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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爺登場

    我的名字叫歐陽淼淼,上海人,家境小康,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孿生妹妹——歐陽焱焱,父親是個生意人,母親是個法醫,算是很普通的一個家庭。

    1995年9月11日,星期一,這年我虛歲14,因為早讀書一年,所以已上初中二年級,就在這天,我和他相遇了。

    我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天下着牛毛般的細雨,整個早上都沒有太陽,灰濛濛的,那天是毛主席逝世紀念日,照例我們的早操被取消,留在教室裏聽廣播,廣播的內容無非就是毛主席偉大的一生,具體是什麼,我真的是忘記了,因為……我睡着了。

    他就是在那時出現了。

    他的名字叫康聿,一個來自東北的男生,他還有一個牛X到不行的姓氏——愛新覺羅,漢譯金子的意思,對於如今鋪天蓋地的清穿小説,這個姓氏估計無人不曉,無人不知,如果滿清皇朝還在,他這個據説是醇親王載灃的後代,就是個正統的小王爺。

    可是對於我們這些九十年代初期的初中生來説,愛新覺羅……好遙遠的姓氏啊,那時才沒有那麼多清穿小説看,也沒有那麼多清朝電視劇看,我們是看渴望長大的,看黑貓警長長大的,也是看花仙子、機器貓、希瑞這類外來動畫片長大的,哪來的清朝歷史劇,就算有也不會像現在那麼感興趣。

    就在老師將他的名字寫在黑板上,底下發出一陣陣驚歎聲中,我醒了。

    愛新覺羅?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媽呀,這傢伙的姓怎麼比我的複姓還長,那要是考試的時候,他不是要寫很久。

    正想着,我一遍擦去嘴角邊的口水,一邊看向站在講台前,站得筆直的男生。

    呃……不用擦口水了,再擦也無補於事了,因為它開始氾濫了。

    男人味,這個字眼就那麼堂而皇之的出現了,或許不該用男人味這個詞,應該用性格這個詞更恰當,稜角分明的五管輪廓,小麥色的皮膚,尤其是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之下還有一種叫做傲氣的東西,讓他看起來扎眼得很,1980年生人,比班裏的同學大一歲,比我則大兩歲,誰讓我早讀書一年呢,據説是因為轉學的關係,才重讀初二,雖然才16歲,或許是東北滿人的關係,身高已經175,因此在上海,這個南方城市,在一羣還未發育的初中男生當中,他的出現就像在一羣哈巴狗當中突然出現了一隻狼狗,就算是幼仔,也是格外的扎眼。

    我的口水嘀嗒嘀嗒的往下流,早已忘記要去擦了,或許是我的注目禮太過激烈了,他發現了,黑眸一轉,和我的眼睛對了個正着。

    當下,我的腦海裏莫名的就響起了一百隻狗汪汪的歌唱聲,那曲調還是——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裏,這裏有紅花呀,這裏有綠草,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

    我不知道那代表了什麼意思,直到我成年,我才明白那代表的含義是什麼?

    那是代表——我,春心蕩漾了。

    四目相對,我們倆似乎都沒有眨眼的意思,而我腦海裏的這首《春天在哪裏啊?》還在無止境的播放中,只不過後面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變成了汪汪汪汪……

    我狠捶了一記腦袋,心裏大叫道:有完沒完啊,還唱。

    他大概是被我捶腦袋的樣子給嚇到了,眉頭皺了皺,我想他此時一定認為,這女生神經有問題。

    在我狂捶腦袋,完全沒有聽到老師在説什麼的情況下,老師對他的介紹也講完了,然後看向我,“班長……”

    我還在捶腦袋,期望能讓腦海裏曲調趕快消失,根本沒聽見。

    “班長……”

    我還是沒聽到。

    “歐陽,你幹嘛呢,老師叫你呢,歐陽……”坐在前排位置的同學敲着我的桌子。

    “啊?”

    同學翻了翻白眼,“老師在叫你。”

    我立時清醒了,猛地站起來,大吼道,“到!!”

    叫得太大聲了,全班都轟然大笑起來。

    老師皺了皺眉頭,“這是新來的轉學生,讓他坐你邊上。”

    當時我坐在最後一排,因為我發育的早嘛,個子比較高,我看着旁邊的空位,趕快把隔壁桌屜裏的垃圾收一收,什麼瓜子殼了,話梅核了,還有我早上擦鼻涕時用的手帕,因為上面還有一個超大的‘荷包蛋’,沒辦法我有鼻炎的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弄乾淨再説,我以光速的速度整理完,然後搔了搔頭。

    “老師,可以了。”

    全班又是轟然大笑。

    然後,他走了過來,看着我,然後再看看那個被我整理過的桌屜,突然皺了一下眉,但卻沒説什麼,等到上課時,他湊到我耳邊説道,“班長,你好像忘記把你的私人物品拿走了。”

    私人物品?

    我趕緊朝他的桌屜裏一看。

    呃……忘記把衞生棉棉拿走了。

    我趕緊把粉紅色包裝的棉棉拿走,恨不得可以把它吃到肚子裏。

    整一天,我都沒敢看他,因為窘死我了。

    就是這天,他轉學到上海虹橋中學,成了初二(3)班的學生,也成了我的同桌。

    *

    現在想來,這個名叫康聿,姓愛新覺羅的傢伙,大概就是我生命中的剋星吧,因為自從與他相遇後,我的糗事就接連不斷的發生,而且一件比一件離譜,一次比一次丟臉,我可以對上帝、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發誓,我在遇到他之前一直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絕對的。

    轉眼間,康聿轉學到我們學校已經有一個星期了,或許是東北人那種爽朗的個性,很快就和班級裏的男生打成了一片,由於他是滿清皇族後裔,男生給他起了個外號——王爺。

    就是這個“王爺”讓我鬧出了一個大笑話。

    那是吃午飯的時候,我們學校並沒有食堂,原先有,不過學校為了擴充教學樓拆掉了,留下一個廚房,裏面有蒸箱,每天上學的時候,我們都會把帶來的飯盒放在蒸箱裏,到了中午就可以吃熱騰騰的飯菜了,蠻便捷的。

    我的人緣一直都很好,班裏成績最好的前五名都是我的好朋友——從幼兒園到初中都是一個班,她們的成績也一直是前五名,我第六名吧,不只如此,班裏當幹部的都是我的好姐妹,我那親生的雙胞胎妹妹則不和我同校,因為我跟了媽媽的户口,她則跟了爸爸的户口,不是一個區的,所以讀得學校不一一樣,反正有她沒她都一樣,她只會欺負我。

    女孩子嘛,總喜歡坐在一起吃飯,順便聊聊昨晚看得電視劇,動畫片什麼的,那個時候還沒有所謂八卦這種東西可以説,我們的心靈都是很純潔的,三八這個字眼最多用在三八線上,絕對輪不到戴在我們的頭上。話説在一起吃飯還有個好處,就是把自己不要吃的東西推銷出去,再把別人飯盒裏自己喜歡的補過來,一舉兩得,不過我不挑食,吃飯也是最快的。

    我媽説,我這個人説話快,吃飯快,連大號也比別人快,絕對的事實啊,不過最後一項我還是有保留權的,因為人難免會遇到便秘。

    既然一起吃飯,當然要坐在一起,共用一張桌子,所以我的桌子就貢獻出去了,可是原本我是一個人霸佔的,但是康聿現在是我的同桌,所以我只好把他趕走,理由是女生説話,男生不要偷聽。

    他也不介意,反正有的是朋友和他一起吃飯。

    我的好友之一,小樊,全名是樊雋,是個很嬌小的女孩子,不過脾氣很辣,所以我們都暗地裏叫她小辣椒——又小,又辣,又嬌,嘿嘿,辣得夠嗆,連吃得菜都辣得很,可是我愛吃,她媽媽做的菜,真是一流的。

    徐瑩,是個小眼睛,天生捲髮的美少女,功課好到直到現在我都認為,她腦子裏一定有專門用於學習的芯片,每次都能考第一哦,不過,她吃飯很慢,我常常幫她吃,因為不這樣,她非吃到下午上課不可。

    劉李鈞,從長相上而言,只能算清秀,但有一雙丹鳳眼,眼角上吊,很像狐狸,所以有時候,會覺得她很媚,有種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覺,也是我們當中最會搞笑的一個。

    還有她有一個當時的我認為超級厲害的職位——大隊長兼團支部書記。

    還有兩個是雙胞胎,長相嘛,按小樊説就是從小被追到大的那種類型,同卵雙生,非常像,姐姐叫鬱文靜,妹妹叫李文怡,不過在一起那麼久了,我閉上一個眼睛都能分得出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她們一個姓媽媽,一個姓爸爸。

    至於我嘛,老實説,長得很一般,不過好在眼睛很漂亮,又大又亮,可惜,這唯一的優點卻被厚重的眼鏡給遮蓋住了,心靈的窗户硬是被裝上了一扇扭曲的玻璃,再大再漂亮,也沒用,哀嘆一下。

    “淼淼,你怎麼又吃番茄炒蛋!”小樊看我打開飯盒又是同一個菜色,滿臉的嫌惡。

    是哦,連着幾個星期都吃番茄炒蛋,的確讓人看了都覺得噁心了,可是沒辦法啊,老媽是法醫,天天忙着和死人打交道,老爸則忙於賺錢,家裏還有個比我還懶的妹妹,做起來簡單又營養的菜就唯獨番茄炒蛋莫屬了。

    “既然你這麼説,就把你的排骨施捨給我吧。”我盯着她飯盒裏的肉肉説。

    “你故意的吧。”她説,不過還是把排骨給了我。

    這才是朋友,我感動在心裏想,小樊,等我長大賺錢了,我一定還你,可憐的你,每次都把菜給我,害得你長了N久,都是148CM的身高,真是太偉大了。

    想是這麼想了,可是肉我還是吃掉了,就差被把骨頭也吞下去,順便從其他幾個飯盒裏再找點東西填肚子,一餐就可以吃得很好了。

    番茄炒蛋是裝飾品,點綴白飯用的。

    正吃着,我就看到康聿正和幾個男生打算出去踢足球,聽到一人説,“王爺,這次你守門。”

    他嗯了一下。

    我突然納悶了,幹嘛叫他王爺,這也怪我不好,我都不怎麼去記別人的外號,連名字我有時候都記不住,通常我對姓啊名都是張冠李戴的,尤其是男生,統一對男生都是用‘喂’來稱呼的,他轉學時老師的介紹,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我也叫了他一個星期的‘喂’。

    於是,我傻傻的説,“原來他姓王啊?那幹嘛叫他爺啊。哦,明白了他叫王爺,這個名字起得很有水準啊,怎麼叫輩分都比別人高,怎麼不叫王爺爺啊,更直接啊!”

    我剛説完,就聽到噗嗤一聲,眾姐妹整齊一化的開始噴飯。

    或許我説得大聲了點,又或許康聿的耳朵很靈,總之我説完後,他就看向我,那眼神就像看妖怪一樣。

    我眨了眨眼睛,我説錯什麼了嗎?我來回在好姐妹和他之間張望。

    然後,他過來了。

    我仰起頭,呃……好有威脅性的身高。

    他眯了眯眼睛,我就看到他喉嚨在滾動,接着他説了一句,“班長,你臉上有飯粒。”

    我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果然有飯粒,伸出舌頭,我就繞着嘴唇舔了一圈,把米粒舔進嘴裏,不能浪費糧食,農民伯伯很辛苦的説。

    話説我這個動作現在想想可能和青蛙很像。

    “班長……”他又説。

    怎麼臉上還有飯粒,我又摸了幾下,可是沒有啊,我怔忡的望着他,他卻很嚇人的看着我。

    “你……很蠢!”説完,他一個回身,走出了教室,那個不知道名字的誰還在説,“算了,班長連我們名字都沒記住,應該説只要是男生的名字,她都是聽過就忘的,何況是你……”

    等他們走後,我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然後怒不可泄地朝着姐妹説,“他……他……説我很蠢!!”

    她們都沒安慰我,統一用一種眼神看着我——你的確很蠢。

    什麼意思啊,這是什麼意思啊。

    “淼淼,他來一個星期了!”小樊説。

    “你和他同桌一個星期了!”徐瑩説。

    “你的記憶力驚人的痴呆。”劉李鈞説。

    我皺眉,不明白她們説什麼?

    小雙和大雙則從康聿的桌底下拿出他的書,封面大大的寫着兩個字——康聿。

    我呆了一下,“這個是他的名字?”

    她們點頭,眼神在默哀我的智商。

    我乾笑,她們也笑——很假的笑。

    於是,我記住了他的名字,破天荒的,我記住了一個男生的名字,我連同班一年的男生都沒記住他們名字的説。

    等到下午上課的時候,他回來坐下,我很想對他説對不起,但是想到他當着我好姐妹説我蠢,我咽不下這口氣,於是,我指着他的書上名字,“你的字好醜。”

    他又拿那種嚇人的眼神看我了。

    不過我覺得有報復後的快感,不跟他計較。

    哪知他回了句,“你的字比我更醜!”

    我一火,“康聿……”我叫了他的名字,正準備破口大罵,但是一對上他的眼睛,我就愣了,錯覺嗎,他眼裏的光彩看上去象是很開心。

    開心什麼,開心我的字比他醜嗎?

    老師來了,我就沒敢罵出聲,我看着自己的字。

    呃……的確很醜。

    55555……人家小學鋼筆沒練好,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但是,我和他的樑子結下了,他是我最討厭人名單上的NO2,NO1是所有吃過狗和殺過狗的人。

    不過一個月後,他就變成NO1了。

    因為,我又出糗了,而且這次糗得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的應該挖個洞埋了比較好。

    那是星期五例行大掃除,我負責掃地,康聿被分配和我幹一樣的活,基本這類活動都屬於敷衍型的,拿着掃把隨便掃掃就行了,反正班級的地板,總是髒的,只要把黑板下面的粉筆灰掃乾淨了就行,其他的老師根本不會去注意。

    可是這天,我的好朋友來報道了,大概是中午吃了根冰棍,我覺得肚子好痛,可是我是班長,要以身作則,我不能就這樣把活交給別人幹,我要頂撰~頂撰~

    可是……

    哎喲~~真的好痛。

    我都流冷汗了,拿着掃把的手也開始抖,做女人真可憐,每個月都要大出血,新陳代謝也就算了,幹嘛還要讓人痛啊,又是第二天,來勢洶洶,我已經外漏了,很可憐了,就不要折磨我了。

    我暗自乞求每月都來報道的好朋友趕快去歇着吧,讓我掃完,我立刻就拿棉棉供奉您老人家,還有紅糖水,還有棗子,還有……

    痛死我了!!我的臉都扭曲在一起了。

    這時,康聿拿着簸箕過來了,我仰起頭,假裝無事的笑道,“你掃完了?”

    他點頭,審視了我一圈,“你怎麼了?”

    我慌忙搖頭,站直身體,“什麼怎麼了,我很好啊。”潛台詞是:討厭鬼,走開,走開!

    拿着掃把,我在地上很認真地掃了起來,掃得塵土飛揚。

    “你是不是不舒服?”他跟在我後頭問。

    “沒有了啦!”潛台詞是:好個屁,可是當着你的面,我可不會説。

    我的性格很好強,尤其是在男生面前,撐死了也不會示弱。

    於是,他又走到了我面前,可能是我彎着腰的關係,他看不到我的臉,所以蹲下想看看我,我不想讓他看到我正忍痛忍地撕牙咧嘴的模樣,猛地一轉身,卻不小心踩到了簸箕,腳一歪,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摔也就摔了,可是我穿得是裙子,躺在地上的姿勢自然不會很優美,雙腳是趴開,還正對着他,裙子翻了起來,我還沒注意,只覺得下邊有點涼。

    等注意的時候,已經晚了,該露的全都露了——包括黃色的小褲褲上那一圈小紅斑。

    我當場腦袋一片空白,根本忘記了要爬起來,或是翻下裙子,趴着腳,愣愣得看着他。

    番茄炒蛋——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詞。

    只見,他‘欣賞’完了,也呆呆地看着我,然後一抹紅爬上了他的臉,然後直奔他的耳根,等紅透了,他突然站起來,轉過身。

    我呢,我還有反應嗎,我已經徹底秀逗了。

    痛,已經感覺不到了,留下的只有尷尬。

    尷尬得直接昏了過去……

    我聽到小樊的叫聲,小雙和大雙的叫聲,還有很多好姐妹叫聲,但是我沒法回應,我覺得還是不要再醒來了。

    還有,我再也不吃番茄炒蛋了。

    還有,康聿很光榮地登上了我最討厭榜單上ON1的位置,這輩子休想下榜了。

    還有……

    神,你讓我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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