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瑞青聞言回首一瞥,身後站着個高不滿四尺的黑衣蒙面人,手中執着一柄長三尺七八,碧芒加水的鋒鋭寶劍。
竺瑞青一看這模樣,立知對方正是那子魚道長,十數黑衣人,裝束全都一樣,竺瑞青不知彼等何以這般打扮!忙反問道:“師伯!化子老哥什麼時候到鄱陽山來了!”
子魚道長的聲音道:“他昨天已耐不住偷偷先行登山來了!竺小俠難道未曾見過他?莫不是他尚未登島就遭遇了什麼不幸!”
竺瑞青聞言吃了一驚,驀聽無門島主一聲震耳大笑,道:“諸位不請自到,本島主榮幸之至,只是,眼看諸位均是武林中有頭臉的人物,如此藏頭露尾,豈不有失身份,何不以本來面目,現身相見!”
竺瑞青循聲一瞥,如銀皓月下,只見無門島主領着一干黑道魔頭,竟將彼等二十餘人,圍在核心!
竺瑞青眼看彼等人中,除了悲天羅漢外,似乎一個不少!
這時,卻聽一人罵道:“龍老賊!你隱跡數十年,仍然不知悔改,又復死灰復燃,東山再起,想是你惡貫滿盈,報應臨頭之日到了!”
“住口!”無門島主厲聲一喝道:“無知小輩!竟敢辱罵本島主!那一位替本島主出出氣!”
對方人羣中立即閃出那愛鳳妖婦,滿臉浮笑的朝龍昇天道:“島主!小鳳與你出氣!”
她這話方説畢,突聽一人驚叫道:“哦!你們看!”
這人一叫,雙方之人,無不循其指處扭頭望去!
立見一道碧芒,秋月下閃着耀眼虹光,圓圓的有如球狀般!從左面山峯上直滾而下,真有如夜空中的流星殞石般!
竺瑞青一見這碧芒劍光,從峯巔滾落,就不由大驚又喜,驚的是這執劍之人正是採虹姑娘,從峯巔滾落,顯然遭遇到什麼不幸!喜的是原來她早已經離開了大廳!
於是,竺瑞青立即認定方向,拉着萍兒就往外衝,血旗揮舞下,除了有數之人外,誰能擋得了他!
他這一走,子魚道長等也立即銜尾追去,無門島主等更不用説了,於是乎眨眨眼間立即轉移了陣地!來到了悲天羅漢所佈的舍利奇光陣邊!
此刻陣中,光芒隱現,繞轉如電,快得出奇,別説是入隨着光芒繞轉,就是用眼睛怕也難以跟上,顯然悲天羅漢已然發動陣勢,除聽悲天羅漢的聲音“咯咯”的笑道:“小美人!你已陷身佛爺的舍利奇光陣中,還不服輸嗎?再轉得半個時辰,准將你小命送了不可!小美人!佛爺可不忍心!”
竺瑞青一聽大急,採虹姑娘一旦若有不幸,他們這二十餘人,也別想活了,耳聽那聲音,只在陣中三丈方圓內繞圈子發出,正思量着如何方能破解他的陣式!忽聽採虹姑娘的聲音接着響起道:“無恥賊禿,別以為你這陣式有什麼了不起,本姑娘可決沒放在心上,只要你賊禿能繼續兜圈子,本姑娘絕對奉陪!”
竺瑞青一聽,不由轉憂為喜,聽她那聲音,果然也在那三丈方圓響起,但卻安詳至極,毫無焦急之態,竺瑞青就好像已看到採虹姑娘緊緊追逐着悲天羅漢,在兜圈子般。
正當其時,驀聽金龜老人叫道:“姓竺的出來,老夫今夜如不殺你,從此謝絕江湖!”
竺瑞青猛一旋身,見眾黑衣人兩旁分立,似以他馬首是膽般!而對方的人則以無門島主為主,在數丈外雁翅般,正好又將他們兩頭去路阻斷,生像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竺瑞青眼看當前情勢,敵強我弱,要是一味愚拚,後果堪慮。
他適才曾與對方激戰百十招,雖説對方功力深厚,藝業卻遠不及無門島主來的精奧駭人,即有子魚道人在,也足能與他一較高下,可是無門島主似乎除了他還可以一身所學,與對方一拚死活外,再無人可以與他一爭長短了,權衡輕重,遂道:“老烏龜!別以為你真有什麼了不起,少爺可沒放在眼裏!”
説着,雙眼朝子魚道人一瞄,意思是要他出面叫陣,不想,子魚道人還沒動,已聽一黑衣人哈哈笑道:“金老怪!聽説你西上天山,學得不少絕學,來來!老………老夫先領教你幾招絕學!”
竺瑞青一聽笑聲,不用看,心中已狂喜不止,因為這正是少林寺長老當今第一高手的笑面禪師,原來他也及時趕到了!
這一發現,竺瑞青心中大定,不過卻也更為驚異,何以子魚道長笑面禪師等俱都這般裝束,連身份也不顧了!
此刻,那無門島主似微有所悟般,突然從懷中取出少林寺石尊玉佛,與武當派的劍令,高舉叫道:“少林、武當門下弟子聽令!”
竺瑞青聞言大吃一驚,頓悟子魚道長及笑面禪師這一易裝舉動的原意,敵情他們已獲悉玉佛劍令全已到了賊手,只不知他們從何而知!
竺瑞青心中正感驚駭萬分,不知子魚道長與笑面禪師如何應付,因為彼等均為名門正派的有道高人,對於這種前輩所遺下的至尊佛令,俱都視若神明,若然置之不理,就等於欺師滅祖,罪大滔天!
忽聽凌空“咯咯!”一聲鳥叫,一點綠影,直落金龜老人肩頭,金龜老人一見大喜叫道:“笑鸚!是不是哭公笑婆兩個老傢伙來了!”
笑鸚“咯咯!”叫道:“沒有來!沒有來!”
金龜老人與無門島主並肩站着,笑鸚口説着,突然驟起疾襲無門島主面門,雙爪一探,電般疾抓雙眼!
無門島主既知是哭公笑婆的愛鳥,何曾防到它會突然施襲,倉猝間遂以高舉的右臂一揮,意欲將鳥兒嚇飛,那知道綠鸚鵡乃罕世靈禽,靈異萬分,雙爪順勢在無門島主手上一抓,頓時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一痛松掌,玉佛劍令同時跌落。
綠鸚鵡一似專為此二物般,雙翼一收遽落,玉佛劍令尚未及地,已被綠鸚鵡抓着破空飛去,轉眼不見影兒。
竺瑞青一見,不由喜從天降,立見於魚道人與笑面禪師等,各自除去蒙面巾,露出本來面目,二十餘人竟然僧道各半。
內中,獨獨一人,仍然黑巾蒙面,動也沒動,而且他那黑巾,與竺瑞青偽裝古勇時相彷佛,緊緊的纏在頭上,更驚人的是,他連眼睛也沒露,就像是隔黑巾,他也能看見一切!
因為他是站在自己這一面,竺瑞青在這情景下也不便問。
如此一來,雙方立即叫開了,笑面禪師首先撲向金龜老人,打了起來!而子魚道人則與鬼婆婆沙素靈亦已交上了手!
忽見甘茂亭從對方人羣中閃出,指看萍兒罵道:“你這無恥賤人,忘恩負義,背棄親夫,公然偷漢,還有這臉皮公然出雙人對,還不與甘少爺滾出來!”
竺瑞青一見是他,當真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真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卻聽萍兒一旁叫道:“青哥!你的仇不如我的重,你的恨不加我的深,還是由我來對付他吧!”
竺瑞青深知甘茂亭手中一條毒蠍鞭極為了得,一手“幽靈指”雖未至爐火純青之境,卻已有六七分火候,也十分驚人,萍兒的武功有限,決不是他的敵手,忙關心的道:“萍兒!還是由我來收拾他吧!你我之間,還分什麼彼此呢?”
萍兒盈盈一笑道:“青哥!我若不能手刃親仇,終生遺恨!”
説畢,不再理會竺瑞青,逕自衝了出去,揮鞭舞劍,就朝甘茂亭迎頭劈去!
竺瑞青一把沒抓住,不禁大為擔心!可是,萍兒鞭劍出手,俱見功夫,只兩三招,就將甘茂亭逼退尋丈,直待他揮舞開毒蠍鞭後,方逐漸穩住勢子。
竺瑞青這一見,又不由驚訝莫名,萍兒的武功,居然突飛猛進,與前大相迥異,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顯然這必是採虹姑娘的功勞!
隨見甘茂亭雖已穩住勢子,卻仍然難佔上風,“幽靈指”一再彈出,萍兒有的閃避,有的理也不理,任由幽靈指彈在身上,但卻不見受傷!
竺瑞青立即又想到這是他那護身寶甲之功,有此寶甲護身,萍兒縱然不敵,也決不至送命!不由心中大定!
英目一掠,見場中已有十數起捉對廝殺,全都打的激烈萬分,尤以笑面禪師與金龜老人,子魚道長與鬼婆婆沙素靈這兩對,更是殺得昏天黑地,難解難分!
自己這一面,他認識的人有限,然而那黑巾纏頭的人特別觸目。
竺瑞青一眼之下,已看到那人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何紛爭,似均他無干!
竺瑞青不知他是何許人,自也不知其武功如何?見他既沒出手,也不理會。
再看對方!頭領中除了無門島島主龍昇天,還有愛鳳妖婦,鄱陽君主丁覇天三人。
無門島主雙眼凝注那舍利奇光陣中,似乎希冀悲天羅漢能及時得勝,則大事定也!
愛鳳妖婦則正在為無門島主包紮右手傷勢,且顯得那麼温柔體貼的,就像一對恩愛夫妻般!而鄱陽君主手執寶劍,像是找不到對手,而古勇則緊隨其身後,始終不敢輕離!
竺瑞青一看當前情勢立即揮旗喝道:“龍老賊!今天該是你報應到了!”
無門島主龍昇天一雙鷹目,從陣中收回,朝竺瑞青一瞪,道:“本島主兩次三番饒爾性命,居然仍不知死活!大概是你命中註定要死在本島主之手,本島主只有成全你!”
卻聽愛鳳妖婦叫道:“龍哥!你手傷未愈,不可造次,待小鳳替你收拾這小子!”
愛鳳妖婦隨即拔劍縱出,劍指竺瑞青罵道:“畜生來吧!姑奶奶得好好懲戒你!”
愛鳳妖婦本不是竺瑞青的敵手,如今竟敢當面挑戰,反使竺瑞青愕了一楞,難道她也與萍兒一樣,得什麼人相助,短期間內功力驟增?
竺瑞青心念未已,忽見一條黑影,疾朝愛鳳妖婦撲去!
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始終未曾動過一動的黑巾纏頭人,只見他雙袖翻飛,無異兩把利劍,好一手流雲飛袖功夫,三招不到,已將愛鳳妖婦一柄長劍逼住,愛鳳妖婦一驚叫道:“你……你………你是什麼人!”
黑巾纏頭人一語不發,全力猛攻,瞬息工夫,又將愛鳳妖婦逼退丈餘,且逐漸的逼得她連招也遞不出去了!
無門島主龍昇天一見,臉上也微微變了顏色,喝道:“你………你………你是誰?”
黑巾纏頭人就像個聾子似的,理也不理!驀地,一道白影,斜裏飛至,來的竟是那白妞姑娘,她一見恩師勢危,立即振劍從後面攻去!那黑巾纏頭人就像後腦長着眼睛般,頭也不回,反手一揮,一式流雲飛袖,竟較她長劍更快的,已捲住白妞的握劍手腕,順勢一帶,白妞即撲跌地上。
隨見那黑巾纏頭人,有意無意的退了一步,無巧不巧被他一腳踏在白妞的粉面上,頓時被踩得稀巴爛,腦漿進裂,死於非命!
而且,他雙袖飛舞,勢道絲毫不緩,愛鳳妖婦始終被他雙袖勁風困着,脱身不得!
竺瑞青一旁只看得興奮不已。
此人一雙流雲飛袖功夫,精純奧妙,凌厲萬分,招數更是波雲詭譎,怪誕異常,誠然是不可多得的大好助手,但卻看他不出是那門那派的武功!
驀地,竺瑞青心中一動,想到英雄廳中,以寒梅指傷了甘茂亭,以及盜藥相救之人,定然就是此人無疑,心中更喜,立即二次向無門島主挑戰!
可是,無門島主似被黑巾纏頭人一身武功驚楞了般,雙眼竟緊緊盯着那人,置竺瑞青於不顧。
忽地,身側響起一聲斷喝:
“畜生!不要目空一切,眼高於頂,先嚐嘗本君主寶劍的厲害!”
竺瑞青聞聲即知是那鄱陽君主丁覇天。
只是,他還沒回過身來,已覺劍風霍霍,迎胸遞到,趕忙揮旗相御。
鄱陽君主丁覇天似知竺瑞青一身藝業,極為了得,一招未畢,二招又發,一招緊似一招,連綿攻上,欲使竺瑞青沒有緩手機會般!
然而,竺瑞青何等了得,只見他踏正中宮,沉穩化解,三招一過,已穩住勢子,頓時揮旗反攻,一招“旗影搖虹”,霎時紅芒密佈,繼而絕學頻施,旗影掠東卷西,眨眨眼間反將鄱陽君主罩在血影紅芒中!
竺瑞青自從得知他投效無門島主後,已對其不恥,隨後又得知他自斃親生子,且不顧愛女丁淑芳的貞節與其終身幸福,逼其獻媚番僧悲天羅漢,結果害得她含辱而死,更對他恨之切骨!
事後,他又將毫無抗拒之力的老化子萬鐵皮殺了,竺瑞青更是深痛的恨絕,莫可言喻。
如今,既已落在他的手,結果的勝負如何,雖難預料,他也得先將這老混蛋殺了,為他含寃忍辱而死的子女出一口氣,也為老化子萬鐵皮報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靈!
XXX
於是
竺瑞青手中血旗一緊,紅芒更激,旗尾激起的“拍拍!”暴響,更加鞭炮聲般,響個不絕!
可是,鄱陽君主祖傳絕藝,可也非同凡響,數十年浸淫苦練,手中一柄劍,亦非浪得虛名之輩,方被人擁為鄱陽君主,如今,一旦被困血旗中,就知不妙,立即改攻為守,緊緊封住門户。
這麼一來,竺瑞青血旗招數雖威厲無倫,一時也難傷他!
瞬息工夫!二人已拆解了三數十招!
竺瑞青連施絕招,竟然無法傷他,眼中殺機更熾,猛然一聲龍吟長嘯,正待以蓋世無儔的摧枯拉朽掌以旗中夾掌絕學傷敵時,耳邊忽聽一聲焦急喚道:“竺小俠!古勇為君主向你乞命,求竺小俠饒他一遭!”
竺瑞青心頭猛然一怔,心想:
“古勇!他憑什麼為這老混蛋向我乞命,難道他就憑換衣之微德,還是受了丁烈民的關照?”
心念電轉着,旗招仍未稍緩,可是摧枯朽拉掌亦未發出!
耳中又聽古勇的聲音道:“古勇幼得武林前輩梅花居士遺者,學得些許微薄技能………”
竺瑞青一凜,原來使發寒梅指解危,盜藥相救的人是他。
“竺小俠!被困舍利奇光陣中的武當少林兩派二十餘人,也是古勇引領他們出陣的,些許微勞,不敢言恩德,卻因早年丁家老太爺待我古勇,有救命之恩,是以厚顏相求,尚祈小俠旗下留情,只求饒他一命!”
竺瑞青一聽,原來如此,照古勇待自己的恩德來説,他是無條件的應該依照古勇所請,放過這老混蛋。
可是,老化子萬鐵皮之仇,以及積胸的怨憤,難道就如此不了了之嗎?
正自猶豫不決之際,耳邊又響起古勇的聲吾道:“小俠!古勇求你饒他一命!”
古勇重複這一句話,顯然含有深意,竺瑞青心念一轉,已自了然,敢情可以傷他,只要他不死就行。
就在這個當兒,驀聽一聽怪叫,緊接着刺耳“嗚嗚!”之聲,響個不絕!
竺瑞青掉頭一瞥,笑面禪師已被那金龜老人逼得退出四五丈遠,手忙足亂,險象環生,危殆萬分,心中一凜,再也不敢怠慢。
當下提足真氣,猛然一記摧枯拉朽掌,朝正鄱陽君主拍了出去!
因為古勇之請求,他這一掌,其志不在傷敵,只在誘敵,是以血旗反而露了個破綻,好讓他自投羅網。
鄱陽君主一見這熱浪薰風,心神皆顫,忽見血旗有一缺隙,那知厲害,立即閃身從縫隙中鑽出。
不料,身形剛剛避過逼胸熱浪,眼前倏地紅影電射,錯眼不見,右腕臂關結上已一陣劇痛,緊接着左膝蓋上又加遭千斤重錘一擊般,痛澈心肺,頓時昏了過去!
竺瑞青借摧枯拉朽掌之助,一招“鳳舞巒翔”,上刺關結,下打膝蓋,一招兩式,頓時廢去鄱陽君主一手一臂,這兩處都是關結要害,擊重了立即粉碎支離,竺瑞青以血旗尖端刺挑,連筋也挑斷了,縱然華陀再世,想必也難使其復原!
竺瑞青一招將鄱陽君主擊倒,若不是有古勇乞命在先,他真恨不得痛上一記,將鄱陽君主斃了,替老化子萬鐵皮報仇!
然而,鄱陽君主剛倒下,忽地一陣涼飈,掠地而過,鄱陽君主頓時不見。
耳中又聽古勇的聲吾道:“謝小俠不殺之恩,古勇這就去將臭嘴化子放出相助!再見了!預祝小俠平安,如願殲敵報仇雪恨!”
竺瑞青又復一怔,敢情臭嘴化子已被他們囚禁起來了。
早些時古勇不營救他,或許因為殺了他師父之故,他不肯饒恕鄱陽君主!可見古勇為了報恩,用心之苦!
竺瑞青一怔末已,倏然想到笑面禪師身處險境,當下旋身一掠,斜縱三丈,二次縱起落地,已停在金龜老人與笑面禪師身側。
此刻笑面禪師,光禿禿的頂門上,汗出如珠,大腦袋東搖西晃,如鼓浪般,雙掌上已然不成招式,眼看就有喪命危險!
竺瑞青怒聲一暍,道:“老王八,少爺接你兩招!”
血旗卷地一揮,立即迎了上去!金龜老人眼看可將笑面禪師傷在金龜下,忽見竺瑞青趕到相救,不由目皆皆裂。
當下一聲怒吼,又與竺瑞青殺在一起!
竺瑞青三招接過,似覺對方功力大不如前,凝目一瞥,敢情金龜老人頭臉上也是汗落如雨。
至此方知,笑面禪師適才搖頭晃腦的原因,敢情是被他那“鳴嗚!”怪叫所擾,頭昏腦脹,並非武功不濟!
竺瑞青與金龜老人,也不過鬥得三十來招,驀地一股疾勁無匹的凌厲勁風,凌空罩下,從中劈入,似欲硬生生將他二人分開般。
二人均不知來的是敵是友,於是各自收勢,退過一旁!立見隨着勁風,落下個光頭大和尚。
原來又是那笑面禪師,只見他手中卻多了條粗如鵝卵,長約尋丈的木棒,棒上枝叉斷尋尤新,顯然是他剛剛弄來的,卻聽他道:“竺小俠,還是由老納來對付他吧!”
笑面禪師口中徵求竺瑞青的意見,其實話剛説畢,他已揮捧朝金龜老人攻了上去。
“金老怪!本禪師以為你天山學得什麼絕藝歸來,原來也不過爾爾,叫你嗜嘗少林鎮山絕學,十八羅漢杖的滋味!”
少林寺的武功,講究的就是拳、杖、刀法,既是少林寺鎮山絕學,該是少林寺七十二絕藝之一。
笑面禪師又是當今少林寺第一高手,施展開來,自是非凡,數招一過,居然略略佔了上風!
竺瑞青一見,心中大定,忙又掠目再掃!
場中一對對的,全都殺的十分激烈。
竺瑞青最關心的是萍兒,難免多看了兩眼,卻見萍兒鞭招劍式,兇猛至極,殺得甘茂亭汗流夾背,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心中更定!
轉眼再看龍昇天,恰好看到愛鳳妖婦被那黑巾纏頭人一袖拂在面門上,頓時將愛鳳妖婦半邊臉面卷飛。
一聲尖叫,霎時變成了個血人!
可是,就在黑巾纏頭人驟下殺手之際,無門島主猛一聲厲暍,撲入搶救。
那黑巾纏頭人就好像不敢出手與無門島主相抗般,竟被無門島主輕而易舉的一掌擊在他的肩頭,將他打得踉踉蹌蹌,退出七八步遠。
可是他居然沒有倒下,仍然拿樁穩住了勢子,即聽他開口叫道:“天………”
這是他今夜第一次開口,但卻僅吐出一個字!
即見他胸口一柄鋒利劍尖,突了出來,敢情他正好退到愛鳳妖婦身旁,被愛鳳妖婦從身後補了一劍,貫胸而過,頓時魂魄離舍,一命嗚呼!
不過,無門島主雖只聽得一個字,已禁不住通體一顫。
當下搶前,就在黑巾纏頭人頭頂一抓,一塊黑巾,隨手而落,露出滿頭蓬亂污穢的灰髮!
無門島主一見,似感大失所望般,驀地抬起一腳,將那黑衣人踢得飛出數丈遠!
巧不巧恰好落在竺瑞青身前不遠!
這一突變,前後不過轉眼之間的事,竺瑞青離得甚遠,欲待搶救,一時也嫌不及。
眼看黑衣人魂歸天國,他卻連對方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豈不罪過,愧疚萬分!
當下趨前兩步,隱身為黑衣人解開纏頭黑巾!只是,他剛解得一圈,僅僅看到那人的上半部臉,就不由大大的嚇了一跳。
原來他看到了兩個深陷的凹洞,沒有烏珠的眼洞,竺瑞青不用再看也瞭然。
此人是一代妖后靈鳳,曲劍舟的母親。
只是,她那膨脹如鼓的大肚皮那裏去了!她怎會突然混跡子魚道人等人中,來到鄱陽山來了她又為什麼要專對愛鳳妖婦出手,難道她二人間還有什麼寃仇!
雁蕩山,七燈八卦陣中,愛鳳妖婦將他騙得昏頭轉向,説什麼靈鳳是她姐姐,要為姐姐營救曲劍舟。
如今,她似乎已知對方是靈鳳,才不讓她開口説話,一劍將她殺了!
竺瑞青雖不清楚其中原由,卻已料到箇中必有隱情。
當下縱身來到愛鳳妖婦身前,指着她罵道:“你這無恥的淫婦,你知道他是什麼人?”
無門島主正在為愛鳳妖婦臉上敷藥,聞言一楞,道:“他是什麼人?”
竺瑞青嘿嘿一笑道:“他是………”
剛説得兩個字,嗅聽天空中飄下一聲鶴唳!
仰首一瞥,一點白影,凌空直瀉而下,來的竟是大白鶴,只見它還差兩丈高下,一道人影,從大白鶴背上一躍而下。
落地一看,竟原來是曲劍舟!
竺瑞青在這種場合,突見他到來,不禁大吃一驚,到口的話也不敢説了,惟恐曲劍舟受到刺激,亂來一通,小命定然不保,遂扳臉道:“小舟!你不在島上練功!到此何為?”
曲劍舟小嘴一噘,道:“我為什麼不能來,師父將我留在島上,偷偷溜走,我才不那麼儍呢!其實我要不來,你還有危險呢!”
隨見他從懷中掏出那被綠鸚鵡搖去的少林玉佛與武當劍令,遞交竺瑞青道:“還你啦!”竺瑞青一見方知,綠鸚鵡是受他指使所為,這小傢伙敢情早就來了,只沒現身吧了!
竺瑞青伸手剛剛接過玉佛短劍,突覺一陣狂颼勁風迎頭壓到。
竺瑞青不用想也已意識到,是那無門島主欲來搶奪這玉佛與短劍!
這兩派的至尊派令一旦再度落人賊手,情勢立即大變,什麼都完了!
可是左手握着玉佛劍令,無法出掌相迎,右手鐵血旗雖也能一抗來勢,卻偏偏被曲劍舟擋個正着。
在這情勢下,除了退避一條路外,別無他途!
倉猝間,為保這兩枚派令,竺瑞青慌忙倒縱而退。
只是身形剛剛倒縱而起,立即想到曲劍舟的安危,一驚凝目,果見無門島主無恥至極的竟然出手一把抓向曲劍舟的手腕!
心中大駭,正待凌空剎勢,揮旗搶救,忽見曲劍舟滴溜溜一旋,是如此恰到好處的,竟從無門島主掌下溜了出來。
縱出兩丈餘回身罵道:“你這糟老頭,是想找苦頭吃嗎?小爺爺今天可要大開殺戒了!”
竺瑞青見他又施展那救命絕招,脱出身來,不由轉憂為喜。
忙將兩枚派令藏妥,回首再打量無門島主,卻見他呆呆的站在那裏,臉上滿布驚疑之色。
一雙鷹目則死死的盯着曲劍舟,一瞬不瞬,似欲將他看穿般,久久方聽他沉聲問道:“你這童子是何人門下!”
曲劍舟兩道小眉一揚,道:“小爺爺是何人門下,你想知道嗎?那你就站穩一點,説出來准將你嚇一跳!小爺爺學藝採虹仙島,武林一仙門下………”
無門島主一聽,臉上驚疑之色更熾,可是眼中卻又射出了兩道熠熠兇光,假如他眼中兇光也能殺人的話,曲劍舟早沒命了!
竺瑞青一見就知情勢不妙,當下揮旗阻在曲劍舟身前喝道:“龍老賊!該輪到你較量較量了!”
曲劍舟膽大包天,竟又從竺瑞青身後溜了出來,指着愛鳳妖婦罵道:“老淫婆!你也遭報應啦!今天還得嚐嚐小爺爺的滋味!”
語音甫落,突地一抖手,發出一把金錢,全都挾着破風之聲,朝愛鳳妖婦射去!
愛鳳妖婦一看到曲劍舟乘鶴到來,半邊滿受傷的臉上,頓時變了顏色,連傷也忘了包紮!
這一刻見曲劍舟竟惹到她頭上來,正中下懷,寶劍一揮,蕩起一片劍幕,將金錢震飛,叫道:“無知小賊,竟敢在老孃頭上動土,這是你自己找死!”
口中叫着,飛身就朝曲劍舟撲了過來!
竺瑞青一見猛一側身,血旗掠空一卷,立將愛鳳妖婦逼退開去!
愛鳳妖婦本是竺瑞青血旗下的遊魂,再加臉上又已受傷,那敢與竺瑞青一較長短,卻聽她叫道:“龍哥!你怕了這小子嗎?還不趁早將他宰了!他要不除,你這武林盟主之位,永遠坐不上!”
無門島主龍昇天似被愛鳳妖婦一語提醒般,當下對竺瑞青道:“好!姓竺的,這可是你自己找死!進招吧!”
竺瑞青早就想以一身所學與龍昇天一拚死活,卻不料曲劍舟會得突然降臨,難免要為他擔心。
可是事到如今,箭弦上,不得不發,遂回首關照曲劍舟,叫他他暫時忍耐,方朗然一笑,道:“龍老賊,少爺已候教多時,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看招!”
血旗一展,出手就是烕猛無儔的厲招殺着,隨勢又發出摧枯拉朽掌,雙管齊下,猛攻上去!
無門島主似已看穿竺瑞青不是他的敵手般,竟自站着動也不動。
直待竺瑞青的旗威掌勢,雙雙逼近身時,方始微一退身,右手一掌疾出,使發成名絕藝金鐘掌力,硬接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左手倏然一招,抖落長袖,露出一支閃亮的鋼鈎,便朝血旗上掛去!
原來,他因中毒斷去了一隻手腕,卻又裝上了一隻鋼鈎!
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雖説蓋世無雙,可是在某一種情況下,卻也不能穩操勝算。
譬如當日與那三妖之一的白素蓮白婆婆對了一掌,卻因功力悉敵,結果兩敗俱傷!
再加日前與悲天羅漢對了一掌,雖將悲天羅漢傷了,他自己則受傷更重,結果被擒受辱,幾將送命。
總而言之,在功力相差懸殊之下,他能將對手擊傷,自己卻難保不受傷!
當前情勢,一旦受傷,就有性命危險,且會顛倒情勢,影響全局。
是以他不得不深加考慮,非至萬不得已之下,還是保持實力,不拚的好!因為他還有一面鐵血旗,可以盡展絕學猛攻,制敵死命!
竺瑞青心念電轉之下,未待雙方掌風接實,立即撤掌旋身,血旗趁勢一招“倒卷乾坤”,竟朝對方下三路擋去。
無門島主龍昇天連續兩招,左手鋼鈎卻碰上了血旗,只覺一滑,就飄了過去,非但不能將血旗鈎住,且險險為血旗所傷!
他裝這鋼鈎的本意,除了補這斷手的缺陷,主要的還是針對竺瑞青的鐵血旗。
那知竺瑞青這鐵血旗,非絲非綢,非絹非緞,不知何物所制,任何利器也別想傷它,何畏他區區鋼鈎?
無門島主左手鋼鈎無法尅敵制勝,頓時處於下風。
一連被竺瑞青逼退三步,但他究竟是成名數十年的魔頭,黑道中絕頂高手,只見他使發金鐘掌,呼呼兩掌,立將竺瑞青攻勢逼住,穩住了勢子!
只是竺瑞青既已略佔上風,一旦想起與眾人的血仇,立如瘋虎般全力狂攻猛撲,意欲將無門島主擊殺,為世除害,為眾人報仇!
XXX
正在這時,忽聽一陣譁然大叫,聲震山谷。
竺瑞青一愕。
原來是採虹姑娘與那悲天羅漢已從陣中跑了出來。
悲天羅漢在前面跑,採虹姑娘則在後面緊緊追趕,手中短劍,抵着悲天羅漢後心,相差不過半尺之餘!
卻聽採虹姑娘叫道:“你服是不服,再要不服,我脱手拋劍,立可取你性命!”
悲天羅漢似已被她一直追趕至今,頭臉全都見了汗。
可是,在陣中他就咬緊牙關,不肯低頭服輸,此刻當着這多武林人物,他又那裏拉得下臉!遂故作輕鬆的笑道:“小美人!佛爺能死在你的劍下,做鬼也風流!”
採虹姑娘心地仁慈,不知這番僧的惡跡罪孽,顧念他敷十年修為不易,是以始終手下留情,沒想到他這般無恥,忍無可忍,短劍一挺,一招“飛虹貫日”,疾迅的已點在悲天羅漢後心!
正要往前一送,在他後心刺個窟窿!倏見悲天羅漢身形往左一側,避過要害。
採虹姑娘一笑,短劍巧妙無比的仍然點在他的後心!
只是,悲天羅漢似左實右,倏然斜裏一撲,一式“懶驢打滾”,已迅捷的翻出七八步遠,恰好滾到竺瑞青與無門島主雙人中間!
竺瑞青此刻要是補他一掌,或鐵血旗戮他一下,他均難逃一死。
可是竺瑞青為人正直,雖説恨他入骨,卻也不願趁人之危,反收招躍了開去,只是他這縱身躍退,恰好阻住了隨後追襲的採虹姑娘,二人險險凌空撞了個滿懷。
還是採虹姑娘眼明手快,伸掌在竺瑞青肩頭一按,雙雙落下地來—
悲天羅漢翻身躍起,立即摔掉手中摺扇,縱身就朝甘茂亭撲去,甘茂亭本已被萍兒殺得汗流浹背,手足無措。
這一刻因萍兒一個姑娘家,究竟後力不繼,已漸感不支,他堪堪穩住勢子,正準備全力反攻,忽見悲天羅漢如半截鐵塔般,迎頭罩下,臉上神色鐵青,殺機密佈,心中大驚。
悲天羅漢長臂一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抓一奪,已將他手中毒蠍鞭搶了過去!
這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怪異之極,似蠻搶硬奪,卻又巧妙非凡。
甘茂亭那裏想到他是來奪兵刃,絲毫未加防備,眼睛一霎,毒蠍鞭已被他劈手奪去!
忽覺咽喉上一涼,一驚回首,卻見採虹姑娘手執長劍,劍尖抵住他的喉頭,左腳一勾,甘茂亭要害受制,動顫不得,被他一勾,立即仰天倒下!萍兒仍然執劍抵住他的喉頭,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説,這一次總逃不了吧!害人害已,結果也難免一死!”
甘茂亭至此,心知已無生望,卻也光棍,道:“你要殺便殺,羅嗦什麼?”説畢閉目待死!
不料,劍尖雖陷入喉頭肉裏,隱隱生痛,卻久久不見刺下,睜眼一看,卻見萍兒臉色慘白,眼中滾動着淚光。
原來萍兒正欲一劍刺下時,見他閉起雙眼,忽然想起幼年相聚的一段歲月,甘茂亭雖是心術不正,為人陰險狡滑,對她卻是百依百順,無不言聽計從,每得到什麼好玩的事物,如小蟲、小鳥兒,必先給她,她自小失去父母,與爺爺相依為命,究竟不能一道玩樂。
甘茂亭到來後,倒給她解了不少寂寞!雖説事後毀了她的家,使她爺爺慘死武夷山中,説起來也是出於一番愛心!
如今要地親手將他殺死,要説拚鬥中將他殺了,也還罷了!偏偏他靜靜的躺着,這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甘茂亭一見她這般狀況,只道她想起去世的爺爺,心中悲痛,求生之念油然而生,趁她淚光朦眼,視線不明之際,倏然一個翻身,飛腿去踢她的小腹!
倉猝生變,萍兒果然未及提防,竟被他滾離劍尖,這一腿又來得無蹤無影,待到發覺,一腿已踢中小腹!
可是這一腿卻大大的激起了萍兒的無名怒火。
因為一個女孩兒家,小腹與雙胸,乃最忌諱之禁地,她本有憐惜對方之意,卻不料他仍然般無恥。
驚怒交集之人,不克多想,左手軟鞭一揮,認準對方腦袋,橫劈而下!頓時甘茂亭的頭被擊得腦漿進裂。
一陣駭人慘噑,寂然不動!
其實,甘茂亭若能及時出聲哀求,或能保得一命,卻偏偏在這時候還想趁人不備,行險僥倖,結果得了報應!
萍兒一鞭擊出,身子也隨着彎了下來,因為甘茂亭臨死的一腿,可也不輕,顯然她也受傷不輕!
忽覺雙臂被人抓住,將她扳直起來,此人來至身後,居然絲毫不覺,可見功夫了得,心中方自一驚,已聽竺瑞青的聲音道:“萍兒!你也受了傷?”
萍兒一聽是他,寬心大放,激戰半日,早已疲累不堪,再捱了這一腳,雖無大礙,可是,心中一寬,四肢頓時發軟,渾身無力,墜了下去!
竺瑞青不明就裏,一把將她攬在懷中間道:“怎麼啦?萍兒!傷在那裏!我替你揉一揉!”
萍兒只是有點脱力,那是傷重如此,聞言俏臉飛霞,臉紅如血,這是女人禁地,豈是隨便摸得的。
尤其在這情景下,雖是夫妻也不便,何況二人尚未成親!
竺瑞青見她默然不語,只道傷重難以開口,更為焦急,忽聽曲劍舟叫道:“來!來!有種和小爺爺捉迷藏!”
呼的一陣疾風,掠過竺瑞青身後。
原來曲劍舟又在向愛鳳妖婦撩撥,卻見他小手中搖着一把摺扇,開合間卻也運用自如,竟是悲天羅漢拋下的玉骨逍遙扇!
那愛鳳妖婦已知曲劍舟的來歷,真恨不得早早一劍將他劈了,冤誤大事。
曲劍舟不知厲害,一味向她挑戰,她正求之不得。
可是,曲劍舟人小鬼大,精靈透頂,始終不與她正面為敵,一時又抓他不到,隨見他跑向竺瑞青去,卻也不敢追來!
竺瑞青立即暍道:“小舟!你不要命了!”
曲劍舟道:“怎麼?你們都可以報仇!我就不能報仇?”
他居然不知好歹,出言頂撞!
竺瑞青心知他們中間必有寃仇,何況靈鳳已然死在愛鳳妖婦手中,聽他頂撞,也不見責,反安慰道:“小舟!你放心!我必能使你如願,手雙親仇!”
曲劍舟道:“殺她!我還要考慮考慮!我先要挖去她一雙烏珠!叫她嚐嚐沒有眼睛的痛苦滋味!”
竺瑞青心中一怔,已料到靈鳳臉上兩個深陷的眼眶,是愛鳳妖婦的傑作,怪道曲劍舟對她如此怨恨。
假如他要知道靈鳳是他母親,且已死在對方手下,不知該怨恨到什麼程度!
驀聽一聲譁然駭叫!
循聲望去,卻見採虹姑娘正好一劍,將那毒蠍鞭削為兩截。
原來,悲天羅漢奪此毒蠍鞭,是專為對付採虹姑娘的。大概他在長鞭上的造詣,比較深厚,或許是他別有用心,以為這有毒的長鞭,足可尅制採虹姑娘的短劍,誰知,竟又被她將長鞭削斷了!
採虹姑娘一招得手,威勢倍增,霍霍數劍,又將毒蠍鞭削斷了一截!丈許長的毒蠍鞭,霎時僅留下五尺不到。
那知,悲天羅漢手中毒蠍鞭越短越稱手,怪招迭出,霎時腥風瀰漫,藍光瑩瑩,竟舞得風雨不透!
只是,採虹姑娘卻也矯若神龍,手中劍賽若靈蛇盤舞,一霎時竟殺得昏天黑地,激烈萬分!
不過半晌工夫,二人從奔雷驚電的快迅中,忽然間緩了下來!
出手越來越慢,招數越來越緩,最後二人手中兵醜都好像有萬斤重般,每招擊出,都是那麼緩慢。
似有意讓對手知悉,設法趨避招架般,一點也看不出什麼緊張危險!
竺瑞青看到二人這般情形,心中方自一愕,立見採虹姑娘額頭冒汗,一滴滴的滾了下來。
大驚回首,卻見悲天羅漢滿頭臉汗落如雨,頂門更有陣陣蒸氣冒出,顯然二人看似輕鬆緩慢,實已進入生死關頭的決鬥中!
XXX
竺瑞青只看得神搖目奪,忽聽萍兒一聲輕“噫!”驚問道:“萍兒!怎麼樣!”
萍兒道:“我沒事!你看他們!”
竺瑞青一聽方驚覺,四下裏靜寂如死,一點什麼聲音也沒有。
英目急掠,卻原來所以的人全都自動停下了。
一對對的呆站着,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採虹姑娘與悲天羅漢身上。且連大氣也沒誰敢喘一喘!
倏聽一聲輕暍:“打!”一把金錢,疾朝悲天羅漢射去。
悲天羅漢似渾如不覺般,只見那十數金錢,尚離他丈來遠,彷佛突然遇到阻礙物,盡全數反彈了回來。
這分明是曲劍舟不知天高地厚,竟欲相助採虹姑娘一臂之力,結果若非閃避得快,險險反為所傷。
原來別看二人招數又緩又慢,其實各盡畢生功力一拚,四面都罩着層層煞氣,別説這小小金錢,縱然武功高如無門島主與竺瑞青,也別想接近一步,除非功力比二人還高。
這時一旁的無門島主心中大為着急,因為目下情勢,雙方可説勢均力敵,而場中二人這一戰,卻可左右雙方的勝負。
眼看二人是如同兒戲般,你一招來,我一招去,卻已分出了勝負。
因為採虹姑娘僅僅額頭汗落如雨,而悲天羅漢卻已被逼得頭頂蒸氣直冒,顯然他已處於下風。
在這情勢下,要想出手相勸,又不可能,悲天羅漢一旦落敗,他的野心美夢,就整個破滅了。
正焦急中,忽見竺瑞青抱着萍兒,雙眼發直的凝住場中。
心中一動,立即悄沒聲的走到竺瑞青身後。
此時的他,眼紅心瘋,那還顧得什麼身份,突然抬掌,運起十二成真力,朝竺瑞青後心,一掌拍了出來!
倏聽身後一聲尖叫:“糟老頭!你找死!”
搜搜一陣破空之聲,從身後襲到!
這分明又是那小傢伙曲劍舟,他那小小金錢,龍昇天那裏放在心上,根本理也不理,連頭也沒回,左袖隨勢往後一揮,右手卻原勢不動,仍然拍了出去!
“啪!”的一聲,竟然被他擊個正着。只是,他打的不是竺瑞青,而是他懷抱中的萍兒。
原來曲劍舟一聲尖叫,他根本莫名其妙,還只道曲劍舟遇險。
倉猝間旋轉身來,待到驚覺無門島主一掌,已擊在萍兒胸口!
但聽她一聲悶哼!“哇”的噴出一口血箭,頓時昏了過去!
無門島主這金鐘掌,已有數十年火候,因其勁力,全集中於掌心一小塊地方,是以能穿樹洞石,無堅不摧,任何一個人只要被他擊中一掌,穿胸間定必開個大窟窿,死於非命!
而萍兒受了他一掌,居然僅吐血昏迷,怎不使他大感驚駭?
原來萍兒身穿護心寶甲,這護心寶甲也曾穿在竺瑞青身上,受過他一掌。
他當時只是隨手而拍,是以竺瑞青絲毫未傷,而這一次他是運足了十二成功力,是以護心寶甲也抵擋不住,但總救了萍兒一命!
竺瑞青一見萍兒受掌,吐血昏迷,心中大驚,急急往後一躍,雙眼卻沒離無門島主,惟恐他繼續追擊,不克抵遇。
那知,無門島主驚駭中,忽地回身又朝曲劍舟一掌拍了過去。
原來他為了想一掌將竺瑞青擊斃,竟不顧曲劍舟的金錢暗器,偏偏這些金錢被曲劍舟磨利,竟有四五枚擊在他的後頸及背上!
偷雞不着蝕把米,他怎不大怒!曲劍舟縱身一躍,巧妙的避過了一掌,只是二人的武功,究竟相差太遠,無門島主呼呼兩掌,頓將他逼住,眼看小命就要不保。
竺瑞青大驚失色,懷中萍兒受傷昏迷,不敢輕易擱下,惟恐沒人照顧,被人殺害。
討厭的當然因為她是一個大姑娘,要不他可隨意找個人交託照顧,而曲劍舟眼看危在頃刻,他又不能不救。
忽聽一個女子聲音道:“竺小俠!你將她交給我吧!”
竺瑞青回首一瞥,見是個黑衣婦人,下半截臉蒙着一面黑紗。
倉猝間他也沒看清是什麼人,自以為危急中既肯相助,定是自己這一面的人,火燒眉毛,刻不容緩,當下將萍兒往婦人懷中一送,道:“謝謝大娘照顧!”隨即縱起身形,凌空撤出鐵血旗,一聲怒嘯,揮旗撲下,當真是於千鈞一髮之際,將曲劍舟救脱險境!
無門島主二次落空,更是怒不可遏,立即揮掌朝竺瑞青猛攻!
竺瑞青心知無門島主只有這金鐘掌最為厲害,那把他放在心上,血旗疾揮狂掃,只數招已將勢子穩住,偷眼朝萍兒一看,卻見萍兒已被那婦人抱着,遠離鬥場,平放一株大樹下。
隱隱可聽她低低的喚着:
“萍兒!萍兒!”
竺瑞青心想:
“原來還是萍兒的親人!”
突地,竺瑞青心中一動,萍兒那來什麼親人?
於是,兇狠拚鬥中,雙眼仍不時潮那樹下監視。
那婦人數聲呼喚下,萍兒終於悠悠的醒轉,睜開眼來,朦朧中見一婦人,緩緩拉下面紗,道:“萍兒!你看看我是誰?”
萍兒定睛一看,驚聲叫道:“你………你是……甘大娘!”一驚又昏了過去。
原來這婦人竟是甘茂亭的母親,只見她在萍兒“人中穴”上一揑,萍兒又醒了過來!
卻聽婦人陰聲冷笑,罵道:“你這賤淫婦,竟敢謀害親夫,將亭兒殺了!他英靈離去不久,黃泉路上孤孤單單的,你乾脆去陪伴他吧!”
萍兒心膽俱碎,魂不附體,忍住胸中傷痛,猛力一挺。
那知甘大娘早有防備,並指上下一轉,已點了萍兒四肢的穴道,頓時癱軟,無法動顫!隨見她懷中摸出一柄匕首,道:“你好好去吧!我一定將你的屍骨,與亭兒埋葬一起,使你兩能在陰間做一對夫妻!”
説畢,手執匕首,朝萍兒刺了下去!
竺瑞青早已驚覺這婦人來得蹊蹺,隨聽萍兒一叫,再見到婦人的真面目,頓時記起在邛崍山中曾有一面之緣。
心中大驚,當下就要撇下無門島主,前往救援,偏偏無門島主也看到了這一幕,他本認識甘大娘,豈肯輕易放他前去,頓時左鈎右掌,全力猛攻!
這麼一來,竺瑞青非但無法脱身,反被逼得節節後退,落了下風!
倉猝間,曲劍舟又不知跑到那裏去了。
隨見甘大娘摸出匕首,朝萍兒刺下,不禁心驚膽顫,魂飛魄散,雙眼卻緊緊的凝注甘大娘,似欲噴出火來般。
在這時候,雙方相去又遠,縱然招呼任何人趕去相救,怕也來不及了!
“噗!”的一聲,甘大娘一柄匕首,非但沒有刺入萍兒胸膛,反被彈了起來!原來她竟刺在護心寶甲上。
甘大娘一愕,立即冷笑道:“難怪島主一掌擊你不死!原來你有寶甲護身,嘿嘿!你的喉頭可沒東西阻擋吧!”
手執匕首,又朝萍兒喉頭刺下,就這千鈞一髮之際,大樹後幽靈般轉出一個人影,飛起一腳,頓時甘大娘手中匕首,踢得飛上半空。
甘大娘一驚,縱身躍起定睛一看,竟是個蓬頭散發,醜陋驚人的老化子!
原來是臭嘴化子,甘大娘不由大怒,拔劍在手,立朝臭嘴化子撲去!
臭嘴化子何以至今方現身,他又怎會被囚島上。
原來丁烈民將老化子萬鐵皮的屍首送交他後,他已痛不欲生,當天夜裏就偷入鄱陽山,闖進英雄廳。
恰好是竺瑞青服下一元神丹昏睡之時,廳中人多一半不認識他,見他只孤身一人,那把他放在心上!
不想一人拚命,萬夫莫當,竟被他一條青竹棒,連傷數人,且將桌椅杯盤打得遍廳皆是。
最後是古勇出手,將他擒住,明説點了他的死穴,其實反救了他一命!
照説,他也早該現身,只因他來到時,場中正打得激烈萬分,卻不見鄱陽君主的影子,他可不知鄱陽君主受了重傷,已被古勇救走。
是以四下尋找,但卻找遍所有的房子,也不見鄱陽君主的影子,二次迴轉,卻恰好救了萍兒一命!
竺瑞青一見臭嘴化子突然現身,救了萍兒,心中大喜,以臭嘴化子一身武功,自不難將甘大娘制服。
不想,心想未已,一陣凌厲無匹的勁風,疾逼胸前,待到驚覺,欲避已然不及,本能的一側身,左肩頭已中了一掌。
只打得他幌幌搖搖,踉踉蹌蹌,跌出七八步遠,痛入骨髓,一條左臂再也無法動顫。
竺瑞青心中只顧得注意萍兒,已被無門島主趁虛而入,方欲縱身躍起,一聲鬼哭狼噑似的怪笑,隨着一條黑影,有如一隻大蝙蝠般迎頭罩下!
且有一陣烕厲無倫的勁風,壓着他的身子,連動也無法動!
竺瑞青倉猝間,鐵血旗恰好壓在身下,欲待揮掌相抗,亦不可能,只得閉目待死!
不想,掌風逼近胸時,威厲無倫,可是,待到掌勢及胸,忽覺勁道全消。
原來,無門島主,身中曲劍舟數枚金錢,恰好有一枚嵌在他右肩後的筋骨上,方才打了竺瑞青一掌,已感微痛,二次全力出手,欲一掌將竺瑞青擊斃,卻偏偏在這要緊關頭,一陣痠麻,掌上勁道頓時全消。
驚恨交集,左手鋼鈎疾迅出手,朝竺瑞青頭上擊落!“啪!”的一聲,火花四濺,竟擊在一塊山石上,敢情竺瑞青聰明絕頂,身子一鬆,頓時一個翻滾避了開去。
隨着身子的縱起,血旗一揮,反在無門島主胸前擊了一下,將他震退出半丈來遠!
驀聽一陣震天“桀桀!”怪笑,
竺瑞青猛然一驚,這分明的悲天羅漢的得勝大笑聲!
扭頭望來,果見悲天羅漢得意揚揚的站在那裏,而採虹姑娘則捲曲着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這一見,竺瑞青不由魂飛魄散!
正待縱前,無門島主又已攔在身前,出掌猛攻!
採虹姑娘生死未卜,竺瑞青豈能不救,只恨左臂受傷,又加心念伊人,被無門島主一陣猛攻,頓時險象環生。
又聽悲天羅漢一聲怪笑道:“你們還不給我住手,當真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這叫聲甫落,突地一道碧虹,如驚電般一閃,悲天羅漢一聲慘叫,隨即倒在地上,已攔腰斷為兩截,死於非命!
身旁則靜靜的躺着採虹姑娘那把碧虹短劍!
這一突變,頓使在場之人全都驚駭莫名。
一半兒憂,一半兒喜,眼看採虹姑娘仍然捲曲着嬌軀睡在地上,一動不動。
卻是她手中的劍將悲天羅漢殺了,雖明知其未死,受了重傷,在所難免!
無門島主當即棄下竺瑞青,朝採虹姑娘撲去,準備趁其重傷之際,一掌將她斃了,餘人則不足懼也!
此刻,竺瑞青倉猝間欲待救援,亦感不及,眼看無門島主一掌拍下,採虹姑娘頓時就得一命烏呼!
驀聽一聲大叫:“你敢傷我師父!”
呼呼呼!一把金錢,挾着厲風迎面灑至。
無門島主適才曾吃過這金錢的苦頭,此刻又是迎面射來,那敢怠慢,只得掌風一抬,將十數金錢,全部震飛。
只是,就這一緩之勢,陡見眼前紅光暴射,再看時,地上的採虹姑娘已然不見!
原來竺瑞青亦已銜尾追至,恰好於萬分危急中將採虹姑娘救出,可是採虹姑娘一手抱住腹部,臉上如死灰,已然昏死過去!
採虹姑娘本已站了上風,只需再過半刻,不必痛下殺手,悲天羅漢就得脱力,受傷落敗。
偏偏在這時,萍兒與竺瑞青的連續遇險,使她大為吃驚,又覺腹中忽然作怪,一口氣沒轉過來,竟被悲天羅漢趁機全力反擊,頓時受了內傷,倒在地上,當時昏昏沉沉,似已走上黃泉之路。
忽聽悲天羅漢刺耳笑聲,神經受到刺激,又從悠悠中醒了過來,在這生死關頭,頓時想到這一戰有關未來武林的盛衰!
大義當前,那裏還顧得自身的安危,立以最後的一點真力,將碧虹短劍拋了出來!
悲天羅漢本已是強弩之末,精疲力盡,大傷中元,能將採虹姑娘擊成重傷,那真是他想也不敢想的萬分僥倖之事,突見銀虹射來,竟是無法閃避。
也是他惡貫滿盈,竟被碧虹短劍腰斬。
竺瑞青眼看採虹姑娘傷重如此,大急而呼:
“虹妹!虹妹!”
忽聽身後叫道:“青哥!將她交給我,你快去救小舟!”
竺瑞青回頭見是萍兒,看她那樣子胸身盡是血污,臉色蒼白加紙,晃晃搖搖自己也站不穩,可是再看曲劍舟卻已被無門島主追趕得尿屎迸流,豈能不救。
當下不顧一切立即飛身縱起趕去相救!倏地眼前人影一晃,愛鳳妖婦平橫寶劍竟已攔在身前。
正當其時,卻聽曲劍舟一聲駭然悲叫!
撲倒一具死屍身上!原來他發現了婆婆靈鳳!
無門島主趕上一把將曲劍舟抓起,高舉過頂,正待將他摔死!
猛聽竺瑞青叫道:“且慢!”
無門島主回首一瞥,卻見竺瑞青血旗尖端,竟抵着愛鳳妖婦的心口。只要他將曲劍舟摔死,愛鳳妖婦定也難以活命!他一再失手於曲劍舟,對其恨之切骨,真想不顧愛鳳妖婦的死活,先將這小鬼摔死!
臨聽曲劍舟叫道:“白哥哥,你別管我,先將那淫婦兩個眼珠挖出來,替我婆婆報仇!”
他竟不顧自己的死活,仍要為靈鳳報仇!
無門島主因此反覺一愕,將曲劍舟放了下來,問道:“你婆婆是誰?”
曲劍舟自己也不知婆婆姓什名誰,一旦自由,立即又撲倒靈鳳屍體身上,突叫道:“婆婆!婆婆!………”
無門島主看了靈鳳一眼,原來就是死在愛鳳妖婦手下的黑衣蒙面人!
剛才他沒細看,倒不覺怎的,此刻一眼之下,看到那兩個深陷的眼眶,心中猛然一驚,將曲劍舟一扳,摔出一丈來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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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鈎並用,將靈鳳頭上黑巾全都解了下來!
曲劍舟摔了一咬,雖沒受到重傷,卻也跌得鼻青臉腫,翻身爬起,伸手懷中掏出一把金錢,正待發出,猛覺一縷勁風,直刺後心。
倉猝間,又施展他那救命怪招,滴溜溜一旋,隨手將金錢拋出,立聽一聲尖叫,竟是那愛鳳妖婦。
原來竺瑞青看到無門島主放了曲劍舟,當然也不便傷害愛鳳妖婦,隱隱有交換之意!
只見她一手掩住右眼,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敢情她一時不慣,右眼竟中了一枚金錢!
曲劍舟大喜叫道:“淫婦,還有一隻眼!”
口叫着,又是一把金錢灑了出去,只是待他再掏時,懷中金錢已告用盡,心驚未已,愛鳳妖婦已揮劍迎頭劈到!
要説二人的武功,那真是天差地遠,曲劍舟能一再僥倖,從愛鳳妖婦劍下逃生,全憑聰明機智,與他那金錢暗器。
如今,金錢用盡,再加愛鳳妖婦盛怒之下,劍影籠罩四方,退已無路。
竺瑞青等又相去甚遠,救已不及!
眼看他就要濺血當場,就在這一髮千鈞之際,忽覺一條人影,突破劍影,衝了進來。
錯眼不見,已將愛鳳妖婦寶劍震飛,抓住她一隻手腕!
定睛一看,赫然竟是無門島主龍昇天!只見他一雙鷹目中,兇光電射—死盯住愛妖婦,鐵鈎指着靈鳳的屍首問道:“她是誰!”
愛鳳妖婦一聽,神色大變,惴惴不安的顫聲答道:“我………我不知道!”
無門島主又指向曲劍舟問道:“他是誰?”
愛鳳妖婦心知奸計敗露,當下心中一橫,猛然一掙,道:“龍哥!你幹什麼?你不想當武林盟主了嗎?眼看垂手可得!”
無門島主五指一緊,牢牢扣住,卻聽他疾言厲色的喝道:“我問你他是誰?”
愛鳳妖婦道:“誰知道他是那來的小雜種!”
無門島主五指猛一使勁,愛鳳妖婦頓覺腕骨痛加斷拆,半身發麻,一聲悲呼,獨目中立即流露出一股哀愁悽惋,自憐自傷之色,柔聲道:“龍哥,你知道我是因為愛你!………”
無門島主一聲悲笑,打斷她的話,鐵鈎指向靈鳳的屍首,道:“你分明知道她是誰,才出其不意的將她殺了,她的眼睛也是你下的毒手?你們本是同門師姐妹,你竟這般狠心!………”
曲劍舟本楞然不知所以,一聽説婆婆竟也是愛鳳妖婦所殺,不由怒火攻心,目眥皆裂。
地上拾起愛鳳妖婦的寶劍,一劍朝愛鳳妖婦刺去,罵道:“老淫婦,我和你拚了!”
一劍刺出,只覺眼前一花,無門島主抓住愛鳳妖婦,已縱到了靈鳳身前!
無門島主這一變態,雙方的人全都楞然不知所惜。
金龜老人縱過前來叫道:“師弟,大敵當前,還望三思!……”
無門島主理也沒理他,咬牙厲聲道:“臭婊子!説!她是不是靈鳳!説!是不是你害的,説呀!”
愛鳳妖婦此刻早已嚇得半死,哀聲叫道:“龍哥!你知道這是因為我愛你呀!這是因為我愛你呀!”
無門島主哼了一聲道:“龍哥!龍哥也是你這蛇蠍心腸女人叫的!”
左鈎倏起,一鈎掛住愛鳳妖婦的琵琶骨,一聲慘痛尖叫,鮮血長流!
無門島主右手鬆開,忽然探指愛鳳妖婦臉上一點,她那僅存的獨目,也被無門島主挖了出來,道:“不錯,是要叫你嚐嚐沒有眼睛的滋味!”
愛鳳妖婦一聲悲叫,漸漸昏了過去!
忽見無門島主龍昇天朝竺瑞青這面叫道:“請竺小俠答話!”
竺瑞青一楞,卻挺身上前,道:“島主右何賜教!”
因對方稱他小俠,他也不得不改口稱島主!
無門島主道:“竺小俠!你一家數十口的血仇,確是我龍昇天囑四怪所為,不過,罪魁禍首卻是這無恥狠毒的淫婦,她將她師姐靈鳳害了!卻嫁禍於令尊竺千鋒頭上,靈鳳本是龍某心愛之人,而令尊又專門與我們黑道中人作對,是以龍某一時糊塗,竟殺害了閣下一家數十口!如今,待龍某將此淫婦斃了,再向閣下請罪!”
這幾句話,只説得全場皆驚。
竺瑞青反倒楞然不知怎麼説好!
卻見無門島主左鈎一鬆一掛,頓時愛鳳妖婦手臂上長長的連衣剛下一塊肉來,愛鳳妖婦一聲哀號,倒在地上叫道:“請………請你給我個痛快吧!”
無門島主咬牙切齒,雙眼滴血道:“痛快!還有痛快你沒有嘗夠!”
倏然飛起一腳,愛鳳妖婦頓時殺豬似的大叫,在地上翻翻滾滾,身體內就好像有千萬條毒蛇亂竄亂咬般,手臂傷處碰到碎石,更加痛不可當,霎時間力盡聲嘶,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冒了出來,面上肌肉一陣陣痙攣,痛苦後連臉形也變了!
這簡直是天下最殘忍的酷刑了!
卻聽她哀哀的叫道:“你………你………你饒了我吧!”
手中忽地摸到一顆碗大石頭,立即抓起往頭頂上砸去!
無門島主至此心中怨憤漸消,還沒打定主意該不該阻止她這行動,驀地一道小巧人影飛了過來,長劍一落,立即斬斷愛鳳妖婦四個手指頭。
所謂十指連心,這一來頓時痛得她死去活來,終於昏了過去!
這小巧人影當然是那曲劍舟,只見他長劍一送,在愛鳳妖婦“巨關穴”上輕輕刺了一下,愛鳳妖婦渾身一凜,又復醒了過來!
卻因她雙眼已瞎,不能視物,連傷她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
曲劍舟道:“淫婦!臭婆娘!你看不見該能聽出,想必你知道小爺爺是誰!”愛鳳妖婦一聲駭叫曲劍舟長劍遞出,敲牙挖舌,愛鳳妖婦連叫也叫不出來了,只剩下哼哼的份兒。
曲劍舟一咬牙叫道:“婆婆!小舟給你報仇了!”
長劍直落,來個大開膛,拋下血劍,雙手摘心,膝行來到靈鳳屍首面前………
曲劍舟年紀雖小,卻夠兇夠狠,只看得一旁的少林僧人與武當道士全都直念“阿彌陀佛!”“無量佛!”
忽聽笑面禪師叫道:“咦!那龍老賊呢!”竺瑞青輕輕一笑,道:“他師兄金龜老人扛着他走了!”
笑面禪師道:“你何不阻止!”
竺瑞青苦笑笑,沒做聲!
可是待子魚道長訓誡善勉,將餘人打發後,他也倒下了,原來他的傷勢也不輕,笑面禪師至此方知他沒出手阻止龍昇天的原因!
XXX
鄱陽山經過一番大戰後,反顯得格外冷清。
不!
該是愁天滿布哀聲不絕。
因為竺瑞青與採虹姑娘,萍兒三人全都受了重傷!
而在另一座廳中,卻又擺着三具棺木。
棺木前設有靈桌,繞着香燭,供着靈位,從靈位上可以清楚看到。
原來一個是老化子萬鐵皮,一個是曲劍舟的婆婆靈鳳,還有一個則是竺瑞青的師叔人妖黃衫豔。
竺瑞青為了人妖黃衫豔臨終捨命相救,竟行以孝子之禮!
另外還有三面主牌,一面是美髯翁馬軒雲,一面是江湖怪俠畢宮弼,還有一面是竺瑞青的父母家人,在這些主牌前,卻供着愛鳳妖婦那血紅的心!
夜裏!湖面上吹來一陣冷風,竟颳得燭火搖搖欲滅。
驀地,廳中響起了聲聲哀痛的抽泣,曲劍舟從棺木坐起,卻見婆婆靈位前,爬伏着一個人,雙肩抽動,哭得哀哀欲絕。
他趕忙爬前兩步,跪着答禮,只是待他從衣着上認出來人後,不禁嚇得一跳二一丈高,退出丈來遠去,驚暍道:“你………你來幹麼!”
原來,這人竟是無門島主龍昇天!
此刻!臭嘴化子也聞聲過來了。
當他發現龍昇天,也不禁吃了一驚!
因為採虹姑娘與竺瑞青全都受了重傷,餘人則均非他的敵手。
他此刻要是突起發難,倒真是不堪收拾!
可是,眼看他跪地哭得十分傷心,忙朝曲劍舟搖手示意,叫他不要做聲!
總過了好半晌後,龍昇天終於止住了悲聲,直起身來抬頭朝曲劍舟細細的打量,久久的方柔聲道:“孩子!你不姓曲,你姓龍!”
曲劍舟一時大怒道:“胡説八道,你想找罵是嗎?”一語未已,卻見竺瑞青從人妖黃衫豔的靈後,緩步走了出來,道:“小舟!你是姓龍,這曲字該是寃曲之意,曲既已伸,你也就該歸宗,你知道嗎?你婆婆就是你的親生的母親………”
接着將他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説了出來!
曲劍舟只聽得心痛神傷又侮又恨!
龍昇天隨道:“孩子!我現在立誓改過向善,從新做人,你可願跟我走嗎?”
“不!”曲劍舟堅決萬分的咬牙回答!
龍昇天臉上一陣痙攣,痛苦萬分的道:“你可願意叫我一聲爸爸!”
“不!”曲劍舟又只説一個字。
龍昇天無奈的搖搖頭,一臉哀怨悽惋,沮喪悲痛之色。
二次在靈前拜了拜,又到眾靈位前分別行過大禮,方回頭對曲劍舟道:“孩子,今生今世,我不會再涉足神州一步,日後假如有便,希望你能到無門島上一遊。”
説畢,竟以鈎代手,抱拳朝竺瑞青與臭嘴化子二人默然行禮,回身走去。
他進來時,神不知鬼不覺,此刻卻步履沉重,彷佛一瞬間就老了十年般!
無門島主龍昇天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了曲劍舟一眼。
只見他老淚縱橫,淚爬滿臉,正當其時,忽聽曲劍舟一聲大叫道:“爸爸,爸爸我跟你走!”
飛身撲到龍昇天懷裏,回首看時,卻見竺瑞青身旁一左一右,站着採虹姑娘與萍兒,三人正微笑潮他揮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