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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交換的代價

    同小妹告別後,周紹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邊待機還邊問藍又恩想去哪裏續攤,不用替他省錢。

    “我得回家了。”身前的女子抽走他手機掛斷,“雨晴那裏,你改天再約吧。”

    “改天?”他不明白她態度怎麼變這麼快,“那下次你也會來吧?”

    “抱歉,我和你之間不會有下次了。”

    “因為我沒有告訴你我是誰?”

    “不,和這個沒關係。今天請你出來並不是單純的吃飯,這一點上我也有不對,所以我們就算扯平了。以後,還是不要再聯繫的好。”

    “我不懂,為什麼?”周紹豐拉住欲走的她。

    “因為我知道,你對我有好感。”她如此坦然,卻讓他更加迷惑,她靜靜笑了,輕柔的如同天際的雲絮,“可是你並不瞭解我,我也並不適合你。所以,為了你着想,以後別再找我了。就此説再見吧,周紹豐。”

    她拉掉他的手,緩緩轉身,在他迷茫的視線中漸行漸遠。

    很久以後,當他們再度有機會坐下聊天,周紹豐這樣告訴她:那天的情景落在他眼底就彷彿夢境一樣,她的笑容明明那樣美,卻彷彿飽含了全世界的寂寞與孤寂。她漸漸遠去的背影,讓人猶如置身寒冬。那時的他,雖尚未明瞭一切,可她帶給他的這些感覺卻是如此清晰與深刻。

    李清照在最孤獨寂寞的時刻寫下“西風吹襯梧桐落。梧桐落,又還秋色,又還寂寞”。如此想來,也不過此刻淡淡背影裏透出的那抹刻骨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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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又恩是在畫廊的電視裏獲悉那個驚人消息的。

    雨晴聞聲趕來,只看見她呆呆坐在那兒,腳步是碎裂了的咖啡杯,褐色的液體淌了她一身一地。

    “又恩!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她喊了好幾遍,她才一點點緩神,然而臉色卻白裏透着青,像是病重的人,一絲血色也無。

    她拉住雨晴,指尖竟然在顫抖,“亞泰琪!他竟要賣了亞泰琪!”

    “什麼?!”雨晴也是一驚。亞泰琪是羅麗達公司旗下唯一的自創品牌,也是將羅麗達推向頂峯的輝煌品牌。在藍又恩失權並被趕出岑家後,她就曾聽她説過,岑家的一切她都可以不爭不要,唯獨亞泰琪是她放心不下的。

    岑寂雖然可惡,但他終歸也姓岑,而且比起岑家其他人,他有着更敏鋭的商業頭腦。亞泰琪在他手裏,總好過在其他人手裏慢慢沒落。

    可現在,他居然要賣了它!

    藍又恩整了整情緒,立刻收拾起渾身的狼藉,雨晴看出她的意圖,一把拽住她,“你要去哪裏!你該不會要去找他吧!你瘋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這樣去找他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沒有,為了亞泰琪我也得去!”

    “你去能做什麼!”

    藍又恩這時已經冷靜下來,看着好友異常認真,“周舒妍告訴我,PL收購羅麗達後,一直在填錢進去,亞泰琪是羅麗達旗下最賺錢的牌子,這次他單賣亞泰琪,卻仍然留着其他代理的品牌,説明他還不想放棄羅麗達!我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我手上還握有羅麗達的股份,就還有被利用的價值。岑寂是生意人,他不會讓我白跑這一趟的!”

    “可是你和他……”

    “不用擔心,我早就説過了,如今他於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你明白的,雨晴。”

    她當然明白,可有時候她真希望又恩不要如此雲淡風輕。如果可以,她寧願她被岑寂狠傷之後痛苦流涕,日日悲傷痛恨。

    可她偏偏靜淡坦然,這種態度,反倒更令她心疼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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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L集團在S城的總部建在地段繁華的商業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十餘層的全玻璃大廈,在陽光下反射着刺眼幽藍光芒。

    她在公司大廳等待了很久,不知真因為岑寂太忙,還是櫃枱小姐的有意疏忽。見到岑寂時,已是四個小時後。

    他坐在半圓形豪華辦公桌的後方,轉椅半側,他人也半側,目光透過落地玻璃,遠遠的不知投向何處。

    聽見她的腳步聲,他緩緩回頭,目色冷定,微揚的薄唇卻帶了抹涼薄的譏屑。

    “比我想像的要慢一點。”

    “我近來很少看財經報道。”她不卑不亢的走過去,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岑總,説説看,你想要什麼?”

    他笑了,淺略而嘲諷的弧度,“每次有事,你都問我要什麼。那是不是我説要什麼,你就可以給什麼?”

    “羅麗達已經是你的,我也離開了岑家。你想要的都拿到了。”

    “那是我自己拿來的,不是你給我的,這兩者的意義完全不同!”他交疊雙腿,一隻手很隨意的玩起了桌上的鋼筆。

    “所以這次,我不打算再和你爭。你想要什麼直接告訴我,只要我可以辦到!”

    “哦?”他再次笑了,“昔日風光無限的藍大總裁也會和她用剩的男人如此低聲下氣説話,真是意外。”

    他居然還記得!藍又恩有些無語,只得抿抿唇,“都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不如説説現在吧,亞泰琪是羅麗達最賺錢的品牌,如果賣掉,等於變相將羅麗達送人,如此一來,你之前幾個月在羅麗達投入的資金將再也無法收回。”她微一思索,考慮着措詞,“不過,如果你非要賣,不如賣給我,我可以——”

    “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的關心呢?”他輕晃手中的鋼筆,堅硬的金屬外殼不時敲打着硬木桌面,發出單調的咯咯聲響。

    藍又恩在他的沉默下嘆息,“好吧,我是為亞泰琪來的……它是亞然一輩子的心血,我希望你不要賣掉它!”

    他盯着她,神情已完全斂起,瞳孔幽黑□,猶如掠食的獸,“你還是,搬出了這個名字!”

    “岑寂,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你告訴我,無論多難我都會辦到,只要你留下亞泰琪!”

    哐啷一聲,鋼筆被他狠狠擲在黑色的羅馬瓷磚上。他赫然站起身,來到她面前,手臂一伸輕易將她壓制在他和椅子之間,“無論多難?呵呵,好啊!你要我留下亞泰琪,就拿羅麗達其他的股份來換!聽清楚,是羅麗達所有的其他股份,不僅僅你手裏的,還有岑家人手裏最後捏着的那些!”

    “我的股份可以給你,但岑家其他人……現在整個羅麗達都是你的,就算股份易名,對你也沒有任何益處!”

    “怎麼會沒有?岑家那些老傢伙,捏着那麼一點股份,到現在都在和我作對!我不想就這樣讓羅麗達消失,這樣太便宜他們了,我想要的,是讓他們失去最後一點自以為是的保障!”他俯身,直直看着她,清俊的臉孔張揚着刻骨的厭惡。

    讓他們失去最後一點保障,然後肆無忌憚的折磨他們,最後看他們低聲下氣求他的模樣?藍又恩幾乎已預見後面的事。只不過,岑家人死活與她又有何干?只要能保住亞泰琪,她什麼都不在乎!現在她最憂心的,反而是如何從他們手裏取得這些股份!

    思索片刻,她打定主意,推開岑寂站了起來,“好,我去拿羅麗達的股份來和你交換,但是——你得把亞泰琪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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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岑家豪宅挺立在葱鬱的樹林前,一如既往的幽冷森靜,透着讓人喘不過氣的壓抑和深沉。

    她曾經在這座大宅度過了人生最幸福的時光,可惜,幸福太短暫。那以後,便是排山倒海的無助、彷徨、絕望、掙扎,直至麻木漠然。短短四年,卻像是經歷了整個人生。

    很多次,在大宅書房的露天陽台上凝望天空時,她常常覺得自己老了,心力憔悴,甚至期望某個午後,當自己靜靜安躺在藤椅上睡去後,便不再醒來。

    可是,還不行。

    起碼現在,還不可以。

    岑家是個幾代同堂的大家庭,豪宅最早是岑家當家,如今已去世的岑老爺子岑建邦的父親在三十年代一手打造的,這周圍方圓數里,都曾經岑家的產業。當時工程之浩大,花費之多難以想像。這宅子自那時至今,翻建過很多次,外牆格局基本都變了,加高加大了不少,唯獨豪宅後面某一方的花園裏,還保留着民國年代的最初建築。

    岑家祖上原本是舊上海開裁縫店的,這宅子不過是當時主人度假的別院。可後來局勢不安寧,岑建邦的父親便一一結束了上海、南京、天津的所有生意,帶着家人,來這裏避世。

    據聞,當時岑家人極其富有,光是澄黃的金子就裝了滿滿三大箱,結果卻被大兒子岑建民敗了大半,連宅子周圍的土地也沒能倖免,後來岑父一怒之下將大兒子趕出家門,但到底是沒落了。

    這幾十年,岑建邦靠着為數不多的資金,在解放後重做了服飾生意,從一家兩家的店鋪,到後來的公司最終集資上市,可謂一手一腳打出了羅麗達。

    然而,岑建邦下面兩個兒子岑慶國和岑定國都不爭氣,接手公司後無論什麼都要爭,羅麗達時好時壞,岑建邦憂心勞累,落了滿身病痛。一直到後來,岑家第四代,岑慶國的三子岑亞然進公司後,這情況才逐漸好轉。

    又恩還未入岑家時,岑建邦病重不支去世,但走時見到岑亞然在公司作為,總算安慰。他不會料到,在他去世後的數年,他辛苦一輩子打造的羅麗達最終還是敗掉了。

    敗在一個他永遠都想不到的人手上。

    門鈴響了許久才有人來開門。

    來開門的不是傭人,而是岑慶國的大女兒——三十多歲的成熟美婦岑佩然。

    “好久不見!”對方朝她揚着下巴,手中的提包尚未來得及放下,想必也是接獲岑家通知,剛剛趕到。

    “好久不見。”藍又恩勾了起唇角,將所有情緒收回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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