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重舔舔嘴唇,慢吞吞的道:
“柴基,你不後悔?”
柴基狂笑一聲,身形一偏,金光盤杖在陽光下閃起一片彩芒,呼的砸向寒山重天靈,招到半途,又候而顫起,杖尾直搗敵人胸膛:
寒山重單足旋地,唰的轉出半尺,略一俯仰,流電似的九掌十七腿已攻向柴基,以掌互拍,蛇似的硬纏向對方盤杖:
“去你的‘千纏手’!”
柴基大吼一聲,左閃右晃,盤杖起如長虹經天,帶着條條閃曳的芒尾,在呼轟的勁氣裏翻翻滾滾,那麼不可力敵的瀉向寒山重而去!
隨着他的動作,他身後那十多奇裝漢子亦-喊一聲,潮水似的圍攻上來,鋼叉、短斧、鏈錐、蠻刀、長矛,舞動如星練交輝,寒光霍霍,一上手就朝着寒山重全身要害招呼!
“好一羣畜生!”
“生”字冷冰冰的在空氣中跳躍,虎皮披風已呼的飛上半天,一卷一扯,像一大塊黃雲罩落在一個手剛拉叉的禿頂大漢頭上,還沒有使這漢子來得及發出驚叫,他已被橫着兜出尋丈之外,一腦袋撞在地下,白的腦漿與紅的鮮血濺出去老遠。
盤杖挾着狂□直砸而下,寒山重大仰身倒射空中五尺,虎皮披風直卷柴基,身軀倏弓,讓過了一柄彎刀,兩把鐵錐,他的大腿卻在身子立起的-時猝彈而出,那麼巧妙地踢在一個正待攻向前來的大胖子下額,於是,那胖大漢子像是一下失去身體的重量,急劇的翻滾衝起,嘩啦一聲撞破了房檐,被懸空架在房頂之上!
柴基一見己方人馬甫始交手。敵人甚至連兵刃尚未拔出,已稀里胡塗命喪了兩個,不由氣得兩撇鬍子全豎了起來:
“寒山重,今天我們總有一個不能活着離開!”
寒山重一連三掌硬震開三柄鐵矛,閃電似的又卷掉一把虎叉,雙腿左右橫掃柴基,哧哧笑道:
“當然,或是你,也或是我!”
口裏説着話,他那瘦削的身軀倏然再次升起,電光石火般連連在空中翻着筋斗,每一次翻騰空間,都是那麼恰巧的閃過了自四面八方攻來的各種兵刃,柴基甫始躲開敵人的雙腳,手中盤杖已凌猛的反攻寒山重,卻是一連七次擊空,氣得他白髮飄動,雙目赤紅,狂吼聲震動屋瓦。
這時一─
五溜寒芒暴閃,圍攻寒山重的尖高山高手中,有三個慘嗥一聲,仰身栽倒,每個人喉中卻深深的插着一把寬背利刃的短刀,另有兩人雖然險險躲過,卻也是將衣衫劃破了一條長口子,驚得渾身冷汗淋漓。
柴基連揮十丈,口裏大叫:
“努奇,宰掉那另一個小子!”
─個滿臉絡腮鬍子,穿着黑牛皮衣靠的大漢斷吼一聲,正待飛身撲起,又是一柄短刀倏射而來,他急急偏身,於是,這柄短刀就剛好插進這大漢後面的一個小個子的肚皮!
那小個子痛得-掉手中兵器,在地下蹬踢翻滾,哀號不停,叫努奇的漢子正自一呆,一條黑影已若驚鴻般暴掠而進,掌沿如刃,狂風驟雨般撲頭蓋臉就是二十一掌,只見烏隨縱橫,黑霧飄蕩,勁力鋭風如鋼錐刀口!叫努奇的大漢怪叫一聲,手中的彎長蠻刀直斬斜劈,身形慌忙後退,然而,就在他退出三步的空間之際,已被來人擊在肋下,整個粗大的身軀橫飛而起撞向屋裏的櫃枱上。
是的,來人正是司馬長雄,他震飛了努奇,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大旋身,流光星曳的十八掌已擊向另三名尖高山的角色:
此際,柴基方面的陣腳已經完全混亂,除了他之外的十九名好手,已經摺了六名,其它的也早已人心惶惶,個個自危了。
司馬長雄翻身撲去,柴基這邊已有八個人硬着頭皮包抄上去,-時刀光霍霍,勁風洋溢,又暈天黑地的戰成一團。
寒山重撇撇唇角,左三掌,右七肘,虎皮披風兜卷直扯,便淡淡的道:
“柴基,大約你要敗了。”
柴基連連換了七個方向,盤杖自七個不同的角度掃砸攔劈,連聲怒吼道:
“寒山重,你不要得意,此時談勝負,還未免太早!”
寒山重長笑一聲,閃過了柴基的九腿十六杖,驀然向前俯倒,在離着地面尚有三寸之際,猝而向前標出,柴基大叫一聲,倏然旋開,杖尾直落向敵人背心,他旁邊五個大漢也同時暴吼不息,五樣兵器,猛砍向寒山重身上!
時間彷彿在-那間停頓,虎皮披風像一塊鐵板,平平的“呼轟”揚捲上去,五件兵器鏗鏘亂響,碰撞在一堆,同一時間,。一片光亮耀目的銀電漫天射起,柴基的金色盤杖被硬生生的砸開了四尺,銀芒回掃,兩顆斗大人頭已飛彈半空:
戟斧在寒山重手上閃泛着殘酷的光彩,紫紅色的皮盾旋動如風,他毫不稍停,似猛虎出口,狂風暴雨般凌厲的攻向柴基,只是眨眼功夫,柴基已經有些招架不住的被逼到石階之下!
“如何?寒山重的斧盾功夫?”
寒山重嘴裏諷笑着,抖手又是一盾二十七斧,紫紅色的盾影像煞地獄輪迴的圈影,斧刃劃破空氣,帶着尖鋭的呼嘯,似天地問的冤魂聚集着在哀號索命,空氣中充斥着冷厲,充斥着血腥,狠且毒,宛如屈死的人在呻吟。
盤杖柴基的兵器迎着寒山重的攻勢,候而揚起,在抖出一圈金濛濛的光圈之後,驀然又似旋螺盤絞飛舞起來,雕樓在杖上的兩條金色“紅蝮蛇”幻映出條條的光彩,一道道,一縷縷,不盡不絕的包捲上下。緊密得滴水不透,寸隙不留2
不錯,這就是柴基的絕活,“盤杖法”。
寒山重狂笑一聲,叫道:
“好,這才有點味道!”
朝斧在他的叫聲中候進忽出,又左又右,皮盾上下旋轉,硬砸猛擊,盾影與斧芒連成一片,浩浩滔滔,有如天河飛瀑,蕩蕩漫空,像煞碧石滾滾,無堅不摧,氣流在回漩,在翻滾,勁風是煞,得能撕破人們的膽。
雙方這時已完全貫注在這場劇烈的拼鬥這中,柴基已將他四十多年來苦練的絕活通通用上,他非常明白他目前的對手是如何強悍,在此刻,他並不想求取勝利,只要能以自保,他就已經太滿足了。
於是,很快的,三十招過去了。
寒山重的身體內,像是藴藏了無窮無盡的潛力,那麼綿綿不絕的湧出,斧刃與皮盾圍着那股螺旋似的杖影上下飛躍,縱橫交擊,狠得帶血,毒得凝形,逐漸的,又是二十招過去了。
那邊……
與司馬長雄交手的八名尖高山高手,這時已有三名屍橫於地,司馬長雄身形閃掠如虎,遊動奔走,煞手連出,剩下的五名尖高山人物,看情形也只怕支持不住,戰況幾乎完全為寒山重這方把持了。
柴基揮出十九杖,暗自吸了口氣,飄出五步,淬然側旋,在他旋身的-那間,在金色杖影的呼嘯裏,一點幻光不可察覺的快速彈向敵人的額心,準而又狠!
寒山重三斧劈空,那點紅芒已到了眼前,他微一仰頭,皮盾上舉,“砰”的一聲,那粒紅芒已嵌入皮盾之內,這一件小小的物體,卻竟將寒山重硬生生震出了一步之外,他剛剛移了一個方位,第二點紅芒已在無聲無息中射來:
“好一對蛇眼!”
戟斧的刃尖直點過去,“叮”的一聲脆響,那粒紅芒碎成粉糜四濺,寒山重的右臂卻又是一震……
盤卷的杖影,在寒山重右臂一蕩的空隙下,似一條飛蛇淬然圈進,挾在狂勁的杖風中,纏繞而上。
單足拄地,寒山重似一團龍捲風被疾旋而出,幾乎在他脱出對方杖影的同時,又閃電般轉了回來,運起“神斧鬼盾絕六斬”中首招“二神垂肩”,叮噹的金屬撞擊聲震成一片,柴基剛要再度振勢還攻,寒山重的“鬼決天河”又已來到,皮盾的迴盪之力強勁,斧刃的鋭風颳面如刀,逼得柴基慌不迭的往後退出三步,寒山重彷彿鎮山巨神來自九天,挾無窮威力,再接再勵,“神轉天盤”“鬼手奪魂”兩招同出並進,寒光與盾影交合成一道浩然的勁網,漫天蓋地罩落!
金色盤杖像一條在羅網中的巨蛇,翻竄衝突,上下折騰,在一連串眩目的光彩幻映流動裏,一片片沾血的衣衫四散飄舞,一條人影踉蹌射到街心,那是柴基,他的紫色鑲金邊的長袍,已是破裂不堪,血跡斑斑了。
寒山重如影隨形,緊跟而上,冷冷的丟過去一句話:
“既然動上手,柴基,就要準備性命了!”
柴基瘦長的身軀顫抖着。蒼白的亂髮沾着鮮血,他目欲噴火的瞪着寒山重,狂吼一聲,兩點紅光又流星般射向寒山重的身上!
戟斧與皮盾呼轟交輝,將那兩粒來自“紅蝮蛇”目中的“毒斑石”碰飛,這瞬息的空間裏,柴基已瘋了似的衝了上來,口裏抽筋似的大吼:
“白羅,你們三個還在看戲?”
隨着他的吼聲,呆立在石階上的那三名角色才如夢初醒,他們互相望了一眼,猶猶豫豫的圍了上來……
寒山重一連九斧逼得柴基又往後退出好幾步,目梢子一瞟,他霍然一個大旋身,腕上的魂鈴兒叮噹一陣奪人心旌的脆響:
“蠢才們,都去挺屍吧!”
那三個準備上來圍襲的角色本來已經提心吊膽,驚惶不安,此刻寒山重一個轉身,三個人連看清是怎麼回事都不敢,驚喊一聲,齊齊往兩側躍出─
陽光仍是如此明亮,明亮得耀眼,沒有看見任何什麼,那三名躍退中的尖高山角色同時一個踉蹌,喉頭像被什麼硬塞住似的悶嗥了一聲,宛如三堆爛泥癱了下去,假如你眼尖,你便會在他們倒地的一-那看見他們右邊太陽穴上都嵌着一枚小小的銀鈴鈴尾,三人受制的位置都是一樣,而且,太陽穴上露出的鈴尾也都是那麼整齊的一點點,沒有一滴血流出。
時間是如此快捷,如此分不出先後,那三個人方才仆倒,寒山重的戟斧皮盾又凌厲的攻向剛剛緩過半口氣的柴基。
柴基渾身大汗,揮舞着盤杖,目光卻焦急的搜視着他始才呼叫的三個幫手,於是,他看見了,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在這連眨眼的時間卻沒有空隙裏,那三個活生生的漢子競已成了三具屍體。
寒山重哧哧一笑,八斧十盾連成一氣,猛擊而出:
“柴基,你覺得有些驚愣,是麼?”
艱辛的嚥了口唾沫,柴基的神色轉變得那麼蒼白而衰弱,他緩緩退移着,盤杖的招式逐漸已有些遲滯凌亂。
寒山重步步緊逼,攻擊有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他在每一閃掠遊旋之間身形快如流電飛虹,無可捉摸,在每一招式的連衍處呵成一氣,無懈可擊,上一次與下一次的攻勢都是連接得如此緊密,如此猛厲,似波波湧來的浪濤,像是永不停止,像是一張張血淋淋的魔嘴,一隻貪婪的黑手!
對付柴基,寒山重用的是“六六大板斧”,夾雜着“神鐵鬼盾六斬”中的前四招,而這些,柴基已經是消受不住了,寒山重心裏有數,他明白,不會再有三十招,眼前這位對手就將屍橫命殘……當然,假如他想快些,就會更快一點。
柴基已是高手之流,此刻的情勢他看得決不較他的對手含混,他自己曉得苦在何處,每一出手,俱已被敵制了先機,每一移展,敵人的影子總是快得那麼兩步早站到有利出擊位置,變換間,彷彿在對方預料之中,進退間,前後的步眼全被敵人的武器光影占滿,他宛如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尾大魚,不過,只是只網中的大魚,左突右衝,不得而出啊!
寒山重忽然旋出兩步,再度攻回,冷冷的道:
“柴基,你自覺吧。”
幾個字,吐自寒山重嘴裏,卻似是幾根火熱的針刺進柴基的心房,他痙攣的抖索了一下,大吼道:
“呸,寒山重,今日你死我活,尚未到最後時辰……”
寒山重長長的嘆了口氣,道:
“老朋友,來世投生,記得莫與姓寒的結怨。”
柴基正呼呼轟轟的施展着盤杖傾力與對方抗衡着,寒山重的話聽到耳中,他已本能的感到不妙,一口涼氣自背脊直往上升,他一咬牙,大叫道:
“你休想……”
才吐出三個字,寒山重的面孔已在-時冷了下來,更冷的卻是他嘴裏的三個字:
“陽流金!”
柴基往日曾經聽過這位煞手的“雙陽式”是如何的狠辣,他依稀還在腦子裏留着印象,這三個字像魔鬼般跳躍在空氣之中,柴基已狂吼一聲,奮起全身之力,將手中的金色盤杖射向寒山重而去!
戟斧閃耀着死亡的烈影,驀然飛起,在皮盾的巧妙撞擊下,霍然一轉,帶着無可言喻的威力暴斬而至,快得不容人有任何思維的時間一一
“噹啷”一聲撞擊之響,濺出滿天火花,皮盾的影子像閻王的鬼臉在周遭映轉,金色的杖身拖出一溜曳尾,顫抖着,蹦跳着,而一大蓬鮮血噴起在空中,成為一個小傘形的半弧。
夾雜在這些惶亂的光影中,夾雜在這些眩目的幻影裏,嗯,尚有三顆火紅的,不知自哪兒飛來的拳大球狀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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