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説到燕白玉在石室裏面,突然聽到另一個小門裏傳出來一種奇怪的唏唏之聲,引起了好奇心,循聲找去,剛從門口往裏探頭一望,一宗怪事,嚇得她不自主的驚呼了一聲,原來裏面盤着一條烏鱗巨蟒,蛇頭舉起兩三尺高,上生獨角,口吐紅信,喉頭咯咯作響,發出一種怪難聽的聲音,兩眼正盯緊地上,作勢欲撲。順着它的目光,往地面一瞧,自己追的那頭白兔,正蹲在那裏,悉悉發抖,眼看就要身膏蛇吻。
那條巨蟒,雖然因為燕白玉的驚呼,發現有人來到,但是並不加以理會,仍然注視地面,只見它驀地蛇頸一曲,巴斗大的腦袋,像閃電一般地啄向白兔。論理兔子見了蛇,只要被它目光罩住,十有九死,絕跑不掉的。可是奇怪得很,這隻白兔,似乎很不平常,就在蛇頭啄向地面的一剎那,竟然迎着蛇頭的方向,一閃一竄,就越過那一堆巨大的身體,竄向巨蟒的那一面去了。亙蟒身體過大,轉動不靈,只好又舉起頭來,再行掉轉頭來,注視那頭白兔,準備第二次的追撲。
燕白玉在門外看了,不禁對小白兔更增加了幾分喜愛,馬上看出小白兔雖然一時不至被巨蟒吞着,但要逃走,卻困難得很。因為只有一個小門,往外竄逃,就不能利用巨蟒轉動不靈的弱點予以閃躲,否則勢必被它撲住不可。當時動了拯救的念頭,小孩子那懂甚麼利害,隨手在地面上抓起兩顆小石頭,等到小白兔再次跳了過來的時候,巨蟒的頭,剛一掉轉,馬上對準兩個蛇眼擲燕白玉自從吃了金萍實後,又練了十天的虛元神功,兩手運勁,不自覺地就把內力用上,所謂摘葉飛花,均可傷人。何況是兩顆石子雖然準頭差些,沒有擲中巨蟒的眼睛,可是撞到巨蟒的身上,那力量何止千斤,巨蟒的鱗甲雖然刀槍不入,那苦頭可也吃得不小,當時被燕白玉的兩個石頭,擲得蛇頭歪過一邊,一陣急痛攻心,登時兇威大發,不再追捕那頭兔子,昂起蛇頭,對準燕白玉的身體,猛竄過來。
燕白玉想不到巨蟒會有那麼兇猛,嚇得轉頭趕快就跑,幸虧兒先吃了那顆不知名的菓子,身輕如燕,再加上小門將巨蟒的來勢,稍為阻礙了一下,沒有當時被它撲倒,總算讓她一溜煙,跑出洞外來了。
巨蟒吃了大虧,當然不肯就此甘心,也緊跟着像箭一般地隨後追出洞來。燕白玉吃虧在沒有練過輕功技巧,雖然現在身輕如燕,內力充沛,並不能發揮潛力,因此,沒有多久,就讓巨蟒迫得一個首尾相銜。眼看就要被巨蟒咬着,吞到肚裏去,驀然聽一聲鶴唳,雪兒出現,從半空中伸着長嘴,對準巨蟒的眼睛啄去。
蛇鶴生性相剋,巨蟒雖兇,也只好放棄追逐燕白玉,在地面盤成一團,擺出蛇陣,以與白鶴相抗。
兩樣東西,都有千年以上氣候,雪兒雖然通靈,可也不敢驀然撲下,因此,只在上空不斷盤旋,找尋機會,再行下擊。巨蟒也在底下隨着雪兒的身體,目光緊視,嚴陣以待。
燕白玉膽子大得出奇,才一脱離危險,驚魂初定,馬上停下身來,注視這一場惡鬥,方把身子站定,驟覺腳下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在腿上擦來擦去,心裏又被嚇得一大跳,俯下身子一看,原來就是自己想要捉回去的那隻小白兔,小把戲竟然識得好歹,知道是燕白玉把它救出蛇口,居然不再走避,依依足下,可愛極了,燕白玉馬上蹲了下去,把它抱了起來,嘴裏説道:“你這個小傢伙,早要這樣,豈不就沒事了嗎?何至害得大家全受了那麼一場大的虛驚呢?”
正在她全神貫注在小兔的身上,對它自言自語的時候,猛然聽得頭頂巨鶴一聲高鳴示警,急忙抬頭一看,原來雪兒一擊不中,那條巨蟒竟狡猾得很,仍然念念不忘傷害燕白玉,乘着巨鶴離地衝霄直上的一剎那,驀地將身子散開,一條巨尾,對準燕白玉的存身,唰的一聲,橫掃過來,這一尾,力量何止萬斤,給它掃着,怕不攔腰打成兩段。
幸虧燕白玉警覺得快,聽得鶴鳴示警,已經發現蛇尾像箭一般地掃到自己的面前,幾乎是出乎本能的反應,兩腿猛一用勁,朝地面一蹬。就在蛇尾到達身前只差一寸左右的瞬間,自己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跳竟然騰空五六丈高,不但躲過了蛇尾的橫擊,而且學會了一記身法,抱着白兔,在半空一個翻滾,飄然落到十丈以外的地區去了。
再一注視地面的情形,那條巨蟒,暗算燕白玉沒有成功,卻讓雪兒抓住機會,沒有等它再行盤成蛇陣,在半空裏,一個急轉,像流星一樣,唰的俯衝下來。兩隻鋼鐵般的腳爪,正好抓着巨蟒的七寸,腳爪從鱗甲的縫裏,深深地嵌進巨蟒的肉體,只痛得巨蟒將蛇尾亂擺,還是沒有辦法甩掉。
可是雪兒也沒有佔到便宜,巨蟒身體太重,抓不起來,腳爪又嵌進蟒身,陷得緊緊地,一時之間,拔不出來。巨蟒幾擺,沒有把它甩掉,馬上本能地把身子捲了起來,正好把它圈在當中,雖然蟒身過粗,卷不太緊,一雙翅膀,卻給它束住,展不開來,要想脱困,也是萬難。何況巨蟒給它抓着要害,痛得失了常性,在那裏亂滾,更不容易把腳拔得出來。眼看着相持下來,兩者必定會弄得同歸於盡。
燕白玉看到這種情形,心裏急得要命,發現腳下還有一塊黑黑的石頭,也不管三七廿一,撿了起來,對準蛇頭就擲了過去,無巧不巧,那塊石頭正好扎到蛇頭那隻獨角上。驀地火星四濺,那塊石頭,當時暴開兩半,從中間飛出一串銀光閃閃的東西,由於用力過猛,把那串東西,震得在半空裏,鈴鐺鈴鐺地響個不停,竟然是一連串美妙的音律。
奇怪得很,自從那聲音出現以後,燕白玉的心裏,立即感到心平氣和,那條巨蟒也馬上停止了滾動,靜靜地癱在地上,雪兒立即從容拔出腳爪,從蛇身鑽了出來,靜靜地站在一旁,並不再向巨蟒攻擊,好像宇宙一切都是那麼平靜,根本不曾有甚麼爭鬥一樣。
可是,鈴聲只響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就掉落地面,不再發聲。剎那間,巨蟒又恢復了狂怒,由於雪兒的腳爪,不再抓在它的七寸上,身子又靈活起來,驀地一個轉身,張開巨吻,就一口向站在旁邊的雪兒,咬了過去,雪兒剛才並沒有受傷,豈是一個省事的,不過吃了一次大虧,不再上當去抓它的七寸了,反而迎着蛇頭,長頸一伸,鐵啄猛的一口,對準蛇眼啄了過去。巨蟒早先被它嵌住七寸,受了重傷,神志已昏,不然也不會蛇陣不擺,就向雪兒挑釁。這時,當然閃躲不開,登時被雪兒啄瞎了一隻眼睛,痛澈心腑,激得身體在地面上一躬,嗖的一聲,仍然向雪兒存身的地方,猛衝過來,雪兒早已展翅騰空,讓開這一股猛勁,從空中跟過前去,又是一嘴,把另一隻蛇眼也啄瞎了。
巨蟒此時也近瘋狂,眼睛瞎了,只當仇敵還在前面,仍然張開巨吻,朝前猛竄過去,不遠正是一處斷崖,剛好有一塊突出的石筍,擋在前面,蟒頭那隻獨角,無堅不摧,加上巨蟒痛極發烕的那一股猛勁,本來已經懸空,那裏還能經得這麼一撞,登時倒塌下來,正好砸到巨蟒頭上,壓得腦漿進流,鮮血四濺。可是蟒的命最長,雖然頭被壓碎,那後半截身子,更加痛得一陣亂擺,巖前的樹木,登時被它掃得東倒西歪,尾巴打得地面的山石,四外橫飛,那威勢只嚇得燕白玉吐出舌頭,半晌收不回去。心裏暗呼好險不止!
足足有一頓飯的功夫,那條巨蟒的身體,方才慢慢地緩了下來,顫動不已,最後,終於完全停止了擺動,真正的死去。
燕白玉等巨蟒死了以後,就走到它以前蟠踞的那塊地方,找尋那一串銀光閃閃的東西,毫不費力地就讓她找到。原來只不過一串九個小小的銀鈴,放眼看去,並不怎麼出奇,拿在手裏搖了搖,雖然也有點響聲,可並沒有剛才那麼大的威力,心裏知道是一件寶物,也就不管,先揣到懷裏再講。接着,又找到那塊被蛇角劈開的石頭,撿到手裏一看,非金非石,烏光閃閃,也不知道是甚麼東西,只感到也很好玩,也就一起揣在懷裏,這才找到那袋菓子,抱起白兔,騎到雪兒背來,喝了一聲起字,又飛回太白山頂的洞府。
過了幾天以後,白山神尼從山下回來,很沉痛地對她説道:“徒兒,因果循環,永無已時,想不到我當年丟了一塊九龍玉佩,卻造成了你一家的死亡……”
話還沒有説完,燕白玉已經哭得暈了過去,神尼看到她的至性,也不禁很感嘆的點了點頭,原來打算告訴她家裏的情形的,看到這個樣子,就決心不再和她講了,免得使她分心,過了一會,燕白玉醒轉過來,才又很慈祥地對她説道:“徒兒,對於你家裏的情形,我暫時不會告訴你,等你學藝期滿,能夠手刃親仇的時候,我再同你講吧!否則,難免要使你分心,不能專神學藝!”
燕白玉本來要追問師父全盤經過,聽到如此一説,想想也對,當時強忍悲痛,兩眼露出堅毅的光色,很沉定地對神尼説:“師父,玉兒決定聽你老人家的話,暫時不問,但願老天爺保佑他們多活兩年,好讓我報仇啊!”
説完,又不禁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神尼知道不讓她哭一個痛快,讓那股悲憤鬱在胸腹裏面,很可能要傷中元,所以也不勸止,直到她哭到精疲力竭的時候,方才替她擦乾眼淚,勸她説道:“徒兒,人死不能復生,徒哭無益,血債血還,燕家的仇,等着你去報復,還是保養身體,好好地練習功夫要緊啊!”
燕白玉很懂事的點了點頭,神尼就此岔開話題,考問她對虛元神功的進展,沒有想到只僅僅十幾天的功夫,就讓她練到虛室生明的程度,心中感到大為驚異,想道:天賦再好,也不能有這麼快呀!因此又問她在這十幾天裏面,還發生了甚麼事沒有,燕白玉此時已經恢復了常態,就把前幾天採摘山菓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師父。同時,馬上一蹦一跳地跑回房,把那串銀鈴,和兩塊石頭,搬出來給師父看。
白山神尼把東西接在手裏,並未馬上就看,倒是閉着眼睛,想了好久,方才恍然似有所悟的説道:“徒兒,你的福緣真是不小,那顆長得像蘋荷一樣的奇草,一定是道家修練出來的靈珠草,功能明目輕身,怪不得你只短短的十幾天功夫,就把虛元神功練得暗室生明瞭。原來是得它之助,那就難怪了!”
説完以後,再一低頭察看手裏的銀鈴,更驚得哦了一聲,説道:“怎麼這件奇珍,也被你得到手了,看來未來的一場武林浩劫,倒可因此避免不少殺孽,究竟上天似有好生之德,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倒可使我放心不少了。”
燕白玉給師父這一連串的自言自語,弄得莫名其妙地,趕緊問道:“恩師,究竟是怎麼回事,告訴玉兒知道好不好呀!”
白山神尼方才把這串銀鈴的來歷,告訴她聽,原來這串東西,是黃帝手下的大臣所作,為黃帝手下的樂官,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得到一片銀魄,立即發現那是製作樂器的一種最好材料,因此廢寢忘食,用震紋錄音的功夫,將天下所有祥和之音,吸進銀魄,然後鑄成九隻銀鈴,先後足足花了七十二年的時候,方才把它鑄好。用時必須以內家真力,將其震盪,馬上就可隨人心意,發出各種不同的美妙音律,不但使人心平氣和,而且是抵禦一切魔擾的寶物。可惜就在銀鈴完工那天,上天似乎憤他太過強奪天機,還沒有啓用,就心瘁神盡而死。這串銀鈴,遂被廣成子收去,成為道家修練御魔的瑰寶,廣成子道成仙去,這串銀鈴,就從此不知下落,僅故老口頭傳下來這麼一段掌故。想不到還真有這件東西,如果不是燕白玉情急猛擲,無形中發出虛元神功,再碰上那條鐵甲蟒蛇的獨角,震出聲音來,神尼也不會想到這方面去。接着又把兩片黑石拿到手裏一看,原來也是一件異寶,叫做烏靈石,實際並不是石頭,是古代一種烏靈樹脂,埋藏地底,硬化而成的東西,用以保存珍貴的東西,千古如新,而且合在一起,用陰電冷焰,把它膠合在一起,除了千年鐵甲蟒蛇的獨角以外,任何利器也砍它不開,這也就是這串銀鈴,始終未被人發現過的原因。
再一細看,烏靈石的內槽,除了配合銀鈴的形勢,被人揑了九個小洞以外,尚刻了有幾個蚊子大的古篆,寫着:廣成故物,留贈有緣。果然沒有料錯,不禁大喜,向燕白玉説:“徒兒,你的福份真是不小,讓我們再到那裏看看,還有甚麼遺蹟沒有!”
當時,嘬口一聲長嘯,雪兒馬上飛了下來,師徒兩人正要跨上鶴背的時候,那隻小免也從燕白玉的房裏跑了出來,似乎也想一起同去,白山神尼一看,馬上回頭問道:“徒兒,這隻兔子是從那裏來的?”
燕白玉忽忙跑過去把它抱了起來,再對神尼説道:“恩師,這就是我追趕,因此發現石洞的那隻兔子,自從替它引走毒蟒以後,就不再逃跑,所以我把它捉了回來,剛才只顧説銀鈴,所以把它漏了,師父,你老人家看它好玩不!”
白山神尼接到手裏一看,就知道又是一樁神物,告訴燕白玉説:“徒兒,這並不是一隻普通兔子,實為玉菌的化形,怪不得那條鐵甲蟒蛇在小屋裏的時候,雖然發現你在門外,還是不理,原來就是想吞掉這個小傢伙,如果不是你阻住它吞食小鬼,也許在沒有得手以前,根本不會理你。玉菌是修道人練丹所不能缺少的一樣靈藥,像已經成了形的,至少已在兩千年以上,功效與那芝人芝馬,並駕齊驅。如果得到它一滴菌液,更能起生死而活白骨,看它的意思,大概是想帶我們去把它的本根挖來,移值到我們的洞府,請求庇護,好在我們已經不須借重草木之靈了,就帶它去吧!”
小白冤似乎聽得懂神尼説的話,馬上跪在神尼的手上,將頭亂點,神尼也不禁用手撫着它的毛皮,含着微笑對它説道:“不要做出這麼一付可憐的樣子,搬到我的洞府裏面,雖然不能説百分之百的保險,但也不至於擔心別的野獸來侵害你了!”
説完,仍將菌兔交給燕白玉抱着,等她跨上鶴背,説了一聲起字,雪兒兩翅一探,驀然高飛,神尼也同時施展凌空虛渡的功夫,手掌微微搭着白鶴一點尾巴,不過片刻功夫,又達到了那片夾谷。
下來一看,鐵甲蟒蛇的屍體,仍然被壓在山石下面,尚未腐爛,神尼當時運用神功,一掌震散那些山石,從懷裏取出一把玉刀,順着蟒腹的白線,嘶的一聲,將蟒皮剖開,再用玉刀順頭骨,把那隻獨角挖了下來,從頭往下一撕,一張蟒皮,不粘點肉的乾乾淨淨剝了下來。燕白玉看了説道:“師父,這麼髒的東西,把它弄下來幹嗎呀!”
神尼説道:“徒兒,鐵甲蛇皮,刀槍不入,取下來做幾套防身衣甲,我們雖然用不着,拿來送人也好,讓它丟到此地,未免有點可惜。這隻蛇角,無堅不摧,用處更大,尤其烏靈石,非它不開,我想將那兩塊烏靈石,改造成一個裝藥的盒子,用來保存一點新鮮靈藥,也許將來能有大用呢,如果沒這隻蛇角,配成鑰匙,那就非常不方便了,傻孩子,知道嗎?”
燕白玉瞭解神尼完全在為自己將來打算,不禁撒嬌的依在神尼的懷裏,仰着頭説:“師父,您真好!”
白山神尼也不禁為她那份孺慕之情,感動得撫着她的頭説:“可惜你的情孽太重,不然倒可以成為我的衣缽傳人呢!”
燕白玉這時那裏懂得甚麼叫做情孽,不過聽師父的口氣,好似將來不能永遠隨侍似的。因此拉着神尼的手,滿嘴不依地説:“師父,不麼,我要永遠隨侍您老人家呀!”
神尼只是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説:“徒兒,事在人為,這就要看你將來的造化了!現在把蛇皮洗乾淨,我們再去那洞裏面看看吧!”
於是師徒二人在一條小溪裏將蛇皮洗淨,捲成一束,交給雪兒看守,蛇角讓燕白玉拿着,再一同往以前那個石洞走去,燕白玉手裏仍然抱着那頭小白兔,剛一跨進洞裏的石室,那頭小兔就從手裏掙扎的跑了下來,領頭就往燕白玉發現靈珠草的那間小屋鑽去。
神尼師徒跟着進去,見它已經鑽進那顆長着靈珠草的石爐旁邊的小洞,又轉過身來,把頭從洞口露了出來,看着神尼。神尼明白那裏面就是它的生根所在,不覺哦了一聲説:“原來你長在這麼隱秘的地點,怪不得能夠經歷兩千年都還不遭劫。”
説完,轉過頭來向燕白玉説:“徒兒,那隻蛇角給我!”
燕白玉將蛇角遞了過去,神尼就蹲了下來,沿着洞口一劃,石壁就像切豆腐一樣的,一塊塊地掉了下來,不一會就挖開兩三尺方圓,驀然開闊,露出兩三丈方圓的一片空地來,原來這個小洞,除了前面幾尺厚的地方,只有拳頭大小外,裏面卻是一個不算太小的窟窿,但見地面一片白色細沙,中央長着一隻乳白色的玉菌,形狀果然長得與一隻兔子差不了多少,那隻小白兔跑了過去,朝地下一鑽,就不見了影子,神尼相度了很久以後,方才對燕白玉説:“徒兒,你到外邊找找,看有甚麼東西盛沒有!”
燕白玉依言先在小室裏一看,只見除了幾座笨重的石鼎以外,再沒有旁的東西,因此,又跑了出去,在中央那間大石室找了好久,還是沒有合用的東西,正想到其他小室裏面去尋的時候,突然發現當中那張石榻上面的牆壁,正中的石頭,異常平滑光潤,與周圍的石質完全不同,好像用人工嵌進去一樣,因此,就走了過去,用手在上面敲了幾下,聽到咚咚作響,知道里面一定是挖空了的,可是那塊平滑的石頭旁邊,沒有一絲縫隙,就像原來與石壁長在一起的樣子,怎麼樣也弄不開來。
最後,燕白光火了,從地面撿了很多石塊,朝着那塊石頭上面猛砸,碰得那塊石頭,像擂鼓一樣,一陣亂響,把小屋裏的神尼給驚動,走了出來,喝問道:“徒兒,你這在幹甚麼呀!”
話音未落,驀見石壁上面,轟的一聲大響,正中那塊石頭,猛然爆開兩半,掉了下來,緊跟一蓬箭雨,沒頭沒腦地,猛射出來。燕白玉首當其衝,眼看完蛋,神尼顧不得喊她躲開,趕緊從側一記掌風,把那蓬箭雨劈得歪向一邊,一個箭步,提了燕白玉的手臂,往旁邊一帶,這才僥倖躲開,沒有變成一隻刺螞。就是這樣,左小腿上還是中了一隻短箭,箭頭似乎含有劇毒,登時腫了起來,傷口周圍,變成紫黑顏色,疼得幾乎暈了過去!
神尼趕緊運真氣,護住手腕,將燕白玉的小腿緊緊揑住,雖然暫時阻住了毒液上升,可是仍無法進行解救,心裏不禁想道:“玉兒吃過金萍實,普通毒藥,根本傷她不了,這是甚麼東西,這樣厲害。”正想抽出一隻手來,替燕白玉拔出箭頭,替她放毒,那隻白兔,又悄沒聲地從小洞裏跑了出來,神尼一看,心中大喜,不禁暗罵自己糊塗,明擺一件最好的消毒東西在這裏,怎麼倒給忘了。這時燕白玉已經不再感到疼痛,只覺得那隻小腿,火辣辣地,麻木不仁,完全失去了知覺,因此,就把眼睛睜開,很害怕地看着神尼,神尼見她沒有暈了過去,更放下心來,吩咐她説:“徒兒!趕快按照虛元神功的心法,將全身真氣迫向這隻小腿,那樣就不怕毒氣上竄,也好讓我替你治療,懂嗎?”
燕白玉點了點頭,依言將真氣聚於左腿,神尼見她把功運足,方才鬆手,很小心地拔出那隻小箭,登時箭口流出一灘黑血,腫也慢慢消下去了。此時,那頭小白兔,不等神尼招呼,馬上跳了過來,伸出舌頭在傷口上只舐了幾舐,真是千古靈物,神效無比,頃刻間,毒腫盡失,傷口長平,一條小腿,仍然光潔如玉,好像根本沒有受傷一樣。燕白玉馬上站了起來,把小兔抱在懷裏,親個不已。神尼見沒有事了,這才噓了一口氣,對燕白玉説道:“真是好險!徒兒,下次做事,可千萬不能這麼魯莽啊!”
燕白玉經過這次變故,心膽猶悚,連忙點頭應是,記取了這場教訓,養成了她以後的謹慎習慣。
師徒二人,此時再往石榻上面去察看一番,果然那塊平滑石頭的後面,挖了一個很深的方洞,此時已經完全敞開,當中擺了一個半尺長的玉盒,另外高高矮矮地擱着幾個玉瓶,此外再無其他東西。走近去仔細一看,原來在平滑石頭的後面,是一種炸藥裝置,力量雖然不大,卻正好能夠將前面的石塊炸開。藥線就裝在平石上端的石壁上,燕白玉剛才只在平石上動腦筋,所以沒有看出在平石頂端距離半尺高的石壁上,有半顆突出來的圓珠,就是開關所在。一陣亂砸,無意中給她砸中了那顆珠子,所以才產生剛才那一幕驚險的變故。如果不是神尼出來得早,一條小命還不是白白地犧牲掉了,想起還不禁有點不寒而慄。那塊平石是從裏面往外嵌,所以外面看不出一點縫隙,至於當初是怎麼裝上去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平石後面,除了一圈炸藥以外,就是一圈毒藥弩箭,最後才是那隻玉盒和幾個玉瓶。
神尼為了怕再發生危險,特地叫白玉從外面找幾根樹枝回來,側着身子把它們撥了出來,這次倒再沒有發生其他的變故。神尼把玉盒拿到手裏一看,上面刻着幾個蝌蚪般的篆字:“徐福存物,留贈有緣。”
打開盒子一看,裏面是一冊用黃絹釘好的本子,翻開一看,滿眼盡是蝌蚪文字,好在白山神尼學究古今,對於這些文字並不陌生。一邊看着,一邊不斷點頭,嘆了口氣説道:“暴力不可持,古今一致,徒兒,你要記得這段故事喲!”
燕白玉可不認得那些古董,忙問師父是怎麼同事,神尼自然就把裏面的記載,一五一十地告訴她聽。
原來這個石洞,是秦始皇時候的方士,徐福修真的地方。徐福在秦時是一個最有名的煉丹者,秦始皇聽到他能煉製不死靈藥,特地下令把他徵召進京。那時候徐福知道始皇手下,奇才異能之士很多,如果不去應召,殺身之禍,旋踵即至。可是要自己為這個暴君,制煉不死靈藥,心裏實在一百二十萬分的不願意,一方面固然藥料求之不易,最大的因素,還是不想讓這暴君長期統治人民。但自己沒有能力反抗,因此想了一個主意,把已經找到的一些藥料,分別藏開,自己在應召的時候,卻説中國本土,無法求得靈藥,必須攜帶五百對童男童女工前往海上仙山,蓬萊三島去找,其實心裏早就打好了一去不返的主意,秦始皇見他很快就應召進京,不疑有他,就照着他的話,全部給他準備妥當。他自然再也不會回來,卻害得這個暴君在家裏天天盼望,終於失望而死。現在的日本,據説就是徐福那時帶去的五百對童男童女,所留下的後裔,這些掌故,不屬本書的範圍,也就不再多講。
燕白玉聽完這段故事以後,就向神尼説道:“師父,那麼他已經找到的那些靈藥,藏到甚麼地方去了呢?”
神尼笑了笑説:“他的記載裏只説明已經找到的藥料,有一顆千年紫芝,兩株朱草,一株玉菌,藏在甚麼地方卻沒有講,只説如果有緣,只能遇着,我們現在已經得了一株玉菌,就不要再貪心了吧!”
燕白玉當然聽從師父的話,不再往下問去,又把那幾個玉瓶拿到手裏一看,不過是幾種專治傷毒的丸藥,就一併揣在懷裏,走下石榻,從地面撿起一隻短箭研究一番,原來上面是塗的最毒的鴆乳,怪不得有那麼厲害。
神尼師徒弄清楚一切情形之後,再從新回到那個小屋裏面,先把小鬼放回它生根的地方,再很小心地用玉刀連同沙土一起刨了起來,盛在那隻裝書的玉盒裏面,然後再到其他每一個小室裏面,發現沒有甚麼其他的東西了,方才一同出來,仍然由燕白玉騎在雪兒背上,捧着玉盒,挾起蛇皮,很快又回到太白山頂的洞府裏面。
白山神尼把玉菌移植好了以後,又替燕白玉將兩塊烏靈石,用本身的陰電冷焰,將其練化,製成幾個小小的盒子,每個配上一把蛇角鑰匙,再將蛇皮製了幾身緊身衣靠,才開始一心一意地傳授燕白玉的武功。
燕白玉天生異稟,再經巧服靈藥,又由神尼替她打通了奇經八脈,進境非常迅速,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眨眨眼睛,就過了三年。
在這三年之中,燕白玉不但練會神尼本身原有的各項武功,就是秦始皇埋藏的武林秘笈裏面的東西,也學會了十之八九,尤其是虛元神功,雖然還不能與神尼相比,達到以意制敵的境界,可是也已到了摘葉飛花,俱可傷人的地步。尤其是那一串銀鈴,更給她練得出神入化,已經與心靈相合,只要內力一發,那美妙的音律,就可傳出老遠,使百獸停止呼嘯,禽獸和平相處。燕白玉平日經常騎了白鶴雪兒,到處遊玩,只要遇到弱肉殘食的生物鬥爭現象,立即小手一振,鈴聲飄揚,附近山嶺之間,卻不知給她拯救了多少弱小的動物,後來與秦含柳情孽糾纏,卻得了這些弱小生物的助力不少,那是後話不提。
一天,燕白玉正在洞府前面,那片松林裏,演練六合微塵陣的步法,正在得手應心的時候,突然聽到師父在洞府裏喚她:“玉兒,進來,為師的有話同你説!”
燕白玉聽了,馬上停止練習,緩緩地走進洞內,只見白山神尼盤膝端坐在石榻上面,立即走向前去,跪在地上説道:“恩師把玉兒喚來,有何吩咐!”
神尼抽手把她拉了起來,很慈祥地對她説道:“玉兒,自從你隨我習藝至今,已經足足三年了,在這三年裏面,總算不負為師的期望,非常勤奮,各項武功,均已得到為師的真傳,只稍差幾份火候罷了!不過就是如此,塵世之中,雖然不能説全無敵手,能夠與你相抗衡的,恐怕已經廖廖可數,記得當初我把你救下來的時間,曾經允許你在藝成之日,下山報仇,現在時機成熟,你聽我説你家的遭遇,就準備收拾下山吧!”
燕白玉在這三年以來,經神尼刻意教導,如保赤子,以嚴師而兼慈母,與神尼之間,已經建立起極為深厚的情感,聽説要讓她下山,感到萬分不捨,但一想起父母的血仇,又熱血翻騰,恨不能馬上下山去手刃親仇,兩種心理,在內心交戰,矛盾已極,登時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站在白山神尼面前,説不出話來,只是含着滿眶的眼淚,愕愕地盯着神尼的面孔。神尼看到這種情形,猜到心裏在想些甚麼,又把她拉近一點,替她抹掉眼淚説道:“痴兒,痴兒,人生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離有何悲,聚又何喜,只要你心存忠厚,報仇以後,不再多種殺孽,我們師徒,未始不會再行相聚,又何必作出這種除態呀!”
燕白玉再也忍耐不住,猛然撲向神尼的懷裏,含着眼淚,悲聲地説道:“恩師,玉兒父母之仇,不能不報,一旦事完,玉兒卻要永遠隨侍在師父身邊,不再到塵世中去了呀!”
神尼把她摟住,很慈愛地説:“情孽未了,到時候恐怕容不得你呀?”
接着,就把當年她遺失九龍玉佩,結果引起龍三姑與章台秀士暗害美髯公公,以及後來辣手仙娘白秋萍,立志報仇,章台秀士與龍三姑再度聯手,殺害燕文靖全家,迫使白秋萍墜下懸崖,生死不明的全部經過,告訴燕白玉後,又向她説:“徒兒,你的主要仇人,就是龍三姑與章台秀士兩人,目前這兩個人可能均已投靠在陰風教內,龍三姑恐怕仍在碧雞山上,你就先到那裏去吧!如果有事,可以隨時前來找我。”
説完,當然另外還叮囑了許多其他的話,這裏敍述起來,羅嗦得很,以後遇着機會,再慢慢地向讀者交待好了。燕白玉聽完吩咐之後,知道下山已成定局,就轉回房去,收拾東西,當天下午,白山神尼把她送出松林,同時遞給她一付蛇甲幾個玉瓶和烏靈石做的盒子。告訴她玉瓶裏面,除了普通傷藥以外,那個塞上紅塞的,是神尼采集百山名藥,制煉成的玉液大還丹,專治內傷,有起死回生之效。另外兩個烏靈石盒裏面,一盒是玉菌鮮乳,一盒是清涼草,專治重毒,交待完畢,兩師徒方才依依不捨的分手。燕白玉更是一步一回頭,直到看不見師父的影子的時候,方才展開凌空虛渡的絕頂輕功,向山下飛奔而去。
小姑娘講述身世,剛説到此地,突然看到雷文奇氣急敗壞地從外面跑了進來,稟告太白神丐説道:“師父,弟子等奉命協助郭長老在松林裏面執行家法,當各人處置完畢以後,最後正要處置罪魁龍三姑的時候,突然紅光一閃,神火怪驀然出現,當場將龍三姑劫去,郭長老加以阻撓只一招就被燒着了衣服終於讓他跑了。弟子們無能,對方身法太快,阻截不住,特請師父治罪。”
太白神丐一聽,氣得舉起打狗棒,就要把他廢了,幸好噴火麒麟一把將他抓住,才沒有打到雷文奮的頭頂。太白神丐尤自氣虎虎地説道:“你們這樣飯桶,那麼多人,難道就截不住他嗎?這樣一來,叫我怎麼對得起小女俠呢?”
燕白玉雖然也痛心仇敵被劫,不過自信遲早還是要被自己抓到,因此,反而勸慰太白神丐説道:“老前輩,陰風教那幾個魔頭,確實練有幾樣絕毒的武功,非一般人所能抵敵,何況,事情又是驀出不意,怎麼能怪他們呢?讓我們到外面去看看再説吧!”
太白神丐聽到燕白玉這麼地一説,想了一想,神火怪與黑風怪齊名,就是自己上去,也未見得能討了好去,因此也就不再深責,不過,仍是很氣憤地説道:“想不到陰風教的人,這麼不要臉,出爾反爾,一點也不講信義,不知女俠今天為甚麼要放了他們!”
燕白玉聽後,笑了一笑,説道:“老前輩,這裏有一段前因後果,等見着龍師兄的時候,我再講給大家聽吧!現在且去看看是否有人受傷要緊。”
説完,首先往外走去,大家也就跟着一齊走出龍家大廳,來到廣場一看,丐幫子弟,均已從松林裏面出來,禿頭花子郭洪一身衣服,燒得破損不堪臉色蒼白,正由湯必武扶住往敞棚的凳子上坐着。燕白玉一見,馬上説道:“糟糕!這位前輩,已經中了赤蜈蠱火的陰毒,必須馬上治療,否則恐怕不出三天,就要死亡,可借我那兩個烏靈石盒,沒有帶在身邊,那怎麼辦呢?”
太白神丐等人一聽,大家都感到一愕,趕緊圍了過來,仔細朝禿頭花子郭洪身上一看,但見那被火灼傷的地方,均成暗紅顏色,果然與一般火傷不同,不禁都耽起心來,究竟智圓大師比較鎮定,馬上問道:“小女俠,不知道他的傷毒,是不是冰魄珠也能治療?”
燕白玉馬上接口説道:“對!我倒忘了龍師兄那裏有這樣東西,冰魄珠天下至寶,還有甚麼奇毒不能治療?我看急不如快,我們還得趕緊把傷者送下山去才行呢!”
太白神丐被燕白玉一句話提醒起來,急忙吩咐手下弟子,準備好三付擔架,留下鬧市韓康、眇目窮神兩位長老在此地處理善後。馬上率領手下弟子陪同燕白玉和各位英雄好漢,抬着三個病人,急忙趕回昆明龍老爺子的家裏去。
眾人的腳程,都練過幾年,雖然在山上打鬥和執行家法,耽擱了大半天的時間,趕回昆明,也不過午夜的光景。龍家老爺子好像知道大家一定要在當天回來,所以還沒有睡覺,尚在賓館等侯。一見眾人間來抬了三個傷者,馬上看出中了奇毒,也就顧不得先問經過,立郎從內宅取出冰魄珠來,先為人治傷再説。
果然天下至寶,不同凡響,但見老爺子先將鐵臂螳螂的衣袖剪掉,在那被掌風掃中,紫黑得最厲害的地方,用一把玉刀,劃了一道小口,然後再解開鐵臂螳螂索振武的衣釦,露出胸膛,然後將冰魄珠按在心口上面,用手掌壓住,在上面慢慢地摩轉。説也奇怪,過了片刻功夫,大家只見那道劃破的傷口裏面,最先流出一股腥臭的黑水,接着,竟然鑽出來一些蠕蠕而動的小生物來,大家仔細一看,全是一些紅頭綠身,形似蜥蜴的小玩意兒,不過都只有米粒大小,一鑽出來,蠕動了兩下,就死過去了。這樣足足流了一盞茶久,方才看到鮮血,那條手臂也恢復了原狀。
鐵臂螳螂自受傷以後,一直處在昏迷的狀態之中,這時也逐漸恢復了知覺,只是元氣大傷,不能發出大聲,卻不斷地呻吟起來,老爺子看到毒已去淨,方才把冰魄珠收起,另外取出一個磁瓶,倒出一點白色藥末,往傷口上一按。回頭一看那流出來的黑水和蠱蟲,足足接了半盆,不禁搖搖頭説:“甚麼東西,這麼厲害,幸虧師祖給了我一粒冰魄珠,否則,就是大羅金仙下地,恐怕也沒有辦法能夠治得好呢!”
接着又將凌霄羽士如法炮製,治好以後,看了看禿頭花子的傷勢,卻不自禁地皺了皺眉頭,原來郭洪滿身是傷,似乎不知從那裏着手的好,燕白玉在旁邊一看,走過去説道:“龍師兄,他的傷勢,讓我代勞好吧!請將冰魄珠借我用一下。”
龍嘯天老爺子最初專心一志地為人治傷,沒有注意回來的人裏面,多了這麼一位小女孩。現在聽她對自己這樣稱呼,當時一愕,怔怔地看着燕白玉,怎麼樣也想不起來自己在甚麼時候會鑽出這樣一個小師妹來,不過目前救人要緊,暫時顧不得盤問對方的來歷,依言將手裏的冰魄珠遞了過去,不過瞼色的表情,卻瞞不過燕白玉的眼睛,只見她頑皮地向老爺子做了個鬼瞼,把冰魄珠接了過來,笑着説道:“師兄,先讓你猜猜好了,等我治過傷後,再告訴你好吧!”
説完,只見她小手朝着禿頭花子的,懸空亂劃了一陣,然後將冰魄珠向他的心口上一放,只用一隻手掌按住,並不摩轉,大家往老花子身上一看,那些暗赤色的傷塊,忽然散了開來,化成一條一條的紅線,齊向胸前一塊比較大的傷痕那裏集中,不到片刻功夫,全身的傷痕均已平復如初,胸前那塊傷痕,卻腫得鼓了起來,變得像一個小圓饅頭似的,突然地凸起老高。這時,燕白玉方才把手放開,把冰魄珠交回給龍老爺子,再從手腕上脱下一隻玉鐲,把它往那塊凸起肉包上一按,全部傷痕,盡行束進圈內,然後又從老爺子手裏接過玉刀,齊根一劃,很迅速把它挑進盆內,大家一看,原來那團肉包裏面,盡是一些暗赤色的小娛蚣,不禁齊舌頭一吐,各自暗呼好險。今天如果不是小女俠,真不知有多少人會毀在這兩個魔頭的歹毒武功之下呢!燕白玉把肉包切掉以後,又將冰魄珠往傷口上轉了幾次,登時在上面結成一層薄膜,大家全不知道她是用的甚麼,處理這麼幹淨俐落。
大家正要開口相詢,老爺子早已忍不住了,馬上向小姑娘問道:“小妹妹,你究竟是誰?怎麼喊我師兄,我實在想不起來呀!”
燕白玉頑皮地笑了笑,説道:“龍師兄,我準知道你猜不出來,其實,就是説出來,恐怕你也還是不清楚。這裏有一樣東西,你看看就知道了。”
説完,從口袋拿出一張信箋,龍老爺子接到手裏一看,立即認出那是師父的筆跡,只見裏面大意寫着,自他回到師祖郭惹雅那身邊潛修以後,不久,雪魄公主產生一段情孽,生下兩個女兒。現在這兩個小孩,被陰風教主擄在身邊,要他相機把他們引向正途,因為紙短言長,要他細問來人,自然知道詳情。老爺子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説道:“上次那張示警的信箋,怪不得會是雪魄宮裏的故物,原來果然是師姑祖的後人。”
燕白玉不清楚以前發生的事情,反而給老爺子這一陣自言自語弄得非常迷糊,又該輪到她向龍老爺子發問了。老爺子這時倒不急於盤問她的來歷,知道一定與師門有深厚的淵源,因此説道:“今天大家勞碌了一天,此時恐怕也已餓了,先讓我們弄點宵夜吃吃,再詳細談吧!”
大家雖然在碧雞山進了點飲食,可是又奔騰了半夜,此時肚子確實也有點餓了,自然點頭同意,老爺子立刻吩咐手下前去準備,大家庭裏,百物齊全,嗟咄立辦。不一會就端上了不少點心,味道甘美萬分,燕白玉在山上,除了每天吃點山菓黃精之類的東西以外,好久沒有嘗過這等美食了,因此吃得非常津津有味。
大家邊吃邊談,首先由太白神丐把這次赴約的經過情形,説了出來,龍老爺子這才明白麪前這位小姑娘,竟是幾十年前震駭武林的第一奇人白山神尼的衣缽傳人,怪不得剛才那一手治傷功夫與眾不同,不過還是不明白與自己師門有甚麼關係,因此就轉過頭來,要燕白玉講出來給自己聽聽,大家心裏也一致想解開這個疑團,都從旁催促,燕白玉本來想先問那天示警的故事,這樣一來,卻不過情面,只好自己先説。
原來白山神尼,自退出武林以後,獨自參禪,可是總是不能開悟,有一次雲遊到西藏山區,看到宇宙茫茫,一片雪海,心中似有感悟,不自覺地説道:“欲求心中淨土,雪掩大地麈埃。”
正在玩味自己這兩句語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起自身後,大聲喝道:“自心本淨,原無一物,何事雪花,徒生滋擾。”
這幾句話,傳進神尼的耳鼓,宛如當頭棒喝,斗然醒悟,頓覺心地大放光明,無住無礙,轉過身來一看,原來不知甚麼時候,在自己身後,站定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和尚,目光炯炯,面含微笑地在看着自己。白山神尼立即雙掌合十,跪拜下去,很恭敬地説:“謝謝師父的指點,弟子已經悟了。”
老和尚一把將她拉起,説道:“我何曾有甚麼指點,你又何曾悟了,非空非色,即空即色,怎麼還是這等執着。”
白山神尼一聽禪機無窮,深感法樂,也就不再客氣,隨即請問法諱,這才明白老和尚就是自己聽聞已久的西方聖者郭惹雅那,從此以後,自動對他執弟子禮,每年總要來到聖者的洞府,參謁一番。
老爺子一聽,原來是這麼一間事情,如此算來,小姑娘確實該喊自己師兄,不過還不清楚自己師父信箋裏所交代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又向燕白玉追問下去。
原來雪魄公主自從與師兄郭惹雅那賭氣以後,決心要自己靜修證果,為了廣積善功,消除前身諸孽,經常在西藏雪原一帶,救助行人,龍嘯天當年,如果不是她在外經常走動的話,那還有不被雪人擊斃的道理。
大概就是龍嘯天離開的雪魄谷的次年,雪魄公主又在高僧贊峯一帶飛行,突然在拉母祖海附近的深谷裏面,傳出幾聲悽慘無比的叫聲,趕緊飛了過去一看,發現一個王子裝束的少年,帶着一隊人馬,正在那裏與一條龐大的雪蛟作殊死戰。
雪蛟是西藏高山冰雪之間,特產的一種巨蟒,輿雪人一樣,極少出現,這隊人馬不知為何走進這座深谷,與它遭遇上了。雪蛟兇狠絕倫,普通水牛大的雪熊,都經不起它的尾巴一掃,這隊人馬,怎麼會是它的對手!那幾聲慘嗥,就是這位王子的隨從,拼死護衞王子,給雪蛟咬死以前所發出的呼號。
當雪魄公主運用空動身印,飛臨這隊人馬上空的時候,發現這位王子和一個漢人,正被雪蛟卷緊在那龐大的身軀裏面,只剩下奄奄一息。王子的隨從,正在拼命阻住雪蛟去咬王子,可是已經死傷大半,只餘兩三個人拿着武器,向雪蛟的頭上截去,眼看着就要全部死盡,毫無辦法的時候,雪魄公主到得正是時候。
只見她仰天長嘯一聲,聲震耳鼓,在半空裏,一個轉折,俯衝直下,玉手一伸,發出一股尖鋭無比的金剛降魔掌力,指向雪蛟的雙眼,嘶的一聲,雪蛟兩眼暴裂,鮮血像水箭一樣,噴出一丈多遠,痛得那條雪蛟身子自然一挺,卷着的王子與那位漢人,甩出兩三丈高,眼看着就要撞在冰壁上面,粉身碎骨,説時遲,那時快,雪魄公主一個急閃,正好趕上,一手一個,從半空裏接了下來。輕輕放到地上。
那條雪蛟,痛得身子挺直以後,像箭一樣,朝前急竄,猛地撞到冰壁上面,登時引起驚天動地一聲巨響,冰壁整塊地倒塌下來,雪魄公主一看大事不好,知道馬上就要引起雪崩,腦筋不容思考,順手抓起地上的王子與那個漢人,飛了起來。剛飛離谷頂,就聽到一片轟隆轟隆的響聲,兩旁冰塊像雨點的一般,紛紛向谷底崩塌下去,只一會兒工夫,整個一條冰弄,瞬刻之間,完全變貌,給填得成了一塊平地,王子的那些隨從,也自然永遠埋葬在這片冰塊底下,向枉死城裏去報到去了。
雪魄公主把這位王子和漢人帶回宮裏一看,全身骨節,均已被那條雪蛟卷散,內腑全部變位,已去死不遠,幸虧雪魄宮裏,栽培了不少的靈藥異草,經過很長的一段時間治療,總算把這兩條命從鬼門關口,給拉了回來。
原來這兩個人,不出雪魄公主所料,一個是西域大月氏國王的長子,名叫東方文滔,自幼生具異稟,聰慧非凡,但一心慕道,無意王位,恰巧這個時候,國內來了一個漢人,叫做郝春泰,為人博學多聞,王子從他口裏,聽到很多奇人異士的夫事,更加堅定了問道的決心。
因此,就將他迎養在家,朝夕論道,最後終於在他的慫恿之下,毅然將王位讓與二弟繼承,自己帶領一隊隨從,與郝春泰兩人,一齊向天竺方向出發,找求高僧證道。
郝春泰本為中原武林敗類,為人陰險狡詐,毫無信義,以致弄得不見容於黑白兩道,在中原立足不住,才逃到西域避難。
沒有想到仗着一付偽善面孔,加上胸中鬼才,信口雌黃,滿嘴胡言地,竟然得東方王子的信任,如果就此安份守己,等到東方王子接位以後,倒不難出人頭地,得到善終。誰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到西域人民,樸實可欺,居然異想天開,要陰謀棋奪大月氏的王位。
可是,想到自己只有一個人,要想達成目的,很不容易,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認為只有運用蠱術,才能迅速達成目的。
原來他早年曾在苗區採藥,與一苗區巫師狼狽為奸,合作過一段時期,得知天竺邊境,深山冰雪之中,產有一種子午蠱香蓮,如果尋到,將花瓣研末,合成蠱藥,暗置於飲食之中,給人吃了,那人就會變得像傀儡一樣,處處聽他指揮。可是天竺邊境,盡是窮山絕嶺,亙古缺少人蹤,地勢奇險,氣候苦寒,憑自己一人的力量,能否到達那片地區,都成問題,就更不用説是尋找這類奇藥了。
正好王子慕道,郝春泰馬上計上心來,針對王子的心理,每天大吹法螺,慫恿王子到天竺一帶去訪道,骨子裏面,卻是利用王子的力量,組織一隊人馬,好幫助他到那一帶去搜尋這種奇藥,以便進行他的陰謀,因為子午蠱香蓮,只生長在那山陰深谷裏面,所以他揚言有道高僧,都在這等地方潛修,到達天竺邊境以後,就每天領着王子等人,專向這些窮陰絕壑的地方鑽來鑽去,王子對他絕對信任,又那裏會想到他的心裏,暗中竟然隱藏着這麼險惡的陰謀呢?
人算不如天算,總算大月氏的人民,不該遭到這種噩運,就在他們進入高僧贊峯不久,剛鑽進那條深谷一半的光景,由於王子頭上戴着一顆驪龍珠,將潛伏在谷的一條千年雪蛟,引了出來。
那時,王子與郝春泰兩人,正走在最前面,雪蛟竄出來,正好將他們捲住,隨從人員,搶救不及,只好絆住蛟頭,以便分人拯救王子。可是幾個普通的人,怎麼會是雪蛟的敵手,因此,人不但沒有救或,不到片刻功夫,進行拯救的人,都差不多傷亡殆盡,如果不是那一連串的慘嗥之聲,把雪魄公主引來,兩人那裏還有命在。
這樣一來,兩人的命雖然保住了,郝春泰的陰謀,也就無形中受了阻撓,由於缺乏旁人的協助,再經過這次死裏逃生的教訓,郝春泰的野心再大,也只好暫時放棄那份尋找子午蠱香蓮的打算。可是,壞人終是壞人,等他傷好見了雪魄公主以後,另外一個壞念頭,又在他的腦子裏生了起來,此是後話不提。
且説東方王子經雪魄公主救起以後,在公主不斷地施救下,幾天過去,人才慢慢地醒轉過來,只是頭腦還不怎樣清楚,當眼睛睜開,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非常柔軟的牀上,一個貌比天仙的少女,正在替自己療傷,起初感到非常茫然,既而驚愕,不知道究竟是怎麼間事,慢慢,才想起自己是在一條深谷裏面,被雪蛟捲住以後,就暈了過去,人事不知,可是現在又怎麼到了這裏呢?想掙起身來,看得明白,稍一用力,頓感全身骨痛欲裂,這才完全清醒,恍然大悟,知道身邊這位少女,一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此時,自己的身體,已被少女的一隻玉手,將肩膀緊緊按住,力量大得出奇,只聽她很温和對自己説道:“客人傷得極重,千萬亂動不得,否則就要落得終身殘廢!”
東方王子知道對方説的是實話,不敢再動,只把感激的眼光向對方身上投去,正好少女的眼光,也在向他注視,眼神碰在一起,兩人的心裏,都感到陡然一震,那個登時在臉上飛起兩朵紅雲,把頭低了下去,越發顯得嬌羞無比。
讀者自然知道那個少女,就是雪魄公主,她自從救回兩人以後,一直專心治傷,直到王子醒來,才仔細看清東方文滔的儀表,但見他長得劍眉星目,氣宇軒昂,丰神飄逸,俊美非凡,尤其是無形之中,流露出一種儒雅高貴的氣質,令人看了,感到無比欽敬。
雪魄公主久處深山,幾曾見過這等人物,因此,當兩人眼神碰到一起的時候,心裏那得不震,登時靜如止水的心海里,宛如投下了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激起了一陣一陣的漣漪,再也平靜不下去了。
所謂那個少年不多情,那個少女不懷春,雪魄公主雖然習得瑜珈術中各項絕技,但並未深聞佛法,參悟禪機,自然不能斬斷情絲,以前雖説請求師兄郭惹雅那為她剃度,但並不是有心問道,只不過身感亡國之痛,想以青燈木魚,伴此殘生而已。自從郭惹雅那説她情孽未了,拒絕她的請求以後,就賭氣自己潛修,另找機緣,訪求名師指導。但在沒有找到明師以前,每於春暖花開,情思撩人之際,在腦海裏,不時產生一些遐思。不過因為雪魄宮與外界隔絕,缺少外緣引發,每次都讓她把這種思春的心理,剋制下去,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也就慢慢做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不免感到沾沾自喜,認為就是沒有明師指點,也一樣可以自己修練證果,師兄的話,未免有點危言聳聽。對於另求明師的事,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
其實這種現象,只是一時的靜止,而且壓制的力量,用得愈大,將來的危險也就愈多,如果始終剋制下去,最後的結果,一定會引起走火入魔,道基全毀。幸虧東方王子出現,引發了潛藏在她心裏已久的那股情思,雖然阻止了她墜入魔道,可是那一份少女的感情,卻一發不可收拾,自然而然像雪獅子向火一般,一縷情絲,已經緊緊地纏到王子的身上去了。
從此以後,雪魄公主對於東方王子的傷勢,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東方王子每天面對着這位天仙似的麗人,最初把對方認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存恭敬,不敢隨便產生遐想,可是,雪魄公主實在長得太美了,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因此,每當雪魄公主前來為他治傷的時候,總是眼觀鼻,鼻觀心,連正眼也不敢去瞧公主一眼,自然更沒有勇氣同公主講話了。
雪魄公主本來在他醒了以後,就想問清他的來歷,可是心裏一對王子產生了感情,少女羞澀的心理,登時阻住了她的問話,因此,雖然每天大部份的時間,都守在王子的牀前,也一樣地沒有講一句話。
兩人這樣相持了好幾天,最後,東方王子想起人家救了自己的性命,怎麼可以一句謝謝的話,也不説呢?終於鼓足勇氣,紅着瞼訕訕地向雪魄公主説道:“這位姐姐,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我是怎麼來的,我那些同伴到那裏去了?”
雪魄公主見他開了口,而且一句姐姐,叫得自己心裏一蕩,情不自禁地深深瞥了他一眼,吁了一口氣,才答非所問的説道:“兄弟,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啞巴呢!”
兩人這一説開頭,彼此之間,頓覺自然得多了,接着就無話不談,彼此交互把自己的身世、經過全部説了出來,雪魄公主知道了他的來意以後,就對他説道:“傻弟弟,有道的高僧,怎麼會在那等陰濕的深谷裏修行呀!要不是我,差點一條小命都送了,我看,好了以後,不用再去找了,就在姐姐宮裏住下好了,讓我替你求求師兄,也許還有一點指望。”
東方王子此時傷勢未愈,聞言大喜,就在牀上微微額了一額首,説道:“那麼謝謝姐姐囉!”
就這麼短短地一段時間,兩人感情直線上升,登時變得像一對相交已久的情侶一樣,姐姐,弟弟,叫得親熱極了。本來嚒!兩人早就一見傾心,偏又各自矜持,衝破了這層隔閡,自然真情流露,融洽無間,當然不可以常理去推測了。
自此以後,東方王子與郝春泰,在雪魄公主的盡心調護之下,幾個月以後,身體逐漸復原,尤其東方王子,雖然傷得比郝春泰還要厲害,但經雪魄公主不惜以自身的真力,為他凝聚內腑,好得更快,兩人的感情,也就在幾個月裏,與日俱增,變得形影不離,誰也不願分開了。
不過兩人都是宿慧很深的人,雖然彼此深愛,卻沒有半點邪念,只不過想到彼此共同潛修,永相廝守而已。因此,當東方王子身體完全復原以後,雪魄公主就打算請求師兄為他傳授道法。此時,郭惹雅那突然破例降臨雪魄宮,不等雪魄公主開口,就對他們兩人説道:“師妹,你的心意,我完全知道,不過你與東方王子,宿緣早定,以往我不肯為你剃度,就是這個道理。當然,你們彼此自願共同潛修,僅成名聲夫妻,並不是不可成道,但必須兩人各以定力,維持三五年不破童貞,始能不受魔擾,並且能在當世肉身證道,永相廝守。不過那樣太難,倒不如現在結婚,然後聯袂行俠,廣積善業,再轉一劫來得穩當得多。”
雪魄公主與東方王子現在已經情深似海,當然希望永不分離,不願再轉一劫,同時自信定力堅強,不怕魔擾。因此,毫不考慮的選擇了前者,郭惹雅那苦勸不聽,只好作罷,傳授了兩人一些佛門心法以後,馬上離去。
不久,郝春泰的傷勢,也已完全復原,因為雪魄公主對東方王子發生感情以後,就一直親自為東方王子醫傷,把他交給宮中的女婢治療,所以很少看到雪魄公主,直到傷勢全愈,起來拜見主人,方才認識雪魄公主的廬山真面目,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內心竟然着了迷,居然想以陰謀,侵佔公主的身體,結為夫婦。可是深知公主武功,已近仙俠一流人物,稍有不慎,立即身無死所,因此,表面上裝得非常老實。
雪魄公主本來在他好了以後,就打算把他遣下山去,不過東方文滔感到兩人一起覓道,令他一人向隅,心裏很過意不去,因此為他向公主請求也留在宮裏,雖然佛門心法,未得允許,不便隨意轉授,總可替他另找機緣,同時,自己也可以有一個伴,不至在雪魄公主出外修積善功的時候,自己無法跟去而感到寂寞無聊。雪魄公主對於東方王子已經言聽計從,自然也就打消了前念。
三人一起住在雪魄宮裏,除了早晚雪魄公主與東方王子各自在靜室裏打坐參悟本來面目,潛修佛門心法以外,大部份時間,都由雪魄公主傳授他們兩人瑜珈武功,日月如梭,光陰似箭,眨眨眼的時間,十幾年就過去了。
在這十幾年裏,郝春泰一直想不到辦法向雪魄公主下手,可是每天看到雪魄公主與東方王子兩人親密的情形,心裏真是既羨慕,又嫉妒,同時自己還不敢露出聲色,向公主有所表示,當然他不知道公主與王子兩人已有成約,因此認定如果沒有東方王子夾在其中,自己一定可以打動公主的芳心,獲得青睞,遂在無形中,把一股怨毒,完全種在東方王子的身上,陰謀把他陷害,圖謀日亟。
此時,兩人的武功,因得到雪魄公主的指點,都有長足的進步,尤其是東方王子,本來稟賦就高,再加上還在潛修佛門心法,心境空靈,領悟更快,成就差不多已可追及雪魄公主本人。相形之下,郝春泰不怨自己的稟賦較差,反而認為雪魄公主偏愛東方王子,有所藏私,對於雪魄公主,在心裏也慢慢有點由愛生恨了。
這樣,又慢慢過了十幾年,東方王子與雪魄公主兩人,因為潛修佛門心法的結果,雖然尚未證道,卻已做到駐顏不老的地步,愈來愈顯得俊美秀逸,就是郝春泰,也因為經常服食宮中的靈藥,也保持着初來的樣子,並不見得怎麼衰老。由於東方王子與郝春泰的武功,均已練成,所以雪魄公主外出廣積善功的時候,就經常帶着他們去做助手。因此,冰原之間,行旅遇險的時候,只要三人出現,沒有不轉危為安的,不過三人武功高至極點,行蹤宛如神龍一樣見首而不見尾,故被當地人民,視為仙佛,冰原三神之名,遂不逕而走,傳遍了那一片地區。
稍後,東方王子感到三人一起,救助行旅,似乎有點小題大做,倒不如三人分開,把地區擴大一點,反而可以更多積一點善功。因此,遂向雪魄公主建議,雪魄公主只圖經常與王子在一起,並沒有想到這點,當王子一説,馬上同意,這樣一來,暗中卻喜壞了郝春泰,因為經常與公主兩人在一起,他的陰謀實在無法進行,早就想要建議分開,只苦找不到藉口,又怕露出馬腳,王子這個建議,還不正中下懷嗎?還怕分得不夠遠,更進一步的建議,出去以後,勿須當天回來,每十天會聚一次就可以了,那樣才可以跑得遠點。王子與公主,自然同意,此後,除了王子與公主確確實實仍然不斷進行救人的工作以外,郝春泰卻利用這段空隙,每天往那一些窮山惡水毫無人跡的深谷裏跑來跑去,一個月中除了每次會聚的時間,留在宮裏以外,其餘的時間,很少看到他在家裏,暗地裏究竟在做些什麼,誰也不知道,公主與王子兩人,反而認為他可能是因為沒有得到仙緣,想個人多積點善功,以邀上眷,一點也沒有疑心到其他的地方去。
這樣又過去了好幾年,東方王子到達雪魄宮裏,已經快到三十四年,只差一年多的功夫,就要滿足郭惹雅那所云三十五年的期限,兩人靜修的時候,雖然出現很多幻境魔障,均為兩人定力克服,最近更是心裏一片空靈,毫無干擾,心裏不禁對於郭惹雅那早先所説的話,感到有點過甚其辭,心裏的防範,也就有點鬆弛下來,雖然大家分頭進行修積善功,王子與公主,總只選擇在相距不遠的路線上齊頭並進,到了晚上,總要會合在一起,共同用功。
有一天,兩人出外行俠,沒有發現什麼事情,回來的早一點,還沒有到各自用功的時間,兩人就弄了一點酒菜,準備在正廳裏共酌。東方王子路過郝春泰的門口,順便進去看看他在不在家,當時發現人雖沒有回來,桌子上卻擺了兩個比拳頭還大的水菓,外表長得和桃子一模一樣,鮮豔欲滴,認為是他在外面採舊來,預備給自己兩人吃的,就老實不客氣的拿在手裏,帶了出去。
雪魄公主一看,也不知道名字,因為郝春泰經常帶些稀奇的水菓回來,認為既是郝春泰帶回來的,大概總不會錯,看了一看,也就順手放在一邊,兩人一面説着一面談着,不覺彼此都有一點微醺,東方王子就將那兩個桃子似的水菓,自己拿了一個,遞了一個給雪魄公主,説道:“雪姐,我們嚐嚐這個菓子,看是什麼味道。”
雪魄公主酒後稍微感到有點口乾,接到手裏,就咬了一口,覺得味道非常甘美,只不過稍嫌濃了一點,而且還帶了一點酒味,平常吃慣了清淡的水菓,突然換了一種味道,倒感到非常可口,就整個吃了下去,同時還向東方文滔笑着説道:“弟弟,這種桃子,不知他是從那裏找來的如果能夠弄一株種在宮裏,倒蠻不錯嚒!”
東方王子此時已經吃完,也笑着説道:“雪姐,你喜歡吃,那還不容易嚒!明天我就要郝春泰帶我們去找,那不成了嗎?不過我擔心這裏的氣候和土壤,恐怕不適宜種這種菓子啊!”
雪魄公主聽他這樣一説,不禁問道:“什麼道理,你説説看!”
説完,突然看到東方王子的胸口,掉了幾點菓汁,沒等王子回話,又埋怨他説:“弟弟,看你吃東西怎麼那樣不小心,過來,讓姐姐給你擦掉!”
東方王子與雪魄公主兩人,平日雖然情深似海,也像這樣的彼此關懷照顧,可是兩人都存着崇高的理想,和深遠的目標,絲毫沒有什麼邪念產生。但是今天的情形,似乎有點不同,彼此都感到對方特別可愛似的,當東方文滔依言走過去的時候,雪魄公主的纖手,一接觸到東方王子的胸口,兩人都同時感到心裏一蕩,血液似乎慢慢地加速流了起來,兩人鼻子的感覺,也似乎變得特別的敏感。尤其是東方王子,聞到雪魄公主身上飄過來的那一股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肉香,當時情不自禁地將公主的一隻纖手,抓在手裏痴痴地瞧着雪魄公主,眼睛裏面似乎要噴出火來。如果是在平時,東方王子固然不會這樣輕浮,雪魄公主也不會准許他這樣看着自己。此時,雪魄公主不但不以為忤,反而秋眼生波,水汪汪的一對眸子,也半睜半閉的瞟着東方王子,兩人的身軀不知不覺地慢慢靠攏來。
血液逐漸在兩人的身體裏面,開始沸騰,漸漸地,漸漸地,他們似乎感到一股熱流,從丹田直達小腹的下面,混身軟綿綿地,感到很不是味,彼此的眼睛裏面,似乎已經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各自射出一種奇異的光彩,平時毫未覺察的那一些髮香,汗味,此時都變成了一種極具誘惑的氣息,往兩人的鼻子裏面,不斷的鑽了進去,使得人感到心裏面癢癢地,不克自主地朝對方的肉體上捱了過去,最後,兩人驀覺肌膚相親,瞬刻間但覺一股電流,通過全身,雪魄公主頓時嬌軀一扭,往東方王子的懷裏撲了過去,香喘呼呼地喊了一聲:“滔弟,我,我,我………”
話只説了半句,就整個倒向東方王子的懷裏去了,由於這一下突然的震動,兩人心裏似乎慣性的感到一驚,驟然有點警覺,又霍的分了開來,各自收攝心神,想抑制那一股慾念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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