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色知道再留這間宿舍,不是個辦法,但是她全身虛軟無力,能坐起來已是廢了大力,但走……她恐怕就力不從心了,身體每一處都在叫囂着疲累,每根神經都像是被拉扯過似的,真正是動彈不得。
她很努力的起身,站直身體,光是這麼簡單的動作,便已是一身汗,她緩緩的挪動步子,往浴室去,這種情況最好是洗個熱水澡。
她的長髮有一綹濡濡地彎曲的膩在臉上,很癢,她卻連撥開的力氣都沒有,一路走過去,少不得要扶這,扶那,光憑她自己是站不住的,花了多少時間才走到浴室的,她沒功夫去計算,彎腰想放水,骨骼便瞬時發出哀叫,她趕緊挺起腰,腰骨處痠麻讓她一個激靈,瞬時往後,皮膚接觸到盥洗台的大理石,冰冷感又是讓她一顫,她瞬時看向鏡子。
鏡子裏的自己可説是慘不忍睹,莫説她有多憔悴,光是身上的“草莓”恐怕就夠驚人的,適當數量可以營造美感,但密密麻麻的數量就有點恐怖了,她甚至找不到一處‘空白’的地方,想起昨夜的他的瘋狂……存於她心頭的一連串疑又在陡然間炸裂。
她是誰?
對着鏡中的這個即便憔悴也美麗無比的自己,她問了又問。
是苦,是悲,還是酸,她分不清,只覺得一想起來,心就很亂。
到頭來,她可能什麼都不是……只是個替身!
替身這個詞,讓她陡然又是一驚。
突然一個想法在她腦子裏成型,令她身上出了微汗,若説她不是慕容悠,她卻有張與她相似的臉,若説是,她卻是個處子。
或許這時代修補那層膜不是新鮮事,但疼痛……代替品永遠不可能真過原裝,沒聽説過補好之後,還能痛的,但她的痛卻真正存在,那分明就是未經人事的疼,從未被侵犯過的痛。
女人一輩子,因為生理關係,有着多種多樣的痛,但初夜的痛最特別。
這絕不是通過修補能辦到的。
那她……
她想到了唐,他是半人半機器,何等高的技術才能讓人與機械融合,看不出異樣。
那麼她會不會也是。
或者更高級……
人、造、人!!或者……克隆!!
她被這個突然躍出腦海的念頭嚇到了,差點沒站穩,摔在地上。
不,不會的。
即使科學技術再發達,也不能造個活人出來。
克隆?現今為止科技最發達的美國也不過弄出一頭羊而已。
至於人……還麼有案例存在。
而她,有血有肉,有感覺,有思維,是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若是BOSS真有這樣的能力‘造’一個人出來,唐的身體不會是半人半機器了。
她立刻將這個“胡思亂想”拋出腦外。
但,要説她正常,她也有異於常人的地方。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這是隻‘神奇’的左手,正是這份‘神奇’讓她成為組織里最厲害的殺手之一,能殺人,也能救人……
那麼的特別!
但她沒有任何記憶這隻左手的特別是如何來的,BOSS只説過,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
她突然想到慕容悠也有一隻‘神奇’的左手……但似乎有些不同,她的左手可以穿胸取心,自己卻從未這麼殺過人,以往殺人,只是用左手擊點敵人的死穴。
穿胸取心……
她想起之前看到的錄影帶,心裏陡然升起一絲寒意,穿透一個活人的胸膛,將心取出來,然後掐爆……她看着自己的左手,頓覺手心有一股温熱的濕滑,眼裏看到左手突然沾滿了鮮血,手指清晰的感覺到人類心臟的質感,這種質感帶着生命的跳動,一下有一下的撞擊着手心,手心開始發燙,灼燒着每根神經,她好似看到自己的手心真的握着一個鮮活跳動的心臟。
她的心臟瞬間用力收縮了一下,驚恐的甩着自己的手。
這種感覺好恐怖,也很噁心,不知為何,她對那樣血腥的殺人方式有種很莫名的恐懼感,胃部立刻泛出一股噁心……
她吐了……扶着馬桶邊緣,吐得稀里嘩啦。
看那捲錄影帶的時候,她倒沒有過多的反應,當時注意力主要還是放在那個和唐一模一樣的男人身上,現在靜下心來想,卻是驚懼至極。
她本就什麼都沒吃過,吐出來的全是黃膽汁……吐過之後,胃便痙攣的難受。
她坐在冰涼的瓷磚上,腦子越來越混亂了,她和慕容悠除了長相之外,又多了一個微妙的共同點……左手!
‘神奇’的左手……不一定一樣‘神奇’,但起碼都異於常人。
巧合嗎?
若真是巧合,真是巧合的讓人心驚。
若她是慕容悠,為何她又是處子。
問題始終還是又繞回了原點!!
不過奇怪的是,她對自己是不是慕容悠,是和否之間,是的比重仍然多了一點。
是因為她和狄克·雷·霍爾德有了肌膚之親的關係嗎?
事起時,她以為自己是她的妻子,救他無可厚非,卻在得知自己是處子時,不得不説是沉重的一擊,甚至在之後衍生出了一種屈辱感。
但,現在想起來,她卻沒有討厭的情緒,當然也沒有享受。
只是……很奇怪,她完全沒有被強暴的感覺,明明他昨夜那麼粗暴,那麼蠻狠……
在那份屈辱和打擊之間,十分突兀的參雜着一絲……她皺眉……
熟悉感!!!
她撫向自己腹部的傷口,昨夜那麼激烈,傷口卻一點沒事,除了他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仍然避忌之外,還有一小部分,是她似乎知道,他喜歡何種……做愛的姿勢!
想到此……她臉上一陣燙熱……
那種熟悉感又來了!!
她捂着臉,臉上的温度連手心都覺得燙手,她趕緊起身,連身體的不適都忽略了,打開水龍頭,用水撲面。
冷水降去了她全身的燥熱,消去了她腦中旖旎,她漸漸的平復下來,也能再次冷靜思考了。
她清醒了!!
與其在這裏糾結她是不是慕容悠,所幸不要想那麼多,賭一把如何?成天想這想那,不如快刀斬亂麻。
再拖下去,她只會越來越糾結,也越來越懦弱。
而且時間不多了,BOSS一直都在催促她,她已經拖了2個月了,再拖下去,她遲早會出紕漏,到時,事情就難辦了。
其實,整件事情非常簡單,要麼她是慕容悠,要麼不是,她曾潛入WFP想要竊取慕容悠的檔案,這個方案顯然失敗了,且再實施一次,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在短時間內都不可能。
她既然排除了人造人或是克隆的可能性,那麼最快的方法……就是接近有慕容悠血統的孩子們。
雖然最初她認為這個方式比起竊取檔案來説,還要麻煩,因為要接觸他們,近他們的身,且不能突兀,下完手,還得想方法不被懷疑的離開。
她從某個角度而言,不太喜歡接近人,因為要顧忌太多,首先要防的就是狄克·雷·霍爾德。
若是以前,她企圖接近他的兒子們,他勢必會注意,就算她是他兒子老師也不例外,因為他們都畢業了,他一定會百般調查她的目的為何。
但現在……她和狄克·雷·霍爾德關係“不一般”吶,‘目的’很明確啊!!恐怕他都無心去管她接近的目的,光是她這個人就能讓他亂起來。
但是,這招卻有個隱患,他的女兒曾見過她,還是她在和安德魯一起的時候。
她絕對不可以出現在她面前。這個必須要萬分注意。
她也要想辦法讓他的兒子們守口如瓶。
這有點難度,但她已經想好對策。
另外……她又可以避過BOSS的耳目——她的確有在接近狄克·雷·霍爾德。
這麼想來,事情似乎變得容易多了。
容易最好,她現在只想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自己是不是慕容悠。
是和否,關係着她接下來的動作。
她閉上眼,手狠狠的握成拳。
快刀斬亂麻!!
她決心豁出去了!!什麼都不要去想,只要去做就行了。
站起身,她開始為行動做準備,首先她必須洗個熱水澡,當務之急就是解決她現在的全身痠痛……
她往浴缸裏蓄滿水的同時,將掛在浴室裏早已晾乾的衣服收好,這是她現在唯一能穿的東西,可不能再讓它們濕掉了。
洗完澡,果然舒服多了,她穿上衣服,將房間也收拾好,並且還給自己煮了一碗麪,倒不是真的餓了,主要是她必須補充體力。
弄完,吃完,天也黑了。
她安靜的在黑暗中坐在沙發上,等他來。
他要是不來,這戲可演不下去。
戲?
的確是戲?
演戲是她最拿手的,她輕嘆,自己似乎總在騙人,她騙了安德魯·塔克·雷蒙特……
想到這個男人,她忽然一僵。
這個男人,她曾可以拋卻在腦後,儘可能的不去想他如何了,加上要應付BOSS,又要對付姬娜,已經兩個月了,不知道他……不辭而別的決絕一定傷了他,他現在……
她苦笑,一定恨得想殺了她。
恨也沒關係,他應該恨她,因為她和他本就不會有結果,無論她是不是慕容悠,都一樣,只是……心裏的某個角落,隱隱有點痛。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不清楚是同情,還是其他什麼,總之不喜歡。
這讓她很不舒服。
還是這句,無論她是不是慕容悠,她都不能再與他有任何牽絆。
這份牽絆只會傷他更重。
最好他現在恨到不想再見她,見了就想殺她的地步……
他應該已經回芬蘭了吧。
但願,她與他就此不再有見面的一天。
永遠……
狄克進門的一剎那,滿室黑暗,他以為她走了,悵然若失,開燈,緩步走近卧室的時候,卻發現她還在,她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到來,連燈光都忽略了,整個人都陷入某種思緒當中,那神情有點悽愴。
他心口忍不住一抽……站在原地半天都講不出一句話。他現在滿腹罪惡,滿心都是懺悔。
千色最終還是發現了他的存在。突然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他,頓時一驚,眼神已恢復清明,但因他的突然出現,又驚恐莫狀。
他什麼時候來的!!
這次換狄克沒注意,心裏想的,皆是他造成的罪孽。
一室的凝重……
突兀的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卻是在交匯後的剎那,又互相別開。
兩人皆是心頭五味雜陳,説不上話來,也不知道要説什麼?
但,千色有她的計劃,有她的目的……
她鼓起勇氣説道,“你……你回來了!”雖是鼓足了勇氣,但還是結巴了。
狄克也不知道怎麼回她,只好隨意點了一下頭。
他本來想回家,宰了黛西·瑪麗亞,車子卻停在宿舍的停車庫,來到宿舍跟前,他的腳不由自主就來了,等發現的時候,宿舍的門早已打開。
他只想知道她好不好,順便……他揚了揚手裏的外賣,“我給你帶了吃的東西!”
“我吃過了!”她回答。
她簡單的回答,又讓兩人沉默了。
氣氛開始尷尬起來。
這間屋子昨晚有太多旖旎,像瀰漫着靡靡的香味,有着透腦迷魂之力,他站着,她坐着,離得不算遠,卻始終不知道該説什麼?
狄克這輩子就只對悠用過心,但即使是這樣,他也總是順着她,對於其他女人心思他可一點都沒興趣。
但是,她不同。
她和他……有着理不清的關係。
千色卻是暗自着急,這麼下去,他很快就會走的。
他這次走了,下次誰知道什麼時候會來。
她要趕快和他好好談一談。
“嗯……”她起了個頭,腦子裏卻一片空白,不知從何説起,最後憋出一句,“你……你吃了嗎?”
她的話,讓他心情有些波動,頓了一頓,她似乎一點都沒有怪他的意思。
他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但顯然讓他坐立難安,他更希望,她用看仇人眼神和語氣對她,而不是那麼輕柔的一句,‘你吃了嗎?’
若是前者,他不僅心裏上舒服點,甚至覺得事情好辦了,而現在,他要怎麼和她撇清關係。
他強暴了她是事實,雖然是藥物所致,他也曾覺得自己需要時間考慮怎麼對待她,分離不過幾個小時,他其實也想不出什麼完美的方案。
只是他清楚給不了她什麼?
他卻又放不下她……
他完全處於兩難的境地。
在WFP休息的時候,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當看到桌上悠的照片後,他只搞清楚一件事情,女人他只愛一個,永遠都只會有一個。
千色把目光偷偷移向他,他的眉稜突突跳動着,像是在認真的思考事情,他的眼睛泄漏了他的秘密。
他似乎想打發她。
這個發現,讓千色很不舒服。
他想逃避,她卻不能!
深吸一口氣,她嫣然含笑,嬌豔尤絕,直截了當的説道,“你想清楚怎麼彌補我了嗎?”
女人善變,狄克清楚,但她變得也太快了,她終於打算興師問罪了?
狄克皺眉,她的口氣太過輕佻,讓他臉色沉了下去。
千色看着,心頭痛一陣,又酸一陣,她咽口唾沫,繼續演戲,這戲不演不行,裝可憐,不是她的長項,而且太費時間,她要的是快刀斬亂麻。
再者,她也不能與他入戲太深,若她不是慕容悠,太深只會把事情弄複雜,老實説,她不想傷他,已經傷了一個了,再傷一個,她的罪孽就太深了。
她必須把後路安排好,尤其若自己不是慕容悠的後路。
“你想怎麼樣?”他開口了,卻淡得像水一般,眼中卻有一絲戒備。
她輕笑,“你不要這麼戒備,我沒想過要嫁給你!”他最忌諱的就是這個,她不會傻得撞上去,那樣的話,只會把事情弄僵。
趁着他還有一點憐惜,爭取為她行動鋪路的機會。
她的這一句,着實讓狄克鬆了一口氣。
“我也不要你的錢!”她先把話挑明瞭,她不想被他侮辱了。
狄克一口氣鬆了沒多久,又提了起來。
不想結婚,又不想要錢,那她要什麼?
他突然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很狡猾,讓他有點摸不着頭腦,是她本性如此嗎,那之前她的委曲求全,號啕大哭又為了什麼?
做戲嗎,博取他的同情嗎?好讓他心生愧疚,還是她在佯裝。
不懂,完全不懂。
他只清楚一件事情,她不簡單。
“那你想要什麼?”他皺着眉頭,忍不住問道。
千色鎮定的答道,“交往看看吧!”
她要的是有與他交往期間的“利益”!
結果根本不重要!!
以交往的方式相處,她便可以有機會接觸到他的家人,不受絲毫懷疑。
而結果,若她不是慕容悠,她也可以以不適合為理由‘分手’,然後離開。
若她是慕容悠,結果也就更不值得顧慮了,慕容悠本來就和他有結果了,不是嗎?
狄克卻十分驚訝,萬萬沒想到她要的是這個。
交往……見鬼的交往。
這對她有什麼利益可言。
千色繼續道,“我和你沒有感情,你有你的顧慮,我也有我的,救你是我自願的,你不欠我,但,你卻是我第一個男人,只是這點讓我有點在意,希望你明白!”
首先她必須讓他清楚,她並不想和他糾纏不清,其次,她要他完全放下戒備她的情緒,看得出來,他的憐惜不過是剎那的事情,要説他無情,還真是無情,要説他痴情,卻也是痴情的不可思議。
狄克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東方女性,尤其是中國女人真是……
他不知道是愚昧,還是貞烈,這兩個形容詞,此時此刻他是説不出口的,但他明白交往真的是個好辦法。
她用交往來評定是否能與他相處下去。
而他……
他這輩子只愛一個女人,也只會娶一個女人,所以他可以用交往來讓她自動離開。
不得不説,他很卑鄙。
但卑鄙也是無奈,他是真的無法去接受另一個女人。
不管這個女人與悠有多相似都一樣。
交往,的確是個很好的提議。
他可以在交往之後,真正的撇開他與她的關係。
“你真的只打算這樣?”他仍是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
千色點頭,用手甩了甩頭髮,堅定無比的回道,“是!!”
她的眼睛亮得像發光的玄石,令人眩目,也看不出一絲造假的情緒,她是真的只想交往而已。
狄克突然覺得有一絲悵然若失在心頭劃過,但很快被他忽略,事情有個結果,總比沒有好,何況這個結果,並不讓他……很難接受。
“好!”他答應。
“不過,我還有個條件!”她突然加了一句。
“什麼?”
“我們的交往只是兩個人的事情,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是的,這是必須的,至於之後,她會想辦法,只會讓能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知道。
這個條件還有一個用處,那就是讓他更加不會懷疑她的目的。
這的確是個出人意料,且讓狄克放下所有戒備的條件。
交往,卻不讓任何人知道,這個女人還能圖什麼?
他當然答應。
狄克若有所思的看向千色,她已轉過頭去,只能看到她的側臉,他一點也不懂她,但她總是出人意料的表現,卻在他心裏泛起一絲漣漪。
一圈……接一圈……
為何,他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