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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司徒大俠,您累不累?前方有間小茶棚,要不要先坐下來喝杯熱茶再繼續趕路?”

    “司徒大俠,我知道您喜歡温泉,聽賣豆腐腦兒的老爺爺説這座山裏頭有温泉,不如讓小幻子先去探路?”

    小幻子?!

    “司徒大俠,您習慣吃好穿好住好,這裏最出名的就是豪華寶城客棧,小幻子都幫您打聽好了,不如今兒個中午咱們就到那兒吃唄?”

    從桀驁不馴愛碎碎唸的凌幻兒變成阿諛奉承的小幻子,她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讓司徒君燁及熊碩感到怪異。

    司徒君燁不信凌幻兒天生奴性重,會當丫鬟當上癮,她越是表現得謙卑聽話,他越是覺得有鬼,但他也不戳破,看她能玩出什麼把戲。

    走進橦城縣,繁榮熱鬧的街道讓凌幻兒心情大好,把身中蠱毒被迫為奴的事拋到九霄雲外,酒肆客棧、布行、首飾店,賣豆腐腦兒的、糖葫蘆的,琳琅滿目,尤其街角那間偌大古玩店更是讓她忍不住駐足,恨不得立刻進去逛個兩、三圈。

    “看來你對新身分適應得很好。”垂眸看着她因開心顯得紅撲撲的粉頰,司徒君燁挑眉道。

    見她進了橦城縣就像回到自家般快樂愉悦,東逛逛西晃晃,完全不把自己艱難的處境放在心上。

    沒見過人當丫鬟,當得像她這般怡然自得。

    “做人嘛!凡事總得往好處想,成天自怨自艾也不是辦法。反正我肚子裏的蠱蟲不可能沒事吐出來,沒你的解藥我也不能活下去,既然如此我還不如想開些。”回頭甜甜一笑,凌幻兒露出兩個好可愛的笑窩。

    更何況吃他、住他、穿他,天塌下來還有他頂着,想想其實當他的丫鬟也沒那麼吃虧。

    她笑容太過甜美,就像沾了蜜的毒藥。司徒君燁更加肯定凌幻兒古靈精怪的腦袋在打歪主意,因為輕易服輸不是她的個性。

    他期待着思維不同於一般人的她又會冒出什麼驚人之舉。

    期待?!他居然會感到期待。當司徒君燁心底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他不禁微訝。從何時開始冷性冷情的他也會有期待的心情?他向來不是都保持事不關己的漠然態度嗎?

    司徒君燁念頭才在轉,就看見凌幻兒又在惹麻煩了。

    “臭老頭,你現在有兩條路走,一是把欠我們的銀子還清,二是把黃花閨女交出來抵債,要不我們現在就打斷你的手腳、放火燒了你的破鋪子!”

    店鋪裏,數名大漢手持刀劍對着瘦弱老頭粗聲威脅,店外頭人羣圍了半圈,卻沒人敢挺身而出。

    凌幻兒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

    自從決定要把司徒君燁當靠山後,她就立志要管盡天下不平事。司徒君燁不喜歡惹麻煩,她就天天給他找麻煩,作為他壞心眼的報復。

    推開人牆,凌幻兒看見瘦弱老頭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還死命地護住身後不停哭泣的女兒,不肯向地痞惡霸低頭。

    “臭老頭,快決定,你的銀子還是不還?”為首大漢大刀威嚇性的揚起,橫眉豎目。

    “我、我沒銀子給你!”瘦弱老頭鼓起勇氣回道。

    “沒銀子?沒銀子就把閨女交給我們抵債。”為首大漢狂笑。

    “你們這羣壞蛋,光天化曰之下竟敢欺負老實人!”銀鈴般清脆女聲截斷大漢的話,一抹嬌小身影夷然不懼地擋在那對父女身前,頗有天塌下來她扛的豪氣。

    “小姑娘,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勸你少管閒事。”瞧她一副嬌小纖細樣,根本不具威脅性,為首大漢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

    “胡説,我根本沒欠你銀子,那是你們捏造出來的!”瘦弱老頭不服氣的大喊。“別含血噴人!”

    聞言,凌幻兒秀眉一挑,十分不苟同的搖搖頭。“聽見沒,老爺爺説沒欠你們銀子,你們還不快走!”

    “我説他欠我銀子,他就是欠我銀子,在這個橦城縣,本大爺説了算。小姑娘,你再不滾開,別怪大爺我不客氣,到時連你一起帶走。”為首大漢不耐地道。

    “大膽!你敢碰我一根寒毛,我保證你看不見明天的太陽。”凌幻兒完全無視他的威嚇,反而比他更兇。

    “哈哈哈!”聽見她口出誑語,惡霸們全大笑出聲,為首大漢朝她逼近一步,表情嘲弄。“小姑娘口氣倒是挺大的,不知道有沒有這份本領?”

    “一羣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惹到什麼狠角色。”凌幻兒插腰輕哼。“大呆頭,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誰?”

    大呆頭?!

    為首大漢微微變了臉色。“不管你的主子是誰,本大爺都不怕!”

    “是嗎?”凌幻兒粉唇一噘。“連鼎鼎大名的毒皇都不怕嗎?”

    毒皇?!她説的難道是毒皇司徒君燁?!

    地痞惡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勢瞬間少了一半。

    “你這小姑娘信口雌黃,你以為隨便搬出毒皇名號,本大爺就會怕你嗎?”為首大漢不為所動,手中大刀揮舞的虎虎生風。

    “你大可以不信,儘管衝上來試看看,保證你們還來不及碰到本姑娘一根頭髮,就全都下地獄去見閻王。”凌幻兒輕哼,有恃無恐。

    她的態度太篤定,篤定到讓人不得不信。

    “你説你的主子是毒皇,那麼你家主子呢?”為首大漢環顧四周,沒看見江湖傳言中的白髮老人。

    “就在那裏。”青葱玉指一指,指向人潮裏温文儒雅的書生。剎那間人羣立刻如潮水般退開,空地上獨留熊碩及司徒君燁。

    司徒君燁深不見底的黑眸正瞬也不瞬望住凌幻兒,平靜的俊顏教人讀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鬼丫頭!

    “你是毒皇司徒君燁?”為首大漢瞪着眼前比女人還漂亮三分的男子,擺明不信。

    毒皇不是滿頭華髮齒牙動搖的老人家嗎?

    “大膽!爺的名諱是你能叫的嗎?”熊碩斥喝。

    被熊碩罵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為首大漢浮現狠色。

    “熊碩。”既是自家丫鬟惹的麻煩當然得處理。司徒君燁低喚,熊碩立刻上前,三兩下便解決這幾個地痞惡霸。

    見惡霸通通倒地,司徒君燁這才走到凌幻兒跟前。

    “這就是你故作順服的原因?”他嗓音柔滑,情緒難測。“頂着我的名號四處行俠仗義?”

    “沒錯。”自己的小心思立刻被摸透,凌幻兒也不否認,揚高晶瑩如玉的下巴。

    “就這麼篤定?難道不怕我棄你不顧?”司徒君燁鳳眸眯細,陰惻惻反問。

    “我不怕!因為你説喜歡我,就代表我對你而言還有利用價值。”當然明白他所説的喜歡並非男女之情,可她就是有恃無恐。“況且堂堂司徒君燁也丟不起這臉,貼身丫鬟被地痞流氓欺負,傳出去的話,毒皇還要在江湖上混嗎?”

    好一名聰慧又大膽的丫頭!居然能瞭解他的心思。

    當初聽她膽敢自稱毒皇愛徒時就覺得她不是一般尋常女子,如今表現更是讓他吃驚。司徒君燁眸底掠過激賞,對她的喜愛更增加幾分。

    她沒有行俠仗義的能力,所以她借用他的能力。

    很好,非常好!哈哈哈!這麼聰靈可愛的女子,他開始不想放開她了。

    意外的,司徒君燁非但沒動怒反而開懷暢笑,還笑得神采飛揚,俊美臉龐更添男性魅力,害凌幻兒的心不爭氣地連連狂跳好幾拍。

    別再這樣笑了。

    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原只有瞧見百年寶物時才會出現,而今看見司徒君燁綻開的愉悦笑容,她卻也頭暈目眩了。

    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他比藏在家裏的宋朝哥窯還好看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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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種奇怪的感覺,司徒君燁故意在放縱她,而這種放縱甚至可以用縱容來形容。

    這一路上她不斷找麻煩,他也任由她去,不管惹多大的禍,他都不曾動怒,只是用那雙漂亮到沒天理的鳳眸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彷彿看她能玩到什麼地步。

    可惡!從小古靈精怪、調皮搗蛋讓空空師父傷腦筋的她,第一次有種翻不出五指山的錯覺。

    例如經過某處荒山,她故意挑釁山賊被捉回去當押寨夫人,原本用意是要勸那幫山賊為善,結果還來不及見到山賊老大,司徒君燁二話不説已挑了山寨,當夜血流成河天昏地暗,莫名其妙變成當地居民又敬又怕的大英雄,還被半請半趕的請出村落;又好比路過章修縣,聽見地方官貪污收賄,還將好人屈打成招,她凌幻兒夜探衙門想嚇唬那位縣老爺,誰知道司徒君燁乾脆在縣老爺的膳食裏下蠱,然後警告縣老爺若膽敢再犯,就會破腹蟲出……

    拜託,蠱毒可以愛下就下嗎?人家好歹也是個官哪!這麼胡來難道不怕惹禍上身?

    身為主子的他應該要保持冷靜,不能比她還胡作非為啊!

    還記得挑掉山寨那夜,他一臉血腥寒笑的問她“這樣夠行俠仗義嗎”?夠!當然夠!再不夠,整座荒山就沒有活口了……

    話又説回來,他就真這麼“愛護”她?不管她招惹什麼牛鬼蛇神,他都二話不説的一律擺平,再這樣下去,毒皇司徒君燁這名號就快成了殺人魔的代稱了。

    心裏嘀嘀咕咕,凌幻兒咬着隨手拔下的花梗,瞪着前方修長飄逸的纖白身影,遇到司徒君燁算她認了,從前做善事老愛鬧大的她,如今管閒事前會瞻前顧後,不為旁的,就怕她家主子玩得太過火。

    呿!怎麼本末倒置了?

    “這烤雞還真好吃,肉嫩多汁,教人慾罷不能。”凌幻兒舔了舔油膩膩的指尖,一臉滿足。

    為了追上南宮穎,他們已經連續兩天帶了吃食匆匆上路,直到天黑才投宿,可司徒君燁對食物的要求很高,當然吃食也得是美味的。

    “還有這葱肉餅,皮薄餡多,滋味棒極了。”當司徒君燁的貼身丫鬟最大的好處就是跟着吃香喝辣。

    拍拍吃撐了的肚皮,凌幻兒滿足地靠在樹旁小歇。

    “你不覺得太油膩嗎?”司徒君燁淡淡掃她一眼。

    “不會,做得剛剛好。”凌幻兒開心地搖搖頭。忽地,像是樂極生悲,她小臉微苦,淚水頓時在眼眶裏打轉。“司徒壞人!”

    “我怎麼了?”好端端的幹嘛喊他壞人?司徒君燁不明所以。

    “你快把解藥給我,我的肚子好痛!”話邊説,凌幻兒的眼淚邊嘩啦啦滾來。完了完了,蠱蟲要破肚而出了。

    真的痛死人了!

    “解藥?!”司徒君燁皺眉,和熊碩交換一個眼色。

    “你説過定時服解藥就會沒事的!”凌幻兒咬緊唇,痛得小臉都白了。“你不給我解藥,蠱蟲就快破肚而出了。”

    司徒君燁深深看她一眼,覺得她表情不像騙人,他翻手按住她腕脈。

    “如何?蠱蟲已經在吃我的內臟嗎?”咬着唇,她害怕的問。

    嗚嗚嗚……她不要啦!她還不想死,這天下還有好多寶物她還沒到手啊!就這樣死了她會很不甘心,化作厲鬼也要纏着司徒壞人。

    “凌姑娘,你別急,爺在幫你把脈了。”見她哭得可憐,熊碩不忍心的安慰她。

    “可是真的好痛,內臟快被吃光了吧?”幻兒抽抽噎噎。

    嗚嗚……她可憐的內臟,要變成蠱蟲的午餐了。

    “別吵。”陰冷掃她一眼,司徒君燁示意她安靜。

    真會哭,從沒見過一個女人的淚水這麼可怕,突然之間就哭得唏哩嘩啦的。

    貪生怕死的小女人!

    “我快死了吧?”癟着嘴,凌幻兒問。

    “……”司徒君燁沒吭聲,冷眼掃過被她吃掉的半隻烤雞及兩塊大肉餅,不禁搖頭。

    這女人的食量真驚人。

    “司徒大俠,快把解藥給我吧!我真的很怕痛呢!”凌幻兒向他拜託。

    “你把藥丸服下。”司徒君燁從貼身白玉瓶中倒出芳香四溢的小藥丸,遞至她嘴邊。“吞下去就不痛了。”

    聞言,凌幻兒急忙和水將藥丸吞下。

    “以後你別再這麼吃東西了。”她會腹痛與蠱蟲無關,是因為吃太多。司徒君燁原本想數落她幾句,但一望見她淚汪汪的水眸,責備的話又吞回肚子裏。

    唉!

    熊碩看看一臉莫可奈何的司徒君燁,又瞧瞧膽大包天敢拿司徒君燁白袖袍擦眼淚鼻涕的凌幻兒,忽然一種奇異的感覺掠過心間。

    其實爺,挺喜歡這新收的丫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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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經過屬下明查暗訪,幾個月前南宮穎疑似和一名年輕男子在此搭船過江。”站在渡船頭,熊碩報告得來的消息。

    “哦?”司徒君燁鳳眸幽芒閃過,濃眉輕蹙。

    若他沒有記錯,渡過此江不消一天的路程就是名鎮江湖的百鬼堡。百鬼堡裏的三位堡主都是頗負盛名的高手,雖然他對百鬼堡的認識不多,伹不知怎麼回事,他直覺認為南宮穎跟百鬼堡有關。

    有時候,他對自己的直覺極有信心。

    “熊碩,我們渡江吧!”心念一轉,司徒君燁吩咐。

    “爺,我問過船伕,方才最後一艘船走了,最快要明日辰時。”

    冷眼望向不見對岸的滔滔江水,司徒君燁沉吟片刻,頷首。“也好,那咱們就明日渡江,先找間客棧住宿。”

    “是。”

    小手無意識拿起店家擺售的金鳳釵往嘴裏啃,凌幻兒豎起耳朵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小腦袋瓜裏的思緒轉動飛快。

    原來他們要渡江啊?倘若跟着渡江,逃離司徒君燁魔手的日子豈不更遙遙無期?雖然這些日子以來過得還算快意逍遙,但司徒君燁性子喜怒無常,誰知道最後會不會信守承諾放她一馬?她可不想當丫鬟到死啊……

    不管了!

    水靈燦亮的美眸轉了轉,凌幻兒下定決心要溜。她仔細觀察過了,司徒君燁那個白玉瓷瓶從不離身,如此謹慎貼身收藏,想必蠱毒解藥就在那裏,眼下該是她出絕活兒的時候,就趁今天晚上偷走解藥,然後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嘿嘿嘿嘿!

    “幻兒,你在想什麼?”司徒君燁清冷如水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一回頭,望入深不見底的妖美鳳眸。

    “我、我、我啥也沒想。”凌幻兒嚇了好大一跳,還以為他會讀心術,見她笑就知道心懷不軌。

    “我是問好端端的,你為何把金鳳釵咬在嘴裏?”司徒君燁語氣微冷。

    “咦?你是説這玩意呀?”總算明白他的意思,凌幻兒鬆口氣,三魂七魄差點被他嚇飛。她乾笑,將金鳳釵物歸原處。“我在咬純度稱斤兩。”

    “咬純度稱斤兩?”熊碩一頭霧水。

    “是呀!稱斤兩,只要本姑娘咬一咬,就知道金子值多少銀子。”她傲然道。

    “這麼神奇?”熊碩沒説話,店家老闆倒是很懷疑地插嘴。

    “你不信?”凌幻兒皺皺鼻子。“這支金鳳釵重一兩三錢,純度九成六,不信你自個兒秤秤。”

    “本店打着誠信招牌,只賣九成九純金。”店家老闆聲明。

    “本姑娘從不説謊。”

    “小姑娘,這回你可咬錯了,我——咦?!”店家老闆很篤定地將金鳳釵拿進店內秤重,忽然,他驚疑出聲,“九、九成六?!”

    “早説本姑娘不會出錯。”甩甩髮辮,凌幻兒笑得更得意,粉頰甜甜笑窩乍現。

    “神人,姑娘是神人哪!”店老闆佩服得五體投地,居然比他這個賣了四十年金子的老闆還神準。

    “凌大姑娘我七歲明辨寶物、十歲鑑定翠玉珍珠、十四歲模仿各大名家真跡惟妙惟肖,只能説天賦異稟哪!”凌幻兒越説越驕傲,美眸燦燦發亮。

    總而言之,就是天生當偷兒的料!

    “爺,您新收的丫鬟真厲害,不但有錢,還慧眼識寶物,不知道從前是幹哪行的?”熊碩問道。

    瞧她隨手拿出來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或許她比爺還有錢哪!

    “你説呢?”不做正面答覆,司徒君燁輕輕笑了。

    一咬便知金子斤兩、又慧眼識寶物,當然是見不得光的無本生意啊!

    瞪着司徒君燁的笑,熊碩銅鈴眼頓時瞪得更大更駭人。可能爺沒有自覺,但他此刻的笑——

    好寵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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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三更,月黑風高,絕對是下手幹壞事的好時機。

    一抹纖細身影躲在窗外好一會兒,彷彿已跟夜色融為一體。她很有耐性地等了又等,確定房內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才探出小腦袋,輕輕推開窗,無聲無息翻身進房,躡手躡腳靠近牀榻上熟睡的男人。

    牀幔後,男人似乎睡得極沉,濃密長卷的眼睫彎成極美弧度,微揚唇角更是魅惑得要命。明明是讓人聞之喪膽的毒皇,怎能生得如此俊美誘人,應該要橫眉豎目讓人心存警惕才對!

    這樣很容易害人上當,而她就是那名不小心上當的小笨蛋。

    貪婪望着他熟睡的俊顏,凌幻兒心兒又開始撲通撲通狂跳。

    用力眨眨眼,凌幻兒勉強自己定下心神。拜託,都啥時候了還有心情貪看毒皇美色?眼下有更重要的任務,事關小命哪!

    掀開牀幔,牀上男人依舊毫無所覺。

    嘿嘿嘿!他當然毫無所覺。凌幻兒粉唇綻開小人得志的調皮笑容,因為早在他進房前,她已吹入迷魂煙,保證他香甜無夢一夜到天亮。

    小手慢慢探向他胸前微敞的衣襟,冷不防碰觸到他絲滑如緞的堅硬肌理,凌幻兒像觸電般一震,辣紅臉。

    鎮定,鎮定,別胡思亂想。她不斷在心裏默唸,卻止不住粉頰持續發熱。偷解藥!偷解藥為重!

    深吸口氣,凌幻兒再次將手探進司徒君燁胸懷,可小手抖呀抖的,完全喪失身為偷兒的俐落與冷靜。

    好不容易小手碰觸到白玉瓶,她鬆口氣,正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摸走,不料一隻大手反扣住她的細腕,眼前一晃,天旋地轉間已被他壓在身下。

    哎呀呀呀……

    “你、你、你沒睡着?”凌幻兒震驚地瞪着司徒君燁,燦亮美眸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你説呢?”黑夜中,他的眼眸亮得過火,隱隱有種危險氣息。

    “怎麼可能?我明明吹入迷魂煙……”話到舌尖頓住,凌幻兒突然懂了。

    想她聰明反被聰明誤,江湖上響叮噹的毒皇是何人物,天下奇毒全玩弄在股掌間,區區迷魂煙又怎麼製得了他?吼!她真是笨死了!

    “你呢?三更半夜,夜訪主子房裏又是為哪樁?”薄唇綻開一抹詭譎笑痕,司徒君燁柔聲反問。

    為哪樁?

    眼瞳裏映滿他不道德的邪氣笑容,凌幻兒覺得自己又開始頭暈了,她急急別開眼。

    “因為夜裏涼,小幻子擔心主子未蓋被,特地過來查看。”咬緊牙,凌幻兒回道。

    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夜半時分偷偷摸摸潛入他房裏,當然是為了幹壞事!既然他不説破,她也不會傻得自己承認。

    大家一起裝傻好了。

    “看不出來你倒挺關心我?”聞言,司徒君燁笑容更深,笑得鳳眸都眯了。

    “這是小幻子該做的。”凌幻兒乾笑。

    “是嗎?還是小幻子喜歡上我這主子了,所以才會特地前來關心?”他故作恍然大悟狀。

    “喜、喜歡你?”重複説這句話時,凌幻兒還咬到自己的舌頭。她瞪着他,粉頰辣紅。“你別淨説奇怪的話!”

    誰會喜歡他,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他們之間還有仇未解耶!喜歡他?想得美!

    她凌大姑娘只對骨董珠寶有興趣。

    凌幻兒掙扎着想下牀,卻被他緊緊壓縛着,半裸的胸膛貼着她,俊顏離她好近好近,她甚至能細數他濃卷的眼睫。

    他們真的太近了。

    頓時,她的心跳再度加速,兩眼花花頭暈目眩。再這樣刺激下去,她的壽命至少會縮短十年。

    “那個……司徒大俠,夜深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好。”越是在意越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的熱度,她繃着身子不敢輕舉妄動。

    “是嗎?方才小手探進我胸懷的人明明是你。”扣住她的小手,司徒君燁桃眉,笑容可掬。

    這男人分明啥都知道,還故意玩弄她!

    “你——”作賊心虛,凌幻兒被他一句話堵得無話可説。

    漂亮眼瞳裏映滿她染上紅暈的嬌顏,粉嫩小嘴鮮紅欲滴,空氣裏淨是她的香氣,在在撩人心湖。

    司徒君燁眸心微闇,突然側身放人。

    “罷了,你走吧!”夜色中,他的嗓音格外嘶啞。再不放她離開,或許她今夜都沒機會離開了。

    重獲自由的凌幻兒沒注意到司徒君燁反常的態度,匆匆爬起身只想儘快逃離。

    嗚嗚嗚……天下第一神偷居然當場被活逮,一世英名全掃地。

    “對了,下回偷東西時記得要看對象。”忽地,司徒君燁又開口了,而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凌幻兒也能感覺出他如影隨形的炙燙目光。“妙手空空的名號總不能砸在你手裏。”

    他知道她的真實身分?爬下牀的動作一僵,凌幻兒倏然回頭。

    昏暗的房裏,她的唇彷彿瞬間擦過什麼,軟軟的、涼涼的……

    光潔的額頭冒出細碎汗珠,受到驚嚇的凌幻兒不敢多作停留,倉皇跳下牀榻,拉開房門落荒而逃。

    有些事情還是別知道比較好,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牀榻上,司徒君燁長指輕撫過唇,魅惑的鳳眸闇芒掠過,浮現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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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爺,我已經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破舊矮房裏微弱燭光搖曳,高瘦黑衣人抱拳低語。

    “船家方面呢?”

    “您放心,船家也是我們的人。只要司徒君燁上了船,就沒有活着上岸的可能。”

    “是嗎?很好,非常好,哈哈哈!”聽見司徒君燁不可能活着上岸,項問之笑得猖狂,他撫上自己佈滿肉疤坑洞的臉,表情猙獰。

    “項爺?”高瘦黑衣人被項問之的笑聲弄得膽寒,他不確定地出聲。

    “吩咐下去,明天絕對不能出絲毫差錯。”好半晌,項問之終於止住笑聲,冷冷命令。

    “小的明白。”

    “嗯,沒其他事的話就下去吧!”

    “是。”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項問之望着窗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枯瘦如爪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忍氣吞聲三年,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要劃花司徒君燁那張討人厭的臉,拆了他身上每一根骨頭,啃他的肉、喝他的血,以消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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