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澤撐着吧枱搖晃起身,湛晴一把扶住他,“該回家了吧?”
少年回頭,原本白皙的臉頰因醉意而浮上淡淡粉色。見是她,他狠狠用力推開,撥開人羣徑自朝洗手間走去。
十分鐘後,等在外面的湛晴開始焦急。不由猜測是否洗手間裏有後門,而他早已金蟬脱殼從後面溜了?無奈,她只得去女生洗手間晃了圈,最後確定裏面不但沒有門,就連窗户都沒有。那,難道他醉倒在裏面了?無奈之下,她想起他的那幫朋友,結果包廂早已人去房空,唯獨他裝飾用的書包還安靜地躺在角落。
二十分鐘後,她耐心用盡,開始在男生洗手間門口探頭張望。
一個男生正好自裏面出來,看到她的舉止,差點沒暈倒。
“我……我有個朋友在裏面!”她尷尬地解釋,並暗自罵了優澤一千遍白痴。
半小時後,她撐着前額開始做深呼吸,決定豁出去一闖男生洗手間。就在這時,一個老伯拿着拖把和水桶出現在她視線裏。
湛晴立刻上前,拉着老伯解釋了一番。
片刻後,老伯帶出消息,説裏面第一扇門緊緊關着,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裏面。她連忙從酒吧搬了張椅子遞去,老伯第二次帶出消息,説裏面果然有個年輕人,不知道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位。
她鬆口氣,問清裏面沒別人後,乾脆直接跑進去站上椅子往裏看。
微長的黑色亂髮——沒有錯,是優澤!只是,他的褲子好像……呃,她真是慶幸從上面的角度她什麼都看不到!
得到她的確認,熱心的老伯來了勁頭,拿着拖把再度爬上椅子,用拖把長柄推開了門鎖。
“那、那個……老伯,拜託——記得幫他把褲子穿上!”湛晴站在男生洗手間門口朝裏大喊,同一刻,她只感覺背後有N道詫異目光掃向她。她眼角不知道抽了多少次,暗暗發誓從此後打死不會在“末日”出現!
半夜十二點多,她一邊揹着書包,一邊扛着他,在等待十幾分鍾後終於坐上回家的出租車。
別墅,接到她電話通知的岑伯帶着幾個傭人早早迎在門口,見他們回來忙七手八腳架起優澤抬上了二樓。
湛晴拎着書包晃上二樓,揉揉昏漲的頭,感嘆這一天總算是結束了!
“湛小姐!”岑伯突然自走廊出現,頗為激動地握住她手,一個勁地感謝她。
“岑伯,你到底……謝什麼?”
“湛小姐你不知道,今天是少爺近來回家最早的一天!以往沒有兩三點他通常是不會到家的,有時甚至天亮才回來,第二天就逃學不去上課……湛小姐你第一天來就幫到了少爺,真是太好了!”
這、這種情況也叫好?!那以後一年半的日子……恐怕不只是悽慘可以形容了!
湛晴突覺頭痛欲裂,隨手將書包塞給岑伯,轉身逃進了房。
企城私立學府高二(五)班一大清早又炸開了窩,男生女生紛紛圍坐一堆打賭。打賭這一次,那個第N次被請去辦公室的栗户澤事後會留在學校受罰呢,還是一氣之下甩書包走人。
“噓!別提栗户澤三個字,小心被他揍!那傢伙囂張極了,簡直就是目中無人,根本不把學校老師放在眼裏!”
“對了,你們記不記得,昨天他揍人的時候,好像有個女人上前拉他,也喊了他的名字,似乎沒有被揍哦!”
“好啦,你們別八卦啦,其實優澤只是不喜歡別人提他的名字,大家遷就他一下不就行了!”聲音自教室門口傳來,大家不回頭也知道,聲音出自他們班長周妍之口。短髮的可愛女生,學習優異品行端正,卻偏偏總為栗户澤抱不平,眾人對笑幾聲,又繼續竊竊討論。
……
就在學生議論紛紛時,身處辦公室的優澤卻陷入一種極度安靜的沉默。
班主任邱高站在他面前,就他昨天打人事件做嚴肅訓話,批評他更加不應該在打人後一走了之。
他勾着書包站在那裏,狹長眸底透着些微冷意,對班主任的話恍若未聞,彷彿此刻站在這裏的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一番語重心長的訓話結束,邱高再次提出希望與他家長見上一面的要求。
栗户澤從初中開始進入企城讀書,到現在四年半的時間裏,除了他家裏那個年近半百的岑管家,再沒出現過別的大人。甚至,學校老師在都沒辦法在幾個重要日子聯絡到他父母。
見他仍然緊抿着雙唇不開口,邱高口氣軟下來:“好了,老師知道你家可能和普通的學生家庭不太一樣。可是下週五學校有個很重要家長日,除了各項互動活動,老師也希望借這個機會與你家人好好溝通——”話沒説完,優澤卻突然轉身離開。
邱高愣了幾秒,等反應過來追到門口時,卻只看見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
雖然折騰了一天她已極度疲勞,但由於時差,湛晴這一夜還是沒睡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時眯了會又被管家的敲門聲吵醒。
她裹着棉絨睡袍,頂着亂髮毫無形象地去開門。
“湛小姐!你、你還在睡啊……那個、那個少爺他又從學校跑了!”岑伯帶來的絕對不是好消息。
“什麼?!”湛晴拽着頭髮,神經崩了無數根。
等一臉擔憂的岑伯解釋清楚之前從學校打來通知的電話後,湛晴認命地飄進浴室梳洗。
拿上手機錢包時,她習慣性地朝梳妝枱上的鏡子看去,這一看把自己嚇了一跳。鏡中的女人有兩個濃濃的黑眼圈,臉色蒼白,表情哀怨,雙眼無神,前額不爭氣地冒出一顆小豆,頭髮毫無藝術地紮了個馬尾,顏色不搭的羊毛開衫和牛仔褲——簡直和在巴黎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如果這副摸樣被許寞非看見,她恐怕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果然,這個世界的美女都是養出來的!
湛晴搖搖頭,決定在搞定那小子之前都不再照鏡子。
整整一天,她奔波在S城各個遊戲機房、小吃街、茶室甚至電影院,數次打他手機都被摁斷,氣得她差點把自己的手機給砸了。
捱到下午,她終於在一間很小的電影院外看到他,於是一路跟着他進了綠化公園。
“有什麼事和我説,一個人憋着會內傷的。”她在長椅另一端坐下。沉默時的優澤帶着一種淡淡的憂鬱,淡到幾乎不可見,但只要留心,還是可以從他緊抿的唇角和仰視天空的眼瞳裏發現。
“不關你的事!”雖然只是硬冷的五個字,但好歹算開口了。
“小子!我找了你一天,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一個麪包,你就這種態度?”
“不管我事!”很個性的回答。
“你——”湛晴舉起拳頭,忍了半天才又放下,“好!你不肯説,我來説!我知道你為什麼逃學,不喜歡班主任對你説的話是不是?他讓你通知家長參加家長日,而你不願意,所以生氣不開心是不是?”
他不語,湛晴便猶自地往下説。
“其實,如果家長日你不想通知家長也可以!只要你答應我,以後乖乖上學,不胡鬧生事,我就代替你家長去參加,如何?”
“白痴!”他薄唇一撇,吐出兩個字。
湛晴深呼吸,拼命把怒氣壓下,“你是不是不相信?你放心,只要你答應我,我也答應以後會給你適度的空間,讓你有自己的娛樂活動,我絕對不是老古板,所以也不會干涉你的私生活!家長日我也可以去,不會讓班主任再為難你,好不好?”
“少來裝好人!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你以為我白痴?”優澤嘲諷道,“説來説去,你不就是花錢給請來的保姆,如果沒有錢,你會對我這麼和顏潤色?我的事不用你管!”
湛晴很想忍,但又沒忍住,“是和顏悦色!拜託你好好讀書吧,每次成語都用錯!”
“我就是這樣!關你什麼事!那麼愛管人去管好你自己的男人吧!”優澤惱羞成怒,拎起書包跑出公園。
她看着他的背影,許久都沒回神。
傍晚,她徘徊在並不熟悉的大街上,看着來往的人潮心中突然有種莫名哀傷。
為了得到許寞非的喜歡,她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城市,看管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囂張頑劣的少年,還要像個瘋子一樣滿大街找他甚至被他惡言相向……她這樣子,是不是真的值得?
人類很懦弱,每當遭受挫折,退卻卑微的心情便一擁而上,下意識找着各種理由藉口好讓自己放棄,讓自己不必那麼辛苦。
她搖搖頭,努力把這種念頭趕出腦海。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是岑伯打來的,通知她少爺剛剛回到了家,只是心情似乎很差,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連晚飯都不肯吃。
晚飯?她苦笑着搖頭,她可是連午飯都還沒吃呢!
回到別墅時,天已經黑透,岑伯忙不迭迎上來,左一個少爺沒吃飯怎麼辦,右一個少爺心情差怎麼辦。湛晴對他笑笑,“沒事,一頓不吃不會有事,心情不差怎麼襯托得出心情好。岑伯,我午飯還沒吃,拜託你——幫我準備一下晚飯吧!”
岑伯連聲説着不好意思,趕忙讓傭人將飯菜一一擺上桌。
飯後,湛晴取來一本筆記,拉着岑伯,開始詢問了解優澤的具體情況。
岑伯告訴她,其實少爺跟他父親的姓氏,本名應該是栗户澤,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很不喜歡這個名字。他原本住在日本,初一時被送來中國讀書,而他也是在那個時候第一次見到少爺。這棟別墅,是少爺母親名下的產業,在少爺搬進之前,岑伯就一直在這裏工作打理。至於少爺的母親,他也從來沒見過,只聽説她是個很美的中國女人。
湛晴聽着越來越覺疑惑,“岑伯,你説了這麼多,基本上都是聽説,難道從你們家少爺搬來這裏後,他的父母從來都沒出現過?”
老人家感慨萬千地搖搖頭,“沒有,這棟房子,一直都只有少爺一個人。他的父母,從來沒出現過,一次都沒有。湛小姐,我是個老人,不太懂學校裏什麼家長日活動之類的事,其實之前學校老師很多次打來電話希望能聯繫到少爺家人,可我實在是沒辦法……”
岑伯的話令湛晴晚上二度失眠。在她裹着睡衣打算下樓倒水時,卻在走廊盡頭的陽台上看到優澤的背影。
月光清淡,空氣飄來樓下庭院茶花的幽寧香氣。少年靠坐在仿古瓷磚鋪砌的牆上,安靜注視着手指間小小的項鍊掛墜。那是個略舊的銀色墜子,中間可以打開,只是距離太遠,她看不清墜子裏面有什麼。許久,他合上掛墜,重新將它藏入衣服。月色轉亮,她在這一刻看清了他的臉龐。依舊是美麗細緻的五官,垂落前額的暗紫色劉海,卻不是她所熟悉的表情。那麼憂傷,透着脆弱與無助,隱約有零星碎芒自臉頰緩緩滑落。
這是,她所知道的那個優澤?
湛晴捏着衣襟,心底某一處正漸漸軟下去。許久,她悄悄轉身離開。
企城私立學府週五熱鬧非凡,雖然學生大都來自權貴家庭,父母皆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但這種特殊日子加上寶貝兒女的強烈要求,家長大都撥空前往,配合學校活動。
人多車自然也多,學府門口空地上被各類名車擠得水泄不通,學校與大道相同的過橋上更是被堵滿,交通已完全癱瘓。
高二(五)班教室內,班主任邱高指揮學生將所有課桌拼成圓形,接着又拿出準備好的零食飲料讓學生在各個座位一一分發。教室門口,家長正陸陸續續進來,見到自己父母的學生紛紛興高采烈地圍上去,拉着家人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下,拆開零食相互聊天並彼此介紹自己父母。
不到十五分鐘,五班的家長基本來齊,但邱高仍站在前門張望,不知道在等誰。
班長周妍安頓好母親後,繞過喧鬧人羣來到後門旁的少年面前。
“優澤,我剛才和我媽媽提到你,你要不要和我過去一下?”周妍個子嬌小,翹鼻短髮更襯得她可愛水靈,加上又是班長兼顧校內課外活動文藝組組長,在學校有不少男生喜歡她。
優澤插着口袋,換個姿勢繼續沉默。
“每次和你説話都這樣,你已經夠酷了!”周妍笑笑,“好嘛,反正你也是一個人,就過去和我們一起坐吧——”
優澤忽地瞪住她,棕色眼瞳迸出鋭利光芒,饒是習慣了他個性的周妍也被嚇到,“優澤……”
“閉嘴,滾開!”他開口,語氣惡劣。心中的怒氣原本就無處可發,只要想到昨天那個女人的表情,他就想扁人。
“優澤,明天是家長日耶!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説過,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去參加家長日的事嗎?”在他靠着沙發上看書時,那個女人莫名其妙地探入他房間,一臉笑意盈盈。
他很意外,因為之前對她説的那些惡劣的話,她一週都沒理會過他。他本想説不關你事,但她的笑容看着並沒有那麼討厭,他遲疑了一下,“你是説過,不過我好像已經拒絕你了。怎麼?阿姨,又打算來和我説條件?好啊,説來聽聽,如果你的條件不錯,我可能會考慮看看!”
“呵呵……”湛晴挑眉笑了會,説道:“不!我今天是來告訴你,像你這種惡劣的小傢伙,我才懶得理,上次的事就當我從來沒説過!如果明天你怕去學校丟臉,可以選擇留在家裏哭,或者一個人去外面遊蕩!反正我知道你是不敢去學校面對老師同學的,所以你明天儘管逃課,我不會生氣!就這樣了,我要睡了,晚安!”可惡的女人説完可惡的話就消失在門口,氣得他當下就將自己最愛的書砸了出去。
“可惡!氣死我了!通通給我滾開!”優澤想起那幕,越發氣得咬牙切齒,一拳擊在課桌上,把周妍嚇得魂飛魄散。
哪知,暴怒中的人突然遭到重重一擊。
“臭小子,叫誰滾開!一點禮貌都沒有,和你説過多少次了!”背後是熟悉的聲音,他不可置信地看去,站在後門口的果然是湛晴。
她束着馬尾,穿着中規中矩的淺灰色土氣套裝,還戴了副黑框眼鏡,手裏舉着之前砸他的包包。
“你——”微妙的喜悦自他眼底一閃即過,他撇撇嘴,“阿姨,你不是不來嘛,幹嗎又穿成這副摸樣出現?”
砰!又是一擊,周妍都不敢看了。
“臭小子!我是你姐姐,老叫我阿姨幹嗎!”她揚着包包又是好幾下,“剛才居然還對這麼可愛的女生兇,我看你是皮癢了!快點和人家道歉!”
一陣混亂,教室裏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邱高忙迎上去,朝湛晴伸出手,“你好!你就是昨天打電話來的栗户澤姐姐嗎?我是他的班主任邱高,歡迎你來參加今天的家長日!那個……請最好不要在大家面前打孩子,我們出去聊一下!”邱高安撫好班裏其他人,同湛晴來到外面走廊。
一番簡單的問好後,邱高看着湛晴遞上的名片納悶,“那個,湛小姐,你真的是栗户澤的姐姐嗎?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你和他的姓……”
湛晴僵了僵,推推眼鏡,隨即更熱情地笑開,“呵呵……邱老師,其實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們家的背景比較複雜,我呢,其實是栗户澤同父異母的姐姐,也就是私生女……”
“哦,原來如此,抱歉抱歉……”邱高以為不小心探聽到別人的私事,自然不再追問,之後又禮貌幾句後示意湛晴活動即將開始。
目送邱高走進教室,湛晴才算鬆口氣。後門處,優澤不知何時站在那裏,一臉壞笑地看着她,“同父異母的私生女?怎麼我一點都不知道,你説,我要不要在大家面前揭穿你的身份呢?”
“揭什麼揭!”湛晴冷下臉,舉包又是一擊,“你別得意,我本來沒打算來,只是碰巧經過順便進來看看!”
“碰巧經過你會穿成這樣?醜死了,簡直是來給我丟人的!”他嘖嘖搖頭。
“再醜現在也是你‘姐姐’!記住,今天給我好好表現,乖的話等下放學給你買糖吃!”湛晴揉亂他的發,推搡着與他走進教室。
其實她有注意到,當她以“姐姐”身份管教他時,雖然他説話很衝,表情也還是那樣,但他的眼瞳是晶亮的,透着流光溢彩。
優澤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自己的人,這個年紀的少年大抵都這樣,總是喜歡把軟弱的一面藏起來,每天嬉笑着好像過得很好,要不然就是打架生事,把這些作為一種偽裝和發泄。
他把真正的心情,藏在面具之後。
雖然他看起來囂張、自大、自負、驕傲又惡劣,毛病一大堆,但其實還算是個可愛的傢伙!
“看什麼啊!”吞下嘴裏的水餃,優澤朝她嚷嚷,“就算我再帥你也不至於這樣盯着看吧!莫非——你真的看上我了?唉,可惜啊,因為我長的太帥了,所以從來只對美女感興趣——”
湛晴抽了抽眼角,她收回剛才的讚美。
見她只吃不開口,他端着盤子從對面移到她身旁,“喂,老實説,你今天這麼幫我,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了?”他撫着下巴一副探究表情,“唉,如果是真的話,我會很為難耶,像我這麼有氣質的男生——”
湛晴實在聽不下去了,抬頭斜眼看他,“氣質?你這種也算有氣質?喝酒喝到在廁所裏睡着,還要我找老伯把你從裏面救出來的傢伙也叫有氣質?!”
兩秒鐘的寂靜,笑容在他臉上僵滯,他抖了抖唇角,“你、你、你胡説!”
“我胡説?”她乾脆放下筷子,“是不是要我告訴你,你那天內褲的顏色,你才會相信你是一個多麼沒有氣質的傢伙呢!”
三秒鐘的寂靜,優澤白皙的臉孔瞬間爆紅,他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拎,就直接衝出了水餃館。
透過落地玻璃,可以看見夜色中他一路狂奔而去的背影。
“這傢伙,原來也懂害羞啊……”她朝自己比了個勝利手勢,繼續悠哉地享用晚餐。
在以酒吧事件成功打擊優澤後沒幾天,湛晴開始後悔。
她早就該料到,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絕不可能吃了虧不反擊。所以,當他帶着笑容主動敲開她房門説邀請她參加兩天一夜的郊遊活動時,她心裏很清楚是怎麼回事。
但最終,她還是在激將法前敗下陣來——這傢伙學東西很快,上次家長日時,她也用了這招激他去學校。
所以最後,她還是把自己送進他的佈局裏。
十多個二十歲不到的男生和三個十幾歲的小女生,再搭上一個二十四歲的“姐姐”,這支奇怪的郊遊隊伍於週六上午抵達S城T湖中的某個小島。
明明就是野營,他卻説成是郊遊,而結果便是她只拎了個小揹包,裏面除了一套換洗衣服只有牙刷牙膏毛巾梳子等等之類的東西,不要説帳篷,連個睡袋都沒有。
難道真要她幕天席地?
湛晴扶着前額開始頭痛。
偏偏罪魁禍首這時還得意起鬨:“咦?姐姐露營居然連睡袋都不帶耶!真是厲害!不過,好奇問一句,今天晚上你打算睡在哪裏?是湖邊呢,還是草叢?當然如果你對蛇蟲鼠蟻之類害怕來向我求救的話,我這個做弟弟當然不會見死不救,只要你開口,我會讓半個帳篷給你哦!”
臭小子!算他狠!不過,想要她開口求他沒這麼容易!
湛晴冷哼一聲:“不必!你顧好你自己吧,別不小心又喝多幹些沒氣質的事出來!”
“你——”優澤咬牙切齒,“好!你厲害,記得晚上千萬別來求我!”
湛晴懶得再理會他,轉身投入正準備去釣魚的男女生行列中。
雖然與同來的男女生有一段年齡差距,但湛晴自問人緣交際方面向來不錯,要打入他們的圈子並非難事。一下午的歡鬧,幾乎已與他們混熟,也順便解決了晚上睡覺問題。
優澤同幾個男生架好篝火,轉頭正看見湛晴拎着揹包與同來的某個男生有説有笑地走進帳篷,等再出來時,她手裏的揹包已經沒了。她看上去心情不錯,還主動拿起水桶去打水。
他低頭撥弄幾下幹樹枝,最終還是忍不住,隨手拎個水桶追上她。
“喂,提水,這麼巧啊!”他插着口袋語氣悠閒,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在説廢話?”湛晴沒聲好氣。
“看來你挺會適應,這麼快就和我的朋友混熟了,怎樣?要不要我和那三個女生開個口,讓她們晚上收留你?”他湊到她耳旁,拉了拉她柔軟的茶色長髮。
他怎麼突然又好心起來了?湛晴有些納悶,“不用了,她們三個擠一個帳篷,再加上我豈不是連帳篷都要爆掉?我已經和阿墨説好,他讓半個帳篷給我!”
“阿墨?”他皺起眉,“你和他很熟嗎?”
“本來不熟,現在熟了。”她挑眉微笑。
“白痴啊你!”少年突然開罵,“你有沒有腦子!居然和第一次見面的男生一起睡,你想男人想瘋了?”湛晴的神經慣例性地崩了幾根,反手舉着水桶朝他砸去,“你吃錯藥了?瘋言瘋語什麼?男生和男人我還是分的清楚的!再説,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北海道的時候你還不是硬和我睡一間房?!”
“那不一樣!”優澤立刻反駁,“和我是一回事,和別人是另外一回事!那個阿墨最色了,你和他一起睡一定會吃虧!”
湛晴捧場地拍拍他肩膀,“原來是在擔心我,不錯,還算有點良心,表揚你一下,這次騙我出來的事就不和你計較了!”
“誰、誰在擔心你!”他觸電似的退後一步,“白痴女人!隨便你好了,笨死了!懶得管你!”優澤黑着臉罵了幾句,把手裏的水桶塞給她後轉身便走。
湛晴看着手裏無故多出來的一個桶,愈加莫名其妙。
“這小子難道是一個人生活久了心理有問題?是不是該給他請個醫生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