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甚至比人間任何蓋世無敵的牙功與及武器,更能令人——
痛不欲生!
就像此刻的死神,看着牀上已了元生氣的雪緣,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益趨濃烈,濃烈得就像當年他痛失慈父霍步天時的那種感覺,死神心知再不能這樣下去,他極力收攝自己心神,咀角的血方才緩緩止他,他,又定定的看着神母,道:
“你——”
“看來還沒——……
“告訴我,”
“她——”
“到底——”
“為何會死?”
驟聞此語,神母不禁又回望在牀上的雪緣,她滿目憐惜的嘆道。
“孩子,你真的想知道她為何會死?很好!就讓孃親自告訴你!雪緣……”
“是為了世人而死!”
哦?雪緣竟是為了世人而死,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步驚雲猶是默默的看着神母,侍她解釋。
神母在而譜後的目光開始迷濛起來,一幕幕令她黯然神傷的往事冉冉的浮現,她開始幽幽的為步驚雲——細説從頭……
“孩子,你可知道?當日雪緣那傻孩子為你灌下五顆忘情,目送己再記不起她的你與聶風離去之後,她是何等痛苦?她雖然並未終日以淚洗臉,但她臉上愈是冷靜,我知她要剋制的痛苦就愈深,她只是不想我這個孃親為她擔心,才會強顏裝作堅強……”
“然而”無論每日如何痛苦,我和她擁有長生不死的生命,不但要活下去的,更何況,我倆還有一樁未了的心事……”
“這樁心事,便是儘快以‘神’的弟子‘神醫’的藥,儘快助搜神宮那逾萬獸奴回覆本性,好讓他們能早日重返家園!”
“故而,我和雪緣在你和聶風離開之後,每日都在海螺溝的搜神宮,為那逾萬獸奴以藥解去獸性,又為怕在搜神宮深處會有我們遺漏了的獸奴,我和雪緣更曾深入搜神宮內一些我們從未到過的不毛之地,於是……”
神母説至這裏語音稍頓,看了看步驚雲,續道:
“我門便發現了,原來,‘神’還有許多我們仍然不知的——”
“秘密!”
哦?原來神雖死了,但神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步驚雲縱記不起這個“神”是何方神聖,但已隱隱隱清知,此“神”,一定曾是一個神母、雪緣、聶風與他一起對抗的空前強敵!他與聶風內那股小明來歷的絕世神功“摩訶無量”,亦極有可能來自此人此“神”!
步驚雲道:
“究竟——”
“是何——”
“秘密?”
神母目光似在追憶,她徐徐答:
“我們,在搜神宮的最隱秘深處,赫然發現了三個囚牢!這三個囚牢全以一種奇硬的鐵所建,因若金湯,顯見被囚在內的人必是神曾殘害的敵人無疑!所以不由分説,便破牢救人,我們破開了第一個囚牢,便發現內裏有一雙姊妹正兀於昏迷不醒,這雙姊妹,正是如今站在你身畔的——”
“水靈!”
“小青!”
水靈小青驟聞神母重提自己的往中,姊妹倆皆不期然一片迷惘,步驚雲卻萬料不到,這雙姊妹原來是神母雪緣從搜神宮內救出來的。
神母道:
“直至如今,我還未清楚她倆姊妹的身世,因為我和雪緣救出她們時,她們已被折磨得昏迷不醒,身邊撒滿無數神所創‘忘情’藥,而二人在醒過來後也和你一樣,完全記不起任何前事,我和雪緣推斷,她們的父母或親人可能觸怒了神,神才會擒她們回來加以折磨:且還囚於他的秘密囚牢當中,以她兩姊妹來試驗他自創的——忘情藥!”
啊?原來水靈小青也和步驚雲有同樣的遭遇,都曾被喂服忘情?而且她倆比步驚雲可能更不幸,因為她們僅是神試藥的犧牲者!
步驚雲開始明白,難怪他總覺邪氣的水靈,與及清秀的小青,眼神都像藴含一種灰濛迷惆,對於一個失去過去身份的人,迷惘,是必然的!
而水靈小青兩妹妹此刻已不期然緊緊牽着對方的手!是的!在她門被神母及雪緣發現之時,水靈小青,也是緊緊的牽着對方的手,兩姊妹雖曾面對神以忘情對她們的折磨:
她們不是相當勇敢,不是不捨不棄的面對基難,畢竟姊妹情深!
神母説罷第一個囚牽內的水靈小青,接着,全開始述説她與雪緣所開啓的第二個囚牢:
“救出水靈小青之後,我和雪緣便繼續開啓第二個囚牢,第二個囚牢看來相當闊大,內裏原來囚着更我的人,當中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一個滿臉詭邪的漢子,還有一些餘眾!眾人亦盡皆昏邊不醒!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原來喚作‘放翁’,那個詭邪漢子喚作‘兇羅’……”
步驚雲一愣,道:
“放”
“翁?”
“豈非是——”
“那個——”
“擒我的人?”
神母頷首;
“可惜,當時我和雪級並不知道他們如斯邪惡,我倆見他們昏迷不醒,也是再不打話,連隨開啓第三個囚牢,因為第三個囚牢內的人,亦可能能極待被救,誰知……”
“乍聞第三個囚牢,我倆發現,這個囚牢是三個囚牢之中最大的一個!我和雪緣滿以為囚在這個囚牢內的人應是最多的!然而,牢內原來僅得——”
“一個人!”
一個人?步驚雲聞言不期然眉頭一皺,神母似乎已知道他意思,道:
“你一定很奇怪!為何神會一個最大的囚牢來禁一個人”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何以如此得蒙神的‘愛寵’,為他用一個這樣巨大的囚牢?”
“其實,神要用一個如此大的囚牢,只因唯有一個大的囚牢,才可容納纏鎖在他身上的——”
“萬條鐵練!”
什麼?步驚雲當場一怔!萬條……鐵練?究竟是什麼人需以萬條鐵鏈如此嚴重?
神母雙續説下去:
“我和雪緣乍見此人黨被神以萬練緊鎖,也是嚇了一跳!心想他一定是神極為忌憚的敵人!再者,此人臉上更神封以三個鐵鑄面罩,不見面目,看來相當辛苦,我和雪緣心想此人既被神囚在此,可能與我們同屬一道,都是不滿神的野心及苛制的人!於是不由分説,先為他解鎖再説!”
“直至我和雪緣為他劈開萬條鐵練之後,更發覺他渾身上下的所有大穴,亦被神以移知神的力量盡封,雪緣見聳可憐,於是想也不想,便以自己體內僅餘的三成移天神訣力量,為他解開被封的大穴,因為,若有人被移天神訣封穴,便一定需以移天神訣或移天神訣同等的力量才可解開……”
雪緣就是這樣子!永遠都是那樣先為別人顧慮,才先顧慮一自身處境,步驚雲雖記不起雪緣曾為他綻放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惟聽神母如此描述,亦逐漸明白,過去的自己阿鐵,為何會她如此傾心傾情。
只因為她是一個總為人設想的一有情人。
神母道:
“好不容易,雪級才為那人——解開被封的大穴,那人終於漸有反應,更逐漸可以行動,偏偏,他第一句説的話並非要多謝我們,而是突然緊抓雪緣的手,厲聲問:
‘移天……神訣?’”
“你懂得……完整的……”
“移天神訣?”
“雪緣和我當場愕然!根本不明白他為何對移天神訣有如此強烈反應!詫異之間,更令我倆驚訝的事發生了!”那人驀然又道:
“好!無論你的移天神訣餘下多少成功力,也是最完整的移天神訣!”
“我,需要你的移天神訣!”
説話聲中,那人已重指戳向雪緣眉心!幸而雪緣在為他解穴後已然回過神來,方才險險避過他這一指,然而他這一指雖然戳空,支赫然隔空轟破地級身後一堵巨牆,那堵巨牆不但崩塌,更即時彼為粉碎!灰飛煙滅!他,原來是一個可以直追‘神’的——
神級高手!
“眼見此人居然以怨報德,我和雪緣當場大驚!駭異當中,那人雙驀然朝天暴叫一聲,他……竟然用叫聲,便將那些在第二個囚牢中昏迷的放翁及兇羅等人,以強橫內力震醒!”
“放翁放兇羅等人甦醒之後,即時已明白髮生何事,當場加入戰圈助其主人,我和雪級,頓時陷於重重包圍當中……”
“那個神秘強者自稱是‘神行太保’,更是上一代江湖的人,然而縱已尖了超越百年歲月的我,亦從未聽過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真的很利害因為他所出的每一擊,都強得可以和‘神’比強,我和雪緣,也只是一直不斷閃避,這樣邊鬥邊追,我們終於鬥出搜神宮的外的雪地……”
“然而,那個神行太保儘管強悍無匹,以我和雪緣的身手,既已逃出搜神宮,要全身而退亦非難事!那神行太保可能亦有見及此,反而不再向我們施襲,竟然以雙掌使勁在搜神宮外的雪地上,颳起一個巨大無比的雪球:雪球更愈滾愈大,徑逾百尺,直向海螺溝山下的村落滾去!”
好歹毒的一個神秘強者“神行太保”!他似乎甚懂窺透人心,早已看穿雪緣為救他這陌生人,已不惜耗用移天神訣,更不會對村民的生命坐視不理!所以為防雪緣與神母全身而退,人改而捲動雪球壓向山下,他要雪緣——為救村民而插翅難逃!
步驚雲但聞這個“神行太保”的不擇手段,不期然又記起雄霸,看來,世上不少強人霸者,也是如此心委手辣!
神母又道:
“果然!雪緣眼見海螺溝下的無數村民,勢必會被這個在不斷滾動間已增逾二十丈的雪球壓至支離破碎,生靈塗炭,許多人更不料不知大難臨頭,她當下心中極為不忍,縱使明知那神行太保要以此雪球勾留她,給使我一直在主硬拉她離開,她還是寧可不走!
更割盡她仁內僅餘的三成移天神訣之力,誓要在大雪球還未滾至山下時,將其粉碎!”
步驚雲聽到這裏,臉上雖無任何異色,惟神的心似乎也在為這個自己曾深愛的紅顏隱然自豪,畢竟,能夠被死神的前身深愛,她一定是一個相當精彩的女子!
水靈與小青雖然已可能在以前聽神母提過雪緣的事蹟,惟如今重聽此事,二人的臉上亦不由泛起絲絲敬佩仰慕之色,更敬佩雪緣那捨己為愛之情操!也許,在小青已記不起的過去之中,也和雪緣一樣,曾為自己的愛而不惜犧牲,最後才會淪至被“神”囚在籠牢試藥的下場……
步驚雲罕見地關心,他凝重的問:
“那——”
“雪緣最後——”
“能否救得——”
“村民?”
神母落寞點頭;
“當然能夠!神傳她的移天神訣,即使仍未有你體內的摩何無量如斯利害,但也是一種可以令人長生不死的蓋世神功!那雪球當時雖已滾逾三十丈之巨,但以雪緣之力,還是可以將它完全粉碎!可是……”
“雪緣和我都萬料不到,那神行太保之強,已超出我們想像範圍之外,雪緣甫以移天神訣轟碎那巨大雪球之際,球內竟然已貫滿那神行大保的另一道強橫力量!雪緣但覺豪光一閃,一時還未回氣的她,赫然已被那道雄渾無比的豪光轟中,當場狂吐鮮血!傷重倒地……”
步驚雲的身子驀然一陣顫抖,是因為痛惜而顫抖,然而他這絲顫抖很輕微,一旁的水靈及小青並未察覺,他猝然道:
“那,”
“雪緣——”
“就此——”
“死了?”
神母苦笑搖首;
“不!她並示時因此而死!我眼見她為村民受到重創,本來一直被那個兇羅及放翁等眾纏鬥的人,亦不顧一切抽身掠去察看也的傷勢,當場便中了二人兩掌,但,這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一切也不及我的女兒……雪緣重要……”
是的!神母曾將雪緣撫育成人,視她如親生女兒,也因為她。神母最後才敢背叛神的命令,神母更曾對雪緣矢言,即使全奮不顧身下的人都不要她,神母,最後還是會站在她的身邊,與她千秋萬載相依為命,共同分擔百世滄桑悲哀……
因為,只有她與她才是永恆的!
只有她和她,才是真正的——
長生不死!
然而,本來應該長生不死的雪緣,如今又為何會死了?為何如今已落得花逝凋零?
開無可開?
神母又己極為沉痛的將一切前因後果喃喃道來。
前因後果,都在數不清的山曲折折裏……
我掠至雪緣那方之後,慌忙扶起已倒在血泊的她,只見鮮血已染滿她素白的衣裳,她更已氣若游絲,但她在昏間,還異常關心我的安危,虛弱的低呼道:
“神……母……”
“他……要的只是……我的……移天神……訣……?”
“你不用……理我……”
“快……”
“走!”
“我怎會走?我是因為不忍心看着已失去你的她,孤零一人獨活,才會與她一起苟存於世!如果能忍心撇下她不理,我神母早就不會少古去了!對我米説,生命實太漫長,太沒意義,與她共活,才是我在百年生涯當中所得的些微意義……”
神母一語至此,聲音復再沙啞起來,她潸然道:
“我雖然誓死對她不離不棄,唯雪緣這孩子實在大傻,大有孝心,她竟然在自己已氣若游絲之際,猶鼓儘自己僅餘的最後一分力;最後一分生命,使勁將我推開,因為,那個神行太保的第二擊,又在我倆震愕間洶湧襲至……”
這下子,雪緣又再避無可避,當場中此奪命一擊,我愴惶欲撲上前救她,誰知那神行太保出手奇快,右掌一翻,他的第三掌便已向雪緣天靈疾拍,且猙獰的道:
“嘿!我這一掌就要將你體內的移天神訣真元,在你死前悉數逼出來!”
“我心知不妙,知道此人原來是要取雪級體內的神訣真元,可惜他這一掌出手實在大快,我根本無法在雪緣中掌前擋他此,眼看雪緣雙將中掌,誰知……”
“就在這一刻,最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那神行太保貫滿無濤勁道的右掌,突然在劈至雪緣天靈之前數寸凝頓半空,他整個人更即時全身一軟,僕跌地上!”
步驚雲聞言當場一陣納罕:
“那個——”
“神行太保,”
“既然如此——”
“強橫無敵,”
“又——”
“為何會——”
“突然軟倒在地上?”
神終搖頭:
“不知道!也許這正是他要奪取雪緣體內移天神訣真元的原因!我見他突然軟倒,當場喜出望外,飛身護在雪緣之前!崎這個時候,更令我不解的事情雙隨即發生了!”
“那兇羅與及放翁等眾眼郵自己主人倒地,當下不由發説縱身上前,便已閃電挾着他們的主人神行太保逸走,瞬間消失無蹤!我相信,他們這樣做,是困為他們的主人不有某些弱點,只要突然發作便全無反抗之力,所以他倆才會如此緊張,挾着他們的主人先走為上廣”
“想不到,一個修為已可直追‘神’的強者也有此弱點!究竟他為何軟倒?這個可能便是能否敗他之法……”
然而我沒有追!我只是趕忙上前察看雪緣,只見迭遭重擊的她,此刻不獨已氣若游絲,且渾身更像如今一樣籠罩着一層白霜,我知道,即使她能長生不死,但中了那神行太保的邪門武功,她如今即將要死了,已經返魂乏術!她虛弱的睜開眸子看着我,温柔的撫着我的那張七彩班爛的面譜,斷斷續續的苦勸已熱淚盈眶的我,道:
“神……母……”
“別為……我……哭……”
“我……不值得……你……為……我……”
“哭!”
雪緣説此話時,眸子內竟無顆眼淚,她已經死近眉睫了,可是不強忍自己薄命啼噓的一生所該流的小姐淚,我知道,是不想我太傷心,可是我卻更淚如泉湧的道:
“孩……子,你怎會……不值得我為你哭?雖然你並非……我神母的親生女兒,卻是我一生最癱瘓惜的……女兒!你……可知道,小時候的,你……多麼可……愛,你曾為我百年孤獨的不死生命,帶來多少……快樂?”
雪緣苦笑,咀角的血流得更急:
“可……是,最……後……我因為……要與……步驚雲……一起,己背棄了……你……
離開了你……”
“不!孩子,我一直以你的……抉擇為榮!你為求……心中所愛而勇敢……選擇自己的……路,這……連我……也無法辦……到!你是我神母的……驕傲……”
“謝謝……您,神……母!我知道……你很疼……我……,我知道你自從報了你姊……
白素貞的……大仇後,你已……不想……再生存……下去……你仍……苟且偷生……只因……為要陪……伴我,你不忍……看見已去……步驚雲的我,漫無……目的……地……
寂寞下去……”
“孩……子,你……明白就……最好!為了……我,你……一定要堅強……的生存下……去……”
我雖然如此説,可惜雪緣的目光已在散渙,她最後只有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也是我見她的最後一個笑容,她奄奄一息的道:
“可……惜,即使……我多麼不……想離開……你和……他。但……人生……本來就是……絕症,原來……沒有人……可以……不……死!”
“神……母……請別……將……我的死……告訴他!也別要……告訴聶……風……”
“聶……風……實……大善良……心軟,他……知道……的話……總有一日……會告訴……”
“他……”
“我……我不想……任何人……再為……我而……悲哀……包……括……你……”
“神……母!我……的……娘……親!”
“我……最敬愛的……”
“娘……”
“親!”
雪皆説到這裏,撫着我面譜的手突然一緊,像是異常不捨拋下我這個寂寞的孃親而去,像是異常為自己曾沒為我幹過什麼而內疚,接着,她的手,方才徐徐的、緩緩的……
軟垂下來……
她終於死了。
原來,即使身負移天神訣,也絕對可以……死!
所謂長生不死,也只是於無風無浪之中,才可安保千年萬年!神,最後不也是被巨爆轟斃了嗎?
我的淚己幹。
忽然之間,我竟然狂笑起來!
因為我不知自己該是喜是哭!
若要喜,我可以為她終於得到徹底的解脱而喜!這可憐的孩子,終於不用在永恆中為思憶他的驚雲而痛苦了!真是一個天大的解脱!
但,我真的能如此開心嗎?我真的該為她能解脱而開心嗎?
不!她是我的孩子!我自她五歲開始便看着她長大,看着她哭,看着她喜,看着好勇敢走自己的路!雖然我時常口硬,但我也曾經為她的選擇而自豪!她如今已經死了,我一生唯一的寄託已隨她而去,我又怎可以……
再開心?
生命對我頓時失去了意義!我雖然亦一併將水靈及小青救回西湖之下,但,我每日也只懂得對着我最疼的女兒屍體發呆……
我為她已變得蒼老的臉,再次掛上我的拿手好戲“天衣元縫”,即使她死了,我也要她的臉,回覆當初在我心中最美麗的——雪緣的臉!
我更知道,她在為救山下那些村民而與神行太保迎抗之時,早已耗盡移天神訣的真元,我知道任何修習稱天神訣的人若體內一沒有了移天神訣,身體都會在一個月內化為一灘血水……
多麼遺憾!雖然我也身負一半的移天神決與滅世魔身,但由於當初素貞傳我這兩種武功時為怕神會發現,只傳了我一半口訣,我一直所習的兩種神功,都是不完整的,都無法來救活失了神訣的人,甚至亦無法補回神石!
我唯一可乾的,就是坐在我最疼愛的女兒遺體身畔,等着看她的屍首逐漸化為血水,看着她的愛、她的身、她的心、她的傷痛,逐漸在此世上……徹底消失!
然而,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奇事終於發生了……
她,並未在我預期的一個月內化為濃稠血水……
她,並未在歲月中消失!
甚至……
那個神行太保凝在她身上的那陣白霜,也並未消失!
我方才明白,也許是命運中的巧合安排,本應早已屍身化為血水的她,恰巧囚那道神行大保轟進她體內的冰寒內力,而幸得屍身不化!
雖然她已經死了,但,只要她的屍身一日不化為血水……
她,是可以永恆的陪倍着我……
永遠……
永遠……
不堪提的苦痛已經説罷,神母,已完全陷於元邊的沉痛思憶中,甚至,一旁的水靈及小青,亦不禁為雪緣這薄命紅顏而潸然下淚……
她倆在甦醒過來時,雪緣雖然已經死,她們從沒和這個神母口中至孝至情至性的她説過半句話,蛤,畢竟她們也是被雪級開啓第一個囚牢這門所救……
步驚雲聽罷一切,不由更為沉默,沉默得近乎死,是否,此刻的死神雖仍木無表情:
卻在為自己不能於“她”瀕死時,伴在這個深愛自己的人身旁而遺憾?
他可以想象,雪緣在瀕死時是多麼的想他在旁,是多麼的想對他説一聲珍重,可是,好競薄命得連互在自己戀人身畔的福氣也沒有!
就像當年的霍步天,他也沒福氣聽冥頑不靈的“霍驚覺”叫他一聲爹……
僅是一聲最尋常不過的爹……
步驚雲不知為何,一顆心雙沒來由的絞痛起來,他的臉愈來愈冷,甚至他的手也在“吻勒”作響,他忽然鐵青着臉,問:
“那個——”
“神行太保——”
“在哪……”
神母悵然的道:
“你想找他報仇?很好!那實在不在‘她’到死仍在為你設想了!只可惜,連我……
亦不知道這個神行太保所在!”
什麼?連神母如此神通廣大,也不知道那個神秘強者“神行太保”所在?步驚雲不期然眉頭一皺!
神母續道:
“我話了百載歲月,根本從未聽過,上一代江湖有一同作‘神行太保’的人,更可惜的是,當日我與雪緣將他救出囚牢之時,他臉上也戴着鐵鑄面具: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神’為何要以條鐵練,將他鎮鎖!”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很想得到移天神訣,但他到底要拿移天神訣的真元來作何用,不審一個謎……”
步驚雲驀然道:
“所以——”
“你就故意一”
“扮作與雪緣——”
“一樣的小雪,”
“誘他——”
“現身?”
神母帶着讚許的神色點頭:
“你猜得一步不錯!我故意扮作雪緣之貌,又令小青與我扮作妹妹,無非是刻意誘那神知太保現身!因為他似乎極想得到移天神決的真元,若他得斷雪緣已在那日戰人時耗盡真而死,他便一定不會再行現身!我唯有扮作小雪,誘使他前來奪取真元。”
“儘管人的修為異常利害,但,那日我曾見他猝然軟倒,顯見他仍有弱點,只要他來一來,我便有機會找出他的弱步,為雪緣報仇,雖然,我知道這個機會相當渺茫,但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這個神行太保的才智絕不下於當日的神,他居然反客為主,誘你前來西湖為他尋找雪緣,更欲擒下你逼他以為依然未死的雪緣就範,就和小雪小青,最後才不得出手救你,因為……”
神母説完定定看着步驚雲,一字一字的道: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
“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
步驚雲也定定的看着神母,看着面具背後藏着兩行眼淚,他終於徐徐的道:
“我們——”
“真的已—”
“無法找出——”
“那神行太保”
神母道:
“相當渺茫!不過,也許不有一個方法。”
“什麼——”
“方法。”
“據説,上一代江湖的人已經死清死光,僅有一個人尚在人間,這個人,或許知道誰是上一代的神行太保!”
步驚雲沉沉問:
“此人——”
“是誰?”
神母答:
“此人外號‘東神龍’!據説是上人武林中一個霸者!他曾妄想雄霸武林,所以不時蒐羅各江湖人的身世資料,以圖逐個攻破,後來,東神龍不知為何突然消聲匿跡,再沒現身江湖!江湖人最後一次見他,是在海螺溝以南數十里外的雪地附近,可惜最後仍失去他的影蹤但,江湖人仍若斷若續的在那雪地附近,發現他的行蹤,故相信,他迄今未有死……”
“可惜,我為守着雷峯塔下的神石,以良有人會再覬覦它,一直不敢離開西湖半步半分,否則,也許早已知道神行太保是何方神聖了!”
步驚雲道:
“只要找到……”
“東神龍,”
“便可知——”
“誰是——”
“神行太保?”
神母點頭;
“嗯!那個東神龍在上代武林野心勃勃,若神行大保真的是上代一個罕世強者,東神龍又阜會沒他的底細?只要找到東神龍,那神行太保的神秘身份,與及他到底有何弱點,相信都是定必可迎刃而解!屆時,要為雪緣報仇,可能並非難事……
步驚雲驀然道:
“既然——”
“如此,”
“那,”
“我這就——”
“去找他!”
步驚雲説着倏地鬥蓬一揚,一個轉身,便要立即離開,神母。水靈及小青不虞他説幹就幹,當場一愕,神母立時叫住他道:
“慢着!”
步驚雲聞言頓足,回首一望神母,似在等她解釋為何要叫住他。
神母道:
“孩子,你雖已讓不起雪緣,但仍想為她報仇之心,實在非常……難得!神行太保的事,我們固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但,眼前有一件事,卻更等着你去解。”
步驚雲陡地一愣,似乎不明白神母要説什麼,神母説在他一愣間,饒有深意的道:
我希望你能先辦的事説是……”
“先救……”
“雪!”
“緣!”
雪緣二字一出,步驚雲摹在感到雙腿被物緊纏,俯首一望,赫見一倏巨大無比的白蟒已將他雙足纏緊!
“小……”
“白?!”
步驚雲一眼便認出這條正是當日他曾見過、一直跟隨雪緣的小白,原來它一直很忠心,始終未有離開西湖下這個隱秘機關!
小白極可能是在神母與步驚雲言談間,一直隱伏於雪緣遺體所卧的石牀後,直到適當時機才撲出纏着步驚雲!但,它為何會如此?
變生肘腋!縱是水靈與小青也不明白小白為何會這樣做,但,她們忽然明白其中緣由了!
因為神母霍地出手!
赫聽“噗噗”兩聲神母竟乘步驚雲被小白緊纏之際,連點他兩上大穴!步驚雲當場動彈不得!神母更不由分説,雙掌提氣,便朝步驚雲背門直拍下去!
“彭”的一聲!步驚雲但覺一股暖洋洋的勁力直透體內,當場感到説不出的舒服受彤,不靈與小青見狀,已知道發生何事,即時驚呼:
“神——母!”
正要撲前,誰知神母已制止她們道:
“危險!別要過來!”
“我正將自己體內不完整的移天神訣傳給他!若稍有差池,我和他都要立即——”
“氣絕身亡!”
水靈及小青支仍然異常擔憂的道:
“但……,神母你身負的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都是不完整的!若你其中一道功離體、都會比身負完整神功的人更快死亡,你……僅餘下半月之命……”
驟聞二人之語,步驚雲一顆不動的心亦陡地向下一沉,他凝重的道:
“神母,”
“你——”
“為何要——”
“這樣做?”
神母苦苦一笑,眼淚已從她面具之下落到她的掌,再沿她的掌滑到步驚雲強壯的背門上,她道:
“因為,這已是可雪緣回生的——”
“唯一之法!”
此語一出,步驚雲當場一愕:
“雪緣——”
“仍——”
“有救?”
神母道:
“我不敢太肯定!但,曾經擁有移天神決真元的人,一旦真元離體或耗盡,都會在一個月內化為血水,可是,雪緣如今仍保屍身不化,亦即是説,她還有機會回生,只是她能夠再被貫注完整的移天神訣真元便行!”
步驚雲道:
“但——”
“縱是你的——”
“真元”
“也是——”
“不完整的。”
“還有誰——”
“有完整的——”
“神訣真元?……”
是的!這世上除了雪緣,還有誰有完整的神訣真元!根本沒有!所以,雪緣能否回生,仍是一片絕望!但神母並不以為然:
“不!這個世上,不有人有神訣真無!那就是——……”
“神!”
什麼?神?此語一出,步驚雲益發一片迷惑,神母又道:
“孩子,我知此事很難令你明白,但,移天神訣的真元就有這種奇妙,它雖然會在一個人體內耗盡,甚至可將真元從一個人身上移到另一個人身上,惟若擁有真元的人突然死了,支可以像佛家的舍利子般,永恆不滅!成為——”
“幻魂!”
啊,原來所有人在追尋的幻魂,就是不滅的真元,豈非是説,神當日縱然被那場驚天爆炸至身碎骨,但,他體內的移天神訣及滅世魔身真元,一定在他粉身碎骨之後,遺落在海螺溝附近的地主,成為幻魂……
步驚雲當場恍然大悟:
“你——”
“是想以自己一半真元,”
“增強我的功力,”
“去尋幻魂?”
“不錯!”神母斬鐵釘截鐵的道:
“孩子,這已是雪緣故的唯一生望!也是你和她能否再在一起的唯一希望!你知道嗎!若找來幻魂,不但可能令雪緣能夠回生。更可能會令她回覆從前的容貌,與你再度廝守一生,這,一直是我神母的……”
“唯一心願!”
神母説着,一雙手驀然莫名其妙的顫抖起來,顯見她在將自己的神訣真元傳給步驚雲這,她自己的生命也在愈趨虛弱!
“但——”步驚雲不解的道:
“為何你——”
“定要將自己真元——”
“傳給我?”
“因為,”神母虛弱的答:
“你過去曾接受過雪緣完整的移天神袂真元,你的軀體已和完整的神訣真元,有很微妙的聯繫,所以即使你前赴海螺溝那樣的冰天雪地,亦極可能憑與真元的微妙聯繫,而在茫茫雪海找出神死後所遺下的真元,但——”
“你體內的部分摩訶無量,仍然未能完全發揮,我只是以自己的神訣真元,試圖激發你的摩訶無量,若你的摩訶無量能被激發,那,可能便有能力足以對付那個——神行太保!”
神母説着,忽地雙掌一抽,她與步驚雲赫然分開,神母更使勁一掃,便將未能動彈的步驚雲、與及水靈小青小白統統掃出室外。而這間密室的門,亦開始緩緩降下……
“神……母!”不靈與小青同聲一聽,正想撲回石室之內,誰知此時百室的門已僅餘一條狹小裂縫,根本難容任何人闖入,但聽神母在內猶虛弱的對步驚雲道:
“孩……子,雖然……我不敢肯定驟失一半移天神訣真元……的我,會否……虛弱至死,但,也許我在不久之後,已可……破關而出亦未可料!更何況,我神母……已活了百年歲月,已經……活得不大耐煩了,若真的……能夠在雪緣身邊如此死去,也是好的!因為……”
“我……總算為……我最疼惜的兩個孩子——雪緣和你……”
“幹了一件……”
神母虛弱的説到這裏,那道石門僅餘的裂隙更已小無可小,水靈與小青借是心焦如焚,因為她們知道,這道石門若不得神母在內開啓,便絕沒有可能從外開啓,神母若然虛弱至死,她是決與雪緣死在一起了!
然而,縱然水靈小青焦的如焚,步驚雲支仍是冷然未有動容他只是定定看着那絲愈來愈小的裂隙,定定看着快與他隔別的孃親“神母”,突然平靜而緩慢的道:
“神……母,”
“無論我此去——”
“會否有命——”
“回來見你,”
“無論你——”
“仍否有命……?”
“等我回來。”
“我——”
“都會永遠——”
“記得自己——”
“有一個娘——”
“神!”
“母!”
此言一出,狹窄的裂隙之中雙傳來神母一陣唾咽飲位之聲,她又是虛弱的道:
“我……兒,孃親……明白的……”
“縱使你已變回……冰冷的……死神,你……始終還是……我當初……的……兒子……”
“阿……鐵!”
“你心內的……真我……”
“還沒有……變!”
“保重……了……”
“我的兒子……”
“阿鐵!”
“驚……”
“雲!”
神母最後一聲虛弱的叮嚀送出,那道石室的門亦終於“隆”一聲完全降下!阻隔了這雙母子!也許,神母與步驚雲亦從此——
陰陽相隔!
然而,步驚雲卻仍沒有半分動容,因為,如今已不是動容落淚的時候,更何況他從來沒有——眼淚!
陡地,他毅然轉身,舉步離開!
水靈與小青見本被神母封了大穴的他,居然可以再度動彈,不由一愕!但隨即想到神母適才在將他們三人及小白送出室外之時,可能已為步驚雲解去穴道,二人不禁叫住他道:
“步……驚雲,你這就……要走?”
步驚雲冷冷道:
“與其留在此——”
“哭啼,”
“不如儘快——?
“找出幻魂!”
“也許——”
“仍能及時回來——”
“救回神母!”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死神的乾脆爽絕,當場令還熱中淚盈眶的水錄及小青,低着汗顏……
她倆隨即抹乾眼角步淚痕,小青還道:
“是……的!步驚雲你説得一點不錯!你真的不愧是神母的兒子!既然在此乾等,我和姊姊,也和你一起去找幻魂!”
步驚雲不語,更不置可否,已經自行沿通離開!水靈小青已從神母口中,深知他的性情,當場會決,他既然並沒有出言拒絕!亦即是……
他並不反對!
兩姊妹隨即緊隨步驚雲之後,只有那條巨蟒小白,還是守在神母門外!
只因為,小白根本不明白髮生何事!它唯一表達它的忠心,便是守在主人門外!
守在雪緣與神母門外!
也許,這真的會是二人的——
葬身之地!
然而,已被神母不惜犧牲自己、貫以一半移天神訣真元的步驚雲,又是否真的會被激發他體內的摩訶無量,可以靈活運用?
也許,亦只有此刻的步驚雲自己……
才真正知道!
小青與水靈只有一個心願。
但願,神母此刻的犧牲及心意並沒白費……
步驚雲與雪緣,真的可再度……
廝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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