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説雪魄公主驀地向東方王子的懷裏,倒了過去,由於勢子猛了一點,使兩人的身體,突然受到一陣震動,兩人的心裏,同時感到慣性的一驚,當時產生一點警覺,在迷迷糊糊的當中,想到自己不應該亂來,因此,兩人又出於本能地霍然分開,各自努力收攝心神,想勉強把內心的衝動,壓制下去。
可是,此時兩人的身體裏面,血脈愈來愈感到澎漲,全身像火燒一樣,雖然兩人憑着堅強的定力,勉強支持了一會,但神志受了體內那股熱流的壓迫,愈來愈顯得迷恍,內魔乘機而入。頓時,兩人感到腦子裏嗡的一響,彷佛看到眼前飛舞着無數的赤身少年男女,一對一對的圍着自己的四周婆娑起舞,春光綺靡,活色生香。耳朵裏也同時響起了一陣陣曼妙無邊,彷佛情人夜話,極其纏綿的聲音,鼻孔裏感到對方身體上散發出來的那一股極具誘惑性的氣息,越來越濃。
瞬刻間,兩人定力盡失,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互相往對方的身上撲去,一陣天旋地轉,兩人彷佛感到靈魂兒飄蕩蕩地,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在一股旋流中,糾纏盤結,深深地契合在一起。漸漸地,宇宙彷佛靜止下來了,一陣美妙無比,難以形容的愛覺,傳遍了兩人的全身,使得人慾仙欲死,軟綿綿地,提不起一點勁來。
似乎只有流星在天際劃過那麼長的一剎那,又似乎經過了數不盡的歲月,慢慢地,兩人的神志,逐漸清醒過來,那一段夢遊似的經歷,記憶猶新,睜眼一看,發現彼此衣裳盡褪,緊緊地擁抱着躺在正中的雲牀上,登時好像被人一記悶棍,打在自己的頭上,幾乎暈了過去。可是大錯已鑄,道基盡失,雪魄公主更羞得把頭埋進東方王子的懷裏,不住地飲泣。
東方王子見事已至此,欲悔無及,只好先將兩人的衣裳整理好來,免得被人衝了進來,看到不好意思,幸喜雪魄公主平日多在正廳練功,手下女婢,未聞呼喚,均不敢進來打擾,這樣才沒有被人撞見。
東方王子將兩人的衣裳整理好後,將雪魄扶了起來,悔恨萬分地自責道:“雪姐,都是我不好,把你害慘了啦!不過,郝春泰怎麼會弄來這種邪毒的菓子,那不是存心陷害我們嗎?”
雪魄公主抬起頭來,用哀怨的眼睛,深情地瞥了東方王子一眼,然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説道:“唉!他也許不認得這是甚麼東西。總之,孽緣前定,誰也不能怪罪,只可惜三十多年的功夫,完全白費,我們又要再轉一劫了,誰叫我們貪那一點口福的享受呢?只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東方王子聽到她如此一説,也未懷疑到郝春泰心存叵測,因此也嘆了一口氣,跪在雪魄公主的面前説道:“雪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我留在這兒,與你一起修道,更不該把持不住,壞了姐姐的道基,現在隨便聽從姐姐的處置吧!滔弟是萬死也不能贖罪了。”
雪魄公主忙把他拉起説道:“弟弟,這不能完全怪你,我也不是一樣把持不住嗎?本來我們可以成一對神仙伴侶,這樣一來,只好淪為世俗夫妻了,還是請師兄替我們作主吧!”
話剛説完,郭惹雅那彷佛事先知道一樣,突然再次降臨雪魄宮,對他們點頭微笑地説道:“數由前定,人力終難挽回,我還是來遲了一步,醉媚桃雖然是天下最厲害的淫藥,如果你們不是彼此情根深種,運用我的傳授,仍然可以剋制下去,不過這樣也沒有甚麼不好。只是前途增加了不少魔障,幸虧你們這些年來,積的善功不少,再共同努力下去,也許用不着再轉一劫了,現在,就讓我替你們主持婚禮,確定一下夫妻的名份吧!不過,今後魔劫重重,我又有事須往天竺一趟,短時間不可能回來,你們還得自己小心啊!”
兩人給郭惹雅那説得臉上一陣紅暈,羞得無地自容,恨不能有一個地洞,好鑽了下去,但郭惹雅那的話,聽到他們的耳裏,卻感到又喜又懼,喜的是成道仍然有望,母須再轉一劫,懼的是來日方長,魔障重重,自己兩人能不能闖過這些關頭,還説不定,不禁彼此深情地交互瞥了對方一眼,同時答道:“謝謝師兄指點,我們一定努力自愛,絕不車負師兄的期望。”
當天晚上,郭惹雅那另外傳授了一些夫婦雙修練氣心法,就留在雪魄宮裏。
第二天由雪魄公主召集手下十幾個女婢,由郭惹雅那當眾宣佈兩人結為夫婦,名為雪魄宮的主持者,就在此時,郝春泰正從外面趕了回來,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有想到自己的陰謀未曾得逞,倒反而促成了他們兩人的結合,當然他不會知道已經壤了兩人的道基。因此,對於東方王子又加深了一層怨毒,用那陰險的眼光瞥了東方王子,這種情形讓郭惹雅那瞧在眼裏,知道他就是雪魄公主兩人未來的魔星,可是沒有他,雪魄公主與東方王子不容易成道,所以也就未加點醒。東方王子與雪魄公主兩人此時正全神貫注在對方身上,也沒有注意他的眼神,因此,後來還是疏於防範,幾乎全都把命喪在他的手裏,那是後話不提。
郭惹雅那宣佈了兩人的婚事以後,即向兩人道賀,接着又轉回洞府去虔修去了。自然雪魄宮熱鬧了一番,女婢們一個個地向東方王子叩見,改呼主者,郝春泰發現兩人並沒有疑心到他的陰謀,也就放心住了下來,再行設計另外的陰謀。
原來自三人分開行俠以後,郝春泰並未進行單獨救護行旅的工作,卻整天在天竺邊境和西藏境內,搜尋子午蠱香蓮,此時他已練有極好的武功,當然那些窮山惡水,兇禽猛獸,再也不能阻撓他的工作了。可是子午蠱香蓮是天地間極難覓得異藥,每天只有子午兩個時辰露出地面,吸取天地間燥熱火毒之氣,孕結成為蓮實,要一千年才能結實一次,本身更非污穢腐朽,奇寒絕毒之地,不能生長,寒熱的氣候,極端相異,要想找到這種地點,就不容易,當然更不用説去找子午蠱香蓮了。
因此,郝春泰花了幾年的功夫,仍然沒有一點成績,不過卻讓他在康藏邊境,雅魯藏布江的右側,蘇班什裏河上游的沙溝湖附近,一處窮陰絕谷的崖洞裏,發現一部盤觚玄陰經,書是用一種堅紉無比而不知名稱的魚皮所綴成,上面用漆畫了很多古怪的圖形和文字,初看起來,莫名其妙,一點意義也不明瞭,看了很久以後,方才從那些比較大的圖形裏,看出一點眉目,似乎是一種極為奇詭的武學秘笈,當時欣喜欲狂,埋頭研究,可是瞭解只此而已,再也無法更進一步了。
郝春泰不耐煩仔細推敲,心想洞中也許還有旁的東西,找一找再看吧!詳細搜查的結果,果然又讓他發現側面一條夾縫後面,另外還有一間石室,石室當中的一張石榻上,盤膝坐着一座骷髏,骨架高大非凡,因為光線不夠,室內陰沉沉的,顯得非常怕人。郝春泰此時藝高人瞻大,倒不怎麼膽怯,馬上鑽了進去,結果發現裏面的石壁上,被人用指力刻劃了許多字跡,字形屬於上古的大篆,形如蝌蚪,極不好認。
但郝春泰因為幼時家境很好,曾經讀過幾天小學,編者按:那時所謂小學,係指文字訓詁聲韻之學的研究,所謂大學則指對四書五經等經世濟物之學而言,與現在大學中學小學的劃分,性質完全不同。因此,雖然不能完全認識,經過一番仔細揣摩之後,還總算讓他了解了一點大意。上面的記載,大概是説:“本洞的主人,為蚩尤手下一員部將,名叫罔貘,蚩尤為一代梟傑,曾就自己對蛇蟲毒物,宇宙變異的觀察,體念出一種奇詭無比的武學原理,並根據這種原理,寫了一部盤觚玄陰經。不過當時與黃帝軒轅氏爭霸,無暇按照所著修練,不久以後,蚩尤為黃帝戰敗伏誅,這一部盤觚玄陰經遂為他所得。因為那時黃帝的勢力,遍及黃河流域,加上消息外泄,很多人都想奪得這部經書。所以他不得不遠走高飛,逃到此地,方才脱離別人的追蹤。”
由於玄陰經的武功,必須選在陰寒而又幹燥的地方來修練,這座洞府正好合乎條件,遂在這裏定居下來,接着又説明玄陰經的記載,完全是一些圖形,一時極不容易領悟,自己不斷摸索,另外寫了一部註解,藏在打坐的石榻下,但當自己按照經圖邊注邊練的時候,突然不慎,走火入魔,以致下半身完全麻痹,動彈不動,以至無法再行鑽出這座石室的夾縫,因為原經留在外洞,上面雖然載有補救的辦法,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因此只有在室中坐斃。也許是此種武功,練來過於狠毒,上幹天忌所致,最後是説,如果有人到此發現,就請他將自己的骸骨收拾起來,埋葬在外洞中央那塊圓石底下,則經書與註解,即全部歸來人所有,以下的字跡,大概後力不繼,就非常模糊了。
其實郝春泰根本沒有全部看完,只讀到註解藏於石榻之下那一段,就懶得再費腦筋,揣摩下去了,馬上迫不及待地去向石榻,一掌把那尊骷髏打得粉碎掃向一邊,登時發現骷髏坐着的地方,現出一個小圓洞,將手往裏一探,果然找出一卷魚皮,打開一看,不是那份註解是甚麼,當時內心的興奮,真不是筆墨所能形容,心裏馬上呈現一幅幻想,自己得到這份上古不傳之秘,另外找一個地方,潛修若干年,再到中原去掃蕩武林各界,不就可以報復以往在黑白兩道里所受的那一股怨氣了嗎?同時更想到在武功勝過雪魄公主以後,還怕她不聽從自己的擺佈,為所欲為嗎?一時欣喜過度,不自覺地把功力貫注兩臂,在室內亂揮亂舞起來,結果把石壁上的那些字跡,全部掃得粉碎。這樣一來,更無從瞭解後面的那些記載,終於遺漏了一部註解,使得他的武功,無法達到巔峯,後來才被秦含柳制服得服服貼貼,很輕易地解救了武林一場浩劫。否則要想一舉殲滅陰風教,還沒有那麼容易,這可説也是天意,原來罔貘另外還有一卷註解,藏在外洞那塊圓石下面,來人如果肯替他埋藏骸骨,自然可以找那本東西,所以沒有在石壁上寫了出來,郝春泰當然想不到還有那一份秘密,等到發覺所得註解不全,再到那裏去找的時候,卻讓別人捷足先登,再也不知道下落了。
且説郝春泰得到盤觚玄陰經以後,嫌原來的洞府,過於破舊,同時距離雪魄宮太遠,來往不便,無法窺伺雪魄公主的行動,進行他的陰謀。因此,就把那份註解和盤觚玄陰經,帶在身上,重新返回高僧贊峯,想在附近找一個適合的地點,另闢一處別府,躲開東方王子和雪魄公主兩人,暗自偷練那上面的武功。同時,表面仍保持與公主王子兩人十天一次的聚會,以免引起兩人的疑心,妨礙他圖謀雪魄公主野心的實現。
自此以後,郝春泰更是單獨行動,儘量避免在外出的那段時間,與王子兩人碰頭,把整天的工夫,都花在找尋適宜修練盤觚玄陰經的地點上面,雖然那樣的地方,一時不易找到,卻讓他無意中,在他與東方王子兩人最初遇險的地點,發現一處未被冰雪填平的狹谷,在那狹谷的底層,靠近雪蛟出現的那片懸崖下,長着一株怪草,葉子像蒲公英一般,朝四外平鋪出去,在那叢葉子的中心,卻長着兩個輿桃子一模一樣的水菓,鮮紅翠綠,嬌豔無比。
郝春泰在江湖上學得一肚皮壞水,見了馬上就認出那是一種邪道里面最難找到的淫藥,名叫醉媚桃,是集天下至淫之氣,孕育而成,用它合成的春藥,任你三貞九烈的婦女吃了,也要迷失本性,不能自持地投到男人的懷抱裏去。
郝春泰自從與公主等人分開行事以後,曾經配了一些普通春藥,暗中下在雪魄公主的飲食裏,但雪魄公主吃過很多靈藥,吃下後,沒有一點反應,一旦發現了這件東西,知道此物無藥可解。登時心中大喜,馬上小心地把它採了下來,一算時間,距離三人十天會聚的約期,還有幾天,恐怕帶在身上,把它弄破,因此先將此物送回宮裏,立即出來找尋副藥,好在三人聚會以前,把藥配好,以便找尋機會向雪魄公主下手,達成他這幾十年來的心願。
沒有想到雪魄公主與東方王子兩人,竟會一反常例,提前回宮,竟在他前腳出去的時候,後腳就跟了進來,又因他興奮過度,在出去的時候,忘了把門帶上,結果東方王子認為他在屋裏,走了進去,當時發現醉媚桃擺在桌上,就把它當成普通的水菓,取了出來,與雪魄公主兩人共嘗,因而促成了兩人的孽緣。
等到第二天,郝春泰從外面把一些副藥找齊以後回來,東方王子輿雪魄公主已經在郭惹雅那的主持下,正式結為夫婦,郝春泰內心那份懊喪,讀者可想而知,觀禮後回到房裏,真是愈想愈妒,愈妒愈恨,可是醉媚桃已經被人吃掉,普通的春藥也絕迷不住雪魄公主,再想要侵佔公主肉體,更不容易。只氣得兩眼發直,恨不能衝出去把東方王子扼死,將雪魄公主硬奪過來。
不過這只是郝春泰內心一時的衝動,他自己深知武功不是兩人的對手,絕不敢這樣胡來,因此,躲在房裏發了一陣神經以後,又冷靜下來,表面上對於東方王子,更加顯得恭敬,內心的妒恨,自然更深。同時,在王子兩人沒有結婚以前,彼此親熱的情形,看到郝春泰的眼裏還不怎麼感到刺目,結婚以後,郝春泰自覺對雪魄公主染指的念頭,已經失去指望,再看到兩人每天卿卿我我的現象,自然心裏那股酸味,更是説不出來的難受。因此,對於雪魄公主也就由愛轉恨預備一起加他毀害,暗自想道:總有一天把你們狗男女毀在我的手裏。可憐雪魄公主與東方王子兩人,還始終把他當作一個好人,正在想辦法替他找尋接引明師呢!
一年過去以後,雪魄公主生下一個又白又胖的女孩,取名叫做東方明珠,在這一段時間裏,由於公主懷孕,自然不能出外行俠,東方王子夫婦情長,也大部份時間留在宮裏,陪伴嬌妻,只剩下郝春泰一個人經常外出,因此,他更是得其所哉,毫無顧忌地在外面進行他的工作了。
首先,讓他在高僧贊峯的山陰,發現了一座螺絲谷,裏面有一座洞府,深藏在幾片懸巖之下,終年不見陽光,極端陰寒,同時因為地勢太高,缺乏水份,異常乾燥,正是修練盤觚玄陰經的最理想地點。因此,馬上着手整理,為了不讓雪魄公主和東方王子他們發現,對於雪魄宮的東西,一件也不取用,完全從山下那些富庶人家裏進行竊取,搬到山上那座巖洞裏面應用,以他目前的武功,自然是手到拿來,根本費不了什麼事。因此,山下的那些富家常常無緣無故的丟掉東西,弄得疑神疑鬼,不過他此時的目的,只在竊取應用物品,每家的損失不大,也就沒有聲張出來。否則,東方王子也經常在此一帶行俠,雖説這一年中,因為陪伴雪魄公主,出來的次數不多,如果有人聲張,也會被他發現,那麼郝春泰就要露出馬腳,無法進行他的陰謀了。這些都可以説是劫數使然。所以才處處陰差陽錯,讓他的陰謀得逞。
且説那座洞府,經過郝春泰一番精心佈置以後,倒也美侖美奐,只不過陰森森地,終嫌有幾分邪氣。
郝春泰將地方佈置好後,就藉故向東方王子夫婦告辭,説要到中土回家去看望一趙。東方王子與雪魄公主雖然在這二三十年中,沒有聽他説過有家,感到有點突然,但繼一想也許是自己的結婚,引起了他的鄉思,並未加以懷疑,既然苦留不住,也就只好讓他離開,並且還將雪魄宮裏很多靈藥珍寶,每樣送了他一部份,那份殷切的情意,卻也一時把郝春泰感動得幾乎想中止自己的陰謀,不再陷害他們了。當然,那隻不過是他一時的念頭,在他看到東方王子很親熱地攙着懷了孕的雪魄公主為他送行的時候,內心那一股妒恨,又馬上升了起來,鼻子裏暗自哼了兩句,在心裏説道:“狗男女,看你們究竟能快活多久,等老子把玄陰經練好,再來收拾你們好了!”
分開以後,大約又過了一年多的時間,王子夫婦的第二個女兒東方明翠,也已經降生,此時,東方明珠已有一歲多了,正在牙牙學語,極為逗人喜愛,兩口子得到這兩顆掌上明珠,更使閨房中增加不少樂趣。對於自己本身是否能夠成道的事,再也不放在心上,每天只是計劃着如何等到孩子稍大一點的時候,加以調致使她們將來成為一代奇葩。
有一天,兩人正在調逗兩個孩子的時候,分別了一年多的郝春泰,突然又回到雪魄宮裏,王子夫婦與他重見,內心高興非凡,立刻為他接風,殷殷垂詢他這一年多的經過,郝春泰自然信口開河,亂説一通,好在雪魄公主和東方王子,從來沒有到過中土,當然相信他的話是真的,聽到中土華麗的情形,還真想找時間前去遊歷一趟呢!
最後,郝春泰又告訴他們,説在回來的路上,發現一個巖洞裏面的石壁上,刻着一種從未見過的武功,自己資質魯笨,參悟不了,不過好像是一種玄門的最高心法,最利於夫婦合籍雙修,自己想到兩人對他的恩遇,不敢敝帚自珍,因此特地前來邀請兩人一起去參研參究。
雪魄公主平生嗜武如命,又聽説利於夫婦合籍雙修,也許對自己兩人成道,會有幫助,那份喜悦,真是溢於言表,對郝春泰誇讚非凡,馬上嬲着東方王子,恨不能立刻前往,看個究竟。
東方王子心裏何嘗不是一樣,不過感到郝春泰風塵僕僕,也要讓人家休息幾天,才是道理,因此止住雪魄公主説道:“春泰兄既然發現這等武林秘笈,巖洞是個死東西,絕跑不了,就是急於參究,也不差這幾天功夫,先讓春泰兄休息幾天再説吧!”
雪魄公主沒有想到這層,感到有點失禮,把一張粉臉羞得通紅,更增加了無限的媚態,直把郝春泰看得往肚裏直吞口水,恨不能撲了過去,輕狂個夠。但是一眼看到東方王子在旁要想對雪魄公主染指,今生休想,內心那一股怨毒,又無形中增加了幾分,不過他為人城府極深,知道欲速則不達,因此,也就附和着説道:“嫂子,那個崖洞地方隱秘極了,一般人絕發現不了,我們晚幾天去,絕不要緊。”
這樣,三人又在雪魄宮裏留了幾天,王子夫婦的女兒,因為郝春泰花樣很多,都和他混得很熟,當然東方明翠尚未足歲,根本甚麼不懂,東方明珠的小嘴,卻整日價的把伯伯叫個不停,始終賴着要他攜抱,以郝春泰那樣陰毒的人物,也居然讓小女兒這份天真的憨態,逗起了心中的一份愛意。
幾天過去以後,三人選了一個非常晴朗的日子,將東方明珠兩姐妹交給宮中的女婢照管,由郝春泰領着,向聖母峯的方向出發。
大概走了半天的時候,三人到達一座旋螺似的深谷裏,但見懸峯疊壁,高聳入雲,前後左右,岔路盤錯,如果不是郝春泰領着,根本不知道要往那個方向走。轉着轉着,谷地愈來愈狹,兩旁削壁千仞,就像在山縫裏鑽一樣,除了正午以外,陽光一絲也照不進來。巖壁上結滿了各色各樣的玄冰,寸草不生,在微微的一點光線的反射下,形成各式各樣的陰影,如鬼怪,如幽靈,彷佛作出各種獲人而齒的姿態。氣候陰寒刺骨,偶而有一點微風,就令人不自禁地打上好幾個冶噤,陰森森地彷佛充滿了鬼氣,稍為膽小一點的人,絕不敢在這裏停留半刻,東方王子與雪魄公主自然不怕,不過也感到有點奇怪,郝春泰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發現一些高深武功的圖解呢?
郝春泰察言觀色,自然知道他們心中正在懷疑,因此又編了一段話説:“你們是否奇怪我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是嗎?其實是我在回程的路上,發現一匹老鼠大的小白馬,頗像傳説中的芝馬,一追就追進這一條鬼谷,幾個轉彎,就追丟了。人也困在裏面找不到出路,足足在這條谷里摸了好幾天,這樣才發現這座崖洞,再經我處處留下記號,方才找到出路,回到宮裏去的。l東方王子夫婦本來只是有點奇怪,並沒有疑心到其他,再經他這樣合情合理的一解釋,自然更不會懷疑了。並且同聲問道:“那匹小白馬找到了沒有?”
郝春泰更若有其事的説道:“當我在這條鬼谷轉來轉去找出路的時候,還碰到過好幾次,可是那東西靈警得很,彷佛嗅覺非常靈敏,只要一嗅到我的氣味,馬上就跑,幾個轉彎登時不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抓到。”
雪魄公主兩人也沒有仔細去想,郝春泰的話裏,含了一個很大的漏洞,他怎麼會曉得那匹小白馬會嗅出他的味道來呢?這不是睜着眼睛在説瞎話嗎?當然,有心人算計無心人,就是我們也會忽略過去。何況雪魄公主輿東方王子的心思,已經集中到那份奇特武功的事上去了,自然不會想到這些,聽到郝春泰這樣一説,反而安慰他道:“等我們看過那些武學心法以後,只要那匹小白馬還在這片谷里,我們幫忙把它捉住送給你吃如何!”
郝春泰自然表面上表示感謝,心裏卻在暗笑兩人,死到臨頭,還不知道,不禁得意地在臉上流出一種詭秘的笑容。幸而他走在前面,沒有讓兩人發現他的表情,否則他的陰謀,恐怕還不見得這麼容易實現呢!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程,果然發現路邊有一個高達兩人的崖洞,郝春泰此時停了下來,説道:“地方到了,請跟我來,裏面岔道很多,小心不要迷失了路途。”
説完,取出一顆雪魄公主送給他的夜明珠領先往洞裏走去。王子夫婦自然也取出寶珠緊跟在後面,不敢遠離,洞徑倒很乾燥清潔,到處鍾乳下垂,給那珠光照耀得五彩繽紛,如果不是那一股陰寒之氣,刺人肌膚,真有點像一個仙靈的洞府。
郝春泰走在前面,不時用手在洞壁上按着,王子夫婦因為目的地慢慢接近,心情緊張,也就沒有注意他的動作,這座崖洞,非常深邃,三人走了差不多快半個多時辰,方才到達一個寬敞的洞窟裏,果然發現石壁上,被人用手指在上面刻劃出很多武功圖解,大部份都是坐姿,註解的文字,都形如蝌蚪,王子夫婦自然不認得這種中國古代的字體,但武學原理,大部份是相通的,單看這些圖形,就知道一種極為深奧的東西,再加以圖解的指紋,刻劃得很深,可以看出刻繪這些圖解的人,內功方面,已經到達很高的境界,越發相信這是真的東西,不禁欣喜萬分,全神貫注在這些圖形上面,細心在那裏加以揣摩。
經過兩三個時辰的長短,突然聽到郝春泰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了過來,説道:“兩位賢夫婦,祝福你們永相廝守,一輩子也不分開,大爺可要告辭了!”
接着,就是一連串陰險的笑聲,傳了過來,兩人聞聲警覺,才發現郝春泰不知在甚麼時候,已經悄悄的溜走,現在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懷着惡意的樣子,倒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情。愕了一下,正想追出詢問原故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連串的爆炸聲音,在來路上響了起來。兩人急往外衝,可是不到十丈,就被一股濃厚的硝煙氣味和那震得四散的沙石,給迫了回來,幸虧那段刻着武功圖解的洞窟,石質異常堅硬,又距離爆炸地點較遠,倒還沒有崩,總算當時不曾斃命,可是等到爆炸停止,歸路盡被堵塞,兩人只有坐以待斃,守在裏面等死了。
原來郝春泰自藉故返鄉,向王子夫婦告辭以後,就搬到螺絲谷的那座洞府裏,開始修練盤觚玄陰經上的功夫,這才發現註解不全,縱使練到頂峯,也難與雪魄公主的功力抗衡,原來打算練好以後,再去強佔雪魄公主身體的想法,永遠無法實現。因此決心將王子夫婦兩人,一齊毀掉,絕不甘心看着自己心愛的人,永遠在他人懷抱裏生活下去,但自己武功不如別人,有甚麼法子達成他的願望呢?因此,每日苦思焦慮,幾乎連功夫都忘記練了。
沒有多久,又讓他在螺絲谷里,另外找到一個非常深邃的崖洞,馬上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知道雪魄公主平日嗜武如命,正好利用這個弱點,來進行他的計劃。
想好以後,立即動身到中原跑了一趟,配了一大包化石劑,再採購了很多猛烈的火藥,帶了回來,先用化石劑塗在崖壁上面,使石質軟化以後,用手指將盤觚玄陰經上的圖文,照原樣摹繪在崖壁上面。這樣一來,就好像一個內功已經到了絕頂的人物,刻劃上去的一樣,再加上貨真價實的圖文,不容人不相信那是上古留下來的秘學。
接着,就把火藥分別埋在洞徑的頂上,除了靠近石窟那幾十丈遠的一段路,怕在進行陰謀的時候,被王子夫婦發現,不敢埋藏火藥以外,差不多每隔十丈左右,就埋上一堆,到時即或不能把整個山洞震塌下來,歸路這一段,絕可堵塞得半點不通。
佈置好了以後,馬上假裝從中原訪親回來,一番甜言密語,果然將王子夫婦,騙得服服貼貼,上了他的大當,給活活的埋葬在螺絲谷里那座石洞當中。
郝春泰陰謀得成以後,認為雪魄宮的那些使女和兩小,留下還是禍根。馬上又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天夜裏,趕到雪魄宮去,將那些女婢,一個個斬盡殺絕,以杜後患,可是輪到對東方明珠姐妹下手的時候,看到兩姐妹在睡夢中的笑容,酷似乃母,那樣狠毒的魔頭,竟然下不了手,同時心中想道:“這兩個娃娃,現在一點人事不懂,就把它們帶去算了吧!反正它們將來大了,絕不知道父母是誰,又何必把她們廢了呢?”因此,就未再下毒手,卻點了兩姐妹的睡穴,把她們抱在壞裏,帶回自己的洞府。由於做賊心虛,回來以後,心裏老是感到卜卜不安,再也沒有勇氣敢到雪魄宮去察看一番了。
沒有兩天,郭惹雅那就從天竺回來,可是雪魄宮裏已經血染庭階,慘不忍睹,經過一番仔細觀察之後,結果發現還有一個名叫秋菊的女婢,大概因為郝春泰那天心慌,沒有被他砍中要害,僅在當時,痛暈了過去,還沒有死去以外,其餘諸人全已死亡。此時,這個女婢已經醒了過來,正在那裏呻吟着掙命。
郭惹雅那馬上過去替她醫治,好在雪魄宮裏靈藥很多,萬物齊備,沒有多久,就把這個女婢,從死亡的邊緣,拯救過來,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一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可是當初三人外出,並沒有和宮裏眾人,説明到甚麼地方去,鴻飛冥冥,在這大片廣大的山區,到那裏去找尋郝春泰的跡蹤。聖者郭惹雅那雖然修得六大神通,在潛心推斷一番過後,知道王子夫婦與東方明珠,均未遇害,只是其中另有一段因緣,而且王子夫婦非此不足以消前世諸生宿孽,這樣一來,反而因禍得福,毋須轉劫,就在今世證道,強去追尋,反而要誤大事,老和尚自然不願逆天行事,再去追查了。
不過雪魄宮是師妹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一塊聖地,尤其裏面種了很多靈藥,且因地氣的關係,不能移植,當然更不能任其荒蕪,以引起邪道中人的覬覦。因此,遂教自己的衣缽弟子,也就龍嘯天的師父,郭大俠郭家靖,遷到此潛修,並且就便為那一個劫後僅餘的女婢秋菊治傷,同時吩咐郭家靖在秋菊傷好以後,把她收為弟子,以便將來為她兩個小主服務。
再説郝春泰把東方明珠抱回螺絲谷以後,對於兩個小孩,竟然愈看愈愛,遂將以往暗戀雪魄公主的一股情愫,全部放到兩個小孩身上,特地擄了一個番女,專門服侍她們,自己除了每天練功以外,更是全部時間,都放在調逗兩個小孩的身上。兩個小孩最初還有點思念父母,久而久之,雙親的印象,也就慢慢地淡忘了下去,反而認為郝春泰是她們唯一的親人了。
郝春泰對於她們真是愛護得無微不至,從剛學走路開始,就替他們打通奇經八脈,逐漸傳授武功,並且另外替她們換了兩個名字,大的叫做朱蓉,小的叫做扈金萍,稍微懂事以後,就告訴她們是自己在外面先後救回來的兩個棄兒,以免喚醒她們小時的印象。兩姊妹長大以後,對於小時的事情,業已完全模糊,自然對於郝春泰的話,信以為真。由於朱蓉系秉醉媚桃的戾氣所生,所以個性非常孤僻,資質也比較差點,不像扈金萍,冰肌玉骨,聰明絕頂,尤其長得和雪魄公主一模一樣,因此,無形之中,郝春泰不免對扈金萍有點偏愛,這也就是後來扈金萍在武功方面,要比朱蓉高出很多的原因。
十幾年以後,兩姊妹出落的像出水芙蓉,貌似天仙,郝春泰的武功也已大成,對於玄陰經上的武功,除了幾件須要特殊材料的絕毒功夫,沒有練成以外,其他的功夫,雖然不能説是出神人化,也差不多快達巔峯狀態了,自信此時武功,中土已經無人能敵,想起了當年在中土黑白兩道,受人排斥,立足不住的慘狀,一股怨毒之氣,又從內心升了起來,決定要到中土去大鬧一番。因此遂帶了兩個女孩,往中原地帶出發。首先就在康滇邊境積雪山區,與雪山雙怪遭遇,牛刀小試,只有幾十招的光景,就把雙怪折服,略示恩惠,向雙怪説明自己的心意,彼此同惡相濟,談得非常投機,雙怪馬上自願效力,遂決定創立陰風教,掃蕩中原武林各派,獨自稱雄,以吐當年所受的惡氣計劃。接着又收服了邛萊三兇,和好些黑道人物,最後看中了大涼山仙愁崖鬼隱洞那塊地方,形勢奇險,遂在那裏設立總壇自稱冥靈上人,儼然以教主自居,不到兩三年功夫,就發展遍及全國,聲勢浩大非凡,不過為了策及萬全,決心把盤觚玄陰經裏最厲害的一種玄牝神功,練成以後,再大舉進犯武林各派。這期間,兩女不時代他出巡各地分堂,也就贏得了陰風雙燕的名號。另一方面,雪魄宮劫後餘生的秋菊,傷好以後,也在郭大俠的調教下,練得一身武功,由於心懷故主,經常四出打聽小主的下落,可是螺絲谷地點隱秘,所以始終沒有與雙燕碰上,直到郝春泰東下中原,在大涼山創設陰風教後,才讓地發現蹤跡,但此刻郝春泰的武功,已經出神入化,雙燕也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如果明目張膽的去找,無異以卵擊石,於事毫無補益,因此得信以後,馬上返回宮裏,向師父報告,想請郭家靖下山,代主報仇,但郭家靖已經立誓不再殺生,對於她的請求,不肯答應,恰巧此時,燕白玉的師父白山神尼,來此進謁聖者郭惹雅那,並在見過聖者以後,順便到雪魄宮來盤桓了幾天,大俠遂託神尼給旱地神雨龍嘯天,帶了一封書信,要他就近對於金銀雙燕,加以照顧。
但義婢秋菊,忠心為主,雖然師父已經託人對小主照顧,還恐怕邪正不同流,不見得會有多少幫助,因此,乘着兩人沒有注意的時候,自毀容貌,懇請郭大俠准許它打入陰風教內,好去服侍兩位小主,並就便好找機會點破她們的身世,以免流入邪途,郭大俠與神尼,當時被它的舉動感動,深嘉其志,不但準地下山,並且還由神尼另外傳授了它一套護身的武技,才讓她走,此時或許已經潛伏在陰風教裏去了。
神尼回來以後,正好銀鈴女俠燕白玉藝成下山,就將這一封信交給它的手裏,並且囑咐地遇着雙燕的時候,特別加以保全,所以在碧雞山靜家寨內,她才會對雙燕那樣客氣。
小女俠把這件事的前後情形,詳細説了出來以後大家這才恍然大悟,龍老爺子也哦了一聲説道:“原來如此,既然是師姑祖的女兒,就是沒有師父的吩咐,我也不能袖手,小師妹,可真麻煩你囉!”
説完,又對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漢,一起拜託一番,自然大家沒有話説,夜點吃完以後,時間已經不早,各自道了晚安,分別就寢,燕白玉自有女眷招待在內院居住。
一宿無話,第二天清晨,大家起來,又復聚在一起,商量今後的行止,燕白玉因為這裏事完,本想獨自到陰風教去,追蹤自己的殺父仇人,龍老爺子可不放心她一個人前往,極力勸地忍耐,很和藹地對她説道:“反正仇人下落已明,犯不着現在孤身前去冒險,你自信能鬥得冥靈上人嗎?何況陰風教的總壇裏,好手如雲,萬一不幸,豈不是仇報不成,反而白白的送了一條小命呢?既然你哥哥在武當學藝,為甚麼不去找他一趟,多約幾個人幫忙,總要好得多吧!”
其餘的英雄好漢也跟着向她勸阻,並且異口同聲的向她保證,那一天她向陰風教報仇的時候,只要通知一聲,決定前往幫忙,但在沒有必勝的把握以前,絕對不能亂動。燕白玉雖然沒有把陰風教主放在眼裏,可是想想大家的話,也不無幾分道里,而且自己現在舉目無親,確也渴望着與哥哥見上一面,同時家人的墓地如何,也須回去料理一趟,因此,就不再堅持己見,對各位英雄很感激地説道:“龍師兄和諸位大叔的盛情,我很感謝,既然如此,我就暫時容他們多活一段時間,待我回去找到哥哥以後再説吧!”
正在説着話的時候,突然一個丐幫的弟子,從外面匆匆地跑了進來,向太白神丐稟告説道:“啓稟幫主,成都總壇方面,派有留值弟子帶了一個小孩説有要事要來向幫主稟告。”
太白神丐聞言一愕,心想總壇方面到底出了甚麼大事,巴巴地要派一個人到雲南來,見了面倒得問個仔細。因此説道:“你就叫他們進來吧!”
那個弟子聞言又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果然看到總壇的留值弟子帶着一個小孩進來,那個小孩一進來就問誰是太白神丐,經總壇來人指給他看以後,馬上從懷裏掏出一塊竹牌,急走向前拜了下去,未語先含淚,很悲慼地説道:“請幫主趕快到漢中去,替小的兩位恩人報仇!”
太白神丐和在座諸人沒頭沒腦聽到他這一句話,都感到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神丐立即將他拉了起來,問道:“小朋友,你叫甚麼名字,究竟是怎麼回事,先説清楚好不好!”
小孩被他拉了起來,就將手裏的竹牌遞將過去,然後説道:“我叫小牛子孟鶴年,竹牌是一個小花子恩人要我轉交給老人家的信物。”
接着,就把秦含柳和小叫化在漢中大鬧碧玉軒,義犬救主,夜探賊窯,兩人一犬就此失蹤的全部經過,詳詳細細説了出來。
太白神丐與智圓大師兩人,聽完經過以後,登時腦子裏嗡的一聲,給悲痛得傻住了,好半晌時間,方才同聲大喝地説道:“好魔嵬子,老子們不把你那賊垛子挑得乾乾淨淨,實在難消心中的這一口怨氣!”
其餘諸人,雖然沒有同秦含柳見過面,但大鬧雷波分堂的事蹟,已經傳遍江湖,又從老花子和智圓大師的口裏,瞭解了一個大概,在內心裏全都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好印象,想找機會瞻仰瞻仰這位小俠的丰采,沒想到竟會在漢中遇害。因此,也都義憤填胸,願意追隨老花子和智圓大師到漢中去為兩位小俠復仇。
倒是銀鈴女俠燕白玉聽完小牛子的話後,並沒有馬上表示意見,等大家心情已經平復,方才説道:“各位前輩,不要性急,小女子下山,經過漢中的時候,曾救起過一人一犬,只是身上中了天下最毒的暗器,我把他們送到師父那裏去醫治去了,不知道是否就是雷老前輩的弟子和那隻阿黑。倒是另外一個,始終沒有發現影子,如果真是秦含柳,當時絕不會那麼安靜,也許並未受害還説不定呢!”
太白神丐和智圓大師聽到如此一説,同時,又深知秦含柳的本事,絕沒有這樣輕易受害的道理,因此,心裏稍為放寬了一點,馬上追問小女俠的經過。
原來燕白玉下山的時候,白山神尼將守洞靈鶴雪兒,也一併交給她帶走,以便有甚麼緊急事情,好與她取得聯繫,下山以後,燕白玉心急親仇,感到白天走路,要避免驚世駭俗,不能走得太快,決定白天休息,晚上乘鶴飛行,就在第二晚上起飛的當兒,遙見漢中河岸,一個地方火光沖天,飛臨上空一看,發現十幾個人,正在那裏圍攻一個小叫化和一條黑犬,行家眼裏一看,就知道這一人一犬足夠應付他們,尤其那條黑犬,其矯健的程度,似乎比起自己坐下的千年靈鶴,還要略勝一籌,自己沒有分清是非,不便冒然出手,不過從外表上可以分辨出來,圍攻的那一羣人,大概不會是甚好路數。因此遂到後莊一帶,去尋尋看是否另有旁人受害,結果發現後院靜悄悄地,人都集中到前院救火和圍攻來敵去了。正待轉身回去,又發現一間密室裏面,擺着一塊九龍玉佩和數十顆夜明珠,一大堆金銀,燕白玉從師父那裏,知道這塊玉佩的故事,馬上了解一定是掠來之物,前院的一人一犬,一定是玉佩的主人,很可能與自己的外祖父有點關係。因此,就把玉佩和明珠,一起揣進懷裏,這一耽擱,結果遲了一步,前院那一人一犬,已經中了毒爪陰魔的千毒刺,燕白玉一跨上鶴背,居高臨下,神目如電,馬上發現情形不對,立即震動手腕銀鈴,止住場中諸人打鬥,然後俯衝下去,由靈鶴一爪一個抓了起來,把他們從毒爪陰魔和獨眼兇蛟的火把下搶了出來。
飛出漢中分堂以後,燕白玉卻被靈鶴雪兒一口咬着她的衣服不放,同時舉起一隻腳爪給燕白玉看,小女俠這才發現那是一種天下至毒,就是百毒不侵的靈鶴腳爪上都受了一點感染,變成一片烏黑顏色,其厲害可知,知道靈鶴阻止她不讓去碰的意思,可是救人必須救澈,總不能眼看着他們中毒死去,眼珠一轉,知道非送到師父那裏去不可,因此,馬上吩咐靈鶴回山,見了白山神尼以後,神尼馬上認出那是中了千毒刺以後的現象,立即用隔空點穴的手法,點住人犬身上的大穴,阻止毒液的蔓延,這才開始詢問燕白玉的情形,當然燕白玉稟告完了以後,白山神尼哦了一聲,又看了地上那條黑犬一眼,然後説道:“玉兒,他們的傷毒,幸虧有菌乳可救,不過要費很久的時間,才能復原,你就把那盒菌乳和清涼草暫時留下來吧!靈鶴爪上已經染毒,也要讓它休息兩天,用它自己的丹氣把那殘毒化解,方可無事,你也留下,等它傷好,再一起下山去吧!”
燕白玉當時把舌頭吐出好長,驚異地説:“師父,那是什麼東西,這麼厲害,用菌乳和清涼草來治,還要費那麼大的時間。”
白山神尼遂把千毒刺的製法和它的毒性,很仔細的給她講解,最後並告訴她説:“此毒絕不能用手去接觸病人,否則自己也要中毒,除了用先天真氣,護住雙手,使自己的皮膚與病人的身體中,始終隔開一層薄薄的氣障,方才可以避免受害,否則就只有用鐵甲蛇皮做成手套,或塗有解藥的鹿皮手套戴在手上,才能施救,端的歹毒非凡,以後遇着使用這種暗器的人物,儘管給我殺掉好了,不會算你有違師訓。倒是你目前的功力,還做不到將真氣運成薄膜,在這兩天裏,你自己利用那些剩餘的蛇皮,做一付手套帶在身上,將來也許要用得上呢!”
説完,神尼就全神開始為這一人一犬治傷,燕白玉在洞裏停了兩天,把蛇皮手套做好以後,靈鶴也自己把腳爪的殘毒,化練乾淨,這才再次向師父告別,趕到碧雞山來報仇,卻正好趕上太白神丐與龍三姑的約會,無形中助了丐幫一把,將頹勢扭轉過來。
太白神丐和智圓大師仔細盤問一人一犬的形狀,不是小叫化郝幹運和義犬阿黑,那還有誰呢?總算放了一大半心,可是入雲神龍秦含柳,究竟到那裏去了呢?始終還是一個謎,雖然相信不至於受害但總是放心不下,商量的結果,還是決定到漢中去一趟,如果小俠確被他們暗害,就不客氣地來個犁庭掃穴,好替小俠報仇。
大家決定以後,因為不一定需要打鬥,用不着那麼多人前去漢中。所以,除了少數有要事的人,留下以外,其餘諸人就紛紛向主人告辭。
鐵腳行者智海要護送鐵臂螳螂回家,沖霄羽士孔長靜也需把自己的兄弟護送到武當山去靜養,燕白玉也就與他們一道北上武當,探視自己的兄弟,只剩噴火麒麟盧滔,賽華陀皇甫淵與秦嶺山樵三個與智圓大師太白神丐交情最厚的人,以及丐幫的全班人馬,留在龍家。智圓大師見秦嶺山樵願意一同前去,知道他世居陝西,對於當地的人文地理,非常熟悉,有他一道,不愁打聽不出秦含柳的下落。因此,心裏非常高興,就打趣他説:“砍柴老,陝西是閣下的地盤,怎麼還會容許這等惡人在那裏盤據,難道你就真的只管砍柴,不問世事了嗎?”
秦嶺山樵也反唇相譏的説道:“一哥不説麻子哥,老禿你腳底下就是一窩子強盜,結果弄得自己的涼山禪寺,還好老着臉説人家呢?如果不是我們這些老一輩的很早洗手不幹,又怎會讓那些魅魎小丑,在江湖上橫行起來呢?我看咱們今後還是不要閒着吧!”
太白神丐此時插嘴道:“砍柴老,要飯的不同意你的意見,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倒是多栽培幾個後起之秀,代我們在江湖上主持正義,要有用得多,誰像你那麼敞帚自珍,空懷一身絕技,到現在還不找一個傳人呢?就單憑我們幾根老骨頭,能有甚麼用呀!”
秦嶺山樵哈哈一笑説道:“老花子説得倒有點門道,咱砍柴的算服你了。其實,我自己又何嘗不想找個傳人呢?只是佳才難得,我又懶得走動,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收弟子呀?”
智圓大師馬上接口説道:“砍柴的,只怪你自己的眼睛不濟事,眼前擺着就有一塊好材料,不知道你要不要就是了!”
原來小牛子到來報信的時候,智圓大師看到他至性過人,小小年紀,居然知恩必報,獨自一個跑這麼遠的路,前來給大家送信。因此,心裏對他非常愛惜,就在大家商量行動的時候,把他拉到一邊,仔細詢問他的家世,小牛子知道房子裏面都是高人,除了把自己的身世説出來以後,並且懇求智圓大師收他做弟子,練好了好親自替恩人報仇,雖然是孩子的想法,天真幼稚得可笑,但那份意思,倒確實把老和尚給感動了,因此拉着他的手:“小牛子,你那恩人的仇,倒用不着你去報了,如果秦小俠真被那個獨眼兇蛟害了,我們大家絕不會放過他的。不過你想練武,我倒非常贊成,只是你還有年老的祖父母在家,怎麼能夠離得開呢?”
小牛子確實沒有想到這層,因此愣了一愣,想了一會才嘆一口氣,帶着幾分希冀的顏色,望着智圓大師説:“既然恩人的仇,勿須我替他代報了,要我離開祖父母去練武,我確實不願意,師父是不是可以住到我的家去呀!”説完,又搖了搖頭,自己説道:“我家裏現在窮得很,拿什麼來奉養師父呢?唉!牛子命苦,就算了吧!”
這幾句話,充份表示出小牛子純良的天性,智圓大師如果不是要到嵩山少林寺,面壁潛修,再練幾樣厲害的武功,將來好助秦含柳對付他的殺父仇人,以報大恩,並將涼山禪寺奪回,卻真想為他留在漢中,加予一番造就。腦筋裏思索了一會以後,突然想起老友秦嶺山樵,就住在他的附近,武功獨自成一格,早年名氣,還在自己之上,何不替他引薦過去,豈不是兩全其美嗎?因此,馬上對小牛子説道:“好孩子,不要難過,待會我替你引薦一個武功比我還好的師父給你,而且就住在你家的附近,你看怎麼樣?”
小牛子高興得流出了眼淚,拉住智圓大師的袖子,嘴裏吶吶地説着:“老師父,你真好,老師父,你真好。”智圓大師既然答應了小牛子,此時又見秦嶺山樵表示有收徒的意思。因此,馬上打蛇隨棍上,向他説出上面的話來,秦嶺山樵聞言一楞,説道:“是誰?叫來讓我看看!”
智圓大師馬上將小牛子拉了過來,叫他向秦嶺山樵跪下拜師,小牛子馬上依言在地下磕了幾個響頭,很羞澀地叫了一聲:“師父!”
秦嶺山樵沒有防到智圓大師會來上這麼一手,只好受了大禮,把他拉了起來,用手一摸骨格,下覺喜形如色,對智圓大師説道:“老禿,你真有一手,剛才我確實沒有留意,看走了眼,這孩子的資稟的確不壞,不過我不明白,這位好的材料,你怎麼會捨得推給別人!”
智圓大師就把剛才盤問他的身世與自己的打算,一古腦兒説了出來,然後道:“砍柴老,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孩子天性淳厚,如果調教不出個樣兒來,看我老和尚可會依你。”
秦嶺山樵哈哈一笑,説道:“老禿,謝謝你的推薦,不過,嵩山面壁以後,你不過來指點孩子兩手,你看我是不是也會依你!”
智圓大師也是一笑,説道:“砍柴老,真有你的,給你找了一個好徒弟,倒反打了我一耙,好,好,面壁以後,我絕不食言就是了。”
兩人取笑完畢,太白神丐也將碧雞山的善後事宜,交待處理完畢,把禿頭花子郭洪與獨臂丐孫奇,就留在當地養傷,並就便整頓雲南的幫務。然後帶着其餘兩位長老,和手下三大弟子與智圓大師,秦嶺山樵,噴火麒麟,賽華陀諸人,一起取道往成都方向出發。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眾人腳程都很不錯,小牛子雖然差點,但自幼砍柴養家,也爬山越嶺慣了,再經智圓大師與秦嶺山分別攜帶他一把,所以,沒有幾天,就到達成都。此時,智圓大師派出去給武林三大宗派送信的幾位弟子,也都回來了,一聽説五弟四弟在漢中遇害,登時心裏大動,恨不得馬上趕到漢中去找獨眼兇蛟拼命。不過太白神丐因為還有一點幫務,需要處理,所以勸他們忍耐一下,大家在成都耽擱了兩天,方才繼續向漢中出發。
抵達漢中以後,為了防備給獨眼兇蛟的眼線發覺,所以大家都避開官道,逕由小路走到秦嶺山的家裏安歇。其實秦嶺山樵並非真的不問世事,對於獨眼兇蛟的劣跡,早有耳聞,只不過忌憚對方人多,所以隱忍未發,但暗中早已派人在裏面卧底,只等時機成熟,就可以一舉殲敵,為陝南除此大害。
因此,秦嶺山樵把大家安頓好了以後,當天晚上,就到漢中分堂踩探了一番,從派去卧底的那人口裏,將寨中的虛實和秦含柳被困入水牢的全部經過,都詳詳細細的打聽清楚,迴轉以後,將消息向大家一説,智圓大師等人,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內心的悲痛,實在非言語所能形容,鍾浩,杜輝,姚明三個小和尚,與秦含柳義結金蘭,情勝手足,更是滿臉悲憤,急不迫待地首先向獨眼兇蛟的水寨奔去,其餘諸人自然也跟蹤前往。不到片刻,眾人已經抵達獨眼兇蛟的水寨。
且説獨眼兇蛟等人,自從秦含柳與小叫化在寨中一鬧之後,毒爪陰魔震於銀鈴女俠的那一股神威,再也不敢在漢中停留,託言要到總壇去看老朋友邛萊三兇,第二天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獨眼兇蛟因為身家在此,無法離開,最初確實兢兢業業,生怕那晚救小叫化和黑犬的異人,再度出現。因此,劣跡倒自動地收飲了不少,寨中的防護,也更形加強,可是一晃二三十天過去之後,小叫化和那位異人,再也沒有出現,不由得有點相信毒爪陰魔所説的話。認為那位異人也一定受了千毒刺的傳染,命喪黃泉了。因此,又不免故態復萌起來,對於塞裏防護,也自然就鬆弛下去,太白神丐等人到達以後,因為事先已經知道了各個暗樁的位置。因此,只需幾次舉手之勞,就全部將他們制住,獨眼兇蛟此時,卻仍在睡夢之中,擁衾高卧,根本不知煞星照命,自己馬上就要向閻王那兒報到,當眾人把堂中所有好手逮住,撲向內院,將他驚醒,尚自躺在牀上,張開大口罵人,等到發現情形不對,想起來反抗的時候,但見一團灰影,撲向自己的身邊,閃避都沒有來得及,就給一位鬚眉皆白的老和尚,將自己的全身穴道制住,再也動彈不得。
太白神丐等人,想不到這麼輕而易舉地就將這一羣悍賊制住,立即利用他們的神機堂,進行審訊。獨眼兇蛟一看大事已去,倒也光棍得很,不待眾人用強,就將奉到陰風教總壇的飛鴿傳書,與毒爪陰魔定計,陷害小俠的詳情,一齊供了出來。
黑羅漢姚明此時忽有預感,始終認為小俠秦含柳絕沒有死。因此,立即迫問獨眼兇蛟,要他交出小俠的屍骨來。
可是獨眼兇蛟自從把秦含柳誘進水牢關閉以後,因為那座水牢,是利用天然崖洞做成,位置低於江面。因此,江水灌了進去以後,就沒有辦法把它放幹,同時還害怕小俠練有避水功,恐怕短時間淹不死他,所以,一直沒有再把水牢打開察看過。
大家聽到這樣一説,知道要取出小俠的屍骨,必須把水牢的進水口堵住,再把裏面的江水放幹,方才辦得到,這事不是一天半天所能辦好,恐怕夜長夢多,讓獨眼兇蛟逃跑了,就不好辦。因此立即分辦首從,將幾個首惡殺掉,對於其餘的賊眾,只一律告誡一番,要他們立誓從此不再為非作歹,就全部予以寬恕,並將寨中錢財,平均分配他們之後才行遺散。一切處置完畢,方才進行撈取小俠屍骨的工作。
眾賊原本認為難逃一死,經此一來,全都大喜過望,感恩不盡,大部份自動留了下來,幫助太白神丐等人,參加毀去全寨機關和撈取小俠屍骨的工作。
人多好辦事,不到半天工夫,就把水牢裏的江水,全部抽乾,可是大家走進巖洞一看,不禁全都愕了。但見洞內底除了一塊包袱布和一堆磚石之外,就只有薄薄的一層淤泥,其他一無所有,不但小俠的屍骨未見,就是那頭小白猿的影子,也沒有發現,根據審訊所得,寨中諸賊,全都眾口一聲地説:親眼看到小俠陷入水牢,何況那塊包袱又確實是小俠的東西,雖然從水跡上看出巖洞並未全被江水淹沒,離頂半尺左右的洞壁,仍然保持乾燥,可是巖洞四壁,毫無一點空隙,小俠就是功夫再好,也不能憑空遁走,一點痕跡都沒有呀?饒是太白神丐等人,行走江湖多年,就從來沒有發現這種怪事,不由地使得大家如墜五里霧中,感到萬分詫異,説甚麼也猜不透其中的道理。
黑羅漢姚明,因此更認定自己的預感不錯,主張暫不設祭。大家自然附和他的意見,不過秦含柳既然失蹤,大家留在此地也沒有用處。因此,將眾賊遺散以後,立郎將這座山寨付之一炬,燒得乾乾淨淨,免得以後再為旁的賊黨佔領為非作歹。接着又替小牛子孟鶴年重建碧玉軒,恢復從前的舊業。
一切妥當以後,除了秦嶺山樵不動,留在家裏一心一意傳授小牛子的武功以外,智圓大師則帶領三位弟子,東下河南,回到嵩山少林寺面壁苦練絕技,以便將來掃蕩陰風教,奪回大涼禪寺的基業,太白神丐也自然回到成都,精研藝業,以便將來幫助燕白玉追捕龍三姑,而贖碧雞山疏忽之罪。噴火麒鱗,賽華陀也當然各自回去不提。
(武俠屋掃描heart78523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