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持續播放,鏡頭也依然以少女為中心,她身邊的男男女女來來去去,像是向她彙報着什麼,她就像個女王閉着眼睛聆聽着,年紀小小卻氣勢驚人,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王者之氣像是她與生俱來的,無論何種狀態下,都那麼懾人。
接着畫面偏向一方,從人羣裏走出一個男人,看得出這個男人在這羣人中也有相當的地位,儼然是第二把交椅。
當他出現的剎那,相比安德魯的震驚和不敢置信,千色的表現更上一層樓,整個人都從沙發上彈跳了起來。
她不敢置信看着畫面裏的男人。
她不可能認錯的,這長臉……是唐。
畫面裏的男人走到少女身邊,少女身上的冰冷像是被融去了一半……
這個畫面,這個地方,這羣人,這名少女,還有一個長得和唐一模一樣的男人……都讓她的腦子停止了運作。
這情景為什麼會那麼熟悉?
她的眉頭飛快的一皺,不止是熟悉,這一切都像自己經歷過一樣,可現存的記憶卻告訴她,她沒去過這個地方,也不認識這羣人。
先不管少女是誰,雖然安德魯的表情已經讓她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可這個和唐長相一樣的男人,又是誰。
看他的年齡與唐相仿,應該不會是唐,可若不是,長得也太像了。
還有少女看到他時,那緩去的冰冷,雖然談不上温和,可她看得出,少女對他相比其他人絕不一樣。
她越看越熟悉,可腦海裏卻又想不起。
矛盾!!
她開始努力去想,腦子卻開始隱隱作疼,越是想,疼痛越是加劇。
她不得不捂住頭呻吟。
她的呻吟讓安德魯從震驚和不敢置信中轉醒,也讓他膠着的視線從電視機屏幕上轉移到她身上。
“千色,怎麼了?”他大跨步的來到她身邊。
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了,只覺得隨着畫面的持續播放,眼裏看着這一幕幕,不禁去想,頭也就愈發的疼得厲害,就像千百隻針在扎一樣,疼的她臉色都蒼白了起來。
安德魯看着她突然一臉的蒼白,又捂着頭不停呻吟,伸手想撫觸她,卻又不敢,只能僵在原地乾着急。
千色疼的實在受不了了,身子慣性的一歪,順勢倒向他懷裏。
他覺得胸口一窒,渾身僵硬。
她的呻吟似低喃又似囈語,聽起來很痛苦,讓他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把將她摟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千色費力的搖頭,“不需要……讓我休息……休息一下。”
安德魯感覺到她全身逐漸發冷,急忙扯過一旁的毯子,將她包裹住。
千色清楚讓他這麼摟着實在不應該,可頭疼得令她連推拒的力氣都沒有。
電視機裏的那名少女不斷在她腦海裏出現,説不清楚是什麼感覺,總覺得她與自己似乎有着什麼聯繫。
可她越是想,頭也就越疼。
她閉上眼,不再去看,可思緒就像刻印下了所見的一切,輪番在她的腦海裏上演,就像攝像頭是裝在她腦子裏的一樣。
這麼摟緊她,安德魯覺得身心饜足,可她慘白的臉色卻也讓他慌張,只好抱得更緊。
回頭看向電視機,畫面裏的少女和懷裏的她,都讓他的心分外的複雜。
這個夜,充滿了意外,也充滿了複雜。
當然,複雜的絕不僅僅只有他,WFP的餐廳裏,複雜已經變成了所有人的情緒。
少女的臉一出現,這裏就全亂套了。
狄克疾步衝到餐廳裏那台45寸等離子電視機前,全身顫抖的看着畫面裏的少女。
無論一個人的年齡是大還是小,五官總不會變的,他可以很確定這是悠,可是她卻和記憶裏的悠完全不一樣。
悠是温柔可人的,可她半點温柔都沒有,周身都是冰冷的殺氣。
這個地方是哪裏,這羣人又是誰,還有悠又在幹什麼?
滿腹的疑問,滿腦的震驚,讓他的雙手死死的抓着電視機的邊框。
誰來告訴他,這到底是什麼?
另一邊的卡爾早已拿起了手機,撥通電視台的電話,當務之急,他們需要得到這卷錄像帶,但即使他是WFP高級官員,在美國電視台的播放是有自主權的,不是説停播,就可以停播的
可要是不停播,他們又怎麼能把錄像帶拿過來。
交涉便成了他的工作。
娜娜和歐陽決的視線就像和電視機屏幕粘在了一起,移不開半分。
上帝,這個小小的悠,帶給他們太大的震撼了。
她竟然還抽煙,她才幾歲,看樣子應該只有十二三歲吧。
還有,她剛才捏爆心臟的那一幕,真的嚇到他們了,他們雖然從夜惹歡嘴裏知道她天賦異稟,可這種情景,還是太駭然。
三胞胎和卡奧利,以及威爾則是頭腦一片空白,傻傻的坐在餐椅上,腦筋徹底停止了運轉,覺得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夢。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反正就是要得到那捲錄像帶,去要挾,去恐嚇,拿槍頂着他們的腦袋,隨你們,只要能拿到那捲帶子,無所謂……”卡爾來回踱步的在餐廳裏轉悠,對着手機,不停的嘰裏咕嚕,“給你們兩個小時,有什麼事,我扛着,就算搶也給我搶過來。”
話畢,他掛了手機,噓了一口氣,然後煩躁的扒了趴頭髮,回頭看向電視機,那股子心煩意亂就更猛烈。
這是悠,絕對是悠,但她的樣子可不敢恭維。
另一邊的狄克已經無法滿足透過電視機看着她,手不禁撫觸着畫面中她的小臉,這眉,這眼,這唇,即使只是畫面,卻也能撩動他心底最深處的悸動。
畫面中這個小小的慕容悠,正用力撞擊着他所有的思緒,心脈澎湃,血液急湧,他恨不得可以衝進畫面,牢牢將她抱住。
看着畫面的播放,他的心也就越急躁,腳跟一個迴轉,就想往外衝,卻被歐陽決一把拉住。
“狄克,冷靜點,以你現在的身份,絕對不可以做出格的事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要去哪裏,這傢伙現在這個精神狀態,説不定真會拿着槍殺進電視台。
“我要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狄克雙眼閃着急切的波光。
“我們都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這急不來,就算你衝過去,也無濟於事。”歐陽決擋在他身前,想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衝出餐廳一步。
“冷靜,忍耐,是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卡爾也趕過來阻止他,“我已經聯繫了機動小隊,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狄克也清楚眼下這種情況,他不能輕舉妄動,八老的案子、白烏鴉的存在、還有皇妃暗殺案全都沒有解決,WFP又是一團亂,他這個元帥必須坐鎮,必須冷靜,可要他怎麼冷靜,悠那空白的八年,一直都是他心裏最大的疑惑,糾結的他每日每夜都坐立不安,可就在剛才,答案突如其來的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急着想知道一切,想知道那八年她是怎麼度過的,曾設想過很多情節,卻從沒想到事實比想像的殘忍百倍。畫面裏,這羣人的穿着就像僱用兵,身處之地,瞎子也能看得出來有多貧瘠,加上哀鴻遍野,如山般堆積的屍體,血流成河的場面,他的心臟不禁再一次激烈的收縮,,這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比噩夢還恐怖場景,為什麼悠會在這種地方,當時的她才幾歲,十三歲,還是十二歲,也許更小。
八年,他曾有預感那空白的八年一定隱藏了什麼?卻絕不是他現在看到的這些。
八老!!
他咬牙切齒的念着這個名字,他到底對悠做了什麼?
他現在迫切的想知道,悠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很快,卡爾的手機響了,鈴聲一響,所有人都湧到他身邊。
卡爾接聽了電話,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説了什麼,卡爾一直沒有回話,一羣人站在一旁着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兜轉。
不一會兒,卡爾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狄克急不可耐的扯住他的衣領,“怎麼樣,情況怎麼樣,説話!!”
卡爾回道,“穿上衣服,我們去一個地方。”
所有人都莫名的看着他。
他取過掛在餐椅上的外套,“去朗穆斯·吉亞的家!”
*
一羣人幾乎是飛車趕去的,需要一個小時的路程,硬是縮減了一半,到達的時候,機動小隊已經將朗穆斯·吉亞的家團團包圍。
機動小隊的隊長麥倫見到元帥駕到,即刻出迎,敬禮。
幹了十幾年機動隊,不是白乾的,做什麼都要有針對性,沒去電視台,來這裏,是他認為最正確的做法,因為與其以武力行為讓電視台停播取回帶子,不如找錄像帶的主人更有效。
狄克一干人盡顧着震驚和慌亂,影響了正確的判斷,現在回過神了,一直贊同麥倫的做法。
既然錄像帶是朗穆斯·吉亞的,雖然他死了,可是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所有,成為了帶子新的所有人,只要説服他,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朗穆斯·吉亞的兒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穿着睡袍,既莫名又驚懼的看着包圍着他的一羣人,他們全副武裝,嚴正以待,他一個小時前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突然一陣巨響,大門就被他們踢飛了,等他反應過來,這羣人已兇狠惡煞的闖了進來,將他團團圍住,十幾把槍對着他,嚇得他以為是黑社會或者恐怖組織來尋仇了,差點尿褲子。
正當他以為自己會變成馬蜂窩時,這羣人卻動也不動,光圍住他,也不説話,讓他更是驚懼的不敢妄動,只敢冒冷汗。
而後,為首的人打了電話,掛機後才粗略的告知他事情的原委。
他聽得雲裏霧裏的,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有一點卻是清楚的,搞了半天,他們是想要錄像帶,可用得着這麼大動靜嗎?
他們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嗎?
他稍稍有點平復,又突然被嚇到了,只見家門口衝進一個男人,高大,威猛,俊美,卻也駭人,像只獅子一樣向他撲來,,那雙藍色的眼睛像會吃人一樣的盯着他,緊接着就是一陣急吼。
他不得不吞嚥口水來消減內心的驚懼,“有……話……話慢慢説!”
狄克見他這麼説,掐死他的心都有。
幸好卡爾是儒雅一派的,拉開狄克,語氣平穩的對朗穆斯·吉亞的兒子--諾爾吉斯説明來意。
諾爾吉斯這下聽明白了,不是他膽子小,而是這羣人的行動力和爆發力實在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他們既然是WFP,自然不是壞人,雖然行為和壞人有的一拼。
但是他們要求自己與電視太取得聯繫,要求停播,這個有點強人所難了,因為都播出了,要停播,可不是她這個平民百姓可以干預的。
不過……
“其實錄像帶不止這一卷!”他説道。
眾人愕然的望着他。
諾爾吉斯從沙發上站起來,“這也是把錄像帶交給電視台後才發現的,原來父親的暗格非常深,裏面還放了好幾卷帶子,看卷標應該是依時間擺放的,給電視台的是第一卷。”他一邊説,一邊引領眾人來到書房,徑自踱步到書桌旁,按下打開暗格的機關,“加上電視台的那一卷,錄像帶一共有6卷,我本來還想明天早上再與電視台聯繫,一起研究一下,父親所拍的到底是什麼事情,沒想到你們卻先來了。”
狄克聽後,情緒極為激動,當諾爾吉斯將所有帶子都拿出來後,一把推開他,將那些錄像帶奪走,緊緊抱在懷裏,彷彿他才是所有人。
諾爾吉斯被他一推,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卡爾連忙道歉,”抱歉,因為錄像帶事關我們一位很重要朋友,也是他的妻子,所以……””瞭解,瞭解!“諾爾吉斯站直身體回道。
他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他感覺得出這位WFP的元帥有多愛他的妻子,那麼緊張,又那麼衝動,可見一斑。
他倒也好心,不藏着掖着,其實他也很想知道父親為何要把這卷錄影帶藏得那麼嚴密,既然他們想要,就拿去好了,只要別弄丟就行,好歹這也是父親的遺物。
狄克抱着5卷帶子,卷標上有寫着日期,看起來是分不同時期拍攝的,猝然,他發現最後一卷帶子的紙殼,好像比其它的厚,好像除了帶子,還放了什麼。
仔細一看,發現是一本用殘紙裝訂的小本子,封面寫着Diary。
竟然是本日記。
看得出寫日記的人寫得時候身處境地有多貧乏,這些紙粗糙的就像文物,墨水也因為紙質的關係,有些暈開,但並不影響閲讀。
他急切的翻開殘破的紙張……
XXXX年,X月X日,晴。
這是我來到這裏的第二十天,對於身陷囫圇的我,直到今天,才能平靜的寫起日記,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不敢想像在科學昌明的二十世紀,竟然還有如此殘忍到令人髮指的事情。
這裏是位於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島嶼,名字,經緯度,甚至屬於哪個國家都不知道,但這裏的貧瘠和落後儼然是第三世界國家。
這並不是最要緊的,而是存在在這裏的人,都是一個遊戲的棋子。
這是一個以殺戮為名的遊戲,是世界上一些有錢人非法的消遣之物,他們從各地抓來死囚,或是無親無辜的孤兒,無論年齡,無論性別,無論種族,將他們放置在這座無法逃離的島嶼上,然後押注在自己抓來的人身上,讓他們互相殘殺,玩一場生存遊戲。
這裏沒有法律,沒有道德,甚至人性都未必會有存在,因為只有贏得最後勝利的人才能離開這裏。
而勝利就是殺光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這實在太殘酷,也太慘烈。
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裏,他們説,我可能是得罪了什麼人?
我苦澀的想,我得罪的人太多太多,多的我都猜不到,但這個答案也許是正確的。
若不是這樣,我又怎麼會被綁架到這裏。
對方不僅想讓我死,還想讓我死得很悽慘。
在這裏,食物和水都要靠無止盡的戰鬥才能獲得,可無論吃,還是睡,或是做任何事,都是在生與死之間徘徊,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會突然向你發出襲擊,因為殺了你,才能保證自己的勝利。
在這裏,每天都得活在緊張,壓抑,以及隨時死亡的恐怖裏,作為一個記者,我實難相像,是什麼樣的人,這樣喪心病狂的玩弄生命。
還是這世界本就黑暗,以往我看到的,我所揭發的,難道都只是冰山中的一角嗎?
這個遊戲又是誰發起的,又是那些人再參與,這些死囚,這些孤兒,這些無辜的人又是怎樣在這裏活過了一天又一天。
他們説,我不需要想那麼多,只要跟着他們就行,因為他們的女王一定能帶領他們勝利。
他們的女王,那個少女……
我真是無法形容她,可她確實厲害,厲害到無法想象。
或許我是幸運的,在死亡的邊緣竟遇到了她,千鈞一髮的撿回了一條命。
只是她還那麼小,甚至只能算是一個孩子。
呵呵,只是個孩子,卻那麼堅強,比我這個成年人有出息多了。
我決心振作,無論我會不會死,我都是一個記者,只要活着一天,我都要記錄下這裏的一切,希望我有活着走出這裏的一天,能將這裏的黑暗和恐怖公諸於眾。
寫於凌晨3點12分。
只是最開頭的一篇,已經令狄克從頭到腳發冷。
以殺戮為名的遊戲!!
顫抖的手,甚至無法捏緊這本殘破的日記,讓它飄落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感正席捲着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