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聽的話】
43、
別墅的氣氛依然凝滯,她和衣在牀上躺了一夜,天亮後保姆出現清掃別墅,薛之彬卻不知所蹤。
她緩緩走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洗臉。鏡中,映出她褪去妝容後的臉色,依然蒼白,眼眶下有明顯的黑眼圈,臉頰消瘦,一如既往的平凡的一張臉。
素容,配上這頭細軟的暗紫色短髮,她的模樣還真夠慘敗。
從以前開始,她就一直不明白,旼基到底喜歡她哪裏,而現在,在他接觸了那麼多優秀又有能力的女孩後,為什麼還會説愛她?
擱在牀上的手機又開始大振,整個晚上,旼基一直在打她電話,她每次都沒有接,最後還開了震動。
曾有一度,她有衝動想去討厭他,想質問他為什麼要來打擾她現在的生活!可是不行,他是旼基,他是凌旼基啊!
於是,她便想,她已經説了該説的話,只要她不接電話,他就應該明白了。
然而,片刻後手機又震響,還是他,這次是短消息。
“無論怎樣,回個消息,告訴我你好不好,他……有沒有為難你。如果不好,一定要和我説,我一直都在這裏。”
她捏着手機,呆呆的坐在牀沿。
幾分鐘後,又是一條短信。
“我今天要飛去日本,這幾天都會很忙,但我會二十四小時開機,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這裏。”
隔了許久。
“我已經上飛機了,四天後回來,飛機上不能開手機,但你可以留言在我手機上。南,如果你需要,我就在這裏。”
如果你需要,我就在這裏。
之後,他不再打她電話,彷彿知道她不會接一樣,就只是發消息。
一條一條,每一條最後,都是相同的話——如果你需要,我就在這裏。
眼淚,落在手機屏幕上。
為什麼四年多前,他沒有這樣和她説?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為什麼他沒有説,為什麼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她卻找不到他?
如今,再來説這句話還有什麼意義?
遲來的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她看着屏幕,終於關掉了手機。
三天後的清晨,她沿樓梯而下,遠遠便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薛之彬。
他回來了,穿着慣例般的單薄,上身是白襯衫,下身是黑色西褲,渾身上下依然打理的整潔而清爽。沙發前的茶几上擺着三明治和牛奶,他正查看筆記本電腦,聽到腳步聲後朝她看去,在視線對上後又回過頭,未發一語,就像她只是個透明的影子。
霎時,她只感覺身體逐漸冷下去……
片刻後,她緩緩開口,“我今天,會離開。”話落,她拖着步子旋身沿樓梯而去,去房間整理衣物。
東西並不太多,來的時候她只花了十分鐘從公寓打包完畢,但此刻她卻發現手指的無力與顫抖。
薛之彬,她和他,是不是就只能走到這裏了?
這個,與她相識四年,冷傲高貴的男子,一點點讓她看入眼底,讓她喜歡上的男子,是不是就這樣要説再見了呢?
眼淚無聲劃下臉頰,落在手背上,她緩緩低下頭,用前額抵着衣櫃,放任淚水的流淌。
身後,傳來腳步聲。
一個力度將她反過身,她背靠着衣櫃,透過水霧,看到了薛之彬的臉。
他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眉頭緊鎖,下巴緊繃,整張臉透出一股濃重的壓迫感。他一聲不吭,就那樣憑藉身高的優勢看着她,仔仔細細的看她的眼,彷彿像看入她的心,把所有他不知道的東西都看個透徹。
半響,他開口,“覃南,你知道麼,你從來沒説過愛我!”那是肯定的語氣,容不得她反駁,實際上,他説的的確是事實。
她一直都沒有説過,她愛他。
可是,她卻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提這個。
這一刻,無論她怎麼想,也不會明白他的真正想説的話。連他這樣的人,都對她説了愛,為什麼她卻沒有説?這是不是代表,也許……可能——她並不真的愛他。而這樣的想法,他是不可能説出來的。
這種幼稚的想法,如果説出來,便不是薛之彬了。
所以,她不會聽到這句話真正的意思。
“薛之彬,你要明白,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也許有很多連我自己都無法解釋的事,可是,我絕對不會背叛你,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她看着他的瞳,看着他隱在犀利憤怒後的隱約疼痛,輕輕撫上他的眉宇,彷彿想把那裏的折皺撫平。
“那好,其他我都不要聽,我只需要一句話。”頓了頓,他彷彿有些疑豫和掙扎,但他最終還是説了,“覃南,你愛我麼?”
安靜的房間裏,她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還有她自己的心跳。
她的指尖停在他臉頰上,一時間,竟凝在那裏。
又是很長時間的對視,他看着她,緊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那目光,彷彿要將她整個吞下。
“我……”她的眼淚已停,但臉上淚痕清晰,一道道印在蒼白清瘦的臉頰上。
愛他?她一直很肯定自己對他有感情,有依戀,那是種無法説清的感覺,她會因他嫉妒傷心,也會因他的温柔而感覺温暖。他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陪伴在她身旁,讓她更快的忘記了以前的傷痛。是的,她想,她應該是——“薛之彬,我——”
“行了!”毫無預料的,他一把拽過她,狠狠吻住她的唇,用灼熱的氣息吞沒她的,在她冰冷柔軟的豐唇上輾轉,接着探入她口中,深深吻她。
只是片刻,她卻又被他重重推開,她的後背撞擊在衣櫃上,發出砰的聲響。
他倒退兩步,喘息的看她,看到她因撞擊而疼痛的臉,心中又是一陣煩躁。
他厭惡她的猶豫,厭惡她的不肯定,只是一句話,她卻説的這麼令人不安,令人焦躁。他的心情從沒這麼混亂過,從來都是他在掌控一切,卻不知不覺變成了這樣。
所以,此刻,他厭惡她!
“不用你説了!”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重重一拳擊在衣櫃上,就擊在她的耳側,隨後轉身開門離去。
她呆呆的靠在衣櫃上怔了許久,突然赫得清醒過來,忙拉開門欲追去。
門開了,她的腳步嘎然而止。門口,他就站在那裏,不知是去而復返,還是從未離開過。
她看着他俊冷的臉龐,喉嚨一陣堵塞,這一刻,説什麼都是多餘的。
她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踮腳湊上了自己的唇。
薛之彬的唇,飽滿而帶着微翹的弧度,其實是很性感的。唇間總是帶着煙味,淡淡煙草清香。她熟悉的觸感,熟悉的味道。
她的主動讓他怔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睫毛,感覺她的吻,瞳底的犀冷逐漸淡去。手一伸,他將她抵在走廊的牆壁上,他整個人都壓過去,手指插入她細軟的短髮間,另一手收緊她的腰,將她掐入自己懷裏,與她瘋狂的糾纏着唇舌。
她承受着他激烈的吻,閉上眼主動回應他。
【做一個順從的女友】
44、
那天,他終是原諒了她。
她喝一口咖啡,在包廂裏靜靜看着窗外的行人。
陽光和煦的一天,春天的腳步已在不知不覺間遍佈了每個角落。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身上,有種輕淡的明媚。
今天上午,她終於回了纖纖電話,並答應她見面。然而,她心底卻帶着緊張和自責。雖然她自認並沒有做任何愧對她的事,但不安仍是有的。
薛之彬的事,已經傷害過她一次,現在又是旼基——纖纖從很久之前就喜歡的旼基。
現在,只希望纖纖對旼基,崇拜多過愛戀,否則,她……
纖纖終於現身,覃南站起身朝她微笑着打招呼,她卻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她。
她愣了愣,這才明白是自己的髮色令她這樣。她忙解釋,這是尤澧幫她弄的,還説,如果她願意,她可以請尤澧也幫她換一下造型。
結果,就是這幾句不怎麼恰當的開場白,讓纖纖的臉色完全陰沉下來。
“你什麼意思!我沒錢去美髮店弄,要你幫忙去找那個和你鬧緋聞的造型師麼!都説娛樂界是個大染缸,真的一點都沒錯!你才拍了那麼點時間電影,就一副女明星口氣了!和別人鬧完緋聞又和旼基鬧!那麼多的男明星,為什麼偏偏是旼基呢!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他,我那麼喜歡他,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話到這裏,她的聲音嗚咽起來,眼圈也紅了。她本來見她,是想好好罵她的,罵她亂搞男女關係,罵她居然是那個令所有女孩嫉妒到死的旼基前女友,罵她不知道做了什麼,居然讓旼基在電視上説出那些話!可是,一想到面前的她,曾經和旼基有過那般美麗的過往回憶,並且到現在還擁有旼基的心,她就只想哭。
在每個女孩的心裏,都渴望着那雙細緻狹長的墨黑眼瞳能看到自己。
她們勉強可以接受他在演戲時與各個女主角親密擁抱、深情對視告白和接吻,卻怎麼也不可能接受在現實中,會有這樣一個女人,承受了他全部的愛,他全部的視線,全部的深情。
這個事實,真的會令她們瘋掉。
“纖纖……”她試着去拉她的手,卻被她甩開,她再試,依然被甩開。
“不原諒你!這次絕對不會原諒你!”她哭花了花了近一個小時精心描繪的妝容,想來還真可笑,為了來見她——旼基愛着的女人,她居然穿上了最貴的名牌衣服,花了那麼久打理自己的臉,結果不到五分鐘,她就自己敗下陣來。
“你已經有了薛之彬,為什麼還去傷害旼基!他多可憐啊,對着鏡頭和全世界説他依然愛你,可是你呢!你躲去哪裏了!他為了你弄的那麼憔悴,受到大眾的輿論,你到底在想什麼!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傷害旼基,他那麼好……我絕對不會傷害他!”
覃南嘆了嘆氣,“他是很好,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好很好。可是,纖纖,你想不想聽聽,為什麼當年,我會和他分開?”
“我不要聽你們的過去!而且,旼基不可能做對不起女朋友的事的!我相信他!”她擦乾淨哭花的妝,把桌上點好的咖啡一口氣喝光,隨後不顧覃南的挽留匆匆離開。
又是一句“我相信他”的話。
薛之彬也好,凌旼基也好,只要纖纖決定喜歡的,便可以如此坦然的説出相信。即使之後會受傷,也大不了哭一場然後繼續向前。
直爽又率性,這便是纖纖的個性,也是容易受傷的個性。
但不可否認,她的話卻在她心底掀起巨浪。
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短消息是旼基發來的,她沒有打開,直接刪除了信息。雖然每次這樣做,她的心都會一抽一抽的痛,但她不可以接!
因為,這是薛之彬原諒她的條件。
他雖然離開了三天,但他卻知道旼基一直有打電話和發消息給她,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但她明白,也許正因為自己從來沒有接過電話回過消息,所以薛之彬才會回來。
果然,回來之後,他便提出了要求。
不許她和他有任何聯絡,不許她和他再見面,不許出席《蔚藍海》的首映會以及任何一個記者會、慶功宴!
這種類似禁錮般的無理要求,她卻一一應了下來。
她弄不清楚自己,甚至有些為自己的軟弱不恥,可是,也許她自己也在怕,怕看見那雙墨黑而深邃的瞳……她的思考,在這裏打住。
這一刻,她什麼都不願再去想了。
利用網絡將巴黎餘下事務處理完之後,薛之彬連日來一直陪着她四處休閒。
飛宇那裏的職務,她原本想過繼續做下去,但聊過電話後,許少海卻給了她更好的建議——她可以當一名專職的音樂編劇。
一來,是因為緋聞的風波還未熄滅,她若出現,他們公司的女孩子定會每日去圍堵她。
二來,在廣告公司做小小的文案太過大材小用了。
權衡之後,她接受這一建議,只是她重新開始創作的,並非劇本,而是小説。
小説與劇本不同,作者可以在脱離外界的情況下去工作,這正是她需要的。
每天,她只花三個小時寫作,其他時間,薛之彬總是寸步都不離她,彷彿一刻不見她,都會不安心。三月底的時候,他提議去旅行,她知道他是想帶她離開Z城一陣——她答應了。
他們帶着輕便的行裝,飛去了馬爾代夫。
對於海,覃南一直有種説不清楚的特殊感覺。她喜歡站在海岸上望去的感受,無垠、遠離塵囂、空曠、孤寂、自由。
但同時,她也下意識的懼怕這種感受。
薛之彬稱她這種心態為小女人的多愁善感。看到他那麼輕鬆的在她身旁笑,她的心也一點點平定下來。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淡淡的靜靜的便好,不需要太多動盪來證明什麼。
只是,她忘記了一點,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他的生命中卻隨時充滿的料想不到的動盪。
那是個美麗異常的女人,髮型時尚穿着紫色的比基尼,有些眼熟,在他們打算去沙灘散步卻被一圈保全攔住之時,出現在他們面前。
“薛之彬?!”對方取下墨鏡,明眸裏的驚喜和意外如陽光般鋪灑開,“你怎麼會在這裏!”她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
“應該是我問你吧,你怎麼有空來度假?不是在趕新專輯麼?”他們顯然很熟,聊的非常熱絡。
儘管很久前在宴會上看多了他的漂亮女伴,但這個的確美的挑不出任何毛病,面容、身材、氣質,皆是一流。
由於對方的示意,保全立刻就放行,那天在沙灘上,他們除了散步,還欣賞到美女的拍攝MTV的全過程。
覃南後來才想起,她的名字是韓亞兒,身份為香港華英唱片公司旗下的超級歌星,也即是旼基簽約加盟時,代表公司出來與之握手的那位。
拍攝結束後,韓亞兒熱情邀請他們一起吃晚餐。酒店包廂裏,三個人吃飯本來沒什麼,但在薛之彬向韓亞兒介紹了她後,覃南始終覺得韓亞兒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每次當她抬頭回視時,對方又俏麗一笑,笑容完美絢爛。
“對我的未婚妻有什麼意見麼?”如此無聲的來回數次後,薛之彬唇角的微笑漸漸消失。
“沒有!”韓亞兒加深笑容,“呃……或許有一點點,不過只是純粹只是以女人特有的好奇心為出發點——想看清楚覃南小姐,畢竟網上的那張照片是在晚上拍的,而且是側面,有些模糊。”
在韓亞兒的盈盈笑容裏,覃南的身體逐漸緊繃。
她並不清楚韓亞兒為什麼要説那些話,只是在她説了那些話後,接下來的幾天薛之彬明顯話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