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瑞青一口回絕,這可大大的出乎白衣少女意料之外,但見她微微一震,驀地雙眉倒剔,粉瞼變色,叱道:“你竟敢不答應,徵求你的意見,只不過是給你一點面子而已,我採虹姑娘向來説一不二,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採虹姑娘説這話時,與前判若兩人,那温婉悦耳的聲音全部無影無蹤。
竺瑞青哈哈一聲大笑,笑聲末歇,突見眼前白影一晃,織纖玉掌眨眼間已遞到面前,這身法自可説神出鬼沒般快捷異常。
竺瑞青心中一驚,忙施展“虛無飄渺”的絕頂輕功橫裏一閃,險而又險的總算避了開來。
採虹姑娘這一掌,本無意傷害竺瑞青,可是,一見他施展譫異迅捷的身法,芳心中也不禁微微一怔。
卻聽竺瑞青又復朗聲大笑道:“竺瑞青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也是説一不二,不能答應就是不能答應!”
竺瑞青的語氣,斬釘斷鐵般堅決,反將採虹姑娘楞住了,她從沒遇到過像竺瑞青這樣,不被美色和武功所誘惑的人,而且脾氣似乎較他更倔強,更傲慢。
這一刻,雙方全都靜了下來,空氣顯得十分沉悶,也顯得異常緊張,似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概。
驀地一聲“呱呱呱”怪鳥鳴叫,劃破夜空,採虹姑娘聞聲醒悟,微微一笑,又回覆原有温婉悦耳的聲道:“既然你是如此堅決,我也不來勉強你,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你再走吧!”説完轉身而去。
竺瑞青沒見她雙腳移動,嬌小的身子竟如電閃般平射而去,眨眨眼失其蹤影。
竺瑞青一聲輕嘆,似這等震世駭俗的武功,真是少見,而且是出於在這麼個美的年輕的少女身上,若非親眼得見,誰能相信。
竺瑞青仰首見月已西斜,遂回到書房,但卻毫無睡意,隨意流覽了一下書架上的藏書,發覺那些書雖都完整無缺,卻全是前朝的古書,心中大感納罕,不知這自稱採虹姑娘,究竟是什麼人物?
竺瑞青盤坐調息了一陣,睜眼時已是晨曦滿天,採霞萬道,忽聽窗外傳來陣陣鋤地聲。
竺瑞青起身至窗前一看,窗外四五位少女正在修茸夜來被他“鐵血旗”摧殘的花草,竺瑞青輕咳一聲,想引起少女們的注意,好趁機搭訕。
不想,那些少女一本正經的工作,連理也沒理他。不得已竺瑞青終於開口問道:“請問採虹姑娘現在那裏?”
他連問兩句,那些少女就像全是聾子般,仍然對他不加理睬,甚至竟沒有一人回首來看他一眼!
竺瑞青碰了一鼻子灰,卻是不便發作,也沒有理由發作,正自感到沒趣時,遠遠傳來一聲:“綠雲姑娘來了!”
竺瑞青忙走出迎了上去,學着少女們的稱呼道:“綠雲姑娘你早。”
綠雲姑娘彷佛誰欠了她什麼,始終是緊繃住臉,道:“你有什麼事嗎?”
竺瑞青笑笑道:“夜來採虹姑娘曾應允在下今日離島,在下確有急事在身,再者也不便多事打擾,所以想現在就走!”
綠雲姑娘毫不猶豫的冷冷回道:“請便!”
竺瑞青一愕,道:“當然,在下也不敢煩勞貴島上人相送,但請借我一條小船,以便離島!”
綠雲姑娘小嘴一撇道:“抱歉!採虹仙島上沒船!”
竺瑞青霍然一驚,這不是開玩笑嗎?汪洋大海,無邊無際,難道還能游回大陸。他不相信島上沒船,以為他們故意為難,遂道:“請問採虹姑娘現在那裏?”
“小姐今晨離島外出遊玩,不在島上。”綠雲姑娘答得爽快,竺瑞青不得不信,遂又問道:“採虹姑娘何時回島?”
“三兩個月不一定,一年半載也有可能,這要看小姐的高興,………”
綠雲姑娘説來輕鬆,聽到竺瑞青耳中,就有如焦雷般,震得雙耳嗡嗡作響,他心知再問也是無益,遂轉身四出尋找船隻。
採虹仙島比“無門島”小得多,連一座山峯也沒有,只疏疏落落的建造了十數間平房,不清半個時辰,竺瑞青已將全島跑遍了,果真沒看到一條船隻,也沒發現一個可以隱藏船隻的地方。
竺瑞青這一驚非同小可,沒有船隻怎生離島,要他等上三兩個月,或一年半載,豈不把他急死!
竺瑞青垂頭喪氣的回到原地時,見綠雲姑娘亦在協同栽種花草,遂硬着頭皮趨前行了一禮道:“綠姑娘,你説採虹仙島上沒船,採虹姑娘又是怎麼離島的?”
綠雲姑娘習慣的小嘴一撇道:“小姐有千年靈禽代步,瞬息千里,何用船隻?”
竺瑞青一聽,當場呆住,怔然無語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眾少女何時走了,他也不知,待他驚醒時,日己中天,竺瑞青一氣,奔到島的邊沿,繞着全島向海中瞭望,希冀能碰巧遇到過往的船隻。
那知,四面八方,全是水天相接,汪洋一片,連只海鷗都找不到,更別説是帆影的了。
眼看日落西山,竺瑞青腹中飢腸輥輥,不得已迴轉書房,尚幸她們還給送來了菜飯,且還十分精美,竺瑞青也不客氣,狼吞虎嚥吃了個飽一頓,他心想:我天天到海邊去了望,總有一天會被我等到過路船隻!
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不少日子,海面上一隻船影也沒發現,逐漸的,竺瑞青也感氣餒、頹喪,心中也越來越形焦急,站也站不穩,睡也睡不着!
這一夜,竺瑞青正在牀上翻來覆去,輾轉無法入眠,忽聽“呱呱”一聲鳥鳴,這聲鳴叫他曾聽過,心知這是綠雲姑娘口中的千年靈禽,定是採虹姑娘回來了,若能要求採虹姑娘以千年靈禽相送,豈非片刻就可返回大陸?
如此一想,心中不禁大喜,就牀上猛然一縱,已停身窗前,淡月星光下,一條白影,凌空翩然而落,竟是一隻碩大無朋,罕見的紅冠大白鶴!
竺瑞青正待躍身出窗,突見大白鶴身上,同時躍上兩個人來,手牽手的,狀極親熱,還只道是採虹姑娘帶的婢女,可是細一看,另一人竟是個男子,且是個十分英俊瀟灑的美少年。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更喜,有這樣一位英俊瀟灑的美少年出現,他的離去,更不成問題了。
心中一落實,他反倒不急了,多月未曾安心休息,何妨趁此飽睡一番,也免得半夜裏去打擾別人。
想定,他安然就寢。
不想,他這剛躺上牀,隔房突然傳來那悦耳温婉的話聲:“白兄,你今夜就在此房休息,明天早晨我再來看你!”
“不!不!”是一個十分脆亮的聲音:“虹妹妹,你………你也留下,自見到你後,我一時一刻也不能離開你,我一切都答應你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我,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有接近過任何女子,也從來沒看到過一個像你這樣的美人,虹妹妹,我的一顆心,唯天可表,你既把我帶來了,為什麼還不能相信我,虹妹妹!好妹妹!”
“白兄,你願意安靜點嗎?我説安靜點!”採虹姑娘的語氣中顯然已有不悦!
“是!是!我是應該安靜點!”那脆亮的聲音,接口應了一句,隨郎沉寂無聲,大概採虹姑娘已經走了。
竺瑞青心中微微一怔,聽此少年口氣,竟是個善於討好的人,而且應變之快,真是天下少有,如不是真心喜歡採虹姑娘,就是個奸險狡滑的小人。
竺瑞青思忖未已,突聽那脆亮的聲音,自言自語的道:“我白麒麟真是豔福不淺,既獲寶物,又得美人,這也是我白家祖墳葬得好,前世修了得,才讓我獲此奇緣,只是,要我永不離島,這可辦不到,看她那個樣子,就是個不解風情的女人,我也不能一輩子守着她。”
語至此,突隨口唱着淫穢小調,竺瑞青只聽得心火狂冒,真想過去教訓他一頓,可是一想,一旦將這人趕走,又有誰來接替,事實擺在面前,他又不能不管。
“嘭!嘭!敲門聲驚醒了竺瑞青,開門一看,門前站着綠雲姑娘,身後立着一隻高與人齊的大白鶴,卻聽她道:“小姐吩咐下來,派靈禽送你離島。”
竺瑞青沒去請求,別人已吩咐下來了,要説夜來沒聽到白麒麟的話,那他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如今,他卻不能如此匆匆離去,生具俠義胸懷的他,豈能如此自私?眼看一個武林奇女子即將葬送在一個奸險狡滑的淫徒手裏?而不加以援手,還談什麼行俠仗義?
綠雲姑娘見他皺眉猶豫,十分不悦的道:“天天盼望着走,現在要送你走,為什麼不走,後悔了嗎?可已經來不及啦!”
竺瑞青怎能對地明説,就是説出來別人也不會相信,他只有慢慢的抓住證據後才能宣佈,遂不理綠雲姑娘的譏笑,反問道:“你家小姐呢?我想見她一面!”
綠雲姑娘小嘴又是一撇,道:“我家小姐陪着未來的新姑少爺去參觀“九天茱蘭實”,沒空見你,你趁早死了心,早點走吧!”
以綠雲姑娘這一再的譏諷挖苦,竺瑞青想不顧一切的一走了之。
然而,他的心卻在責罵着他,不准他走,於是他道:“你一定要我走,我偏不走!”
綠雲姑娘一聽,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叱道:“好呀!叫你走你又不走了,採虹仙島豈能由得你,愛走不走?你今天不走也不行。”綠雲姑娘語昔未落,已伸手一把抓來,勢道快得出奇。
竺瑞青不願生事,更不願與綠雲姑娘為敵,腳踏“虛無飄渺”步,只一閃,已從綠雲姑娘身側擦過,反縱出了門外。
綠雲姑娘一陣驚訝道:“小姐説你有兩手,果然不錯,你就接我綠雲幾招試試!”
一語未畢,已然縱身撲至,雙掌左拂右掃,指點掌劈,出手又快,招式又怪。竺瑞青有心不出手,就只一味施展“虛無飄渺”絕頂輕功步法避之。他總以為一個婢女能有什麼了不起的驚人絕藝?
不想,十數招一過,竺瑞青居然時遇險招,他那知,綠雲姑娘雖是婢女身份,但卻與眾不同,自幼與採虹姑娘同場學藝,除了功力一道,相差較遠外,技藝方面,二人卻是相差無幾。
竺瑞青心中一驚,竟感逐漸難以應付,為勢所逼,眼看不出手是不行了!
正當其時,一陣柔和的簫,劃空傳至,綠雲姑娘聞聲住手,一聲不響的朝紅冠大白鶴一招,立即遁聲飛縱而去。
竺瑞青經此一來,留下之心更形堅決,他不能眼看一個武林奇女子,如此無聲無息的毀滅。
竺瑞青正自沉思未己,突見眼前白影一閃,連一點衣袂的風聲都沒聽到,採虹姑娘已端立身前,臉泛桃紅嬌笑的道:“公子!你真的不願走了嗎?那我就將那位白兄給送回大陸!”
竺瑞青心中一凜,知道採虹姑娘誤會了,只是,他應如何解釋,毫無根據,他的話怎能獲得採虹姑娘的信任?
但是,如不實話實話,又如何解開對方的誤會?終於,竺瑞青在微微一沉吟後,不得已的道:“在下之不肯匆匆離島,是因為夜來聽到幾句十分駭人的話,是關於那位仁兄………”
竺瑞青話方至此,遠處傳來那脆亮的聲音叫道:“虹妹!虹妹!”隨着叫聲,一個英俊瀟灑的美少年,如同流星橫空般電射而至。
當他停下身子發現竺瑞青時,雙眼中立即射出兩道陰冷怨毒之色,陰惻惻的一聲冷笑,回首對採虹姑娘道:“虹妹!這位是誰?”
採虹姑娘沒答他的話,卻粉臉一繃,聲音突變得冷冷的道:“閣下忽留忽去,出爾反爾,今天若不説出個所以然,莫怪我採虹姑娘手下無情!”
竺瑞青心想,你不叫我説,我也非説不可,遂道:“夜來無意中聽到這位仁兄自言自語,不能永留島上,也不能永伴着你………”
他這話沒説完,驀聽一聲斷暍,一股寒陰風狂襲而至,風冷如萬年寒冰。
竺瑞青倉卒間,雖避開了正面,卻仍被陰風邊沿掃過,但覺渾身一陣顫,連血脈都有些凝結的感覺。
心中一驚,忙暗自行功運氣,尚幸並無大礙,但聽他冷哼一聲道:“原來閣下竟是三妖的門人,倒真是失敬了!”
那俊美少年白麒麟原來是三妖白素蓮白婆婆娘家孫子,自幼聰明伶俐,善於討好獻媚,深獲白婆婆喜愛,白婆婆遂將他帶在身邊,傳以渾身絕藝,那威震武林的“玄冰掌”也傳了給他。
白麒麟眼看一塊肥肉即將到口,突然殺出這麼個人來,怎不使他驚怒萬分,遂趁其不備時,提足真氣,劈出了一記“玄冰掌”,準備一下就將竺瑞青毀了,誰想,竺瑞青非但無事,且還道出了他的出身來歷,怎不使他大驚失色。
白麒麟一驚未已,忙用言語試探道:“閣下是那一條線上的朋友,所謂光桿不擋財路,有什麼話日後都好商量!”
竺瑞青一聽,對方居然想拉擺收買他,不禁哈哈一聲大笑道:“你若想我撒手不管,那可是做夢,你心存邪念,我豈會讓你稱心如意?”
白麒麟一聽大怒,竺瑞青簡直就不是江湖上跔跑的朋友,遂也哼了聲道:“閣下既是一定要從中搗蛋,我白麒麟又豈是怕事的!”
他這語吾方落,人已縱身撲出,雙掌齊揮,但覺陰風陣陣,狂襲而出,竟又施展了陰狽辣的“玄冰掌”。
竺瑞青曾在“玄冰掌”下,吃過大虧,而且一逕受傷,就會失去知覺,任人自由自在的宰割。
如今二次相逢,他不禁有些膽寒,竟不敢再以掌力硬接,遂先行避開,再從側面以“摧枯拉朽掌”回敬了一掌。
白麒麟一遇熱浪,心中也不禁霍然一驚,幽靈教中盛傳竺瑞青“摧枯拉朽掌”的厲害,以及他的神勇,白麒麟豈會沒個耳聞,但聽他叫道:“閣下可是姓竺?”
竺瑞青一怔,道:“區區是姓竺,想不到閣下也認識得區區的掌力!”
白麒麟一聲脆亮大笑,道:“姓竺的!你這採花淫賊,半月不到的時間,一連姦殺十數位名門閨秀,居然還斗膽留下“鐵血旗”顯示你的能為,已引起了武林公憤,想不到你卻遠逃海外,自在逍遙,今日相逢,我白麒麟要為武林主持正義,一定要將你這淫賊活生生的劈了不可!”
竺瑞青一聽,又驚又怒,這打從那裏説起?他心知其中定有人主謀陷害,但是在這一些時日中,卻有人可以替他作證,他一點也用不着害怕,但他卻必須查明此事的來源。
竺瑞青心中思忖未已,白麒麟又已縱身撲了過來,雙掌招式下,像又增加了幾分真力,但覺陰風疾卷狂掃,有如排山倒海般,猛襲而至,凌厲萬分,確非等閒可比。
竺瑞青晃身一閃,先避鋒芒,施展開“大衍散手”中的一招“金龍探爪”,準備一招就將對方擒住,查問根源。
眼看一招已逼住對方身形,已無法閃避,忽覺一股無形極強的牽引力,將他擊出的手臂,硬生生的帶過一旁,竟使他無法隨心所欲的施展,竺瑞青一驚,魂飛魄散。
猝不及防之下,竺瑞青只得縱身飛退,腳尖一點,身子拔起丈來高,險而又險的又避過了一記凌厲的陰風。
竺瑞青驚魂方定,突遇一股然形的氣牆,在他背後撞了一撞,又將他凌空倒縱的身子,給撞得墜了下來,及地一看,只不過縱退七八尺遠近。
竺瑞青本以為是白麒麟,身懷這奇異駭人的功力,硬將他手臂牽引開去,至此方知,那是另外有人與他為難。
急切裏回眸一瞥,身後兩丈外,站着那採旺姑娘,臉色鐵青,美目中射出兩道充滿憤恨的仇視光茫。
竺瑞青這一驚可真不小,以採虹姑娘那神奇驚人的武功,憑他的能耐,絕非採虹姑娘的對手,雖説採虹姑娘並沒有與他正面為敵,可是有她相助白麒麟,他卻也不易討得好去。
竺瑞青心知,採虹姑娘定是聽了白麒麟的一番鬼話,方對他如此憤恨,看情形採虹姑娘是想借白麒麟之手,一定要將他置於死地不可。
竺瑞青心中電似的一陣轉動,尚未想得主意,白麒麟又已撲了上來,他彷佛已發現了採虹姑娘在暗中助他,心中大喜之下,一出手就是連綿不絕的殺尋毒招。
適才,白麒麟對於竺瑞青還存有幾分畏懼憚忌之心,每攻出一招,全都不敢用足十成功力,以防招式用老,變招收招皆都不易,如今,既知採虹姑娘一旁相助,他還有什麼可顧忌的?盡展渾身絕藝,全力猛攻。
竺瑞青心知此一戰,關係着他的生命安全,以及他一身的清白,雖説他生性倨傲倔強,處此情形之下,他也不敢稍露大意,遂飲神靜氣,沉着應戰,施展開南宮先生獨一無二的無上心法,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見招折招,見式破式,看到對方露出破綻,再攻出一招半招的。
只是,他每次攻出一招,必受到一旁採虹姑娘神奇驚人的功力所控制,竟使他連一招也遞不出去,顯然他只有捱打的份。
連續數招,全都如此,不禁又激起了竺瑞青傲慢的天性,他明知道自己一旦全力反攻,必然凶多吉少,可是,生有何樂?死又何悲?人生百年,總逃不了一死?恨只恨一家血仇未報,讓那些惡賊得以逍遙法外,這才是他死而無法嗔目的事。
想起家人的仇恨,腦中突然映現出一個氣宇軒昂,英俊瀟灑的白麪老人,這老人出現了一剎那,忽然又變成了一個爛臉鼓腹的老人,竺瑞青驀然間見到恩師的影子,心中不禁一陣大痛!
當年,恩師為他向美髯翁求取“丹”“旗”,大義捨身,難道就是要他這樣不明不白的葬身海外荒島上?九泉之下,他有何面目去見他老人家?
竺瑞青一逕想到恩師及一家的血仇,他終於將正待發作的傲性,強忍了下來,仍然靜氣凝神,沉着化解。
白麒麟全力猛攻?半晌工夫,已越百招,竟攻竺瑞青不下,不禁勃然大怒,懷中一抽,已撒出一條長有一丈五六,粗加兒臂的緬鐵軟鞭,他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猛飛狂掃的攻了上去。
竺瑞青一見白麒麟撒出兵刃後,他心中反倒得了主意,只見他懷中一探,竟將“鐵血旗”與逍遙扇,全都取了出來,雙手分執着,“鐵血旗”專卷對方的軟鞭,並借勢遮斷採虹姑娘一旁的視線,逍遙扇則趁勢襲擊,“旗”出血光奪目,卷地生風,扇出銀星萬點,威猛無儔,十招不到,已將白麒鱗逼得手足無措,險象環生!
忽地,場外綠影一閃,綠雲姑娘電射般奔至,朝採虹姑娘稟道:“小姐!有一條怪船,欲泊仙島,請令定奪!”
竺瑞青正與白麒麟激烈拚門,他仍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聽綠雲姑娘的報導,以為定是師叔美髯翁尋他來了。
竺瑞青心中不禁大喜,有美髯翁他們到來,就可證實白麒麟所言不實,採虹姑娘也就沒有理由恨他!
再其次,採虹姑娘若不肯聽信他的話,一定要與白麒麟成其好事,那他也就不再多管閒事,與美髯翁等返回神州。
竺瑞青心忖未已,忽聽採虹姑娘道:“綠雲姑娘!你忘了採虹仙島的島規嗎?既不準船隻停靠,更不準船上的人登島,違者一律格殺勿論!”
竺瑞青一聽大驚,趁採虹姑娘説話分神之際,血旗猛揮疾卷,玉扇狂點厲劈。
只一招就將白麒麟軟鞭卷飛,人也震飛出兩丈開外,他則猛提真氣,施展全力往島邊奔去!
眨眼工夫,竺瑞青已奔至島邊,展目四望,海邊那有什麼船影?他心知自己匆忙,竟沒辨清來船方向,於是,忙沿着島邊狂奔尋去!
剛繞過小半個島,遠遠的已見一條船隻,離岸還有十來丈遠處停下了。
可是,綠雲姑娘卻較他早一步的,已候在岸旁,但卻沒見採虹姑娘與白麒鱗的影子。
那船隻正是一艘單杆桅快船,船旁雁翅般兩排畫槳,與竺瑞青在“無門島”峯頭上,所看美髯翁他們乘的船隻十分相像。
竺瑞青一旦看清這艘船隻,更認定了是師叔美髯翁他們來了,心中狂喜之下,忙借岸旁山石樹木,隱住身形,慢慢的往前挨!
突然,那艘快船的船頭上出現了一個人影,竟是個鈎鼻老婦,竺瑞青這一見,滿心的希望,盡成泡影,卻換來一陣大大的驚訝?敵情這來的,非但不是他的師叔美髯翁,反而是他的敵人三妖中的鷹婆婆。
卻見那鷹婆就船首上,朝綠雲姑娘行了一禮,十分禮貌的微笑問道:“請問姑娘,此島可是採虹仙島?”
綠雲姑娘毫不猶豫的道:“你既是知道有這麼個採虹仙島,必定也知道採虹仙島上的規距,希望你們能自尊自重。”
綠雲姑娘説話一點也不客氣,可是,那黑道中極負盛名的鷹婆婆聽了,居然毫無怒意,仍然微笑道:“再請問姑娘一聲,名聞寰宇的一仙,圓圓仙姑她老人家是否仍然健在?”
綠雲姑娘一聽到圓圓仙姑之名,就不由滿心悲痛,再聽到鷹婆婆出言無禮,不禁粉臉變色,怒聲叱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如此無禮,咀咒仙姑,大概是你不想回去了!”
鷹婆婆一聲尖笑道:“姑娘請不要發怒,圓圓仙姑雖是武林一仙,若然不能巧逢島上異果成熟,她老人家也就無法證道飛昇。採虹仙島數十年來,從沒有一個男子涉足一步,這也是圓圓仙姑當年立的島規,可是,適才老婦曾見一少年男子,沿島飛奔,若非老婦老眼昏花,豈不是圓圓仙姑已然西遊天國,難道老婦問錯了嗎?”
鷹婆婆這一篇話,只聽得綠雲姑娘通體疾顫,粉臉變色,圓圓仙姑,身為武林一仙,功蓋寰宇,藝驚乾坤,雖説身為女子,武林中卻沒有一個男子是她的敵手。
就因為她功高藝絕,也就眼高過頂,年輕時視男子如糞土,延至中年,一切全都遲了,她也就看破紅塵,自號“圓圓仙姑”
採虹仙島上那株罕世異菓“九天茱蘭實”,本是準備她證道飛昇之用,豈知此葉須經百年始開花結葉。
她卻在此菓成熟的早兩年,已然逝世,臨終時曾將島規更改,並命她唯一的義女採虹姑娘,不要學她的榜樣,一定要擇人匹配,但卻必須永留島上。
圓圓仙姑逝世,只不過短短兩年,而此島又與外界不相往來,根本就沒人知曉,想不到竟被這老婦一眼看破。
這怎不使綠雲姑娘大驚失色?
她倒不是害怕什麼,就因為“九天茱蘭實”成熟在即,惟一旦傳揚開去,必招致一些武林人物的覬覦。
為爭此異葉,勢將使一向清靜的採虹仙島上,失去安寧,亦將染上罪惡的腥血!
綠雲姑娘驚魂未定,忽然想到老婦口中所指的少年男子,那定是竺瑞青無疑,芳心中不禁對竺瑞青大為惱恨。
若非他被老婦發現,諒她也無法獲知圓圓仙姑逝世的消息,更不敢如此的猖狂,尖聲大笑!
卻聽鷹婆婆又笑道:“姑娘!老婦想請見採虹姑娘,煩勞姑娘代為通稟一聲,就説三妖應素貞有事求見!”
綠雲姑娘陵然一怔,她想不到這老婦原來是黑道中一代妖婦,但卻不知因何至此?遂道:“我家小姐因事,未便接見,有什麼事跟我説也是一樣!”
鷹婆婆道:“姑娘若能作主,當然更好,老婦師妹身受怪傷,醫藥周效,特來仙島,乞討些許“仙露”,以治怪傷,姑娘是否能賜贈些許,老婦將感恩不盡。”
鷹婆婆口中的師妹,當然是指的白婆婆白素蓮,她祈受的怪傷,自也是因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而引起。
當時白婆婆心知不妙,急急縱身退走,自以為以本身的功力就可將所受的傷療治好,沒想,結果與老魔龍昇天走了同一道路。
不過,她比老魔龍昇天更慘,非但沒能治療痊癒,反日見沉重,終於四肢癱軟,如同廢人。
妙手醫聖鐵三指被老魔龍昇天擄上“無門島”,別人不知,二鳳三妖全都知道,於是立即由鷹婆婆陪同揚帆出海,準備上“無門島”請求妙手醫聖鐵三指為她療治。
那知,她們來得太不湊巧,正好是竺瑞青大鬧“無門島”以後,老魔龍昇天尚未康復,妙手醫聖鐵三指更是不知去向。
最後老魔龍昇天給他們出了個主意,要他們到採虹仙島上求見圓圓仙姑,乞討妙藥“仙露”。
三妖對這採虹仙島本無所知,一切全是老魔龍昇天告訴他們的。
綠雲姑娘聽到對方此來,不過是乞求“仙露”,當年圓圓仙姑在世時,也曾時以“仙露”,救人性命,遂道:“若是隻為“仙露”,自然可以,只是你離島後,卻不能將島中情形向外傳説!這也是島規之一,能否辦到?”
鷹婆婆立即接口道:“一定遵命!一定遵命!”
對方既是如此肯定的答覆,綠雲姑娘就準備早點打發他們離去了事,遂從懷中將小玉瓶取出,隨手一拋,那小玉瓶如同飛矢般,朝那快帆射去。
突地,凌空一道白影,流星般直墜而落,綠雲姑娘只一眼,就認出那是千年靈禽紅冠大白鶴。
只見它長咀一伸,竟將那飛射而去的小玉瓶銜住,雙翼一振,又復破空飛去。
綠雲姑娘心中不禁大感驚訝,紅冠大白鶴本已通靈,它不會無緣無故的將玉瓶銜走去!
而且她也知道這不是採虹姑娘的意思,因為採虹姑娘只要用簫聲,就可指示她一切,不必再利用大白鶴出面,攔阻她贈人“仙露”!
綠雲姑娘驚訝未已,船上已傳來鷹婆婆的厲聲喝罵,先是罵那大白鶴,隨後不知不覺的,她竟罵到綠雲姑娘身上來了。
但聽她哼哼的道:“我説你這小丫頭,怎能私自作主,將仙島上妙藥“仙露”隨意送人,原來你們暗中已連絡好,有心作弄我們,真是欺人大甚,今天若不將“仙露”送上船來,老婦説不得要違背島規,登島一遊了!”
綠雲姑娘一片好心,竟被人視作惡意,氣得她鳳眼圓睜,俏臉一板叱道:“你們若然真有這狗膽,何妨攏岸登島試試!”
鷹婆婆身為一代妖婦,機智過人,自命不凡,既知島上圓圓仙姑已然逝世,還有什麼可畏懼的?
碰巧若能因此而獲得罕世異葉“九天茱蘭實”,那豈非天賜的曠世奇緣。
鷹婆婆打定了主意,立即命船攏岸。
快船還差五六丈遠近,鷹婆婆正待縱身上岸去時。
忽見一條人影急縱而至,遠遠的就聽叫道:“姑婆婆!姑婆婆!千萬不要上岸!”
鷹婆婆一陣錯愕,她已認出這來的是那白麒麟,不知他怎會突然出現在這採虹仙島的,鷹婆婆正自錯愕,白麒麟卻已來至岸邊,騰身一縱躍上船頭,竟自雙雙走進艙去。
這時綠雲姑娘心中感到莫名奇妙,隱身一旁的竺瑞青心中更感茫然,大白鶴凌空銜去“仙露”事出意外,可是白麒麟的現身上船,卻是為的什麼?難道是由他出面阻止鷹婆婆登岸?
竺瑞青思忖未罷,白麒麟輿鷹婆婆已從艙中走了出來,卻聽他道:“姑婆婆!你們回去吧!婆婆的傷,想必不至礙事了!”
白麒麟語畢,又復躍上岸來,鷹婆婆果真立即命船離島。
竺瑞青隱住身形,一直沒出來,他心知一旦現身,又將引起無畏的拚鬥,然而他怎能坐視採虹姑娘跌入白麒麟的圈套中?為其甜言蜜語所惑?但是採虹姑娘對其誤會甚深,恨之入骨,豈會再聽信他的話?
思來想去,竺瑞青沒想到一個好辦法,眼看日已西斜,竺瑞青一日未食,腹中飢腸號號,他也忍住沒走出來。
驀地,彩霞反映的金色海面上,又出現了一點帆影,速度十分驚人,瞬息間已能看清那船的形狀。
又是與適才離去,一模一樣的一艘快船,竺瑞青心想,這次該師叔他們來了吧!
那知,臨近一看,船頭上赫然又站着那鈎鼻老婦鷹婆婆,只見她臉色鐵青,滿布怒容,快船也疾迅無比的朝岸上攏來!
船沒及岸,綠雲姑娘領着五名少女,已立在岸畔,厲聲喝阻,鷹婆婆理也不理,騰身一縱,躍了上來。
綠雲姑娘瞧她氣勢洶洶,憤怒異常,心知其中定有原故,竟沒立即出手!
鷹婆婆穩住身形後,立即厲聲罵道:“好毒辣的心腸,“仙露”不給也就罷了,卻將毒藥偽充“仙露”,將人給害了,這是你們採虹島上的人所應做的事嗎?那採虹賤婢呢?叫他滾出來!”
她這話吾未落,忽覺白影連晃,一個絕色白衣美女,已立在身前。
鷹婆婆根本就不知這白衣美女,打從那個方向縱出來的,心中一凜,卻聽白衣美女道:“我就是採虹姑娘,婆婆適才祈説,但願不是真的!”
鷹婆婆嘿嘿一聲冷笑,道:“什麼真的假的,人被你們用毒藥害死了,會是假的?”
説着,抬手一招,船上四個黑衣漢子,抬着一塊大木板,躍上岸來,放在鷹婆婆身前,那木板上躺着一個魁梧長大的老婦,正是白素蓮白婆婆。
只見她七孔流血,血呈烏黑,顯然是被毒藥毒死的,鷹婆婆指着已死的白婆婆怒聲罵道:“賤婢!這是假的嗎?你自己看看!”
採虹姑娘看到白婆婆的死狀,只皺了皺眉尖,毫無驚恐之色,但聽她冷冷的道:“你們莫不是自己將人毒殺了,有意嫁禍與人!”
鷹婆婆一聽大怒,罵道:“好毒辣的蛇蠍美人,滿口伶牙俐齒,竟想推卸責任,我們結義十年,情同手足……”
採虹姑娘嘿嘿冷笑,打斷她的話道:“告訴你,我根本沒送你們什麼“仙露”,自也沒有偽充的毒藥,再明白説點,採虹仙島就連一條毒蛇也沒有,那來什麼毒藥?這不是你們有意嫁禍於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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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婆婆聽她説畢,不禁悚然一驚,採虹姑娘説的若是實話,難道還是白麒麟從中搗鬼,陰謀毒害他嫡親的老姑婆?
鷹婆婆心中意念一起,立即朝木板上白婆婆看去,只見她七孔烏血奔流,臉色黑青中隱現細小白點,心中一凜,這不是鬼婆婆沙素靈的“奪命毒水”,毒死人後所顯示的現象嗎?
鷹婆婆這一見不禁毛骨為之悚然,厲聲叫道:“麟兒呢?那畜生喚他出來!”
採虹姑娘一見鷹婆婆所表露的神態,似已知曉端倪,心中也不禁寒意直冒,朝不遠處一片疏疏落落的林中叫道:“白公子!請出來!”
採虹姑娘連叫兩聲,竟不見白麒麟現身,還只道白麒轔做賊心虛無臉見人,縱身就朝林中穿去,眨眼復出“咦”的一聲叫道:“他跑到那裏去了!”
倏忽之間,採虹姑娘心中記起一事,當下神色大變,一聲尖嘯,飛身越林而去。
鷹婆婆厲聲喝道:“賤婢你想一跑了事嗎?”
她這叫聲未畢,反方向一條人影掣電般奔縱而至,來的竟是白麒麟,但見他一臉驚惶之色叫道:“姑婆婆,速速登船,我已得手了!”
鷹婆婆似早知他説的是什麼,聞聽大喜,忙一揮手,四名漢子將木板抬起,躍上船去,白麒麟也隨着縱上快船。
就在船離岸二十來丈遠時,採虹姑娘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回至海邊,但她只眨眼間又回覆了原有的平靜。
只聽她揚聲叫道:“白公子!你不是説過非常愛我,答應我永遠留在採虹島上的嗎?”
船上傳來白麒麟得意的大笑道:“鬼才愛你呢?一點也不解風情,唯一使我想要的,不過是“九天茱蘭”吧了!如今我已到手,還留在島上則甚!哈哈哈………”隨着笑聲,快船已然去遠。
採虹姑娘臉上神色又不禁微微變了一下,當下輕聲一嘯,紅冠大白鶴應聲翩然而落,採虹姑娘沒待它及地,輕輕一躍,已飛上了大白鶴身上。
一聲鶴唳,大白鶴沖天而起,轉眼間已盤旋在快船上空。
卻見船頭上,鷹婆婆正在對白麒麟厲聲暍斥,只聽她罵道:“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生,你婆婆自小扶養你長大,親同骨肉,想不到還死在你這畜生手裏。”
卻聽那白麒鱗冷冷的道:“如若我説沒有“仙露”,你們怎肯離去,你們要是搗亂來,我的希望豈不成了泡影,我身上又沒有別的藥,只好犧牲她來成全我,婆婆泉下有知,相信她也會贊成!”
鷹婆婆只聽得火冒千丈,罵道:“好個黑心肝的畜生,居然敢説犧牲她來成全你?不管你婆婆泉下是否有知,我今天先劈了你再説!”
鷹婆婆説畢,手掌一抬,正待拍出,忽見白麒麟一擺手掌,掌中鴨蛋大小一顆圓形的猩紅茱蘭,且聽他道:“姑婆婆!希望你不要鹵莽,我答應過茱蘭分你一半的。”
鷹婆婆一愕,抬起的手掌,竟自拍不下去,罕世異葉,終究是誘人的,可是,眨眼間的耽擱,她還是猛力拍了出去。
她這時可不是一心只為替白婆婆管教這畜生,而是私心想將異葉佔為已有,獨自吞了。
白麒麟似已窺破她的心意,避過一招,冷冷的道:“姑婆婆,你若把我逼緊了,我一口就將異葉吞了!”
這一説,鷹婆婆果然停止追擊,心想:能獲得異葉的一半也好,何若自毀奇緣,蓮妹又不是我害她的,死已經死了,樂得順水人情,於是忙道:“那麼我們現在就分食吧!”
白麒麟大笑道:“採虹姑娘曾告我食法,若是這樣能吃,我豈會是傻瓜,留到現在?”
突地,風聲颯然,一道白影凌空飛墜,白麒麟只道來的是那靈禽大白鶴,猛然一聲大暍,抬掌劈了上去。
驀覺腕脈一緊,半身發麻,採虹姑娘已端立身旁。
白麒麟至此魂飛千里,魄散九霄,他竟忘了採虹姑娘有大白鶴代步,瞬息即可趕上,千慮一失,全盤皆輸。
卻聽採虹姑娘道:“白公子,你若能將“九天茱蘭實”還我,既往不究,姑娘饒你一命,如若不然,你們一個也別想回大陸。”
白麒麟費盡心機,並犧牲了婆婆一命,方始將這異葉弄到手,怎肯輕易交出,可是如若不肯交出,勢必有性命危險。
忽見他現出一臉可憐相,要哭不哭的道:“虹妹!你知道我愛你至深,我是被他們威力所逼,不得已才如此,如今你既然來了,那我的心總算定了,你這就救我回去,當然也會將異菓還你?”
他居然又想覆水重收!
採虹姑娘冷冷哼了聲道:“你的鬼話我再也不肯聽信了,“九天茱蘭實”,你給是不給!”
説畢微一使力,白麒麟立覺半身麻軟,腕處痛如斷折,大叫一聲,道:“好!給你就是!”
他口中説話,掌中茱果卻拋向了鷹婆婆。
鷹婆婆伸手接住,人手甚為軟滑,稍一使勁就可將其揑破,鷹婆婆正待揣入懷中,驀見採虹姑娘疾撲而至,心中一凜!料想這正是白麒麟移禍江東之計,心中又驚又怒急忖想:“我再將它還給你就是了!”
於是忙將茱菓又朝白麒麟拋了過去,心神慌亂,又怕茱菓被採虹姑娘中途接去,竟擲拋得高了一點。
突見凌空白影驟然電射而落,又是那紅冠大白鶴,只見它長咀一伸,茱菓竟被其一口咬中。
採虹姑娘一見大驚色變。
“九天茱蘭實”皮脆肉軟,怎經得起大白鶴的鋼咀一含,果然,就在大白鶴長咀咬中時,滴下了兩滴腥紅的菓汁。
採虹姑娘驚怒交集,不禁移怒於白麒麟與鷹婆婆,但見她面露兇光,眉騰殺氣,一雙眸子精光燦燦如寒電,仰首引吭一聲長笑,笑發丹田,只笑得鬥搖星沉,海驚波駭。
採虹姑娘笑畢方道:“姑娘有生以來,未造殺孽,連螻蟻也未曾殺過一隻,今日説不得要大開殺戒,一泄心憤!”
白麒麟輿鷹婆婆只聽得這聲長笑,心膽俱碎,再聽到説要大開殺戒,雙雙立即慢慢往後退去。
採虹姑娘不屑的一聲冷笑,看也不看兩人一眼,逕自來到桅杵旁,毫不遲疑的抬掌一拍,擊在桅杵上。
桅杵雖是堅固,那裏架得起採虹姑娘的神奇功力的一擊。
但聽轟的,桅杆已拆斷,那吃飽風的風帆,立將快船帶得傾側過來,波濤洶湧,海水滾滾直灌而入。
採虹姑娘輕哨一聲,大白鶴又復飛下,載着採虹姑娘沖天而起。
採虹姑娘聽得船中大亂以及悲號慘叫之聲,她只覺芳心滴血,但卻沒低頭看上一眼。
採虹姑娘迴轉仙島時,已是夜半三更時分,迎面就遇到竺瑞青攔住她的去路。
竺瑞青以為白麒鱗既已露出原形,反過來他自是無事,他一心惦念着萍兒的安危,竟自不肯再多留一時片刻,竟欲趁此借大白鶴代步離去。
那知他話尚未曾出口,採虹姑娘已自罵道:“怪道當年義母不准你們這些臭男人登島,原來你們全是人面獸心,口蜜腹劍,沒一個好東西!”
採虹姑娘口罵手動,又猛然一拍點出。她在激怒之下出手,迅捷何等驚人。竺瑞青傖猝間未及閃避,竟被她一拍點中。
竺瑞青那裏知道她因“九天茱蘭實”誤被千年靈禽大白鶴食去,餘怒未息,竟然毫不講理。
變生傖猝,他還沒來得及閃避,“結喉穴”上已被採虹姑娘玉指點中,立感昔結氣散,一陣窒息,尚幸沒及時昏去。
採虹姑娘似知他身穿寶甲,竟沒在他上半身下手,玉指連點他的四肢,竺瑞青但覺手足麻軟,當場倒在地下。
採虹姑娘輕輕一哨,紅冠大白鶴偏然而落,採虹姑娘指着地下道:“看住他!”説畢頭也不回的走了!
竺瑞青被點倒地面,尚幸沒昏暈過去,氣息也沒全斷,是要想舒舒服服的呼吸兩口氣,暗自運功調息,那可辦不到。手足酥軟,非但無法使力,且痛苦不堪。
不過,竺瑞青他心裏明白,這還是採虹姑娘手下留情,如若不然,“結喉穴”上的一指,稍稍再重一點,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竺瑞青三五日不飲不食,本無妨礙,大不該缺乏經驗,喝了兩口海水,這時方感喉裂腹鳴,再加上四肢酥軟以及呼吸困難,當真是痛苦不堪。
張眼望天,繁星明滅,月色如銀,耳聽海風呼嘯,浪聲澎湃,心中不禁一陣思潮起伏,自嘆命運何至這等坎坷!
時至中夜,島上花香草氣,更加濃列,竺瑞青飢渴難耐,痛苦不堪,閉着眼,卻那裏睡得下去。
驀覺一點水滴,滴落面頰,竺瑞青心想,此刻若是能有一場大雨,該有多好?最少也能解除他難耐的口渴,潤止喉頭的乾裂。
接着,又是一點水珠,滴了下來。仍然是滴在面頰上原來的地方。
竺瑞青心中一愕:這不會是天降的雨水,難道是採虹姑娘知他正值口渴難耐,着人以水來誘惑他,戲要他?
竺瑞青如此一想,不由勃然大怒,大丈夫可殺不可辱,猛然睜眼,明月在天,那有什麼人影,仍然只有大白鶴站在身側。
竺瑞青心中錯愕不已,臉頰上又有水珠滴下,仍然是老地方,竺瑞青定晴一看,卻原來是紅冠大白鶴長咀尖處流下來的口涎。
正值口乾喉裂的竺瑞青,遇此亦如獲異寶般,雖是一點一滴,總較沒有強勝百倍,他身子無法動顫,一顆頭仍然可以左偏右側,勉強轉頭側過一邊,總算好讓他接住了大白鶴隨即流下的口涎。
一滴兩滴,竺瑞青還無甚感覺,十數滴一過,他方始發覺有異,那大白鶴所流出的口涎,居然又香又甜,清涼無比,竺瑞青心中甚是喜慰,那裏還捨得離口。
偏巧紅冠大白鶴的口涎,越來越多,越流越急,大白鶴且逐漸的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終於一聲哀鳴,雙翅一陣痛苦的撲擊,側身倒在地下,奄奄一息,鋼咀裏的口涎,仍然在往外淌流。
竺瑞青一陣驚訝,右臂忽然失去了輭酥,恢復了知覺,敢情竟是被大白鶴的翅膀,無意中拍活了他手臂的穴道。
心中這一陣欣喜,當真無法形容,只要有一臂活動,他渾身穴道都能自解。就在他將穴道解了,坐起來的時候。
驀覺丹田中,烈火狂升,且越漲越大,有如一團火珠,橫衝直撞,竺瑞青心加火焚,一驚魂散,不知是兇是吉,趕忙運起真氣擅壓,卻又那裏壓得住,就像灌足氣的皮球,越壓彈力越大,越拍越高。
竺瑞青無奈,只得靜氣凝神,以平身真元之火,導引着爽遊百穴,直上十二重樓。
一周天後,竺瑞青只覺飢渴全失,通體有説不出的舒爽,精力充沛,神完氣足,心中不禁狂喜萬分。
他那知,他無意中已間接的獲得曠世奇緣“九天茱蘭實”,功力驟增不少。
竺瑞青歡喜無限的睜開眼來,卻見大白鶴仍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心中十分過意不去,要想相救,又不知應從何處着手?
思索半晌,他終於想到:大白鶴雖異於人類,可是,眼看它如此痛苦的呻吟,必是胸中難受,就以治人之法,為它推揉一陣,試試何妨?
果然,就在竺瑞青稍一推揉之後,大白鶴呻吟立減,竺瑞青一見奏效,亦甚感喜慰,忙運功於掌,連連推揉。
雙掌之下,幾遍及它的雙翼足頸,約有半個時辰之久,大白鶴“哈”的一聲,吐出一粒葉核,一掙躍起!
大白鶴躍起後,竟朝竺瑞青連連點頭,彷佛含有道謝之意,竺瑞青知它乃通靈之物,遂道:“你可願意違揹你主人的意思,將我送回大陸去?”
大白鶴似感為難的,又像在思索般,靜止了一下,最後它竟大大的點了點頭,顯見它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竺瑞青一見大喜,忙從地面躍起。
忽然他覺得應該料正一下采虹姑娘錯誤的觀念,他不能如此偷偷的溜走,這樣做更會增加採虹姑娘對男人的懷恨。
於是他又朝大白鶴道:“你能領我去見你的女主人嗎?”
大白鶴聽了也覺得興奮之極,一聲輕鳴,立郎躍起振翼低飛,領着竺瑞青來至一間纏藤葛的平房前。
此刻,天已微明,竺瑞青輕聲喚道:“採虹姑娘!竺瑞青特來請罪!”
候了一陣,竟沒見迴音,竺瑞青又説了一遍。
屋中仍無動靜,卻從屋後閃出一道白影,正是採虹姑娘,她見到竺瑞青後,竟沒絲毫驚奇之態!
竺瑞青朝採虹姑娘深施一禮,道:“但凡是人,不管男女,全都有好有壞,不能一概而論,竺瑞青雖不敢説一定是個好人,捫心自問,有生以來,卻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話我不一定要姑娘相信,但我卻要講明白,日後再有緣相遇,我一定設法證明我的為人,今天,我要向姑娘商借靈禽,相送一程,還望姑娘能慨然相允!”
竺瑞青説畢,靜等採虹姑娘回答!
卻聽採虹姑娘幽幽一嘆道:“何必還要我應允,它不是答應你了嗎?扁毛畜生它也懂得感恩圖報!”
竺瑞青微微一忖,怪道採虹姑娘見到他時,毫無驚奇之感,原來她已經知道了,遂道:“謝謝姑娘,竺瑞青有生之日也不敢忘了島上的一番奇遇,定當設法報答二一!”
採虹姑娘又是一聲輕嘆,道:“鶴兒哀鳴,使我得以親見一切,這真可説是緣由天定,“九天茱蘭實”蓋世異果,誤為鶴兒所食,沒想它無法全部吸收,轉讓你無意中獲此奇緣,雖説份量不多,不能發揮它全部功能,使你駐顏永壽,對於內功修為上卻是大有補益,希望你不要辜負此番巧遇,好自為之,去吧!”説畢,她竟自回身進屋去了!
竺瑞青聽後,總算明瞭一切,心中更是心喜,眼見採虹姑娘哀傷的回進屋去,他竟無言以慰,但他卻打定主意,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回到採虹仙島來看望地。
一輪紅日,在海平線上躍起時,竺瑞青已騎在大白鶴的背上,飛騰於半天空的雲層中。
初時他還十分緊張的,惟恐一個沒坐穩,摔跌下去,縱有一身驚人武功,只怕也難逃一死。
那知,大白鶴雙翼翔動,平穩異常,心中一寬,方敢低頭探視,而採虹仙島卻早巳無從辨認晨曦蒙影,海面上茫茫一片,不時也發現一二小島,和海洋船隻。至此,竺瑞青又感到一陣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師叔美髯翁他們,當日是否曾將萍兒救下?
時隔多日,他們是否仍在海上尋找他,還是已經迴轉大陸上去了?他又應該上那裏去尋找他們?這一切郡是問題!
就在他主意未定之際,已聽到一聲鶴唳,低頭看時,竟已橫越了海洋,前面現出連綿起伏的山巒。
大白鶴稍稍飛低了一點,似有意讓竺瑞青探看地面一樣。
竺瑞青心知,任何事都難以預料,要想一下就將師叔與萍兒他們找到,也決不可能,只有慢慢再行的打聽,在一個大城市的郊區無人之處,落了下來!
大白鶴將竺瑞青送回地面後,仍向他點了點頭,方始一聲清鳴,沖天而去。竺瑞青眼望大白鶴,心中不禁湧起萬分感激,一隻飛禽居然也懂得感激報恩,人為萬物之靈,竟有多少人不如畜生!
竺瑞青向路人一打聽,方知道身在浙省的台州府。
江南三月,鶯飛草長,正是春暖花開時節。竺瑞青進得城來,首先就往飯館酒店裏跑,隨意選了一家,匆匆奔進就叫道:“夥計!夥計!來兩碗麪!”
時正辰牌時分,飯館雖開了門,爐裏卻還沒升火,誰也沒想到,這麼早會有客人上門。
夥計跑出來一看,客人相貌長得倒端正,可惜穿的不怎麼樣,滿臉風塵,更顯得他十分寒酸。
巧不巧這位夥計夜裏賭錢去了,偏又輸了,竟賭了個通宵,正想清晨愉賴打個盹,偏遇竺瑞青闖了進來,不禁沒好氣的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清晨大早就叫吃麪!”
這夥計説了兩句,又彷佛過意不去,別人上門是客,怎能還受你埋怨,遂又接下去道:“客官你真是吃麪就要等,我還得給你升火!”
這夥計滿口鄉音,又濁又硬,“嘰哩咕嚕”,竺瑞青一個字也沒聽懂,可是看到他那滿臉不高興的樣子,就知道話中不合好意,心中不禁微微老火,叫道:“叫你來兩碗麪,你嚕嗦什麼?”
他這話稍為提高一點,已驚動了店內掌櫃,慌不迭跑出來,一面罵那夥計,一面向竺瑞青道歉並説明原委。
竺瑞青本不是有意尋事,自是算了。
約有頓飯工夫,那夥計方端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上來,這兩碗麪還算不錯,竟是冬菇肉絲麪,味道也不差。
竺瑞青沒半晌工夫,竟自連湯也喝光了,可是,待他探手入懷時,竟自抽不出了,懷中空空如也,一文不名。
他本有一些散碎銀子,在妙手醫聖鐵三指為他療傷,脱掉衣物時,卻轉到萍兒的懷裏去了!
事到如今,他非但傻,而且呆住了!如若沒有適才的爭吵,他或能找掌櫃商量商量。如今,他卻反變成有意鬧事騙吃的人了!
那位夥計似看穿他懷裏沒銀子似的,竟自一聲冷笑,竺瑞青只聽得又急又惱,但他豈能丟這個臉,總得想個法子應付才好,於是他又叫道:“夥計,再來兩碗麪!”
這夥計一聽,也覺一愕,但他卻沒敢放半個屁。
竺瑞青一而再,再而三,已經六碗麪下肚了,始終沒想到一個換錢的法子,懷中除了“鐵血旗”,就是恩師的逍遙扇。
此刻已近晌午時分,店中陸續的已上了六七成座,呼酒喚菜,甚為忙碌,可是那夥計生像早看透了竺瑞青似的,竟自死盯住他,唯恐他趁亂溜走。
竺瑞青只被那夥計看得又羞又怒,他要説存心溜走,再加十對眼睛,相信也看他不住,甚至他走了,還不知他怎麼個走的!
但是,竺瑞青卻不恥做這種事。
正當他六神無主,尷尬萬分之際,忽聽一聲:“無量佛!施主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竺瑞青回首一看,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箇中年道士,劍眉星目,滿面正氣,眼中精光燦燦的,在他身上溜來溜去,彷佛看到他心裏去似的,竺瑞青一愕,忙立起還禮道:“在下竺瑞青,河南商邱竺家莊人氏,道長法號怎麼稱呼,相訊在下,不知有何賜教?”
道人臉色一沉,仰首一聲朗笑道:“施主案積如山,乖乖的打了這場官司吧!”
他這笑聲未畢,竺瑞青但覺身前身後,全有風聲響動,掉首掠目一掃,四僧三道,外帶兩名公門中人,將他緊緊圍住。
這四僧四道均是一老三少,但卻一律的神定氣足,身手矯健,一看就知全非庸手,尤以説話的道人,以及那一旁的老僧,太陽穴俱都墳起如丘,更像是武林中的佼佼者。
敢情這來的四僧四道,竟是五台山的百子僧,以及他門下弟子,那道人更是離台州四十餘里的白鶴觀觀主,武林中極負盛名的青風道人,和他門下三個得意弟子。
竺瑞青一見突然之間出現這多武林出家人,就知事非尋常,但卻不知因何而起,“積案如山”四字,更使他茫然然不知所解,心中一陣錯愕,方付出言相訊。
身旁一位年輕道士已一聲斷喝叫道:“與這這賊子客套什麼?”
喝聲未畢,已然一掌箕張,猛抓而至,扣腕拿脈,施展的竟是武當名門絕藝“擒龍手法。”
竺瑞青心中一怔,傖猝間似已不及閃避,竟被那年輕道士的五指,方位絲毫不差的扣住了右手腕脈,卻聽那年輕道士忘形的一聲大笑,道:“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高足,我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想不到其武功竟也如此稀鬆平常!”
竺瑞青一聽,神色頓變,他是既驚又怒,驚的是對方對其出身瞭若指掌,怒的是對方出口不遜,辱及南宮先生一生盛譽。
他之腕脈被扣,並非當真不及閃避,實因這來的四僧四道,全都不像歹人,而又同時現身,協助公門人辦案,事情自是嚴重,如若他出手拒捕,在未明事情原由之前,他不願胡亂出手。
想不到這年輕道士大言不慚,他心中那得不怒火高冒。
竺瑞青心中正自衡量輕重,該不該出手時,卻見一名公門的中捕役走了上來,十分禮貌的對他道:“小的是身不己,請公子大量寬函,隨小的府台大人面前走上一遭,小的將終身感恩不盡?”
似這等捕役,那有什麼真才實學,一旦遇到飛盜無頭血案,保得屁股不開花,已屬萬幸。
竺瑞青冷冷一笑道:“要我走一趟,自無不可,請代付清小爺此處帳目,自當隨你走一趟就是!”
那扣住竺瑞青腕脈的年輕道士,一聽笑道:“你自己不會付嗎?”
説着,竟自五指一緊,另一手就欲伸到竺瑞青懷中來搜摸。
竺瑞青一見,心中好不惱怒,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心想:如不讓你吃點苦頭,你以後更是目中無人。
於是,竺瑞青忙運勁於臂,微微一震。
那年輕道士立即一聲慘叫,退出數步,臉色剎時蒼白如紙,額上黃豆點般汗珠,滾滾而落,一隻右手,軟軟而垂着,顯然指骨全都拆斷了!
竺瑞青冷冷一笑道:“我姓竺的還不配做南宮先生的門人弟子,你瞧瞧我的武功如何?稀鬆平常?”
竺瑞青斗然間露了這一手,立將身外餘人全都驚愕得呆住了,尤以那白鶴觀主青風道人臉上神色更是駭人。
這年輕道士原是他心愛的得意門人,適才一招“擒龍手法”,輕易的就將竺瑞青腕脈扣住,使他感到十分榮耀。
因為竺瑞青的名頭,只短短的數月之間,早巳震驚了整個中原武林,不想卻被他的門人一招擒住,怎不使他欣慰?
如今,變生倉卒,愛徒反因此受傷,他那得不驚怒交集,卻聽他冷冷一哼道:“施主原來身懷絕技,藴而不露,貧道説不得也要領教領教!”
竺瑞青哼了一聲,道:“你們這官司還要不要打?”
青風道人嘿嘿一笑道:“有貧道在此,你還想跑得了嗎?看招!”
青風道人語落掌飛,猛撲而至,雙掌上招式,竟又是那武當絕學“擒龍手法”。
竺瑞青見他如此咄咄逼人,心知無法善罷,遂施展開“虛無飄渺”的身法,一面閃避,一面朝那兩名捕役叫道:“你們二人若肯乖乖的替我付了此處的面賬,就回到府衙門口去等我,我今日午後自會前來投案!”
那兩名捕役雖非什麼了不起人物,可是一雙眼睛,卻是最會認人,他們早巳看出竺瑞青武功十分了得,縱然合白鶴觀主及五台山的百子僧等眾人之力,恐怕也不易將他擒住。
聞言慌不迭的掏腰包替他會了賬,立即躲過一旁。
這一來,反把青風道人氣得半死,這不是明擺着瞧他不起嗎?
不過,他心中也明白,竺瑞青果然武功是了得,他已攻了十數招,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沒摸到。
卻聽竺瑞青已一聲大笑道:“此處地小人多,施展不便,道長若真想考究在下的武功,就請隨在下城郊一行。”
竺瑞青語落身動,立朝店外縱去!
突地一聲如雷斷喝:“孽畜!你想走了嗎?”
緊接着一股強猛無儔的掌風,迎面狂襲而至。
竺瑞青一怔,微一晃閃,已自避過,回首看時,竟發覺是那百子僧已攔住他的去路,三個二十來歲的和尚,更是一人一把戒刀,分三面而立,阻止了他的退路。
竺瑞青嘿嘿一笑道:“大和尚好一手劈空掌力,你不怕誤了人嗎?出家人慈悲為本,我們還是郊外去吧!”
他們這一鬧事,店中客人膽小的早就跑光了,膽大的也遠遠躲着觀看,那得能傷了人。
百子僧一聲大笑道:“孽畜!你自認能出得了此門嗎?”
竺瑞青一聽,這和尚好不狂妄,心中暗笑:我要真被你這和尚堵住,也枉邛睞山苦練多年了。
於是,竺瑞青也報以一聲大笑:“大和尚,何必爭口舌之利,要不讓你開開眼,你怎能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武林絕學?”
驀聽金刀劈風之聲,已夾着一股厲風,斜肩劈至,他心中不禁十分惱怒,此僧出手實是有欠光明磊落,若不懲戒懲戒,日後更不知如何猖狂。
遂故作不覺的,直待刀鋒湛湛及眉,方始微一塌身,手掌起處,食中二指已將刀鋒夾住。
那偷襲的年輕和尚本以為十拿九穩的,定可將對方傷在刀下,那知,錯眼不見,竟被對方將戒刀夾住。
心中一驚未已,忙運功於臂,猛力一抽,卻又那裏抽得動分毫,竟如蜻蜒憾柱般。突覺一股火樣的熱流,從戒刀上疾傳而至,手掌立感疼痛難忍,就像握着一條火燒紅的鐵條般,慌不迭的鬆手丟刀。
豈料,五指竟與刀柄牢牢的黏住,競欲丟刀亦不可能,這一驚不禁魂飛魄散,心膽皆裂,一聲慘痛哀號,頻頻掙跳。
百子僧心中一凜,立即縱身猛撲,雙臂揮舞,施展的竟是少林絕藝“伏虎拳”。
竺瑞青想不到這來的兩起人,竟全是當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與武當兩派的門人弟子!
遂一聲冷笑,撒手一閃,竟與那百子僧擦身而過,縱出門去,晃眼間,已失去他的蹤影。
當天午後,台州府衙大門前,人山人海,早巳擠得水泄不通,敵情就這半日的光景,竺瑞青衙門自行投案的消息,竟已轟動了整個台州府,這些人中自也不乏黑白道的武林人物,他們是來看看竺瑞青究竟是怎麼樣的一號人物。
在這些人的心目中,誰都以為竺瑞青不會儍到自行投案。
可是卻沒有誰捨得離開,人數反而越增越多,這不透着有點邪門嗎?而且,這正是竺瑞青所希望的。
申時正,一聲驚呼從人羣中暴起:“啊!來了!來了!”
果然,在府衙對面大街的屋頂上,有如一隻大蝙蝠,輕靈的飛下一條人影,來的正是竺瑞青。
他似已經過一番梳洗,只見他面如冠玉,鼻若瑤瓊,劍眉斜軒,星目半闔,竟是一個罕世的美男子。
擁擠在府衙門前的人羣,立如潮水般往兩旁倒去,讓出一條過道。
竺瑞青十分肅穆的穿過鴉雀無聲的人羣,那兩名捕役果真候在門口,一見他竟真的來了,全都大喜相迎。
可是,抖動着手中鐵練,卻遲遲的不敢往竺瑞青頭上套,若不戴上這個,他們怎敢將竺瑞青往堂往堂上帶。
竺瑞青似也懂得這一套,為求事實真象,他只好忍耐,於是忙示意兩名捕役,只管按規矩行事!
兩名捕役自是歡喜無限,立將他鎖上堂去,敢情這位府台大人竟也已升堂相候多時了!
竺瑞青來至堂上一看,府台大人年若五旬,英目不怒含威,相貌堂堂,兩旁且坐着青風道人與百子僧,他二人想是被府台大人請來的上賓。
竺瑞青輕聲一笑,一點也不麻煩別人,老老實實的就跪下了。
一陣公式的應付,查問過年齡籍貫後,府台大人終於開口道:“你既是自行投案的,顯見你已知悔改,本大人也不來為難你,你就畫個供吧!”
竺瑞青從捕役上接過供狀,從頭一看,赫然全是採花命案、先xx後xx,與白麒麟採虹仙島上所説一模一樣,而且前後有三十餘起之多。
竺瑞青這一驚誠然非輕,是什麼人出此卑鄙污濁,出此傷天害理的手段,加罪於身,陷害於他?
竺瑞青略一沉思,心中已經打定主義,遂毫不猶豫的就在供狀上畫了押。堂上立命上刑收監,打入死牢。
忽聽百子僧叫道:“且慢!此賊陰險狡猾,為防其越獄逃走,必須挑其腳脛,斷其氣血,廢去其一身武功,方保萬無一失!”
竺瑞青一聽,大吃一驚,若然如此,勢必逼使他破刑逃走,也將使他所想的計劃,全部破滅。
他這驚怔未已,卻聽那府台大人道:“百子大師,此事大可不必如此慎重其事,本人已有主張!”
他這一説,百子僧自是不便再説下去。
那些圍觀的羣眾,自以為有什麼驚險的節目可看,豈知平淡得出奇,多半人都在猜測這竺瑞青一定是假冒的,就連府台大人的心中也有這個想法。
可是,有什麼人會無緣無故自尋死路呢?這也是費解的事!
當夜,府台大人正在燈下觀書,忽見燭火下一條長長的人影,幽靈似的站在桌前,動也不動。
府台大人悚然一驚,汗毛根根直立而起,他本兩榜進士出身,深俱膽識,只聽他重重的咳了一聲,壯了膽方道:“來的是人?是鬼?”
來人輕輕一笑,道:“草民與大人日裏見過面來,怎説是鬼?”
府台大人一驚抬頭,書桌前站的,可不是日裏自行投案,且被上了大刑,打入死牢的竺瑞青?
竺瑞青又是一笑道:“草民身懷絕世武功,小小刑牢豈能奈何得了我?就是少林、武當門下弟子,重重警衞,亦無法獲知草民已然越獄而出,只是草民此來並無惡意,而是另有寃情敢稟大人。”
竺瑞青話説至此,微一吸氣,身子突然縮小,有如十二三歲大的童子般。
竺瑞青縮小身子後,還發話道:“府台大人,這是罕見罕聞的絕世縮骨奇功,也是變象的童子功,一旦成親後,此功即廢,再也休想做到,除非再經過一甲子的勤修苦練,方能有成。而在這漫長六十年的歲月裏,亦須斷絕夫妻房事,孤身獨修,可見此功之難,大人若是仍然有所猜疑,武當清風道人,以及少林的百子僧,他二人當略有所聞,一問便知,以證明草民所言是虛是實?”
語至此,竺瑞青微一晃動,身子又回覆了原有的英姿,他朝府台大人展顏微微一笑道:“由此當可識明,草民所有的案子,全屬寃枉,換言之是被人陷害,但草民至今尚不知這陷害草民的究竟是什麼人?為的又是什麼?”
府台大人似非昏庸主人,經竺瑞青以絕世奇功加以證明後,似已有些相信,但卻十分不解的道:“你既屬寃枉,何以當庭不呼寃情,且毫不猶豫的就在供狀上畫了押,你可知?刑案一經定憲,即無法更改,除非有巡按欽差,以及主上聖旨,方能平反寃獄,如今你叫本大人如何處理?”
府台大人説畢,流露出一臉為難之色!
竺瑞青一笑道:“在堂上,草民如若大呼憲枉,大人是否一定肯相信?其次,草民若以縮骨奇功大顯身手,當着數千百姓,是否會有些不便?若是再有人以“妖”“邪”二字,加諸草民頭上,逼使草民一怒破刑逃走?又該如何是好?而最主要的一點還是那陷害草民的惡賊,他一定清楚明瞭草民的一身武功,他出此卑鄙惡毒的手段,並非想假借官方勢力來對付草民,而是想引起武林的公憤,以寰宇武林的力量來對付草民,使草民無法立足江湖,如今,草民台州府衞投了案,且收了監,這消息一定傳出,最少也能暫時阻止惡賊繼續殘害良家婦女的陰毒行為!”
説至此,竺瑞青緩了口氣,府台大人似不十分了解的問道:“你怎知這消息一定能傳到那人耳中,而使那人停止那不可饒恕的行為呢?”
竺瑞青笑道:“日間圍觀府衙門外的百姓,數以萬計,其中不乏武林黑白兩道,以及江湖幫會中的人物,有他們為媒介,這消息不清數日,定將傳遍大江南北,此賊他將不至愚笨到繼續作案,如若他繼續做案的話,無疑的他於無形中就洗清了草民的罪名,也同時毀滅了他的計劃,箇中微妙,大人一想便知!”
府台大人似已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但他仍皺着眉尖道:“然則,本大人該怎麼處理?”
竺瑞青微笑着道:“草民此一計策,雖屬萬全,卻也危險,因為從今日起,武林中黑白兩道各門派中的人物,以及那陷害草民的惡賊,定將齊集台州府,很可能也將驚擾大人。
不過,大人只須將寶眷隱密的遷出府去,暫住些時,大人的安全,草民以性命作保,但卻必需買通一獄卒,另以獄中一死犯做草民的替身,草民當於不多的時日中,定將那惡賊擒住,送交法辦。
請大人成全草民,暫將此案擱置些時,並請全力協助,草民有生之日,當永銘大人恩德。”
竺瑞青説畢,竟跪了下來!
府台大人沉吟有頃,方點頭道:“好吧!既然事屬寃枉,就一定要洗雪,一切本人依你就是,不過,你自己也必須注意,不得露出行藏才好!”
竺瑞青一聽大喜,忙應道:“草民懂得,謝大人!”
竺瑞青叩了個頭,正待站起。驀聽夜行人衣袂風聲捷迅,直撲窗前,竺瑞青微微一怔。
忙輕叫道:“大人!有警!”叫畢“噗”的一聲,窗門大開,一條人影直射而入!
府台大人雖經竺瑞青告警,心中已然有備,可是,這拍窗進入的人影,太過突然,仍感微微一驚,但卻厲聲喝道:“什麼人?膽敢夜闖本官府衞!”
來人嘿嘿一笑道:“小小府台衙門,算得了什麼,皇宮內院,老子愛進就進,愛出就出,老子受人所託,向你打聽一件事,你可要照實説來,今天自行報案那竺家小子,是真是假?説!”
府台大人定神一看,來人年約四旬,身形魁梧,重眉環眼,一臉橫肉,身背一雙鐵枴,一看就知是個汪洋大盜之流人物,他本深俱膽識,再加竺瑞青仍在房中,自無所懼,遂仍端坐不動,道:“本府貼出告示,採花淫賊已拿獲歸案,這自然是真的,本府豈能與百姓開玩笑?”
那人哈哈一笑道:“既是如此,限你三天內將那竺家小子開刀,斬首示眾,如若不然,定取你一家性命,現在暫借你的印信一用。”
那人説畢,伸手就取桌上印信。
這一來,不禁把府台大人驚得魂飛魄散!
然而,就在他的手尚未夠上印信的剎那,驀的,燭火微微一暗,背上突地一輕,隨着鐵枴“叮噹”交碰之聲,起自窗外。
那人一摸背上,雙枴俱失,不禁大驚失色,那裏還顧得取桌上印信,一聲大暍,追出窗外,怒叫道:“何方鼠輩,竟敢偷盜老子的兵刃?”
那人追出窗來,卻見一條人影,手中玩弄着他的雙枴,直往死牢方面奔去,心中大怒,立即騰身追去。
眼看已近死牢,忽見那人影停在瓦面上相候,心中一怔未已,烏影電閃,一雙鐵枴有如兩條黑蛇似的飛了過來。
那人見來勢並不甚猛,且一向以臂力自傲,見狀不禁一聲大笑,雙掌起處,已抓住了一雙鐵枴!
可是,直待雙枴入掌,方感潛力大得驚人,竟將他震得退了兩步,虎口一陣刺痛,臂腕更是痠痛不已。
卻聽那人影一聲怪叫道:“哎呀!有刺客!”
那人聞聲抬頭,人影已然不知去向,當真是來無蹤,去無影,心中一驚未已,房下已冒起了兩條人影。
那人定睛一看,來的竟是一僧一道,正是五台山的百子僧,以及白鶴觀觀主青風道人。
青風道人一見那中年漢子,不禁哼了一聲道:“貧道以為來了什麼刺客,原來是鐵枴江忠江施主,只不知夜入府衙,為了何事?”
鐵枴江忠一見二人,心中也不由一愕,但他卻不一定就怕了二人,倒是適才那神鬼莫測的人影,使他大感心寒。
但他確知,適才那人決非青風道人或百子僧,因為其功力的相差,遠甚,簡直不可以道里計。
遂也冷笑一聲道:“江太爺來找那狗官問件事,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憑你這一對雜毛禿驢,還想管得着嗎?”
青風道人一聽,又驚又怒,厲聲一喝,道:“惡賊!你把府台大人怎麼樣了?”
鐵枴江忠哈哈一笑,道:“怎麼樣!老子一高興,一拐就將他斃了,殺了個芝麻大的狗官,也值得如此大驚小怪?”
五台山百子僧一聽大驚,立即飛身縱去查看。
而青風道人則已氣得臉色鐵青,怒恨罵道:“好惡賊!你也別走了?”
青風道人罵畢,抬手撤下青鋒寶劍,隨手一抖,震起萬點寒星,直朝鐵枴江忠刺了過去。
鐵枴江忠橫拐一格,另拐如電擊出,可是,招出尚未得半,突覺雙臂乏力,痠痛不已,不禁大吃一驚。
他心知是適才接拐所致,既是雙臂無力,定非青風道人敵手,三十六着,走為上策,遂忙縱身躍退,口中並叫道:“老子今日有事,改日再取你項上人頭,失陪了!l他話聲未落,人已縱出十七八丈。
鐵枴江忠一語未畢,兩三個起落,已出去十七八丈,他臂腕痠痛乏力?腳上功夫卻沒稍減。
青風道人萬料不到鐵枴江中一招未到,竟自抽身而逃?心中也不免大感驚訝!因為對方並不是一個怕事的人物!
以鐵枴江忠在江湖上的名氣,以及他那雙枴上功夫,決不下於青風道人,青風道人真要想勝他,也不是三兩百招的事。
處此情形之下,怎會料到他會突然抽身逃走?一愕未已,人已出去十七八丈,欲待追趕,亦已不及。
忽見一道黑影,有如一縷青煙般快捷,竟循着鐵枴江忠的身後,追了下去,以他這迅捷的身法,青風道人也自嘆不如。
青風道人一愕,想不出府台衙門裏,那來這麼個人物?
筆者不説,讀者諸君也會揣測得到,那黑影自然就是本書主角竺瑞青。
他從樑上飄下,攜去鐵枴江忠的雙枴,以他那一身精湛的功力,鐵枴江忠自是無法覺察。
他將鐵枴江忠引向死牢的原因是要驚動青風道人與百子僧,其目的則是希望二人去保護府台大人。
但是,他卻不希望青風道人能將那鐵枴江忠留下,或傷了,因為這將使他無法獲知鐵枴江忠身後的是什麼人?
終於,一切都如他所願,使他大為歡喜,府台大人既有青風道人與百子僧護衞,他當然可以放心追去。
不大工夫,竺瑞青已追上鐵枴江忠!
二人一先一後,越城而出,鐵枴江忠至城外,竟停下身子,回首察看,但他卻又能發現什麼?
可是,他卻十分仔細的候了好半晌工夫,確知身後當真無人跟蹤下來,方再次施展輕身工夫,往括蒼山方面奔去。
竺瑞青根本不識鐵枴江忠,他跟蹤的目的,是想知道他是受什麼人俊指,前來向府台大人威脅,想借官方勢力取他性命。
約有一個時辰之久,二人一前一後,已進入括蒼山區,在一個兩山對立,狹窄得僅容一個人的山口處!
突聽喝聲問道:“來的是何方朋友?可懂得本谷的規矩?”
鐵枴江忠聞聲停下身子,背上拔拐,“叮叮叮”互擊了三下,沒開口説半句話,就走進了山口。
竺瑞青至此,不得不停下身子,略加猶豫,這分明是一種暗號,也似乎是各亮身份後,方能進入,然而,他怎能隨便亮兵刃呢?
其次,山口狹窄!無法透視尋丈以內的情形,無法肯定以快迅的身法,是否一定可以衝得進去,而不被發覺?因為他此來目的只是暗探,而不是明闖,故此不得不細加考慮。
竺瑞青運足目力,打量入口兩旁山勢,只見兩山對立,高聳入雲,峭壁饞巖,寸草不生,要想打從山上進入,簡直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