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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雖敗猶剛 豪士肝膽

    大羅大師與六位五台高僧沉穩的行到寒山重身前站住,以大羅大師為首;向寒山重合十示謝,大羅大師一面深沉的道:

    “寒施主,施主辛苦了。”寒山重含蓄的一笑,躬身還禮:

    “不敢,在下只是略效棉力而已,倒是累及各位大師牽腸掛肚。”大羅大師嘆了一聲,道:

    “出家之人,須無牽無掛,無慾無念,視萬物為空幻,這才算是上乘修為,老衲等如今仍然做它不到,看來尚須更加磨練才是,不過,如此也好,這不也表示‘善’在人心,不容抹煞麼?”寒山重重疲累的點點頭,道:

    “大師説得對,長對大師,在下恐怕早就能悟道明心了。”龍僧歸夢大師呵呵一笑,道:

    “寒施主苦戰之後,正應多做休息,師兄怎的與寒施主談起佛理佛經來了?還有那位房大施主未曾發落哩。”寒山重抿抿嘴唇,回首望向房爾極,此刻,房爾極已能勉強站起,他那柄金光燦然,上面雕樓着一雙奇異怪烏的薄刃長劍,已微微抬舉,劍尖上,赫然穿串着五枚銀色的鈴鐺兒,其餘的四枚,卻已分別嵌在他的肩頭、大腿、及肋下,血跡隱隱,透過皮衣沁出!

    寒山重皺皺眉,目光左右一瞥,俏然道:

    “雨則,可有人看出來?”司馬長雄想了一想,道:

    “大羅大師及歸夢大師可能已經察覺,別人都不知道。”哧哧一笑,寒山重道:

    “還有房爾極也心裏有數。”司馬長雄又壓低了嗓門道:“可能行動?院主。”寒山重點點頭,一笑道:

    “當然,便是不行,也要硬充下去呀,不過,房大莊主只怕不容易再活潑了。”那邊,大羅大師正在與房爾極談話,語聲十分平和:

    “冤家宜解不宜結,房施主,今日之事,老衲保證不向外傳揚,更不會對施主有所留難,只要施主日後不再前來尋-,老袖定將一筆帶過……”房爾極冷冷一笑,緊跟着又是幾聲嗆咳,他沙啞着聲音,勉強提起中氣道:

    “大和尚,這些話你收回去,本莊主既然單人匹馬至此,便不會將這條命看得如此珍貴,在武林中混生活,生死原不足論,勝敗更屬常事,如本莊主不能生還,自有睢睢莊的後繼之人來此為本莊主討債,如若能以生還,本莊主一旦痊癒,亦定當至寶山再會慈顏!”龍僧歸夢大師面色一寒,厲聲道:

    “房爾極,你便以為我佛不能超渡於你麼?”房爾極朝歸夢大師暴吼一聲,怪叫道:

    “如蒙超生,感懷不盡!”虎僧歸塵大師暴吼一聲,怪叫道:

    “好利口!”白猿歸明大師唸了一聲佛,笑嘻嘻的道:

    “房施主,閣下好膽量,真個是籠中困虎,餘威猶在,了不起,了不起。”大羅大師微微擺手,道:

    “房施主,但請三思。”房爾極又吸了口氣,緩緩地道:

    “不用考慮,本莊主之意已如方才所言。”虎僧歸塵大師踏上一步,向大羅大師合十道:

    “掌門師兄,歸塵請命超渡眼前孽障。”大羅大師銀髯拂動,垂眉無語,顯然,他是在深深考慮此事了,這件事的處置十分簡易,但又異常艱困,原因很簡單,此刻若殺房爾極,未免多少有失武林道義,但若恕他而去,則又後患無窮,想絕後患,還要顧到武林道義,則恐怕難有兩全之策……

    正在大羅大師默默沉思之際,寒山重已大步行了過來,他先朝房爾極優雅的一笑再轉向大羅大師:

    “大師,請恕寒山重打攪一句。”大羅大師慈和的笑笑,道:

    “請説。”寒山重回頭看了房爾極一眼,道:

    “寒山重斗膽請求大師收手留命,放房大莊主下山。”微微一怔,大羅大師隨即笑道:

    “當然,寒施主既有此意,老衲豈能不從?”寒山重古怪的一笑,轉身朝房爾極道:

    “房大莊主,今日之戰,尊駕確實身手不凡,難以為敵,承蒙大莊主手下留情,使寒山重保得幾分顏面,姓寒的感激不盡,俗語説得好,冤有頭,債有主,今天全是姓寒的與閣下週旋,不論你我雙方孰勝孰負,架樑結怨閣下似乎也應該衝着姓寒的來,房大莊主,閣下以為然否?”房爾極驀地仰天大笑,笑得他全身抽搐,劇烈的咳嗆,半晌,他暴烈的道:

    “寒山重,不要忘記,本莊主是栽在五台山!”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當然,閣下更不可忘記,寒山重是代表五台派出戰!”房爾極愣了一愣,狠毒的道:

    “這麼説,寒山重,你是一手包攬了?”寒山重撇撇嘴唇,平靜的道:

    “正是如此,若閣下能將寒山重扳倒,即是等於也將五台派扳倒!”説到這裏,寒山重回身向大羅大師道:

    “大師,尚請為在下證實此言。”大羅大師讚許的頷首,有力的道:

    “不錯,若房施主不肯化干戈為玉帛,定要灑血以見,那麼,寒施主便全權代表我五台一派,若寒施主落敗,我五台必不多言,雙手奉上心佛寺門簾之上金風鈴!”寒山重又冷冷的一笑,道:

    “浩穆院也自此不在江湖上稱雄傳萬!”房爾極神色慘白的哼了一哼,道:

    “寒山重,你等着!”寒山重眉梢子一挑,道:

    “自然!”房爾極一抖金劍,吊在劍尖上的五枚銀鈴兒噹啷啷的飛起,寒山重微微一笑,左手皮盾一招,那五枚亮閃閃的銀鈴已彷彿有靈性一樣淬然成為一條直線,那麼整齊有致的落到皮盾之上。

    寒山重望着房爾極,深沉的道:

    “大莊主,可否請你賜回體內的那四枚小小玩藝?”房爾極恨透了的盯着寒山重,驀地吸氣開聲,四枚嵌在他身上的銀鈴兒在一片叮鈴聲響中同時飛出,寒山重仍是老法子,用皮盾再一招,那四枚殷然血跡的銀鈴亦回到了他的手上。

    房爾極在震出那體內的四枚銀鈴時,痛得他幾乎站不住,但是,他終於還是忍住了,嘴巴卻扁癟得整個陷了進去。

    寒山重微微躬身,道:

    “多謝厚賜。”房爾極喘息了一陣,冷冷地道:

    “不用,你知道你原可以硬拿回去。”寒山重道:

    “房大莊主客套了,武林仁義,在下豈可閣視不顧?”房爾極猛然一震金劍,劍身上雕鏤着那一對怪鳥似乎像要脱穎飛出,一陣龍吟之聲隨着清越的響起,他那匹一直站在遠處的良駒已迅速的奔了過來,輕輕捱到了他的身邊。

    寒山重看着那匹馬,不禁笑了一聲:

    “好馬,敢問何名?”房爾極哼了哼,道:

    “阿莫。”“阿莫?”寒山重在嘴裏重複了一遍。

    房爾極淡漠的一笑,道:

    “這是蒙古‘齊噶兒’族的馬神之名!”説完,他手中的金劍往地下一抖一彈,就是這一點輕微微的反震之力,已將他的身軀平穩的送上馬鞍,在他彈起的一-那間,寒山重與五台派各位高僧可以清楚的看見這位劍術高手的背上還有其它五六處縱橫交佈的可怕傷口:

    忽然……

    寒山重又問了一句:

    “房大莊主,再敢問閣下手中劍何名!”房爾極怪異的看着寒山重,半晌,低沉的道:

    “金龍。”寒山重點點頭,房爾極努力挺直腰身,反問寒山重:

    “方才,姓寒的,你用的手法可是‘罡星九煞’?”寒山重微微一笑,道:

    “正是。”房爾極神色之間有些晦澀,他低沉的道:

    “久聞閃星魂鈴之名,便應早知閃星魂鈴之妙,栽得好!”寒山重沉思片刻,忽道:

    “房大莊主,寒山重告訴你,十年以來,閣下是寒某所遇到的第一個強勁對手!”房爾極面孔上的肌肉又抽搐了一下,喃喃的道:

    “是麼?”寒山重用力頷首:

    “一點不假。”房爾極悽然一笑。道:

    “或曰強,但仍然敗了……”説着,他圈馬掉首,疾奔而去,寒山重再次躬身,大聲道:

    “後會有期,房大莊主,珍重……”蹄音遠了,騎影消逝,像來時那麼突兀,匆匆而去,但是,他來時一片雄心壯志,去時,卻帶走了滿腹辛酸。望着去路,良久……

    大羅大師緩和的道:

    “寒施主,這房爾極功力卓絕,今日若非施主在此,只怕老袖不是此人對手。”寒山重搖搖頭,道:

    “大師功力深沉,想亦不會失手,只是,要費些心神罷了。”大羅大師深刻的一笑,移近一步,低聲道:

    “寒施主,施主傷得可重?”寒山重撇撇嘴唇,輕聲道:

    “無妨,捱了兩劍。”大羅大師唸了一聲佛,真摯的道:

    “罪過罪過,這都是敝派上下累及施主了……”寒山重忙道:

    “大師言重了,在下承受貴派如此器重,正乃在下榮幸,何況……”他目光一瞥,恰好迎着了那一對淚痕未乾,如夢如醉的迷濛眸子,他深深的對這雙眸子凝視,嘴裏接了下去:

    “何況,還有夢姑娘與在下的深厚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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