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幻嶽怒道:
“他説你在睡覺!”
閻立名哼了哼,道:
“不錯,我是在睡覺,但韓振權在去開門之前曾叫喚我兩聲——我妹子出去辦事,不會這麼快便回來,而別人又不知我們居住於此,突然有人敲門,除非是白痴才會不知道預防!”
南幻嶽蝻哺的道:
“你倒是精得很……”
接着,他回注牀上仰着的潘巧怡,大聲問:
“她怎麼了?”
陶立名陰側側的一笑,道:
“你這位紅顏知己現在好得很——不過,她能否繼續像這樣好下去卻要看你的舉動了,姓南的,只要你膽敢稍越雷池一步,她那白嫩嫩的頸子上便要開一個血窟窿!”
南幻嶽咆哮遭:
“你竟敢威脅我!”
閻立名生硬的道:
“少來這一套!”
此刻,躺在牀上的潘巧怡扭動着,雙目頻轉,口中不時發出“唔”“晤”的聲音,看得出她如何的焦灼急切!
閻立名手中“狐齒推”微微一緊,叱道:
“不準動!”
南幻嶽吼道:
“你輕一點——閩立名,我明白告訴你,只要她受了絲毫傷害,你他孃的便不用想活了!”
閻立名冷悽悽的,道:
“這是我的護身符,是麼?但你也不要逼人太甚,否則,我拚了性命也叫鴛鴦折冀!”
南幻嶽怒道:
“你是頭無恥的狗!”
閻立名反唇相譏:
“姓南的,你也只不過空披了張人皮罷了!”
南幻嶽踏前一步,雙目如火,
“有種的單挑試試?拿一個失去抵抗力的女人當護身符你也不覺得臉紅麼?你這雜種!”
閩立名冷硬的道:
“姓南的,你再敢超前一步。我馬上就叫這女人血濺三尺!”
南幻嶽吼道:
“你敢!”
閻立名夷然不懼:
“不信就試!”
南幻嶽有些猶豫的站住了,恨聲道:
“閻立名,幾時你才能像個男人一樣真刀真槍的對仗呀?”
閻立名哼了哼,道:
“你想使‘激將法’來激我,算你吃錯了藥,我在十年前業已用膩了這種方法了。不管你怎麼説,我仍然一本初衷——只要你稍越雷池,我便下手宰人,姓南的,我知道,你出劍快,但你再快也快不過我頂在潘巧怡脖子上的傢伙!”
南幻嶽磨着牙道:
“孃的,你還真沒有種!”
閻立名大聲道:
“很好,南幻嶽,你追來得夠快,快得大大出乎我們的預料,算你命不該絕,沒叫我們當插放倒,但你現在來了也不遲,正可以在這裏收拾你,姓南的,丟下你的兵刃——”
南幻嶽豁然大笑:
“什麼,丟下我的兵刃,?孃的皮,你是暈了頭了?”
閻立名陰沉的道;
“你不丟兵刃,潘巧怡就得喪命!”
南幻嶽重重的道:
“閻立名,我看死了你沒這個膽量!”
閻立名狠毒的一笑,道:
“真要試試?”
南幻嶽道:
“她若死了,你也得賠命!”
閩立名森酷的道,
“我陪葬沒關係,我認命,至少我也拉了個人墊棺材底——使我奇怪的是,姓南的,稱居然就忍心見她死?”
南幻嶽唇角的肌肉跳動了一下,冷冷的道;
“這是我的事!”
閻立名微一怔道:
“你真的不顧她的死活?”
南幻嶽怪笑一聲道:
“姓閻的,你也在道上混過幾天,總該聽過我南某人一向對娘兒們是個什麼情形吧?不錯,潘巧怕我很喜歡她,但並非沒了她我就不能活,天下的女人又沒有死絕,去掉一個潘巧怡,莫不成就我不到第二個,第三個?老子是人間處處有青山,斷不會為了一個女人便活不下去,你若真的殺了她,我會剮了你替她報仇,而我仍是我,至多難過一時,將來依然有的是風流快活!”
閩立名臉色陰沉下來,怒道:
“你真卑鄙!”
南幻嶽不屑的道:
“我勸你儘早打消以潘巧怡來鉗制我的念頭,我只要一發狠根本不理這個!”
牀上的潘巧怡,這時已不扭不動,她緊閉雙眼,彎長的睫毛卻在急速顫抖,甚至連呼吸也變得那麼粗濁了!
心裏不禁異常歉疚又異常難受,南幻嶽方才説的話,只不過是故意要使閻立名產生潘巧怡不足為脅的錯覺,進而消滅了以潘巧怡的生命來鉗制他的念頭,但潘巧怡顯然卻信以為真了,看她的模樣,似乎已悲痛至極了哩……
一咬牙,南幻嶽在此緊要關頭只有硬撐到底:
“姓閻的,我看還是你放下傢伙投降了吧,你想用潘巧怡的一條命來要挾我,主意可是打錯了啊!”
閻立名切齒的道:
“原來你確實一個無心無肝的色魔淫棍,可惜這姓潘的女人猶對你一往情探呢!她尚以為你會為了她不惜一切犧牲必來救她出困,如今卻證實了她那一片痴心,是多麼的可憐可笑——南幻嶽,你原是一個完全只有自我的拈花色種,一個自私自利毫無情感道義可言的禽獸!”
南幻嶽狂笑一聲,道:
“現在你才清楚了麼?老狐狸!”
閻立名叫道:
“可惜這性潘的女人一片心意,全叫狗吃了!”
南幻嶽厲烈的道:
“老子不為了她受制於你,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閻立名尖刻的道:
“你不會為了任何人而危及你自己釣,因為你眼中只有你自己!”
南幻嶽強橫的道:
“怎麼樣?你啃得了老子一報毫毛?”
閻立名“呸”了一聲,道:
“沒有天良的東西,我要能濺你的血都會嫌腥!”
南幻嶽冷冷的道:
“你是做夢!”
閻立名雙目一寒,惡狠狠的道;
“好,你既不仁,我也不義——待我宰了姓潘的女人再來和你這天殺的拚個死活!”
南幻嶽冷漠得連眼皮子全不撩一下:
“你殺了她,我再殺你,再殺你的妹子——”
正想豁出拚個同歸於盡的閻立名,聞言之下全身的肌肉驀地一僵,他緊捏着兵器把柄的五指關節也因為太過用力而繃得泛出青白,緩緩側首注視着南幻嶽,他吸了口氣,道:
“你——你説什麼?”
南幻嶽平靜的道:
“我説——如果你殺了潘巧怡,我也會殺掉你,另外,還要加上你妹子閻小仙的一條命,她的那條命,可以説業已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眼神是驚惑的,更是疑慮與震怒的,閻立名沉沉的道:
“謊言!你根本不知道我妹子現在何處,甚至你連見也沒見過她,小仙很機警,只要一察覺此間情形不對,她就不會進來……”
南幻嶽點點頭,道:
“不錯,她很機警,但我卻無需她進來便能收拾她!”
閻立名冷冷一笑,道:
“你是過分張狂了!”
南幻嶽哼了哼,道:
“直截了當的與你説了吧,你妹子早已在我闖進此屋之前便被我擒住了!”
閻立名嗤之以鼻:
“姓南的,你以為我是這麼容易受人騙的麼?”
南幻嶽哧哧一笑,道:
“閻小仙是在大約一個時辰之前出去的,她出去是為了替你們負了傷的人到藥鋪抓藥,可是?而且姓手中還提了一隻小巧的竹籃,對不對,竹籃是‘花斑竹’編成的,頭翹,底像花瓶底……”
閻立名猛的一顫,尖叫:
“你宰了她?”
南幻嶽道:
“我擒住了她。”
汗水涅涅,喘息急促,闖立名驚怒的咆哮:
“你一定把她殺了,一定的——”
南幻嶽厲聲道;
“我告訴你沒有殺就沒有殺,你不值得我一騙,但是,若你膽敢傷害潘巧怡,你的妹子就必定逃不過這一劫了!”
閻立名大叫:
“姓南的,以你一貫的殘暴狠毒手段來説,你豈會輕易饒過了小仙?你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寬厚,什麼叫仁恕,只要是你的仇敵,什麼人到了你手裏尚有幸理?你在騙我,小仙必然已遭毒手,小仙啊……”
緊張的注視着閻立名因為過分激動而形抖索的手,南幻嶽不禁心中憂慮無比——那支手提着“狐齒錐”,“狐齒錐”的尖環便頂在潘巧怡雪白的頸項上,這時,隨着閻立名的手臂抖索在微微一鬆一緊,一頂一離,於是,潘巧怡的頸上便血痕斑斑了。
但是,她卻閉目咬牙,半聲不響!
南幻嶽暴叱一聲,大吼道:
“小心你那把爛傢伙!”
閻立名語聲悲痛,神態淒厲的叫道:
“你定已殺害了我的妹子,你已經殺害了她,小仙,可憐的小仙——”
南幻嶽一見情形不對,急道:
“閻立名,你這暈頭暈腦的王八羔子,我沒有殺她,只是擒了她而已,你不要在那裏自説自話——你注意你的兵刃,你會傷了潘巧怡——”
閻立名慘烈的大笑,大叫着:
“好,你殺了小仙,我也不想活了,大家同歸於盡——”
南幻嶽猛退一步,向着門口怒喊:
“閻小仙,你進來讓你哥哥看看!”
這乃是一種最尋常,卻也往往在危急關頭最有效的小障眼法,本來,以閻立名的精狡沉着來説,他是斷斷不會上當的,但是,此時此景;他心中又是驚怒,又是悲惶,再加上無比的緊張,剎那之間竟也出自本能的側首向門口——就這一丁點的空隙業已足夠了。
南幻嶽悄無聲息,“寒水經”的光工彷彿夜黯中的一抹電閃,在激炫的波芒突映裏,閻立名已經尖嚎一聲,抱着手腕猛力摔向一邊,他的“狐齒錐”也“當”的一下被震得破窗彈出!
掠身牀邊,南幻嶽狠極了的揮劍暴削,閻立名滾地怪叫,背上已“嚓”“嚓”“嚓’並排開了三道尺許的血槽!
南幻嶽抹去額門上的冷汗,大罵道:
“狗孃養的閻立名,你是隻什麼樣的‘玉狐’?你簡直是頭蠢豬,老子告訴你沒殺閻小仙,你硬咬着根驢鳥不信,老於不管你信不信,你卻手抖心顫的要傷害潘巧怡,你説説,你是不是自找苦吃!”
揮身血漬斑斑的閻立名這時卻已不叫不喊了,他吃力的支撐起上半身來,居然那等平靜的道:
“姓南的……小仙……你真沒殺她?”
南幻嶽怒道:
“説沒有就沒有,何需騙你?”
自齒縫中“噓”“噓”透了口氣,閻立名又是疲憊,又是艱辛——卻更似如釋重負的道:
“現在你説沒有……我才算相信了……因為你不再投鼠忌器,不再有所顧慮……而且你已佔了上風……你如今所説的話,可能真實成份較大……’
南幻嶽咒罵道:
“閻立名,我方才就應該把你碎屍萬段的,你們兄妹在外頭耍奸使詐,矇混欺瞞的勾當做得多了,也就任是誰的話都不相信了,你信不信關我屁事,,卻幾乎為了你這猜忌多疑的惡習而陷害了潘巧怡,姓閻的,你自以為是個什麼東西?你當是有天眼?順風耳,神機妙算?天下事你都能拿捏得這麼準?就只有你是對的?孃的皮,剛才你不但差點害了潘巧怡,更險些把你妹子的性命也賠上,如果你一旦傷害了潘巧恰,你那妹子我就不想殺也非殺不可了!”
閻立名面容痛苦的扭曲了一下,喃喃的道:
“如果……説……你曾做過什麼好事……這可能就是你唯一……的一樁……”
南幻嶽“呸”了一聲,道:
“我做過的好事,比你兄妹前輩子加上後輩子的合起來還多,哪似你們一般的奸詐卑鄙,恬不知恥!”
閩立名喘息着道:
“你……總是……自鳴清高……其實滿肚皮男盜女娟……”
南幻嶽眉梢子一揚,道:“姓閻的,你是瞎子聞臭,離“屎”不遠了,卻還有這個心情來紅口白牙的指責我!””
閩立名訥訥的道:
“隨你……怎麼辦……姓閻的絕不皺眉……”
南幻嶽嘆了口氣,道:
“又宋了,又是這一套,‘英雄風範’……”
説着,他以手中“寒水紅”挑開了牀上潘巧怡身上的繩索,又將潘巧怡嘴裏塞得滿滿的布屑扯了出來,但是,潘巧怡卻毫無動靜,依然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鑲一褶顫抖的皺紋俱無,唯一的動作,是她的牙齒深深陷入了下唇中!
南幻嶽怔了怔,一邊以眼斜瞟着閻立名,一邊湊過身子,温柔的道:
“巧怡,心肝,我來救你啦……”
潘巧怡的嬌軀抖索了一下,彎長的睫毛急速翕動,但是,卻仍舊設有絲毫表示,她甚至將面龐側轉了過去!
南幻嶽輕輕拍了拍潘巧恰的香肩,陪笑道:
“寶貝,是我呀,你怎麼啦?”
潘巧怡猛一斜肩,拋掉了南幻嶽的手,更索興翻到牀裏坐了起來,呼吸急促的低頭無語。
南幻嶽舐舐唇笑道:
“別生氣嘛心肝,就算我來晚了一步,我也是拼了老命狠趕啦,絕對沒有一點故意耽擱之處,寶貝,你要相信我,我是——”
潘巧怡驟然抬頭,那雙美眸中淚光瑩瑩,泫然欲滋,她硬嚥着道:
“不要説了!”
南幻嶽忙道:
“有什麼事不對!巧怡,你怎麼突然傷心起來了?巧怡,你聽我説!”
潘巧怡用力吸了口氣,冷冰冰的道:
“你會有時間説話——現在你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才最要緊!”
南幻嶽悄悄的道:
“告訴我,你受了什麼委屈?我一定替你出氣,來,乖乖的告訴我……”
潘巧怕生硬的道:
“南幻嶽,你的武功高,心眼多,想不到裝迷糊的本事也這麼逼真,你可真是多才多藝呀,誰叫我受委屈,你自己心中有數,少再反穿皮褸扮老羊了!”
南幻嶽嚥了掃唾沫,自是明白潛巧怡為了什麼事情生氣——他知道潘巧怡是為了方才他故意説的那些貶辱她的話而不歡,其實南幻嶽之所以那樣做,也都是為了要減削闖立名欲鉗制潘巧怡面威脅他的意念,沒有半句話是出自內心,他全是替潘巧怡的生命安危着想,但這用心之良苦,此刻又哪裏説得清呢?他本想故意“打糊塗仗”先混過這一關去,然而,潘巧怡發了女人家的小性子,怕是搪塞不過啦……
他又賠笑臉,低聲道:
“你先別生氣,等我慢慢再向你解釋,行不行?”
潘巧怡木然道:,
“我哪敢生‘大情人’的氣?解釋更不敢當,我沒有這份榮幸,其實,我費又算是什麼?”
南幻嶽伸手想捏潘巧怕的手,邊笑道:
“寶貝,女人生氣會老呀,來,先笑一笑,消消心火!”
潘巧怡猛一縮手,嚴峻的道:
“不要碰我!”
南幻嶽聳聳肩,似笑非笑的道:
“好,好,不碰就不-,你坐在那裏,歇上一會,我把眼前的這些麻煩,先解決了再説,然後,咱們再互相慰藉慰藉……”
潘巧怡粉臉如霜,冷冷的説道;
“你可真是能屈能伸,甫幻嶽,扮什麼,像什麼,裝什麼,是什麼!!
南幻嶽只當做沒聽見,走到閻立名身前,這位有“玉狐”之稱的江湖好手,卻正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端詳着他。
南幻嶽一板臉叱道:
“不用看了,還看你娘個熊?姓閻的,你如今試多替你自己打算打算走哪條路上修羅殿報到最便當才是正經!”
淨立名抗聲道:
“南幻嶽,我姓閻的是一條漢於,殺剮由便,卻決不受辱,你以為你在那女人跟前遭了奚落想找我出氣,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南幻嶽嘿嘿一笑,道:
“我找你出什麼氣?我受了誰的奚落自找誰算帳,哪一個也欠不了我,你是老幾?居然配做我的受氣包!”
背後,潘巧怡咬牙道:
“南幻嶽——你説的話你要記住,我看你怎麼拽我算帳?”
南幻嶽回頭道;
“唉,我的姑奶奶,你就少説兩句行不行?”
接着,他又向閻立名道:
“姓閻的,咱們是冤有頭,債有主,王八瞅綠豆,對上眼啦,你説吧,人待怎生個挨刀法?”
閻立名倔強的道:
“你能下手,我就能承受,隨你的便!”
南幻嶽冷冷的道:
“倒是相當的硬扎!”
閻立名哼了哼,遭:
“江湖立萬,南幻嶽,並不是這樣簡單的!”
南幻嶽冒火道:
“姓閻的,少給我來這一套,只怕你門路不對呢!”
閻立名硬梆梆的説道:
“大難莫如死,如此而已!”
南幻嶽哧哧一笑,道:
“多麼的英雄氣概,但是,姓閻的,如果你並不止是一死而已呢?如果我再給你綴上些什麼呢?”
閻立名唇角的肌肉跳動了一下,大聲問:
“你是什麼意思?”
南幻嶽淡淡的道:
“我是説,設若我再給你除死之外加上點什麼,你也會如此豪邁的慷慨就義麼,嗯?”
閻立名驚恐加上憤怒的尖聲叫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南幻嶽冷冷笑道:
“固然,我是要活剝了你,但是我卻不會叫你那麼便宜就死,在你死之前,哼哼,你得先看着你那寶貝妹子死!”
劇烈的痙攣了一下,閻立名狂叫道:
“好狠毒的畜生——”
南幻嶽慢吞吞卻冷冰冰的道:
“你們兄妹二人對待我的手段,只怕也不見得仁慈吧?我好叫你知道,天下之人,知到以毒攻毒的人多得很,而且,比你們更高明!”
閻立名激動的叫道:
“姓南的——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小仙是個女人,所有的行動又是我一個人籌劃,與她無干,你有什麼酷厲手段不妨對着我來,你不能將你的卑鄙報復也加在她的身上……”
南幻嶽凜烈的道:
“用不着你在這裏裝英雄扮好漢替你妹子脱罪,我們不是在打官司,尚得求證求據,老子就是直接的受害人,哪一個應該對我負責任我比誰都明白,孃的,閻小仙是女子不錯,但女子就可以行奸使詐,就可以陰謀算人?閻小仙動手扎我的時候,可是歹毒得役有一點女人的柔心慈腸呢,她能狠,我就能辣,閻立名,你兄妹倆全不是玩意,通通給老子上道吧。”
閻立名尖鋭的叫:
“南幻嶽,虧杯還算是武林道上,‘七大煞君’之一,你自己捫心問問,你擔當得起這‘七大煞君’的名號麼?”
南幻嶽重重的道:
“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沒有什麼負疚之處!”
閻立名臉上五官扭曲着,怒喊:
“你想以殘暴酷行來殺害一個女子就不該!”
南幻嶽冷然道:
“這個女子以殘暴酷行去暗算別人就是應該的了?”
閻立名切齒道:
“像個男子漢吧,南幻嶽——個真正男子漢是不會去向一個女子報復的——”
南幻嶽輕蔑的一笑,道:
“這一套對別人説去,老子根本不理這個,誰想暗算我我就找準,誰曾栽過我我就以牙還牙,我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若不服這口氣,姓閻的,你到了陰曹地府再喊冤去,看我南某人在不在乎?”
閩立名怨毒又悲憤的道:
“南幻嶽。你真是不折不扣的狼心狗肺!”
南幻嶽冷峻的道:
“你兄妹的心肝都是一樣又污又黑,豬狗不如!”
閻立名一下子泄了氣,虛弱的説道:
“南幻嶽——我們不要爭吵謾罵,我們來談談,好麼?”
南幻嶽斜着眼道:
“跟你還有什麼好談的?”
閻立名喘了口氣,沉重的道:
“一個人做事一人當——我並不是向你們乞憐,更非求你施合什麼……我們之間的這段梁手,既已結了,是是非非,亦就不用細究了……南幻嶽,今天,我已經落在人手裏,道上的規矩牙眼相還,我也沒什麼好説的,我這條命,任你如何處置,但是,就請你放過我的妹子……”
南幻嶽大喝道:
“廢話!”
閩立名強忍住氣,道:
“怎麼是廢話?”
南幻嶽惡狠狠的道:
“你這算談什麼名堂?這不是和沒有談一樣麼?你的狗命,你妹子的狗命,可以説完全操在我手中,我要如何便如何,容得你來充英雄討價還價?簡直荒唐幼稚得可笑!”
閻立名抖索了一下,語聲悽然的道:
“你聽我説,南幻嶽……我妹子年齡不大,今年只有二十餘歲,我兄妹從小父母雙亡,流落無定,自我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就是相依為命,在彼此的關愛與照撫中長大成人,我們吃過很多苦,受過許多的折磨,我們咽夠了辛酸,在淚同恨的日子裏彼此扶持着站起來……我無所謂,但我妹子仍舊年輕,仍舊有她活下去的權利,她尚未享受過生命,未曾體驗生命中的歡樂,她有前途,有青春,有幸福,我們不能剝奪她的這些,縱然她因為做過什麼面將遭至不幸,這不幸,也由我獨自承擔了吧,南幻嶽,就算你在行好事……”
南幻嶽冷冷的道:”倒是相當的兄妹情深哩,只可惜老於心如鐵石,通通要宰!”
閻立名絕望的道:
“南幻嶽,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南幻嶽沉默了片刻,皺着眉道:
“姓閻的,我這人呢,就有這個面惡心善的缺點,表面上説得斬釘截鐵,其實骨子裏卻慈悲得很……”
閻立名頓時喜出望外,但是,卻又立即疑惑起來,因為南幻嶽的口轉變得太快也太突兀,一句話前尚是那麼血淋淋的,一句話後卻又變得這般“和氣生財”了,這位“玉狐”帶着三分忐忑,七分述茫的望着南幻嶽,心裏卻不禁戒備着,深恐對方又有什麼花點子要使……
南幻嶽煞有介事的嘆了口氣,道:
“約莫你也早知道我這‘人性上的弱點’,曉得最是聽不得人家那樣悲苦哀涼的陳述,這才有意出言打動了我這一片慈心,唉,誰叫我這樣感情用事呢?如若因此而嚐到什麼苦果,也是我自找的了……”
閻立名迷感的訥訥的道:
“你是在説——”
南幻嶽温柔的道:
“我是在説——你既然這樣兄妹情深的感動了我,我也只好設法給一條路你們走,免得以後叫人批評我南某人做事太絕……”
閻立名心腔子猛地一跳,遲疑的道:
“你的意思是——”
南幻嶽舐舐唇,一本正經的道:
“這樣吧,閻立名,我們來談談斤兩,如果談得成,非但你妹子的性命可保,可以讓她‘享受青春’和‘品嚐生命中的歡樂’,就連你老兄也照樣能以活下去,你體格棒,骨架子硬扎,嘖嘖,説不定百兒八十歲的高壽都攀得上,我和你比起來,也不一定活得更長哩……”
接着,他神色一沉,又厲聲道:
“但是,醜話説在前面,如咱們條件談不攏,你是凌遲,你妹子是分屍,都死無葬身之地,叫你們爛做一堆!”
閻立名又是驚疑,又是不滿的道:
“有什麼話不妨説出來,何必危言恫嚇?”
南幻嶽嚴峻的道:
“我是言必行,如苦你以為我只是嚇唬你們,朋友,你就錯得離了譜了!”
閻立名暗裏咬了咬牙,道:
“説吧,談什麼斤兩?”
南幻嶽在牀沿上坐了下來,笑吟吟的道:
“我們約個時間地點見面,你和令妹回到‘浮圖崗’去,設法把真的狄十娘給我救出來……”
閻立名眼下的肌肉驀地一跳,大驚道:
“你是在開玩笑了……”
南幻嶽臉一板,怒道:
“開玩笑,我和你還有什麼玩笑可開?”
閻立名忙道:
“這是不可能的。南幻嶽,你不要把‘浮圖崗’齊用鬥他們那批人都看成白痴,他們的精滑老練之處決不在你我之下……”
南幻嶽哼了哼,道:
“但他們也並非是諸葛亮或智多星,大家的腦袋裏紋路全差不多,齊用鬥和他的爪牙們亦不會精明上了天!”
閻立名艱澀的道:
“他們會懷疑……”
南幻嶽大聲道:
“你兄妹要設法使他們不懷疑——你兄妹能騙住我,就也該能騙住他們,齊用鬥和她的人不比我笨,但決不會比我更聰明!”
閻立名吸了口氣,喃喃的道:
“可是”——這與江湖道義不合……”
南幻嶽憤然的道:
“簡直胡説八道,這是救人,救一個在惡勢力壓迫下的弱質少女脱離苦海,還是做好事,有什麼與江湖道義不合的?”
閻立名困難的道:
“但是,我……”
南幻嶽氣沖沖的打斷了對方的話,咆哮道:
“另外,你再想想你自己的性命吧,再想想你妹子的性命,如果這個條件談不攏,不談也罷,老子剩下的事便準備動手宰活人,到了那時,你妹子的什麼幸福青春全不用想沾邊了,人一死,任什麼也四大皆空了!”
閻立名的雙瞳中突然掠過一抹光影,他道:
“你堅持要我去做這件事?”
南幻嶽道:
“不錯,而且你沒有選擇的餘地,要就答應,否則,你兄妹二人便只有死路一條!”
閻立名帶着點狡猾意味的眨眨跟,道:
“假如我答應了,我兄妹便可離開?”
南幻嶽點點頭道:
“當然——但你答應麼?”
閻立名嘆息一聲,看去十分牽強的道:
“好吧,正如你説,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南幻嶽笑嘻嘻的道:
“可是,你怎麼保證一定如言去做呢?”
閻立名急道:
“南幻嶽,我向來是一言九鼎,説到做到,你大可不必猜疑——”
南幻嶽搖搖頭,道:
“這不夠。”
閻立名焦灼的道:
“我可以用信譽人格擔保,我——”
南幻嶽笑笑,道:
“我不信你這一套,我有更好的法子。”
閻立名驚恐的道:
“你不能扣留我妹子做人質——南幻嶽,我一定言出必行——”
南幻嶽道:
“我沒有説扣留你妹子做人質——她事實上也該跟着你一起去,休兄妹二人一搭一低檔,成功的希望更要大些!”
暗裏鬆了口氣,閻立名又興起無限希望的道;
“那麼,你是相信我的保證了?”
南幻嶽硬梆梆的道:
“不相信。”
閻立名呆了呆,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南幻嶽哧哧笑道:
“我説過,我有更好的法子!”
接着,他轉過頭去,朝寒着臉悶不吭聲的潘巧怡道:
“寶貝,這個法子就要請你幫忙啦。”
冷冰冰的坐在那裏,潘巧怡一言不發,甚至連目光都不抬一下,南幻嶽一派沮柔的道:
“心肝,先別生氣!你以前給我享用過的那種毒藥‘紫冠花’隨身還帶得有吧?要是沒有,臨時配兩劑行不行?”
潘巧怡彎長的睫毛動了動,冷冷的説道:
“幹麼?”
南幻嶽道:
“我想給閻家兄妹一人享用一劑,毒發的時間麼,可以定在一月之後,份量上由你把握。”
潘巧怡的兩條柳眉一挑,道:
“你是要學我以前對待你那樣方式藉此鉗制住他們?”
南幻嶽哈哈一笑,道:
“一點不錯,寶貝,我可是‘青出於藍’吧?”
潘巧怡哼了哼,道:
“虧你好意思説,襲用人家的法子還在那裏洋洋自得——”
南幻嶽笑了笑道:
“這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嘛。”
潘巧估漠然道:
“你以前不是指責過這樣的手段太陰毒,太卑鄙麼?怎麼現在也厚着臉皮如法炮製啦?”
南幻嶽窒了窒,連忙道:
“事貴從權呀,寶貝,而且目前也非這樣做不牢靠,你總不會真個相信他的諾言吧?唉,你,你別使小性子,內外得分清楚才是,如今不是鬥氣的時候……”
潘巧怡怒道:
“誰稀罕和你鬥氣?”
南幻嶽連連拱手,低聲下氣的道:
“好,好,我棍蛋,我胡説八道,行了吧?你就幫這個忙,也算是做做好事……”
地下的閻立名突然大叫:
“姓南的我兄妹快不服用你的毒藥。決不接受你這樣無恥的要挾……”
南幻嶽一瞪眼,吼道:
“孃的,給了鼻子長了臉啦?這是給你們生路走,居然還如此不識抬舉?要挾?姓閻的,你要搞清楚,這只是一種相對的保證,你的諾言值幾個子兒?如你不情願去救,你兄妹便等着挨剮吧!”
閻立名兩唇的肌肉往上扯起,憤怒的道:
“你要……這是欺人太甚……”
南幻嶽不愠不火的道:
“姓閻的,我認為你説是‘咎由自取’,比較來得恰當些!”
閻立名吼道:
“我決不受你的要挾!”
南幻嶽怒哼一聲,道:
“很好,我可以分了你兄妹二人的屍後再去救援狄十娘,老實説,我這是明白放一條生路給你兄妹二人走,你還真以為我非你們就救不出人?笑話!”
閩立名磨着滿口鋼牙,怨恨的道:
“南幻嶽,你不要老是拿着我妹子來脅迫我!”
南幻嶽冷闆闆的道:
“這不是‘脅迫’,姓閻的,我是説得出,做得到的,固然我有個‘憐香惜玉’的毛病,但我的火氣着真的勾引起來,就算是西施吧,我也狠得下心腸來活絞了!”
閉上眼,閻立名的鼻孔在急速的翕動,冷汗淋漓,脖子上的一根青筋在一下又一下的鼓動着,顯然,他已有無所適從,有點心慌意亂了!
南幻嶽踱了幾步,不耐的道:
“算了,你也不用再為難啦,我自己去救人也是一樣,我根本就無需指望你們,姓閻的,老子先去扭回閩小仙的腦袋來!”
説着,他氣沖沖的便朝門外走去,腳步尚未邁出門檻,背後,已傳來閻立名痛苦又顫抖的喊叫:
“慢着——我,我依你便是!”
南幻嶽沒轉過身來,自己朝自己扮了個鬼臉,然後,他才一本正經的轉回,嚴肅的問:
“你答應了?”
滿眼的悽苦又滿臉的委屈和不甘,閻立名喘息着道:
“答應了……你如此心狠手辣法,我又怎能不答應?”
南幻嶽哼了哼,道:
“這還差不多,識事務方為俊傑,像稱方才那樣一味硬,除了顯示你的愚蠢外,還能有個什麼意義?”
閻立名愁眉苦臉,無限窩囊的道:
“不用説了,如今刀把子握在你手裏,自然你是正反全有理……南幻嶽,我在服藥之前,要先見到我的妹子才行……”
南幻嶽大聲道:
“你還不相信她仍活着?”
閻立名固執的道:
“眼見是實!”
南幻嶽點點頭,道:
“好吧,你要見便叫你見,孃的,你這兄妹兩個可真難侍候!”
這時,坐在牀裏的潘巧怡突然開口道:
“我去帶閻小仙來——她在哪裏?”
南幻嶽忙笑道:
“寶貝,你就歇上一歇不好麼?被捆綁了那麼久才鬆開,怕是血脈全未暢通呢?就讓我去吧!”
潘巧怡冷冷的道:
“我就是要出去走動走動,活絡一下筋肉關節,也趁便宜泄一口心頭的悶氣,怎麼着,你還不準?”
腦子裏想到閻小仙那種赤身裸體的模樣,南幻嶽不由心裏叫槽,他嚥了口唾液,佯笑道,
“這,我怎會不準?又怎敢不準,只是我怕你身子不適,所以才不敢勞駕,寶貝,你就在這裏守着姓閻的,我去帶姓來吧……”
本來,潘巧怡之忽然要代替南幻嶽出去押解回閻小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她也真是想活動一下順便也早點看看閻小仙的狼狽而已,下意識中或許有點使性子,但卻因素不大,如今,南幻嶽這一勸阻,她卻更要去了,而且非去不可!管自躍下地來,她寒着臉道:
“你是不是心裏有什麼鬼?否則大可不必如此客套!”
南幻嶽咬咬牙,無奈的道:
“你真要去?”
潘巧怡冷然道:
“這還有假?”
南幻嶽低聲道:
“我可是體貼你所以才——”
潘巧怡不待他説完話,已啐了一聲道:
“少來這一套虛情假意了,南幻嶽,我已經不是那些豆蔻初開的黃毛丫頭,容得你花言巧語的又騙又哄!”
卧在地下的閻立名不禁幸災樂禍的咧了咧嘴唇,一派“隔岸觀火”的神情……
南幻嶽瞪了閻立名一眼,急忙拉着潘巧恰的手走向另一角隅,潘巧怡掙了幾下沒有掙脱,悻悻然的跟了過去,口中冷絲絲的道:
“幹什麼?”
南幻嶽舐舐唇考慮了一下,十分為難的道:
“寶貝,你去帶閻小仙回來是可以的,你得向我保證兩件事,你能保證,我才由你前去!”
潘巧怡滿心狐疑的道:
“什麼童思?你到底在搞些什麼把戲?”
南幻嶽堅持道:
“我全是為了免除莫須有的誤會——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邪意,你是不是願意答應做這樣的保證?”
又是猜忌,又是懷疑的盯着南幻嶽看了一陣,潘巧怡才老大不高興的道:
“好吧,你叫我保證哪兩件事?”
南幻嶽道:
“第一,相信我的人格,我是清白的,第二,就算你委實不相信,也別立即發作,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潘巧怡哼了哼,翻動着眼珠子道:
“聽你這樣一説,十有八九就不會有好事,恐怕……你又犯了老毛病吧?”
南幻嶽以手指天道:
“皇天在上,此心昭然!”
潘巧怡一擰頭道:
“你還有心哪?”
接着,她又急切的道:
“快告訴我閻小仙在哪裏,我這就去弄她回來……”
再遲疑了一下,南幻嶽才無可奈何的將閻小仙存身之處低悄的告訴了潘巧怡,潘巧怡半絲笑容也沒有,縱身自去。
望着潘巧怡消失了的方向,南幻嶽搓着手,喃喃自語:
“希望她在看到閻小仙之後,不要出了紕漏才好……”
閻立名定定的注視着南幻嶽疑惑的道:
“姓南的,你的神色有點不對,好像是做賊心虛的味道,莫不成……你欺負了我妹子?”
“呸”了一聲,南幻嶽怒道:
“放你孃的狗臭屁,她有什麼值得我欺負的地方?女人老於見多了,也玩多了,如花似玉比你妹子標緻得多的老子全沒興趣,豈會看上你妹子?”
閻立名漲紅了臉,憤然道:
“她也不會看上你!”
南幻嶽怒道:
“本來你就是説些廢話!”
那陣風來得好快,又好突兀,就在南幻嶽生着悶氣説話的當兒,便一下子到了腦袋後!
神色一冷,南幻微微側閃,只是那麼微微一閃,挨着耳邊的一柄鎮紙銅尺已擦了過去,他頭也不回,一百一十九掌往後暴翻,勁風呼嘯中,那偷襲者早已連中了幾十掌,慘號如嗥般撞跌着橫摔了出去!
轉過身來,南幻嶽不用上前便知道了躺在那裏的人是誰——日前遭致重傷的“胭脂虎”田銘,“伏龍團”“十二伏龍手”中的要角!
顯然田銘業已無救的了,他仰躺在門檻那裏,身體怪異的扭曲着,先前斷肘處的舊傷又已崩裂,血流如注,他的面孔慘白如紙,嘴巴宛若涸澤之魚般一下一下的張合着,突凸着眼珠,“嘶”“嘶”的只見出氣不見吸氣,而每出一口氣,便有一大股鮮血湧自口中,而那雙凸突的眼珠,也早已神光淡散,瞳孔擴大得近乎木然了……
強撐着身子,閻立名悲憤的大叫;
“南幻嶽,你竟敢殺死了田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