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戀愛了,還是早戀。
這是事實。
我是個初中生,即將考高中。
這也是事實。
於是,我努力的在學業和早戀間找出一個平衡點。
戀愛還是要戀愛的,可學業也不能荒廢,否則會出大問題。
這算是經驗之談,我們那個年代,要想早戀不被抓,最好的方法就是學習成績要好,絕不可以下滑,哪怕百分之0點幾的下滑也不行。
這不得不是中國教育的一個缺點,因為學習好等於一切都好。
雖説是戀愛,我和康聿的親密程度也就是牽牽手的階段,那個年代,KF這種事情不是膽子和錢的問題,而是根本沒想過,莫説KF,就連KISS也尙處於不是很明白的階段。
那個年代,牽手就已經很不得了啦,更是是爭風奪秒的事情。
例如趁着上課,利用同桌的關係,把手放在書桌下,勾一勾,碰一碰的,算是解解饞了,或者放學的時候一起回家,説是回家,還得分頭走,找一個地方悄悄匯合,看着沒人,勾勾小指頭,蕩着手慢慢走,要是有人來了,會立馬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彈跳開,再作出其實我不認識你這種很幼稚的舉動,等人走了再勾,這一路上回家,對體力和警覺心絕對是一大的考驗,一有風吹草動,就得時刻準備着。
真是甜蜜到讓人發酸的生活。
藉着這股子濃情蜜意,我也開始瞭解康聿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康聿父親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按照康聿説,他家這個愛新覺羅的姓氏,讓他爸在文革的時候受了很多罪,他家那時候被定性為黑五類,爺爺和爸爸都被抓去勞改,爺爺是死在了勞改所裏,他爸則是帶着一身病熬了出來,出來後也找不到工作,給人修自行車過活,到了35歲才娶了比自己小12歲的老婆,就是他娘,康聿的娘是個農民,典型樸實善良的勞動人民,在文革的時候,農民之家都算是紅五類,也就是説,她娘嫁給他爸,他爸這個曾經的皇室子弟還算是高攀的,據説那時候他外公家説什麼都不同意,差點把她孃的腿都打斷了,但是他娘還是不顧一切的和他老爸私奔了,弄得他外公家到現在都不認這個女兒,康聿他爸到了40歲生下他,但是由於身體實在太衰敗,沒多久就病故了,他是由她娘一手帶大的。
這是歷史造就的,其實我不是很懂,就是覺得説起他娘,康聿就跟説神一樣。
常聽説東北人把兒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也跟所有母親一樣,皆是望子成龍,康聿的娘聽説上海的教育很先進,機會也多,為了這根他們家的獨苗苗成才,託了很多關係,也花了很多錢,才把他弄到上海來讀書,自己則還留在東北。
康聿在上海有個做生意的舅舅,他剛來上海,還沒找到可以轉學的學校前,就寄居在這個舅舅家,可這舅舅也不是什麼好人,收了錢,收了禮,卻一點都不顧外甥和舅舅這層關係,説是寄居,在我看來,康聿更像童工。
他舅舅有間雜貨鋪,康聿每天放學和休息的時候,都要去幫忙,因為包吃包住,工錢自然沒有。
不過康聿很聰明,在進貨的時候,會和供貨店家打好關係,賺回扣,那家供貨的店家是個孤寡老頭,非常喜歡康聿,平常進貨的時候都會塞點東西給他,長此以往,康聿覺得一樣當童工,還不如當老頭家的來得實在。
於是,康聿在和他娘商量後,棄暗投明,轉會了。
這就是所謂的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沒爹的孩子早成頂樑柱的意思吧。
怪不得這傢伙那麼成熟咧。
那個老人,後來我才知道姓沈,康聿叫他沈伯伯,按照上海話來説,沈伯伯就是老肖客,即時髦會享受,受過高等教育,手裏有點錢的上海老人,據説沈伯伯年輕的時候還在美國留過學,見識頗廣,朋友也多,至於為什麼還是孤寡老人一個,主要是太花心,女人不停的換,到最後變黃花菜了,也就一個人過了,喝過洋墨水的人就是不一樣,思想太開放,康聿這麼會追女孩子,對男女的事情又這麼瞭解,全是沈伯伯教得,完全沒顧忌康聿還沒成年,也不怕殘害祖國未來花朵的説。
哎,反正我已經上鈎了,這已經都不重要了。
話説,沈伯伯對康聿真是好的沒話説,同樣包吃包住,每個月還給康聿100元的零花錢,現在聽聽好像少得可憐,可對我們80後的初中生來説,那可是一筆大數目。
因為沈伯伯的思想開放,我和康聿在他老人家面前,不需要藏頭縮尾的,他老人家還開心的很,初二暑假的時候,我第一次跟康聿去他家,沈伯伯就興奮的説,“小聿,長進了,帶媳婦回來了?”
我是從頭到腳遍地紅,差點沒腦充血暈過去。
康聿則回答,“嗯,媳婦兒,臉皮特薄,您別逗她,跑了,我跟您急!”
沈伯伯聽了,笑得就像個彌勒佛,“好,好,上樓玩去吧,今天你不用看店了,我自己看,好好玩,我不打擾你們,呵呵呵……”
我躲在康聿身後,羞得都不敢説話,扯着他的衣服。
他倒是明白,拉着我的手,就上樓。
沈伯伯家是典型的上海里弄,就是72家房客的那種,不過他老人家家境好,有兩層都是他的,康聿就住在二樓一間15平方的屋子裏,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他很愛乾淨,整理的很整齊,我看着比我房間強。
我發現房裏有個書架上,放滿了飛機模型,還有關於飛機的書,任何一本對我來説都像是天書一樣,有看沒有懂。
我問,“康聿,你很喜歡飛機?”
他正在用汽水板子開汽水瓶蓋,“嗯!”
我接過他遞來的可口可樂,用麥管吸了一口,發現不冰,有點皺眉。
可樂當然冰的好喝。
康聿湊過來,就着我吸過的麥管也吸了一口,然後説道,“別喝冷的,待會兒又鬧肚子痛,沈伯伯説女人的小日子不能喝涼的東西。”
我臉皮又開始充血了,這……傢伙能不能別那麼直白,還有沈伯伯,沒你那麼教人的。
我才開始瞭解他一點,他連我的生理期都掌握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結巴的問。
“你老妹説的,我給她兩包話梅糖,她什麼都説了,還説你晚上睡覺會磨牙。”他拿着蘋果正削着皮。
我惱怒的握拳,心裏咒罵道,歐陽焱焱,你這個貪吃鬼!!
“淼淼,吃蘋果!”他把蘋果切成片,放在盤子裏,端了上來。
我嗯了一下,把揹着的書包放下,我反覆告訴自己,其他別管,我是來做暑假作業的。
我先把作業拿出來,英文是我的薄弱,康聿的英文卻很好,我想肯定和沈伯伯有關係,那可是留美歸國人士。
我倆坐得挺近的,但絕對不會有歪念,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學習上。
要早戀,學習一定要好,這是我倆共同的宣言。
有康聿的指導,英文習題做得很快,做完後,已經是下午兩點,我覺得有些困。
康聿讓我在他的牀上睡一下,他要出去買菜。
他的牀啊,我突然覺得好邪惡啊……
但,還是臉紅的躺了上去。
這也要怪我平常日本漫畫看得太多,潛移默化下,心靈已經有點小邪惡了。
睡覺,我趕緊閉眼。
康聿也去買菜了。
我一下就睡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窗外已是夕陽滿天,看一下牀頭的鬧鐘,竟然已經下午六點,我可真能睡。
伸了一下懶腰,冷不丁就瞧見康聿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看着我。
嚇得我立馬不敢動彈,維持着伸懶腰這個難看的動作。
我突然想,我有沒有流口水。
有沒有啊!?
我不敢伸手摸,萬一流口水了,這多尷尬。
康聿一直看着我,還摸着下巴,好像在思索什麼?
我覺得自己就像被待宰的雞,他會不會覺得我睡相太難看了,我承認我睡覺的姿勢真的不好看,通常都是大字型,把牀給佔得滿滿的。
要命,我怎麼就沒注意這點呢?
突然,他笑嘻嘻的開口了,“這麼大張牀,你都睡成這樣,以後我得買多大的牀,我才有地方睡啊!”
我臉皮子一熱,突然發覺我一點都不邪惡,這傢伙才邪惡咧。
這麼快,就開始想牀大牀小的問題了。
牀的問題……
這個問題太TM邪惡了。
“你臉紅什麼?這可是很重要的問題,攸關我倆未來的……”
吧唧……我把枕頭扔了過去,正中他的臉,我可不想在聽他説更邪惡的話。
起牀,趕緊起牀,遠離這個邪惡的牀。
我幾乎是跳着下牀,然後跳着離牀三尺遠。
我沒話找話的説,“我……我……餓了!”
康聿也沒在繼續剛才的話題,“紅燒肉還要一會兒才好,再等等。”
“沈伯伯呢?”
康聿把枕頭放好,“去舞廳跳舞了,一到晚上他就喜歡和老太太一起跳舞,別管他。”
即是説,就我們兩個人吃飯。
我又緊張了!
坐在書桌前,不知道做什麼好,只好收拾書桌上的課本。
康聿問我,“淼淼,你打算考哪所高中?”
下學期就是初三,初三最大的目標就是考高中,這時候有句話叫做考上好的高中,才能考上好的大學。
見話題轉開,恰好能緩解我心裏的緊張,我想了想,“老媽説了,想讓我和焱焱考市三女中。”
市三女中是上海的市重點,很難考的。
康聿臉沉了沉,“女中!?”
我點頭,不明白他臉幹嘛又黑了。
康聿很不是滋味的説,“女中,就是説我沒法考了?”
呃……我明白了。
他是想和我考同一所學校。
康聿和我讀一所高中,想着,我就覺得甜蜜,但是老媽的命令我不敢不聽。
我連忙説,“是老媽的意願,我還不一定能考得進去。”
這可是實話,像徐瑩那種成績才考得進去的説,我嘛,挺危險的。
我問道,“你呢?”
康聿坐在牀沿上説道,“直升,對我這種外省市的學生,直升比較方便,而且學費便宜,還能拿獎學金。”
我點點頭,他説得很對,外省市的學生考上海的高中分數會很高,還不如直升現在學校的高中,但是……那可是要在模擬考試的時候考本校全年級前五名才有可能。
我有點急了,我突然也想直升,可是以我的成績……
頭大了。
什麼叫少壯不努力,老大徒悲傷。
我深有所感啊!!
康聿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別急,還有一個學期,還來得及!”
我點頭,很用力的點頭。
老孃一定要好好學習。
康聿又思索道,“考女中也蠻好的。”
好啥?
“女中沒男生吧,我比較放心。”他説,“要是直升了,也可能不同班,反而女中比較好。”
他説着,彷彿越想這個提議越好,猛的拿出數學書和語文書,“淼淼,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好好讀書!!”
呃……
康聿你不能為了沒男生,就逼我考市三女中吧。
這什麼人啊。
但,他好像打定了主意,非要讓我考上女中,而我呢,在他的鞭策下,學習成績真的開始突飛猛進,但是我可不想考女中,準備在模擬考試的時候考進前五名,然後直升。
於是,轉瞬間就到了初三下半學期。
可惜,事與願違。
模擬考試前,我病倒了,還非常嚴重,因此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