嗎?”
“很好……”卡爾説了謊,因為他知道如果説不知道,他的反應可能就不是這樣,眼下只能先勸慰住他才行。
“是嗎?”他藍眸在瞬間亮了起來,眼中湧起些許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他閉上眼睛,身體些微的顫了一下,等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繼續舉起地上的另一隻啞鈴,顯然是在完成今天該做完的復健。
“狄克,你……”卡爾疑惑了,他現在這樣似乎不太對勁,他該和剛才一樣,發怒發狂才對,現在怎麼平靜下來了。
同是在外的羅馬斯等人,也覺得不可思議。
糟了,這傢伙不會病糊塗了吧。
“狄克,你不會獨自一個人去找安德魯,對嗎?”卡爾憂心的問道,前車之鑑,他不得不防。
“不會。”他答得肯定。
“你確定不會?”卡爾無法就這麼相信他。
他停下動作,“不會,我很清楚,現在的我要對付安德魯是以卵擊石。”
這是他此刻不得不承認的事情,乍然聽到這個消息,他的確憤怒,但是他卻更感到欣慰,那就代表她還好好活着,沒有因為當時他摔下懸崖生死不明而傷害自己,這比任何東西都來得讓他高興,而他現在最重要的是恢復健康,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啞鈴,只不過兩公斤,他卻覺得沉如磐石,他的急,他的怨,就像沸騰的水倒在了胸口上,痛得心焦,但他不可以衝動,在沒有十分的把握前,他不可以貿然行動。
他的悠不會心甘情願嫁給安德魯的,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一定在等着他。
無論她是誰的妻子,他都會將她搶回來。
因為,她屬於他,他只會是他的妻子。
時間不多了,與其生氣,憤怒,不如全身心投入到恢復健康當中去,他不能夠再浪費時間了。
想到此,他繼續重複枯燥乏味的上下舉動啞鈴。
他不再説話,神色也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這讓卡爾稍稍放了心。
“你放心,我們已經讓別的小隊幫忙了,如果還有悠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他默然的點頭。
“那我們先走了。”説完,卡爾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表情,發現他仍舊專注於舉啞鈴的動作,嘆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就這樣?”歐陽決不敢置信的問道。
卡爾朝裏看了看,瞭然道,“他現在比誰都苦,讓他一個人靜靜吧。”平靜的外表下,他知道狄克是在忍。
眾人都下意識的看着他,只覺得狄克背影苦澀的讓人揪心,想他是不需要人安慰的那種人,他們只好悄悄地退場。
現在忍耐,為的就是奪回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