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紅酒綠,熱舞勁歌,到處都是穿着打扮得極為誇張的年輕人,這似乎已成為他們最喜歡的一種發泄方式,身處此地,整個密閉的空間嘈雜得根本天不見自己的説話聲,燈光昏暗,煙雲霧繞,就連對面坐得人也要看好久,才能認得出來。
千色素來不喜歡這種地方,但有時候人越多的地方,反而是一種保護色,有道是樹葉藏在樹葉堆裏才是最安全的,用在密會上亦然。
幸好,包廂的隔音作得不錯,一把門關上,世界也就從此安靜了。
千色眯了眯眼睛,很快適應了包廂裏昏暗的燈光,等看清時,卻發現包廂裏只有一人。
“他們人呢?”她對着包廂裏唯一的一人問道。
黑羽閒適的坐在沙發上,把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酒被放下,靠上沙發背後説道,“走了!”
千色不語,也沒有坐下,只是打量了黑羽一番,似乎想通了什麼。
她早就覺得奇怪,這次密會為何唐不同她一起來,看來是這傢伙搞得鬼。
“東西呢?”她也不跟他計較,直奔主題。
黑羽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個信封,“全在這裏了。”
千色走了過去,將信封裏的東西檢查了一下,裏面是證明她現在這個身份的護照,還有ID卡。
這次任務和WFP會有很多接觸,這些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必須處理妥當,絕不能有一絲紕漏,想當然的像黑羽這種隨時都能侵入各種機密檔案庫的人,這些東西交給他做,自然萬無一失。
以他的能力,這些東西就算是假得也比真的更真。
她將東西放回信封,要拿得東西拿到了,她和他之間也沒什麼共同話題,下一秒,她就打算離開這裏。
門剛被打開,外頭嘈雜得能讓人頭痛欲裂的聲音,也就流瀉了進來,但很快,一隻大手就按在了門框上,硬生生的將它壓了回去。
包廂內再次寧靜了下來。
千色蹙眉看着阻擋去路的手,冷然道,“走開!”
黑羽不為所動,“千色,這些東西我弄了整整一晚,連睡覺都顧不上,你連句謝謝都沒有,是不是太無情了點。”
千色退了一步,靠在門邊的牆上抬眼看他,不可否認他有張十分好看的臉,尤其笑得時候,更是如同陽光萬丈似的,很有親和力,只是他看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與其説是一種yu望,不如説他的眼神彷彿將她當作了一種獵物,勢必要逮到手的獵物。
“我不喜歡你。”還是這句話,不知已經説了多少次了。
黑羽一點都沒有被拒絕的懊惱,從第一次見到她,就想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開始,她就是一直這麼回應他的,只是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這種心情讓他無法對她罷手。
他逼近了幾分,幾乎貼上她的唇,“我知道。”
“我是説……”千色面對他的逼近,沒有絲毫退縮,黑眸裏除了冷,就是冷,微閃了一下,繼續道,“現在不喜歡,將來也不會。”
黑羽眼眸裏仍是沒有打算放棄的念頭,門上的大手卻移了開來,卻不是打算讓她離開,而是用雙手將千色圍困在牆壁與他的胸膛之間。
像是故意的,他用幾乎貼上她臉頰的唇説道,“我也知道。”
香氣縈繞,熱息陣陣,光是這樣接近她,他就覺得很滿足,即使她的眼眸裏冷得可以凍結空氣,也無法澆滅他的熱情。
千色……
他為了她,已經有整整四年,沒有碰過任何女人了。
女人他向來不缺,不管是組織里的,還是外頭的,他向都可以招之則來,呼之則去,只是自從見到她後,那些女人就變得無味了。
千色就像一塊最鮮美的奶油蛋糕,無時無刻不讓他惦記。
他也覺得奇怪,為何唯獨對她如此念念不忘呢?
美麗?比她美麗的不是沒有。
聰明?可以忽略,他本身也是個IQ極高的人。
那是有着魔鬼一般的身材嗎?
不,就算她是飛機場,他也有興趣一嘗為快。
到底是什麼呢?
過了好幾年,他才知道,他愛上她了。
就在她像魔女一樣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在她像世界上最美麗的豹子般衝鋒陷陣的時候,就在她比他還快破解密碼的時候,就在她能隨時像變魔法一樣,將最普通的東西變成美味的時候。
他愛上了她。
無可救藥,無法自拔。
事實上,像他們這種人,愛情會變成最致命的弱點,是萬萬不能要得,卻在冥冥之中,讓他遇到了她,然後就像發qing的野獸般,追着她跑。
或許能讓他毫無顧忌的這麼戀她,還有一個決定性的因素,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若是愛上普通的女人,他絕對不會那麼衝動,害人害己不説,也會是累贅,可她不同,頭腦、身手、都是數一數二的,能夠保護自己,也能強悍保護所愛的人。
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上帝傑作。
他沒理由放棄。
所以,他像初嘗情果的毛頭小子般,死粘着她,每次和她一起執行的任務,都成了他開始追她的最好契機,不可以放棄,否則不曉得多久之後才會再看到她。
今天,他故意將錯誤的約定時間通知她,就是想和她單獨相處。
然而,還是同樣的情況,她冷得讓他焦躁。
“我再説一次,讓開!”千色隱忍着快要爆發的火氣,黑色的眸子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也猶如璀璨的星子。
黑羽置若罔聞,這樣近距離的靠近她,讓他嗅到了她的體香,暖暖的,很舒服,也很誘人。
他實在是很想將她抱在懷裏,好好纏mian一下。
倏地,視線的餘角瞥見了她的眸色,如同寒冰碎裂般似的,像是想到了什麼,趕忙想退開。
他竟然忘記了,忘記了……
千色身未動,左手卻如驚雷似的襲來,讓黑羽措不及防。
他忘記了,忘記了千色的左手,有着不同常人的能力。
等他想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他身上的四個穴位,已在迅雷不及耳的情況下,被她的手指點中,就像是被針扎過一般,疼後麻痹,其最終結果就是--動彈不得。是真的動彈不得,好似被定身了一樣,一如中國武俠小説裏虛構的點穴功夫那般。
這就是千色的左手,也是她能成為組織第一殺手的理由。
她的左手比任何武器都恐怖,也更神奇,至今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就得,她似乎生來就有這種能力。
不同常人的左手,讓她不僅可以讓人動彈不得,也可以生不如死,更可以一擊斃命。
夠快,夠狠,夠讓人防不勝防。
黑羽懊惱地瞅着她,可以看見她眼裏得逞的一抹若隱若現的喜色。
“千……”他啓口,想讓她解開他的穴道,未料,她粉色的指頭又抵在了他的喉結上,意思很明顯,他要是敢再開口,她就讓他説不出話來。
他聰明的選擇閉口。
千色這才放過他,從他的手臂下穿過,頭也不回的拉開門,關門之際,才説道,“五分鐘後就會自動解開。”
砰,門應聲關上,根本不給他回話的機會。
黑羽只能是啞巴吃黃連。
未料,門又被打開了,他並不以為千色會於心不忍的回來,只聞得一股馥郁的香水味。
光是聞到這股讓人忍不住打噴嚏的香水味,他就能猜到是誰--姬娜。
姬娜看到他無法動彈的雙手撐在牆壁上,咯咯直笑,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蹺起那雙極為容易引人犯罪的美腿,妖冶的雙眸裏盡是嘲諷。
她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後,才道,“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讓你們一個個都追着她跑。”她將餘下的酒一口喝盡,語氣裏有着濃濃的嫉恨。
“比起你,她真的是好很多。”黑羽一點都不給她面子。
説得姬娜濃妝豔抹的臉,當下狠色必露,“閉嘴!!”
“我知道,你喜歡唐,可是唐不理你,你省省吧。”是男人都會選,寧願選個冰山美人,也不會選她這個比毒藥還毒上百倍的女人。
姬娜反駁道,“彼此彼此!!”
的確是彼此彼此,一個追女人追得很失敗,一個則是追男人追得很失敗。
她不甘心,不甘心永遠這麼被那女人踩在腳下,唐明明是她的搭檔,卻被那個女人給搶走了。
她憑什麼,要不是BOSS命令,不準對她動手,她早就想折磨死她了。
想得當頭,黑羽身上的穴道也到點自動解開,一能動,他就長嘆一氣,甩甩腳,甩甩手,活絡一下筋骨。
他坐到沙發上,也給自己倒了杯酒,咕嚕咕嚕的一口飲幹,算是為自己第一百零一次的失敗哀悼。
對於身邊的姬娜,他是有看到當沒看到。
女人分很多種,有一種是最不想惹上身,姬娜就在此列。
起先,兩人各懷心事各喝各的,誰也不搭理誰,倒是姬娜一直看着黑羽,許久,她唇角泛出一抹奸詐的笑意。
挪動了一下豐滿的臀部,她坐到黑羽身邊,語氣嬌媚,氣吐如蘭,酥人的嗓音在黑羽的耳畔響起,“不如,我們合作,怎麼樣?”
黑羽很不給面子的推開她,跟她保持一段距離道,“你想説什麼?”
“我可以給你一些藥,保證讓你心想事成。”姬娜眼裏有着濃濃的曖mei,所説得藥,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是什麼?
黑羽眯了眯眼,似乎在考慮她説得可行性。
“怎麼樣?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你要你的,而我要我的,我們各取所需,如何?”見他好似動心了,姬娜催動着他,“就算她是三貞九烈的女人,遇上我配得藥,也能變成淫娃蕩婦。”
黑羽不語,微眯的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好似要看穿她似的。
“怎麼樣?”美腿一伸,很曖mei的踢了踢他。
黑羽垂下視線,瞧着她雪白的腿。
她穿得夠暴露,裙子短得剛好能包裹她的臀,抹胸的上衣將她的乳溝很好的顯露了出來,加上她皮膚雪白,整一個畫面組合起來,絕對可以要了男人的命。
見他一直盯着自己,視線又是那麼強烈,讓姬娜很不自然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雖然她喜歡唐,可骨子裏並不是一個專一的女人,喜歡歸喜歡,可是性這玩意,從她14歲開始初嘗,就成了一種生活調味品,戒之不得。
她可以和不同的男人上chuang,而且無往不利,只除了唐,因此她勢必要讓他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至於眼前的黑羽……
今晚她也沒有什麼人陪,他倒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想着,她用腳丫子磨碾着他的小腿,意思很明顯,她正在邀請他共享今夜。
“你想清楚了沒有……”酥人的聲音,此刻更是軟儂得足以讓男人春心大發。
黑羽是個正常的男人,很清楚她的邀請,抬眼看着她,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但是這樣盯着她看的感覺,就像是要吃了她。
為此,姬娜也就更大膽了,挪了挪臀部,靠了過去,水蛇似的手沿着他的手,撫了上去,輕柔有序,仿若春風撫過。
見他沒有拒絕,她哼笑着,將臉也湊了過去,輕吐出一口氣,噴拂在他臉上,被深綠色眼線描繪得格外妖冶的眼,媚光盡染。
黑羽見狀,也靠了過去,唇角微微勾起。
這樣的黑羽無疑很有誘惑力,看得姬娜一陣心燥,唇瓣也湊了過去。
兩人的唇齒離得很近,卻不足以唇齒相依,黑羽像是故意的,不讓她吻,可越是這樣,越是讓姬娜心癢難耐。
沒想到,他還真是個調情的高手。
欲迎還拒,最是難忍。
她快把持不住了,想也沒想得準備發起主動攻擊。
未料,黑羽潑了她一臉的酒水。
她一愣,整個人都僵住了。
黑羽一把推開她,氣息冰冷地像是地獄來的魔王,冷眼看着她。
這眼神讓姬娜心裏發毛,“你……什麼意思!?”
黑羽盯着他,像只發怒的狼,狠戾的道,“你誰都可以玩,就是不準碰千色,要是你膽敢傷她……”他眸裏的瞳孔猛的一收縮,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彷彿想要了她的命,“我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姬娜被他掐得窒息了起來,臉色漲紅,眼神渙散,想要反抗,卻敵不過他的手勁。
“聽到沒有!!”黑羽冷喝道。
姬娜只能點頭。
“你最好記得我今天説得的話!!”黑羽又狠掐了她一把。
讓她窒息得臉色都開始發青了。
她拼命地點頭。
手一鬆,黑羽放開了她,取過沙發上的衣服穿上。
姬娜因窒息過久,而咳嗽着,並貪婪得呼吸着氧氣。
黑羽絲毫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意思,眉目間對她盡是一抹厭惡,沒有任何安撫,甩門就走。
最後只留下姬娜一個人,氣得她只能在包廂裏摔砸東西發泄。
另一邊,離開喧鬧酒吧的千色,一人獨自遊走在街道上,由於已是凌晨,所處之地又是夜晚的鬧區,想要招出租車,並不容易,最後她放棄了,覺得還是用腳走回去,可能還比較快,而她喜歡安靜,尤其是獨自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時,她會覺得很悠閒。
沿着上紐約灣的堤壩,她一路徒步,或許是紐約的夜晚燈火璀璨得太美了,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吹着海風,靠着扶欄,靜靜欣賞眼前的美景。
只准這一次的放縱吧。
風聲悦耳,卻也冷冰冰的,可她喜歡,喜歡這種被風吹拂的感覺,似在山間小澗,似雲中飛鳥。
是自由的。
即使是幻想,也是好的。
同樣沿着堤壩走來的安德魯,卻不是為了這裏的寧靜和美麗,而是他喝了太多酒,需要藉着風的涼意,讓自己清醒些。
太多太多的悲,應該讓酒精麻痹的,他不想醒,可不得不醒來,即使會悲傷,更悲痛,他也要醒過來。
明天,又是那個日子了,他要去看她,和她説説話,想懇求她,是否可以到夢裏來見見他。
哪怕一次也好,一次也好吶。
因為他是無法上天堂的人,即使死了,也無法去天堂見到她。
若死了,便在見不到了吧。
那在活着的時候,乞求能與她在夢裏相會。
灰色的眸子為此染上了一層濃濃的哀,像是被雲層遮掩的星子,暗了,淡了,只留下厚厚的蒙塵。
倏地,一抹不曾意料的色彩,驀然跳進他的眼簾。
他站在那裏,慢慢地,抬起了眼。那抹飄逸的色彩在眼睛深處緩慢地凝聚,宛如一點火花,燃亮了他眸中深藏的哀痛,更抹去掩蓋鋒芒的厚塵。
那裏,多了一道身影。
纖柔、婷靜,默立在那,只是這樣,黑暗中彷彿有無盡盈盈的亮透出來,渲染在四周,使眼前的單調的欄杆,青灰色的地磚,都沾上了明朗的色彩。
世上只有一人,能僅用一抹倩影,在他眼裏引起這般精亮地如同陽光普照的瞬間。
安德魯呆立在原地,眼中爆起精光。
是醉得不省人事了,還是他現在是在夢裏。
上天,聽到他的願望了嗎?
讓他看見了奇蹟。
這一輩子,他不敢奢望的奇蹟。
他看見了這一輩子,最美麗的景象。
香,一定是香……
她終於肯到夢裏來見他了嗎?
那麼真實,那麼美麗,那麼地讓他悸動。
安德魯猛然衝向前一步,又硬生生煞住腳,屏住了呼吸。
不,不,別,別嚇着了她。
若嚇到了她,説不定她會頃刻化成煙,幻成霧,隨風去了,再也見不到了。
曾經如同魔王一般叱吒風雲,翻雲覆雨的的安德魯-雷蒙特,此刻卻手足無措地停在原處,用炯炯的目光貪婪地遙望着眼前的女子,唯恐發出一點聲音,驚破了這份綺夢似的美景。
心裏發出一聲長嘆……帶着酸楚,幾乎掩去了呼吸。
香,妳終於,終於,願意來看我了。
安德魯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那身影,往事一幕幕排山倒海般湧來。
悸動、自責、悔恨、痛苦、悲傷,感激,巨濤似的愛意,被猛烈的卷翻上心頭,轉瞬便膨脹起來,幾乎將他的心撐裂。
你可知道,這世間對我最殘忍的懲罰是什麼嗎?
那就是再也看不到你了,再也碰不到你了,再也聽不見你的聲音了.
什麼也不怕,生也好,死也好,只要別再讓我失去你。
不,失去了也無所謂。
只要能讓我看到你,知道你還活着,活在這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好。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顫抖的,也是怯懦的,喚出那個永遠都會狠狠煎熬着他的名字:“香?”
是你?
是你嗎?
遠處的身影像是聽到了,動了動,她動得如此美麗,如此虛幻,彷彿一切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接着,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上,那雙星子般的眼眸裏緩緩呈現出他的倒影。
她看到他了,看到了。
真的是她,不會錯的,是她,沒有人能有她這樣的風華,好似妖精一樣的靈氣,又好似玫瑰一般的豔麗,更似清泉一般的清冽的氣質。
這是誰都比不上得。
無論是米婭,還是卡奧利……
還是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
唯有她,才能有這樣的風華。
恍然間,安德魯灰色的眸子忍不住蓄滿熱淚,模糊了看她的視線。
不能眨眼,不能眨眼,一眨眼,她就會不見得。
在無數個撕裂心肺的痛苦思念後,他等得就是這一刻。
好好看看她,即使早已將她的一切都烙刻在了心裏,他還是要好好看看她。
只是為何,她看到他時,竟有些吃驚,甚至有些陌生。
他想了一下,苦笑着。
是啊,他老了,在歲月的消磨下,他已經老了,所以她認不出來了。
他該怎麼辦?是告訴她,他是誰?還是就這麼靜靜的等她發現。
萬一,她認不出來走了,那該怎麼辦?
他的焦躁,緊張,都泄露了在眼裏,混合着滴落的淚水,滑了下來。
只是他仍是呆立着,不敢靠近,不敢説話。
因為害怕一出聲,便是夢境破碎。
千色沒想到這麼晚,這裏還會有人,等察覺的時候,那人也出了聲,下意識的看了過去,僅是一眼,心臟就突然猛縮,眼前的男人,讓她有一種巨大的壓抑感。
害怕?恐懼?還是……心憐?
憐他眼眉間的哀傷,憐他神情裏的悲痛,憐他此刻雨淚滴落下更顯滄桑的臉孔。
矛盾!
除此之外,她竟覺得矛盾。
這樣的神情,不該出現這張看上去好似魔王般的臉上。
應該是……冷酷的,殘忍的,甚至是……絕情的。
倘若,我比狄克早遇到你,你會不會愛上我?
猝然,一股比暴風雪更猛烈的聲音在腦海裏碰撞,激出一句聽不真切的話語。
倘若……
倘若……
她捂住自己的頭,覺得這裏像是要裂開了。
安德魯看到她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心下一震,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慌忙衝上前去。
“香?”
千色見他衝過來,連連後退。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充斥了每一個毛孔。
只覺得不能讓他碰到她。
她驚恐地拔腿就跑,只想逃開。
“香!!!”安德魯嘶鳴。
她走了,她要走了!!
他不管不顧的追上去,只想抓牢她。
掌心,觸到了一片柔軟的温暖。
温暖?
他愕然……
千色一把揮開他的手,“別過來!!”
驚恐中有着酥軟語調的聲音,讓安德魯愕然中,更顯愕然。
一模一樣的聲音,不可能錯得。
是香的聲音。
可是……他真的有感覺到一股温暖。
活人才會有的温暖。
千色見他呆滯不語,再次想要離開。
未料,剛起步,他張開臂膀,不顧一切地將她緊緊擁入懷裏。
“放……”到嘴邊的話,卻被他猛烈的擁抱壓了回去。
安德魯用全身的力量,感受着懷裏的她,感受嬌小身軀的每一絲温暖,每一下心跳,每一個小小的動靜。
他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努力控制自己顫抖的雙臂,擁抱着她。
這個感覺是那麼真實,那麼清晰……
不可能的。
她已經死了……
如果只是魂魄……不可能會有這種實在的感覺。
是夢,還是現實,他已經分不清了。
千色被抱得快要窒息了,只能拼命推開他,“放開,混蛋,我又不認識你!
不認識!!
安德魯僵了一下,看着懷裏不斷掙扎的人兒。”聽到沒有!!你再不放開!我就……“如遊蛇般靈活的左手已進入攻擊的狀態。
但,卻被安德魯一把攫獲。
滑膩的肌膚握在手裏很暖,暖得那麼真實……只是,香的左手是殘得,不可能這麼靈活。
他猛然一震,終於清醒了。
千色沒想到他的動作會那麼快,他又握得那麼緊,無法抽回。”你這個死色狼,放開,聽到沒有!!“
安德魯灰色的眸子逐漸清明,盯着眼前的女人,又是陌生,又是熟悉……
香死了,他親眼看着她下葬得。
香的左手,是殘地。
香不可能不認識他。
香……
可是眼前的女人,有着香的容貌,香的氣質,香的聲音……
還有……香的年紀。
不可能的年紀。
若她還活着,今年也該有42歲了。
不可能那麼年輕。
亂了,也混沌了。
最後只能問一句:”你是誰?“
倘若,我比狄克早遇到你,你會不會愛上我?
是……上天給了他一個奇蹟嗎,屬於他後半輩子的奇蹟。
一個和香一模一樣的女人。
是嗎?
是這樣嗎?
倘若……是……
燈火闌珊處,‘再一次’的相遇……
此生此世,再也,我再也不會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