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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幕 情婦之子

    電梯已抵達停車場,門叮的一聲自動開啓。

    他沒有讓開,她也沒有動。

    “因為我不吵不鬧不哭,就代表傷害不存在?”她冷冷嗤笑,“這種想法,也只有你想得出!岑寂,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情並不在於我有沒有被傷害,而是你從一開始就欺騙和有計劃的接近我!你已經承認,和我在一起的一年,你都在對我演戲!所有的温柔呵護感情都是假的,既然一切都不存在,我又為什麼要傷心難過給你們看?”

    她説完就去掰他的手,然而他的手指彷彿在她臉上生了根,怎樣都掰不動。

    面前的呼吸壓低,氣息有些急促,彷彿為了什麼事而漸生波動。

    她抬頭皺眉,他瞳底的冷笑居然慢慢消失,優美的眉宇間逐漸顯出另外一種神情。

    “原來你並非無動於衷!”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俯唇在她頰邊吻下。

    她心頭一緊,忙推他,他卻撤了手指,“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她穿起外衣,匆匆離開。

    不知為何,她的心緒有些煩亂。

    岑寂對她的出格舉動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但為什麼這次有些不同?

    是因為他眉宇間的那種太久不見的神情?

    某種,幾乎可以稱之為温柔的神情。

    不,那只是虛偽的表面。

    她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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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岑楓然的電話,是在初夏的某個午後。

    這幾個月,亞泰琪事務繁忙,時間倒也過的很快。

    紀亞經常打越洋電話,她時常因忙碌接不到,隔到第二日他再打來時,就會連着之前的份拖長聊天時間。

    她大多數時間都握着手機靜靜聆聽,偶爾他問多了,才説些近況。

    “長途很貴,儘量省點錢吧。”他讀大學後,就沒再用過她的錢。

    之前偶爾一兩次,她不聲不響將錢打入他卡里,也被他退回她賬户。在這方面的原則,他執着的有些過頭。

    儘管她這樣勸了,但電話仍然不少。

    他有時問她的近況,有時就説些設計方面的事給她聽。他的確聰明,去那裏不過半學期,就得到參加某個大型校外比賽的機會。

    然而,往往説到開心處,他的情緒便會落下,靜靜的在電話那頭聽她的呼吸聲,念她的名字。

    他告訴她,整個暑假他都要打工,加上比賽的事,可能沒辦法回來。

    “機票也貴,安心留在那裏吧。我一切都好。”她總是如此安慰。雖然也掛念,但聽到他不回來,她仍鬆了口氣。

    只希望相隔的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

    也許這樣,當時光過去,一切也將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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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楓然約她見面的地點是一家很安靜的書吧,書吧不大,分上下兩層,上面建了個咖啡吧枱,也順帶銷售飲料。

    兩年不見,楓然已長成大姑娘。

    大學畢業後在一家頗具規模的公司工作,然而之前父親的事卻讓她倍受冷眼和排擠。

    後來她辭職,開了這家書吧,原以為能平淡安靜的生活,哪知岑家發生了一系列不愉快的變故,她哥哥凱然被控入獄的事讓她母親心力憔悴,在年前入院。

    醫藥費幾乎掏空她母親所有的存款,幸虧大伯出手援助,她們才挺了過來。

    只是,如今的岑家早已不是當初的岑家。

    她本來一心想打理好這家書吧,以撐起自己與母親的開銷,想不到店鋪的業主兩週前提出要收鋪拆建,這對她來説,簡直是晴天霹靂。

    之後,她偶然從母親與大伯的對話裏聽到他們議論這一系列事件的幕後黑手——她簡直都驚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記憶裏清俊優雅的小叔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原來我們家公司被收購,都是小叔一手計劃的!”楓然抬起頭,凝望又恩的眼底帶着傷痛,“他們還説,你也一起參與了。”

    “你信我是同謀嗎?”

    她搖搖頭,“如果我相信,今天就不會找你了。表嫂,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也知道你和表哥是真心相愛的!表哥去世那幾年,雖然我一直在國外,可我清楚,如果沒有你,公司早就支持不下去了!爺爺還在時,就時常跟我説,在這個家,除了表哥,誰都擔不起這個重任,他一直希望我好好讀書,將來幫表哥的忙,可惜——”

    “楓然,你今天找我,是求助對嗎?”

    “嗯!”她點頭,拉住了她的手,“我從大伯那裏要了你的號碼。他們知道我來找你,都反對。表嫂,我希望你能安排我和小叔見一面!我之前去過PL,可是大堂的人不肯放我上去,我也沒有他手機,不知道怎麼聯絡。

    我想找小叔好好談談。畢竟,當年做錯的人是爺爺,現在爺爺都去世了,家裏又搞成這樣,怎樣都夠了!我媽的身體不好,我不想她再受打擊,這家書吧是我全部的心血,我希望他能放手!”

    藍又恩聽出了倪端,“楓然,你知道岑寂憎恨岑家的原因?”

    “嗯!”她用力點頭,“偷聽時一起聽到的。”

    “既然這樣,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書吧的事我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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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寂,並不是岑家老爺原配的兒子。

    也就是説,他和岑慶國、岑定國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岑寂的母親,是岑家老爺的情婦,年齡相差很大。

    岑家老爺岑建邦很愛原配妻子,她還在世時,一直沒公開情婦林茹的存在。

    但這世上終究沒有不透風的牆,岑夫人還是知道了自己丈夫在外面還有個女人和兒子的事實。

    當年,像所有遭背叛的女人一樣,她哭過吵過,也跑去林如的家裏鬧過,然而事實無法改變,她最終還是鬱郁得病。

    岑建邦將妻子得病這件事責怪到林茹身上,埋怨她不該在她面前胡亂説話。甚至責罵她當初為求上位,不擇手段懷上孩子。

    他並沒有想到,這些因一時憤怒而説出的話,都被房間裏年僅八歲的岑寂一一聽見。

    他更沒有想到,數年後,他在原配妻子去世後將林茹母子領進門的決定,是為日後的岑家埋下一顆不安的炸彈。

    那些極盡羞辱的話,岑建邦忘記了,林茹忘記了,但岑寂卻沒有忘。

    那麼大的岑家,高貴奢華,應有盡有,可裏面那些人的目光,卻輕蔑低冷。

    岑夫人的兩個兒子早已成人成家,要對付一個沒有地位的小老婆和十一二歲的小孩,有的是方法,有的是手段。

    林茹個性並不懦弱,但自知進岑家門不容易,大多數時候都選擇忍。忍來忍去,卻是忍去了兒子的童年。

    岑楓然在岑家年紀最小,當時還未懂事。很多事,都是那日聽大伯岑慶國講的。

    在岑家,岑慶國算是脾氣最好的一個,但畢竟親生母親因林茹早逝,心裏終究無法釋懷。對於其他人的行為,也只是冷眼旁觀。

    至於岑建邦,那時奔波於生意,對於本來就不太待見的岑寂更是很少過問。

    龐大的岑宅,猶如巨大的牢籠,他孤立無援,什麼都要靠自己。

    這種生活,讓他養成了孤傲冷漠的個性。但當時,就僅僅只是冷僻漠然,待人待事不在心上,並沒有設計爭奪的心。

    如果不是後來那件意外,岑家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局面。

    “後來發生了什麼?”藍又恩問岑楓然。

    “我爸他,怕小叔將來會分薄產業,找人制造謠言,説小叔不是爺爺的親生兒子,而是茹姨與其他男人生的。

    小叔出生那會,還沒有DNA驗證這種東西,所以從來沒查證過。我爸那時不知用什麼方法弄來兩分DNA證明,上面清楚寫明小叔與爺爺沒有親子關係,他甚至還弄來了茹姨和一個陌生男人的親密照。爺爺大怒,一氣之下要把茹姨和小叔趕出家門。

    我記得那天下很大的雪,天很冷,表哥和我在客廳裏下圍棋,爺爺突然拉着茹姨從樓上下來。小叔跟在後面,臉色很蒼白,但什麼話都沒有説。

    茹姨一直在哭,罵我媽我爸,還有岑家每個人……後來,我被保姆抱上了樓。之後茹姨就再也沒有回來,好幾天後我才知道她被趕出家的那天就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幾天……去世了。

    她去世之前,一再解釋小叔的身世,要求爺爺再驗一次血。爺爺答應了,驗證結果,小叔的確是爺爺的親生兒子。可茹姨卻永遠回不來了。”

    楓然靜靜講述着,這個被時光掩埋在岑家大宅的秘密。

    岑定國的一己私慾,引發了悲劇的開端,岑家人的一意指責,推動了悲劇的繼續,岑建邦的不信任,決定了悲劇的結果。

    無辜的林茹死了。

    而岑寂,也從那時開始發生了改變。

    母親死後,他沒有責怨岑家任何人,反倒愈加聽話乖巧起來。

    岑建邦心中愧疚,待他比以往好很多,只希望可以彌補。只是他並不知道,這個表面靜淡的男孩早已將怨恨的種子埋在心底。

    他不動聲色的在岑家扮演第三個兒子,日漸清俊優雅,用温寧的表面掩蓋犀利與冷厲。

    終有一日,他抓住一個機會,全盤顛覆了整個局面。

    而今,他已站在另一個集團的頂端,俯視着岑家,猶如貓捉老鼠般將過去欺辱過他的人玩弄於鼓掌間,帶着輕蔑殘冷的微笑,靜靜享受他們的悲慟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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