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秉坤笑了笑,他笑的是:自己適才過慮。
只是他笑容還掛在臉頰之上,忽然變為驚怔之色。
原來繼石楓那股軟弱的掌力之後,另有一股潛力逼了過來。
這股潛力來得無聲無色,但勁道卻大得了奇,不過,他身為排教三老,同時以十成真力擊出一掌。
他這一掌推出,忽然響起一連串的卟卟之聲,他也象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孤舟似的,在不斷地顫抖與一退再退,最後終於悶哼一聲,向地上仆倒下去。
他沒有死,但傷勢卻比郎飛虎沉重的多。
鮮血染黑了他的灰袍,一張臉也變得象白紙一樣的難看。
四周觀戰之人傻了,他們幾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石楓分明只推出一掌,湛秉坤卻是兩次出招。
而且他們明明感到石楓的掌力已被震散,湛秉坤何以會受到這般沉重的傷害?
除了石楓擅於邪術,否則無論怎樣解釋,決不會有如此可怕的現象。
人們戰慄了,不管武功多高之人,也無法與邪術相抗。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等事兒還是避之則吉。
看熱鬧的先開溜,找碴的一行也悶聲不響的一鬨而散。
這時場中清淨了,除了習習晚風,就只剩下石楓跟月兒兩個。
他們相視一笑,然後緩步走回客棧。
原本鬧哄哄的客棧,這時也顯得靜寂無比,悦賓客棧之內,只剩下他們夫婦兩個客人了。
這一戰使得石楓聲譽大躁,也使得他們夫婦成了人見人怕的瘟神煞星,他們明晨上道,縱然不是武林中人,也象遇到蛇歇般遠遠的避開他們。
只見此等展開,月兒大為氣惱,她撇着櫻唇道:“這是怎麼啦?公子。”
石楓道:“別人怕咱們,那不是很好麼?”
月兒道:“可是,你再瞧瞧他們的神色。”
石楓道:“不管這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必管別人怎樣。”
如此一來,他們倒省了不少的麻煩,一直到達潼關,再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之事。
五聖府在潼關東南的筆架山下,它的建築,與潼關一樣的壯觀巍峨。
因為它是天下第一家,在武林中具有無比的聲勢與威嚴。
自然,此等寧前的尊嚴,是五聖兄弟經過無數次的辛苦奮鬥所獲得的成果。
因為任何一個成功的人,都是經過一段艱苦的歷程的。
然而,創業固然不易,守成更為困難。
現在五聖功成名就,萬派尊崇,很自然地養成了一種驕矜之氣,平素的言行之中,就有點目無食餘子。
在五聖來説,他們功力之高,天下不作第二人想,驕傲一點,算不得怎樣的過份。
而且,他們總是領袖羣倫的前輩高人,縱然驕狂自大,做事還不至太過離譜。
但他們五聖的兩位寶貝兒子,及九名親傳弟子可有點走了樣,只要他們與之所至,任何事他們都做得出來。
在殷村對石楓下毒之事,就是他們一時高興聽傑作。
當時他們沒有留下石楓,卻將王家玉及春花秋三名婢女留了下來。
一方面固然是方濟、方淵兄弟功力過高,另一點是王家玉主婢在散功散毒力控制之下,武功已打了一個折扣。
在拼鬥百招之後,王家玉主婢未能脱身而走,結果是她們被生擒活捉,結束了這場戰鬥。
走脱了石楓,方氏兄弟這邊還死亡三個,傷了兩人,這對五聖府來説,是一件十分丟人之事,因此,方氏兄弟一怒之下,就將王家玉主婢帶往潼關。
五聖府大廈千間,藏幾個人自然不易發現。
再説,只要瞞着五聖,誰敢管方濟兄弟的閒事?
於是他們準備北上徐州,再沿關洛大道直趨潼關。
對王家玉來説,這實在是一樁難堪之事,堂堂的一位千金小姐,居然被人牽着鼻子走!
總算這一路之上,方氏兄弟並未對她們怎樣折磨,只是五聖府驕狂的氣焰,卻使她們十分不耐。
這天他們到達徐州,住進東園時附近的一家客棧,比地緊靠子房出,是一個鬧中取靜的所在。
晚間王家玉無法入睡,因為她惦念着石楓及月兒。
她們主婢四人,已服過散功散的解藥,只是武功被封閉而已。
但石楓、月兒到哪裏找解藥呢?他們雖然逃出魔掌,卻令人難以忘懷。
王家玉的功力頗高,這一路之上,她曾經不斷地運功衝穴,但她失敗了,五聖府制穴的手法太過高明,她白白浪費了不少睡眠的時間。
現在她放棄了逃走的念頭,但一顆心説什麼也安不下來。
明白滿窗,夜色似乎十分美好,王家玉向沉睡中的春兒等瞥了一眼,便披衣而起,向庭院中走去。
此處雖是客棧,庭院依然清幽,因為,五聖府包了後院,等閒之人是不敢闖入的。
王家玉瞧了一下月色,蓮步輕移,走向着幾盆盛開着的盆景。
但她腳下忽然一窒,蓮步輕移,走向着幾盆盛開着的盆景。
她的武功雖被封閉,耳目之靈仍仍異於常人。
王家玉發現這夜色深沉的庭院中之中,已經有人先她而在。
“啊!是你……”
“嗯,姑娘雅興不淺。”
王家玉發覺先她而在的,竟是五聖府的大公子方濟,一位容貌英俊,武功極高的青年。
挑挑眉,寒着臉,她不想理睬這位目空四海的狂人,嬌軀一轉逕向客房走去。
“姑娘!咱們就不能小談片刻?”
微風掠衣而過,方濟已攔住了她的去路。
“與階下囚談天,閣下也不怕有失身分?”
她連正眼也不瞧着方濟,粉頰之上冷得像一片嚴霜。
方濟仍微微一笑道:“你聽我説,姑娘……”
王家玉嬌叱道:“不要叫我姑娘,讓開!”
方濟沒讓開,俊臉上仍是一片笑意。
“告訴你吧!姓方的,我有丈夫,你應該稱我一聲夫人。”
“哦!尊夫是哪一位幸運兒?”
“石楓,就是你們暗中下毒之人。”
“咳,這實在不幸得很!”
“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姓方的,謀害了我丈夫,你們就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哦!嘿嘿……當真麼?石夫人,這回只怕會叫你失望。”
“哼!別以為五聖府就可以為所欲為,我要你們姓方的人都死絕,府第化灰,並不是什麼困難之事。”
方濟面色一變,道:“你當真這麼恨我麼?”
王家玉冷冷道:“你們以卑鄙無恥的手段,謀害咱們夫婦,殺夫之仇,我焉能不報!”
王家玉滿面怒火,方濟卻神眼漠然的淡淡道:“這隻怪咱們遇的太巧了,我奶孃新近練成的七竊紅,總得找一個試用之人。”
王家玉怒叱道:“拿別人的生命來試驗你們煉成的毒藥?”
方濟説道:“這沒有什麼,一將成名萬骨枯,要成功一件事,犧牲是難以避免的。”
視人命如兒戲,他竟然還有一套歪理,而且侃侃而談,面色不變,此人心腸之狠,實在駭人聽聞。
此時王家玉再也忍耐不住了,她雖然明知武功被人封閉,與方濟這等高手動武,必然自取其辱。
但她依然纖掌一伸,毫不遲疑的向方濟的臉上抽去。
她目然無法抽到方濟,她那雙粉嫩柔酥的玉腕,反而送到方濟的手掌之內。
“姑娘!人生數十年;不過像過眼雲煙罷了,你何必那麼死心眼,念念不忘那個姓石的?再説,我喜歡你,憑五聖府,憑在下,哪一點不比姓石的強?聽我的話,姑娘,我會好好的待你的。”
這一轉變,大出王家玉意料之外,她雖是不願,但羊入虎口,她連掙扎了一下的力量也沒有了。
因為方濟屈指一彈,又制住她兩處穴道,然後挾住她的嬌驅,奔進了他居住的客房。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適才分明銀月高掛,此時卻忽然響起了一聲焦雷。
這一陣驚雷來得十分兇猛,連方濟的牀榻也為之晃動不已,過了不少時間,一切才算平靜了下來。
其實這算不得真正的平靜,因為方濟的牀榻之上,還有一股嚶嚶啜泣之聲。
“姓方的,你不會得到好死的,害人生命,淫人妻子,天地間如果有因果的話,你會遭到惡報的。”
“咳!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們已成了夫婦,我遭了報,對你有什麼好處?”
方濟對王家玉施了強暴,這實在是她的不幸,但如果她當真是個重視名節的女人,她雖是無力抗拒,誜以自求解脱。
但她沒有,雖然明知方濟心如蛇蠍,是一個難以付託終身之人,竟在木已成舟的情況下而遷就了既成的事實。
唯一沒有鑄成錯誤,是她沒有再要春兒等執行陪嫁丫頭的職責,因為春兒等不願,她也沒有強人所難。
在徐州一住月餘,遊遍了當地的名山勝景,這才聯騎西指,向潼關五聖府進發。
在五聖府,方濟先將王家玉主婢藏於偏院,然後找他的爹,報告此次遊歷中所發生的事故。
方濟的生父是五聖中的老二,名叫方明山,方淵的生父是西聖方鎮山,全是縱容子女極端護犢的人物。
這也難怪,老大方採山只有一個女兒,老三方燕山也只衣—位千金,老五方關山的夫人最美,提起水紅蓮,誰都會稱讚一聲這位名躁中州的第一美人。
可惜水紅蓮是一隻不曾下蛋的雞,結婚十餘年,她竟無法獲得一男半女。
潼關五聖,就只得方濟,方淵兩個傳宗接代之人,他們還能不將這兩位公子看得象寶貝似的?
方濟報告經過,自然有他的一套説詞,那就是石楓罪該萬死,而王家玉與他又是那麼情投意合。
只要方濟能説出一點理由,方明山必然認為絕對正確,而王家玉又是那麼美麗,無論儀態談吐,都令人感到高雅脱俗。
因而潼關五聖最方濟的請求,決定將王家玉收為兒媳。
而且他們擇了一個黃道吉日,要在下月初十那天,為方濟的婚禮大大熱鬧一下。
五聖府的大公子結婚,自然是一件轟動江湖之事,只要是武林中人,誰不想借機會瞻仰一下五聖的風采?
因此,武林羣豪八方薈萃,象水歸大海一般向潼關彙集。
從初一起,潼關城裏就人山人海,聚集了數不清的黑白兩道。
江湖原是一個製造是非恩怨的所在,這般人一旦聚在一起,新仇舊恨,難免會挑了起來。
不過,他們全是五聖府的客人,作客之時找碴,對主人是一項不敬和藐視的行為。
為了避免開罪五聖,他們不得不剋制自己,縱然仇深似海,也要等待離開中州地區再面説。
由此可見中原五聖的聲威,實在是前無古人。
同時五聖府對這般份子複雜的客人,也做了一番防範,從初一開始,就由九大弟子分區巡察。
石楓與月兒初一主到達了文鄉,由於天色已晚,他倆就在此地歇了下來。
文鄉是潼關東面的衞星鎮集,距離五聖府約莫三十餘里。
住在這兒自然較住潼關差了一點,距五聖府也遠不了二十八九里之多。
石楓不想張揚,他認為住文鄉較潼關清淨,而且他們很不容易找到一個房間,到潼關未必能夠找到寄宿之處。
這家客棧名叫“太華”,房間不算少,客人已住到九成。
晚餐之後,石楓正想歇息,一陣剝啄之聲,忽然響了起來。
在江湖之上,石楓沒有朋友,除了店夥,不會有人前來敲門的。
因此,他淡淡地道:“門沒有關,進來。”
房門應聲推開,進來的卻是一個年約五旬的藍衣老者,石楓方自一呆,月兒已響了一聲道:“副會主!你老人家幾時來的?”
此人原來是青龍會的副會主魯才,他哈哈一笑道:“老夫比你們早來約莫一個時辰,你們小姐呢?她住在哪兒?”
月兒神色一黯道:“不知道,咱們是來找小姐的。”
魯才愕然道:“不知道!還有春姑娘她們呢?”
月兒道:“春姐姐她們是跟小姐一道的,只要找到小姐,春姐姐自然也有着落了。”
魯才忽然面色一沉道:“好,你跟我來。”
月兒道:“到哪裏去?副會主。”
魯才道:“你適才説的這些,現在去會主説。”
月兒道:“會主也來了?”
魯才道:“不錯,而且正住在本店之中。”
月兒緩緩立起,目注石楓道:“公子!我去去就來。”
石楓冷冷道:“你不必去,姓曾的有什麼事叫她自己來説就是。”
月兒吶吶道:“這個……”
在月兒的處境,實在有點進退兩難,勿怪她要口齒吶吶,而舉止失措了。
因為她身分只是一個丫頭,青龍會主曾非,卻是王家玉的阿姨。
在積威之下,她不敢反抗曾非的召喚,可是石楓是她的丈夫,丈夫不允,她又怎敢逕行前往?
魯才瞧到月兒的神色,不由對石楓怒哼一聲道:“你就是石楓?”
石楓道:“你説對了,石楓正是在下。”
魯才冷冷道:“出來,老夫要教訓你,再將你送官治罪。”
石楓道:“要比劃麼?在下不反對,至於送官治罪麼?在下犯了什麼法?閣下必須説個明白。”
魯才道:“招誘婢女,人賊俱獲,就憑這一點,要擺平你並非難事。”
月兒接口道:“不要這麼説,副會主,咱們小姐已經嫁給石公子了,我是陪嫁丫頭,你老不妨當面詢問於她。”
魯才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將你的話告訴會主就是。”
月兒道:“謝謝副會主。”
目送魯才離去,石楓哼了一聲道:“此人當真有點莫名其妙,如若不是看在王家玉的份上,我一定要他爬着回去。”
月兒道:“長江兩岸,全是青龍會的勢力,連排教都要瞧他們的顏色,曾會主又是小姐的姨娘,咱們不得不忍耐一點。”
石楓道:“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如是傷了咱們的自尊,咱們就不能再行容忍了,而且你要記住,你是石楓的妻子,不再是任何人的丫頭,在心理上,你應該尊重你自己。”
月兒螓首一垂,道:“我知道了,公子。”
石楓對這位美如嬌花,心地善良的妻子十分喜愛。
而且她太年輕,十六歲還是一個孩子,他做丈夫的就應該擔當保護她的責任。
適才的話,含有幾分教訓的口吻,月兒雖是不會怪他,他也有點過意不去,因此,健臂一伸,就將她那一握柳腰摟了過來。
“月兒……”
“嗯!……”
“你不高興了?”
“沒有。”
“我適才説的……”
“我會聽你的話的。”
“那就好,你先上牀去,我閂了門就來。”
他要關門,但雙手還沒有伸出,一支長統靴忽然插了進來。
那是一支尖尖仄仄,令人瞧一眼就會心動的快靴。
只要瞧到那快靴之人,必然會尋根究底,一路瞧看下去。
尤其是男人,決不會放棄瞧看它主人的機會。
石楓是男人,一個生理上十分正常的男人。
因此,他的目光,沿着一條動人的曲線,一寸一寸的向上搜索。
靴統之上,是一個圓圓的膝蓋,及一截膚光細緻,粉嫩酥搓的大腿。
自然,這條迷人的粉腿,是由一條旗裝的岔縫之處撐出來的。
再往上瞧,圓臂如鼓,象要撅上半邊天似的,單憑這份模樣兒,已經足夠叫人心動神搖了。
自然,那細細柳腰,挺得象山峯似的胸脯,都有足夠叫人犯罪的誘惑力。
如若説她一個天花尤物,她可是當之無愧的。
她的嬌靨,也堪稱一個美字,雖然眼角之旁,添上了幾條風霜的痕跡,並不足損傷她動人的風韻與美麗。
當石楓不是一個好色之人,何況,曾經滄海難為水,有了王家玉主婢,天下的女色他都不屑一顧了。
然而,他卻呆住了,雙目直視那張迷人的粉頰,一暗竟收不回它。
“我可以進來麼?石大俠。”
“門是開着的。”
她要進來,石楓並沒有峻拒,只是他那語氣之中,卻找不出半點歡迎的成分。
對石楓的冷漠,她似乎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嬌靨還是帶着微笑,腰肢一扭,雙腳跨了進來。
月兒原已上牀,此時急忙起身向來人一禮道:“客中招待不周,會主請坐。”
敢情來人竟是青龍會主,勿怪月兒要起身讓座了。
起身讓座,以石楓妻子的身分來説,並沒有半點差錯。但青龍會主卻重重的哼了一聲,一雙美目之中,也射出兩縷凌厲的光芒。
月兒對這位青龍會主似乎十分畏怯,她竟然嬌軀一顫,螓首也跟着垂了下去。
石楓見狀大為氣,冷冷道:“會主如若沒有什麼緊要之事,咱們何不明天再談。”
青龍會主面色一霽,道:“正是有一樁緊要之事,才不得不打擾石大俠。”
石楓道:“請説,石某在聽着。”
青龍會主道:“在我説那樁事兒之前,必須先了解我那侄女與石大俠的過往之事。”
石楓道:“月兒,你告訴她。”
月兒咳了一聲,遂將怎樣離開洛加山,如何聯騎出遊,爾後他們兩情相悦,遂結為夫婦,以及在殷村遭到五聖府的毒手,才落得夫妻分離的經過,作了一番簡要的敍述。
石楓不想讓青龍會主知道他們在仙女觀習藝之事,接道:“在下命不該絕,散功散竟中和了七竊紅,這隻怕是五聖府沒有料到的,在下與月兒趕來潼關,是想要查詢王家玉有沒有被方氏兄弟所擄。這是全部的經過,閣下還想知道什麼?”
青龍會主道:“夠了,只不過……咳!叫我怎麼説呢?”
石楓道:“説不説全在會主,在下並無勉之意。”
青龍會主長長一籲道:“我那侄女兒託身於石大俠,必然認為石大俠是堪託終身之人了,唉!估不到良緣天妒,竟生出令人難以想象的變化!”
月兒道:“會主認為那方氏兄弟,會不會擄去咱們小姐?”
青龍會主道:“你説錯,你們小姐,確在五聖府中,只不過那不能稱為擄劫。”
石楓道:“此話怎講?”
青龍會主道:“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嘿嘿!……”
告訴什麼她不講,反而雙目盯着石楓,發出一陣令人難耐的奸笑。
石楓冷冷道:“會主要説的就是這些麼?”
青龍會主道:“自然不止這些,我只是要向石大俠提個醒兒。”
石楓哼了一聲,並未問她提個醒兒。
青龍會主揚了一下柳眉,接道:“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我希望石大俠能夠看開了點。”
石楓道:“在下經得起任何風浪,什麼事會主不妨直説。”
青龍會主道:“石大俠遠來潼關,必然知道天下武功齊集此地的原因了。”
石楓道:“聽説五聖府有一樁喜慶之事。”
青龍會主道:“不錯,這樁喜慶之事卻與石大俠有牽連。”
石楓一怔道:“怎麼説?”
青龍會主道:“五聖府的喜慶,是大公子方濟將於本月十日結婚,石大俠可知道那位新娘子是何等之人?”
石楓心頭一動道:“是王家玉?”
青龍會主道:“不錯,正是我那侄女兒。”
月兒大聲道:“不,小姐不會背棄石公子的,縱然真如會主所説,小姐必已失去武功。”
青龍會主面色一沉,道:“你怎知方大公子沒有給家玉服食解藥?哼!她與石大俠既無父母之命,又無媒約之言,這也能算做結婚?跟我走,明天去侍候你們小姐。”
月兒原本頗為激動的,此時忽然冷靜了下來,她以斬釘截鐵地口吻道:“不,小姐將我給了石公子,我就是他的人了,縱使小姐甘心嫁給姓方的,我也不能不跟着我的丈夫。”
青龍會主勃然大怒道:“好大的膽量,你認為憑石楓的那點玩藝,就能保護你不成!”
曾非説話之間,突然一掌飛出,五指倏地一擺,猝然扣向月兒的腕脈。
月兒分明瞧見青龍會主曾非一掌飛來,她依然卓立如山,神色上顯得一片悽然的。
直待曾非的指尖將要觸及她的腕脈,她才忽然翻腕一抓,反向青龍會主的手腕扣去。
這一招簡直是神來之筆,無論青龍會主曾非的功力多高,要逃避此等絕世武學“煉魂手”仍是力難心達。
不過,月兒不想使曾非太過難堪,只是在她的腕脈之上輕輕一扣,便鬆手急退兩步。
領導長江兩岸的青龍會主曾非,見識武功兩皆不凡,她以驚詫憮比的目光,呆呆地瞅着月兒,半晌,才咳了一聲道:“你使的是煉魂手?”
月兒還沒有答話,石楓已接下去道:“會主神目如電,實在令人心折,我想你應該放心了,咱們夫婦,還有一點自保之能。”
青龍會主忽然哈哈一笑道:“何止自保,煉魂手是絕代奇功,石大俠夫婦身負絕藝,今後武林將是賢夫婦的天下了。”
一頓接道:“適才我只是試試尊夫人,希望石大俠不要介意。”
此人不愧是叱吒青雲的一方雄主,臉色變換之快,也是無人能及。
而且她那不卑不亢的神態,十分順耳的言語,縱然是極為不滿之人,也會對她暗暗稱許的。
她瞧了石楓、月兒一眼,忽然長長一嘆道:“家玉心智之高,在咱們女人之中稱得是極端傑出,她所選中的人,自然不會錯的了。只是她陷身五聖府,怕不是終日以淚洗面,石大俠既來潼關,就應該積極拯救我那侄女才是。”
她是在稱許,也是在關心,那語氣之中;更有一分深厚的感情。
她説話的神態,你只要瞧她一眼,就會對她生出信賴之心,這位青龍會主,實在是一個十分可怕的人物。
月兒果然大為着急,立即皺着柳眉對石楓道:“公子!會主説的是,咱們事不宜遲!”
石楓道:“不要急,月兒,初十還有九天,咱們來得及的。”
青龍會主道:“家玉是我的侄女兒,救人之事我是義不容辭的。石大俠準備怎樣進行,咱們應該好好的商量一下。”
石楓道:“會主盛情令人心感,不過,在下此時心亂如麻,待在下好好的思忖一下之後,咱們再作計議。”
青龍會主道:“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咱們明天見。”
石楓道:“會主好走,恕在下不送了。”
送走青龍會主,月兒滿面焦急之色道:“公子!你説我該怎麼辦?”
石楓沉思半晌道:“曾非説的對,我與家玉既無父母之命,又無謀約之言,此等婚姻的基礎,實在薄弱得很。”
月兒道:“你不能這麼説,公子,咱們小姐是將清白的身子交給你的。”
石楓點頭道:“我知道,不論咱們的處境怎樣險惡,咱們都應該拯救她,只是……”
月兒道:“只是什麼?公子。”
石楓道:“如若家玉甘心嫁給姓方的,你説咱們應該怎麼辦?”
月兒道:“不會的,公子,小姐如若不是重視名節之人,她豈會年逾二十才嫁給你。”
石楓道:“但願如此,好啦!咱們歇息吧!”
月兒道:“咱們現在就去五聖府,好麼?”
石楓道:“現在天色過晚,待咱們趕到五聖府,已經接近天明瞭,今晚好好的養足精力,明晚咱們早點上道。”
月兒道:“我真擔心,唉!一位錦衣玉食的幹金小姐,怎能夠忍受那囚徒的生涯!”
石楓道:“不必擔憂,月兒,姓方的既要娶她,就不會叫她受苦的。”
月兒道:“可是……”
石楓道:“聽我的話,月兒,早點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説。”
他知道月兒主僕情深,説什麼她也會放心不下,只得擁過她的嬌軀,輕憐蜜愛地在她耳邊緩慢解説,直到天色黎明,她才朦朧睡去。
兩個時辰之後,她忽然一躍而起,雙眼還沒有全部睜開,便嬌聲呼喚道:“公子!咱們走。”
石楓一把攬着她的纖腰,無限憐惜的一嘆道:“月兒,天不黑怎能走?快穿好衣衫咱們吃飯去。”
月兒委委屈屈地跟着他到食堂進食,一雙秀眉始終就沒有舒展過。
他們飲食剛罷,一陣吆喝之聲忽然由店外傳來。
接着奔進來兩名緊衣窄細的彪形大漢,雙手向腰際一叉,大聲叱喝道:“大家注意,六公子駕到。”
六公子是何許人物,石楓與月兒全然不知,但滿堂食客象是聽到起立的命令一般,呼的一聲,全部站了起來。
唯一例外的是石楓夫婦,他們依然若無其事的在言笑自若。
“公子!那六公子是誰?象是大有來頭似的。”
“可能是一位前輩高人吧!但江湖之上,似乎從未聽到過這位高人的傳聞。”
“咱們要不要回避一下,別叫人家瞧看咱們的岔眼。”
“你説的是,可是找碴的已來了。”
不錯,那兩名叉腰瞪眼的大漢,果然已經氣勢洶洶的奔了過來。
這兩人身材粗壯,走過來向桌前一站,就像兩座鐵塔似的。
他們對石楓夫婦瞧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們的耳朵有毛病麼?為什麼不站起來?”
石楓冷冷道:“站不站起來是咱們的事,閣下不嫌管的太多?”
大漢面色一變道:“你敢瞧不起咱們六公子?報出你的字號,讓咱們兄弟伸量伸量。”
石楓道:“沒有這個必要,再説,憑你老兄就想要在下報字號,嘿!只怕不差了一點。”
另一大漢怒叱道:“老魏,六公子就要到了,快廢了這小子,免得給六公子瞧着生氣。”
姓魏的大漢道了一聲好,呼的一聲,一隻斗大的拳頭已衝向石楓的前胸。
此人身高力大,拳風虎虎,論身手,確也有幾分門道。
但他這一拳似乎擊在一個強有力的彈簧之上,只感到拳頭一陣劇痛,龐大的身軀便已糊里糊塗的飛了起來。
吧答一聲巨響,姓魏的摔了個四腳朝天,還算好,只不過肩頭脱了一層油皮,並沒有什麼要緊吧。
只是這個人丟不起,身形一躍而起,撩衣撒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單刀。
與他同來的大漢,也撒出了一把纏着紅綢的囊子,兩人目射兇光,虎吼着向石楓撲去。
“住手!”
一聲洪亮的叱喝,適時傳了過來,兩名撲向石楓的大漢如響斯應,同時一個急旋,雙手跟着垂了下去。
“參見六公子。”
原來是六公子,並不是什麼前輩高人,瞧年齡,最多不過二十四五。
別看他年歲不大,那份氣焰卻有點夠人瞧的。
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長衫,手中執着一柄繪着山水人物的綢面摺扇,臉形略顯削瘦,雙目炯炯有神。
最令人—目之下就難以忘懷的,是他那副雙眼朝天,傲視羣倫的神態,似乎除了天上的悠悠白雲;沒有人值得他正眼一顧。
他沒有瞧着看滿面食客,只是向石楓、月兒掠了一眼,便回覆那雙眼翻天的冷傲神態。
姓魏的大漢已收起單刀,手指石楓夫婦向六公子稟告道:“稟公子,這兩對您老十分不敬,而且還敢出手傷人。”
“哦!”
六公子似乎十分詫異,他不相信當今之世,竟有對他不敬之人。
他哦了一聲,目光一垂,再向石楓夫婦瞧去。
姓魏的大漢説得不錯,滿堂食客都在躬身肅立,只有這一對夫婦坦然在座,縱然不能説他故意找碴,最少對他這位六公子是存有輕視之心。
對六公子心存輕視,簡直是膽大包天,如若不給他一點懲罰,這口氣他怎能咽得下去!
於是,他腳下一跨,以沉穩凝重的步伐,直衝石楓夫婦的桌前。
六公子這一發威,堂中食客都知道一場惡鬥在所難免,他們希望瞧瞧六公子的絕藝飽飽眼福,因而自動地讓開子場地。
追隨在六公子身後的是一名陰陽臉的老者,及兩名三旬出頭的壯漢。
這名陰陽臉的老者,可不是一位等閒人物,提起“兩面閻羅褚愛孟”,任誰都要憚忌三分。
此時他向六公子道:“六公子!這件事交給老朽吧!”
六公子沒有吭聲,只是向後面讓了兩步。這表示他同意了兩面閻羅褚愛孟的請求,將石楓夫婦交給他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