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雨晴先看見的,她和這家模特公司的總監認識,於是介紹她來。
總監説正巧有幾個不錯的女孩正在拍攝雜誌,於是帶她們去攝影棚。明亮的燈光下,雨晴一眼從幾名模特里看見了熟悉的人。
“原來這小子在模特公司打工,怪不得能自己應付學費!”雨晴嘖嘖搖頭。幾名性感明豔的少女中,面對鏡頭裸着上半身的帥氣男生正是紀亞。
“嗯?你們認識他?”總監頗為意外,“亞是幾個月前才來我們公司的,因為他還在讀書,不能全職,本來沒打算要他。不過利昂正好經過,説他五官輪廓眼神都很有個性,身材也好,所以就留下了。”
“利昂?是你們那個攝影大師?”
“對,就是他!”
雨晴戳戳又恩,低聲道,“不錯嘛,你家紀亞果然一流,居然被大師點名留下。你這位培養人有何感想?”她問完,見又恩仍看着聚光燈下幾名模特出神,只得用力推了她一把,“想什麼呢!”
藍又恩這才回頭朝她一笑,緩緩道,“你覺得,那幾個女孩如何?”
“很好啊!很適合你們的春裝發佈會!”
又恩唇邊的笑容裏添了些許莫測,“我是説,你覺得她們和紀亞站在一起如何?”
雨晴明白過來,想了想又説,“可是那幾個女孩條件那麼好,未必會看上你家紀亞啊——呃,等等,你覺不覺得,站在紀亞左邊那個女孩的眼神有點……怎麼説呢,好像粘在他身上一樣!”
藍又恩又是一笑,轉頭朝一旁的總監道,“麻煩你,那幾個女孩的資料可以給我嗎,尤其黑頭髮的那個,越詳細越好,謝謝!”
看完模特,三個人又靜靜退了出去,自始至終,全身投入拍攝工作的温紀亞,根本不知道剛才誰進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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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又恩解決了模特問題,範青仁和鍾倪總算放下心,全神貫注的投入工作。
她不懂設計和裁衣,所以重點負責模特一塊,這天與她們簽完走秀合約,她將那日見到的黑髮女孩留了下來。
女孩今年才十七歲,名叫肖可伶,十五歲就簽約給模特公司,十六歲正式出道,專為雜誌拍照,時而也接服裝走秀。
她年紀雖小,個子卻比又恩還高,與紀亞的身高卻正相配。她見自己被單獨留下,不知是何事,巴掌大的蜜色小臉上,一雙美瞳一眨不眨的看着藍又恩。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和亞泰琪這個品牌很適合,想問問看你有沒有與我們長期合作的意思。”真正的理由,藍又恩當然不會説破。年輕一代都獨立成熟,太正面開口,反而會有反效果。
“是這樣的。亞泰琪在國內也算小有名氣,我們最近除店鋪之外,打算在網絡開個專賣網店,也會定期製作目錄雜誌,所以需要找幾個固定的模特,為我們拍攝照片。”這個主意,她早就有了,雖然還未和範青仁、鍾倪説,但她基本已決定在來年春季前將網頁製作出來,所以模特也是真的需要。
肖可伶果然有興趣,但見對方主動問自己,又想着拿捏要價,藍又恩另有目的,見她要求不算過分,也就一一答應,並約定了下次拍攝時間。
幾次見面後,肖可伶已與藍又恩混熟,經常喊着又恩姐跟在她身後。
她帶她外出逛了兩次街,到第三次約了她喝茶,她算着時間,知道紀亞會打來。
“今天不回來吃了,在外面。”
“和誰?”他在電話裏悶悶的問。
“你要來麼?”她只是淺笑。之後報了地址,十幾分鍾後,他果然一陣風似的來了。
之後的見面很富戲劇性,兩個年輕的少男少女彼此驚訝了一下,幾句問答解開疑惑,而藍又恩很配合的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茶室的位置不是沙發坐,而是單獨的藤椅,這是藍又恩特意挑選的地點,這樣無論紀亞坐在哪裏,都不能説着説着就朝她身上粘。
但很明顯,她這樣的安排效果很好。兩人都沒懷疑,喝茶聊天氣氛不錯,雖然基本都是肖可伶在説,紀亞在聽——直到,藍又恩安排的另一個人出現。
事後,她曾反省過這次安排,覺得唯一的敗筆就在這裏。但當時,她為了能脱身,只有再度麻煩可憐的“月滿西樓”。
周紹豐自北海道一行後,一直有找她,喊她十次,她也會出去一兩次。不過,他這人雖積極,實際卻不敢對她做什麼,尤其是在她完全無意的情況下。
所以見面多次,兩人的關係卻仍維持在朋友上。
從周紹豐出現在視線裏開始,温紀亞的臉色就有些暗沉。藍又恩把他的反應歸在可預見之列,鑑於北海道的教訓,這次周紹豐坐下後,她並沒有刻意冷淡紀亞,只要他和她説話,她總會温柔笑着回覆他。
喝完茶,周紹豐提議去李公堤的西餐廳吃飯,他已經訂了包廂。
肖可伶當然願意和紀亞多相處,當下四人都坐上了他的A6。藍又恩坐上副駕,紀亞看了她一眼,只能坐去後面。
一晚上,肖可伶都在打聽紀亞的日常生活,愛好什麼,喜歡什麼,有什麼娛樂活動。如此明顯的好感,連周紹豐都看出她的意思。
“紀亞擅長游泳和籃球,而且廚藝很好!不過,他語文很差,尤其是古文,連蘇軾和白居易都會弄混。”藍又恩説着看向紀亞,他也正看着她,似乎沒料到她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漂亮的瞳底似乎帶了些欣喜,可聽到數落時又有些窘迫,暗沉了一晚的臉頰上浮起可疑的紅暈。
晚飯後,又恩説要回去拿車,讓紀亞負責把肖可伶送回家,自己坐上週紹豐的車,率先走了。
肖可伶在初冬寒風颼颼的夜晚眼巴巴的看着紀亞,希望他會脱下外套為她取暖,結果他只是抬手攔下一輛出租,遞給司機錢後,甩手走人。
肖可伶始終帶了點傲氣,見狀心裏一堵,立刻讓司機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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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着抒情音樂的車內,周紹豐看了眼身側人,“我今天,怎麼有種被利用的感覺?”
“你發現了?”藍又恩抿唇輕笑。
“看起來,那女孩很喜歡紀亞。只是我不明白,紀亞還小,你何必着急幫他物色對象?”
藍又恩瞥了眼車窗外的夜景,緩緩道,“不小了啊,能自己打工賺錢交學費,已經長大了。”
“他,不是你親弟弟吧?”其實他早就想問了,“你們不同姓。”
“是不是都一樣,同一個孤兒院出來的,都是家人。”
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説起自己的事,雖然之前也曾聽説羅麗達的藍總裁出身低微烏鴉變鳳凰云云之類的八卦,但聽她親自講來卻是另一番感覺,無形中似乎拉近了距離,“怪不得,你們之間,總有種很微妙的默契,旁人很難涉足。”
她不語,只是安安靜靜的笑。
“既然今天我幫了你忙,你也該回報我一下吧!”周紹豐立刻把握時機,“別太早回家,去吃宵夜?”
“我們好像剛剛才吃過晚飯。”
“那,去唱K,還是到酒吧坐坐?或者去看電影?”
“去酒吧我能不喝酒嗎?”
“當然可以!”見她不反對,他立刻調轉方向,朝藍槍魚而去,“第一次在酒吧見到你,你也只喝飲料,不會喝酒?”
“不是。”她實在不想多談酒,便道,“這樣吧,我只陪你喝一杯,算是謝謝你今天幫忙,好麼?”
“就這麼定了!”
這是個很輕鬆的晚上,周紹豐是個直爽幽默風趣的人,與他在一起,沒有壓力,不必思考,只需淺淺微笑,他自然就會興高采烈的和她講自己遊歷各國的見聞。
在周家,他算是最另類的兒子,不喜歡生意,不喜歡權力,只愛旅行、畫畫和文學。頗有些流浪藝人的飄逸氣質。
他心情好,多喝了幾杯,兩人都沒法開車,坐在車裏等酒氣散去,之後他送她回茶室外取了車,這才和她道別離開。
藍又恩驅車返家,尚未走近公寓,便在樓下的花壇前見到熟悉的身影。
温紀亞插着褲袋,臉帶愠色,“去哪了?為什麼不開手機?”
“沒有電了啊。”她見他一臉擔心,伸手勾住他脖子,將頭輕靠在他肩側,“和肖可伶玩的開不開心?”他不語,只輕輕攬住她的腰,她笑了笑,輕輕戳他額頭,“紀亞,你要乖,要聽話。好好讀書,找份好工作,找個漂亮的女朋友,然後結婚生子,幸福美滿的度過你的人生,懂嗎?”
聽得她近日來難得的軟語,他又氣又好笑,摟緊她低頭想吻,結果卻聞到她身上的酒氣,立刻放開她,壓低了眉,眼神莫測,“你喝酒了?”
她伸出手指比,“一點點。”
“和那個男人一起喝的?”
“你應該叫他周教授。”月色下,她臉頰微有些紅。其實她酒量並不好,所謂酗酒,只是拼命喝,把自己往死裏灌。所以那麼多次下來,她仍學不會喝酒。充其量只是醉的杯數有些變化而已。
他站在她面前,沉沉看她,眼底有翻湧的怒意,可他握緊了拳頭忍着沒有發作。今天見到周紹豐出現之後,他就明白她想做什麼。
原來莫名奇妙介紹個女孩給他,就是她所謂的對他負責!?
他深深吸氣,直到寒冷的空氣充斥全身。
“上去吧。”她去拉他。他躲避開,轉身徑自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