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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當阮二嫂意識尚在縈繞,迷亂恍惚之間,東主雪飛狐已悄悄的站在她身旁,那紅潤潤的臉上飛閃着一股愛憐又得意之色,在雪飛狐身旁,一個滿身白衣的玉面漢子雙手負在背後,正以一種奇特的目光凝注着這個豔名滿天下的女人,他——就是面冷心酷的冷麪殺手西門飄雪。

    雪飛狐眼梢子那麼一瞄,嘿嘿地道:

    “我的女人,你怎麼在那裏發愣,還不快過來見過西門大俠?你是巾幗女英,他是人中之龍,一個豔麗照人,一個劍道聞人,你們見見!”

    阮二嫂立刻自失神中清醒過來,她畢竟是歷經滄桑的女人,什麼難應付的場面沒見過,僅一剎那,立刻轉顏一笑,那一笑,當真是傾國傾城,彷佛一朵鮮花在晨露裏,燦然地開了,雪飛狐雖然佔有了這個女人,可是卻也沒有看過她這種幽遠而令人陶醉的一笑,頓時望着她那一抹笑意,呆在那裏。

    西門飄雪依然冷酷寒凝的站在那裏,跟珠子其冷如劍,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心裏想些什麼。

    阮二嫂深深一揖,道:

    “見過西門大俠!”

    西門飄雪淡淡地道:

    “不敢!不敢!”

    雪飛狐立刻拍掌,道:

    “備菜,我要和西門兄好好的喝一杯!”

    搖搖頭,西門飄雪冷冷地道:

    “我西門飄雪在行動前是不沾酒的,雪兄,你還是先關照金輪法王吧,那個人是離了酒什麼事也辦不成!”

    “嗯!”雪飛狐點點頭,道:

    “夫人!你先招呼一下西門大俠,我去安頓金輪法王,這些人都是番民,頭一次來中原,脾氣可古怪得很,我還得侍候着他們呢!”

    匆匆説完,轉身而去。

    阮二嫂望着他的背影,格格地道:

    “這個人就是這麼識相,該回避的時候,立刻找藉口迴避,飄雪!兩三年沒見面了,你還是老樣子?”

    西門飄雪雙目寒光如電,道:

    “你已成了雪夫人了!”

    阮二嫂呸地一聲道:

    “那老東西買了我的人,買不了我的心,飄雪,現在是咱們行動的時候了,你只要肯續前緣,我保證雪飛狐所有的家當全部落進咱們的手裏!”

    西門飄雪眼裏神光一閃,道:

    “你真有那麼大的苗頭?”

    阮二嫂哼地一聲道:

    “這不是咱們先設計好的麼?如果不是貪雪飛狐的財勢,我又何必跟他糾纏?現在所有計劃都快完成了,只要解決了鐵無情,雪飛狐一定不會防我們,暗中解決他,我就成了當然的繼承人,所有家產……”

    西門飄雪點點頭道:

    “只要姓雪的死了,你就是這兒的主人!”

    阮二嫂一怔道:

    “對呀!”

    西門飄雪移身道:

    “我現在就殺了他,豈不是更乾脆!”

    阮二嫂搖搖頭道:

    “千萬不可,你殺了雪飛狐,咱們如果再在一起,就難杜江湖上悠悠之口,如果姓鐵的替咱們除了他,哈哈,我成了寡婦,跟你在一起,別人也沒話説!”

    西門飄雪哈哈大笑道:

    “你果然是個厲害的女人,怪不得人家説最毒婦人心呢,聽你的計劃,連我西門飄雪都害怕了!”

    阮二嫂面靨上一紅,嬌嗔的道:

    “死鬼!你難道不知道我人是你的!”

    説着整個人已貼在西門飄雪的身上,那兩個丫鬟都是她一手帶大的。

    在風塵裏,兩個丫鬟都看習慣了,此刻一見兩個人親密,雙雙將頭偏過去。風在怒吼着,大塊的雲絮堆集在穹空,眼看要下大雨了。

    沿着那條紫霞河,一望過去,全是密密低垂的柳枝,青青的柳葉垂落,所有枝椏全部浸在水裏。

    河對岸已可看見閃晃的人影,紅豔的袍影不時在柳林裏閃動,頭一撥人已到達河邊。

    錐子的頭自草叢探出來,已將對岸柳林子裏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紅袍漢子果然是他們事先探聽的金輪法王十大弟子。

    錐子手下有二十餘人,全是跟隨他多年的殺手,他們個個經驗豐富,伏在草叢裏只看不吭聲,默察這河岸兩邊的形勢,默記着每個可隱蔽躲藏的地方。

    錐子低聲道:

    “在這裏等我號令,我報告鐵當家的——”

    那羣漢子點了點頭,錐子悄悄的退回丘後,此刻鐵無情已緩緩而來。

    黑三和哈多緊緊跟在他的身後,蠍子率領的那批人也都隱藏起來。

    蠍子一移身已向這裏會合,他們已將這附近可能渡河的路線全都看好了,只等鐵無情一聲令下,他們就要衝過對岸,與雪飛狐那批人拼個死活。

    鐵無情雙目一寒,道:

    “兄弟們全準備好了?”

    錐子點頭道:

    “我們第一線兄弟只等大當家的命令一下,立刻展開行動,對岸的人數不少,除了金輪法王和他的十大弟子難纏外,其餘的全是雪飛狐的手下!”

    點點頭,鐵無情道:

    “我要捉活的,姓雪的千萬別讓他跑了!”

    蠍子嘿嘿地道:

    “當家的放心,錐子第一撥發動攻擊,我這第二撥兄弟跟着就從後面衝殺過去,我不相信姓雪的他能跑上天去!”

    搖搖頭,鐵無情凝重的道:

    “別大意,這可是咱們鐵鷹頭一次出擊!”

    蠍子拱手道:

    “屬下知道!”

    鐵無情長吸口氣,道:

    “你們如何渡河?”

    錐子一怔道;

    “當家的,屬下這批兄弟全是水裏的好手,我們預備摸黑從水裏登岸,至於蠍子,嘿嘿,他已選好河後面那條獨木橋,這番登橋是故意誘敵,等我們上了岸,兩邊夾攻,他們決守不住那片林子!”

    哈多突然道:

    “當家的,可願聽老奴一言?”

    鐵無情嗯了一聲道:

    “你説!”

    哈多望了兩岸一眼,道:

    “這條河水不夠深,長是夠長,寬就差了點,不如當家的和老奴、黑三乘條小船登岸,這樣必然引起他們的注意,咱們明着上,暗着來,在雪飛狐只顧當家的時候,錐子便和蠍子由他們原來的路線上岸!”

    蠍子一拍掌,道:

    “着!咱們就這麼辦!”

    鐵無情想了想,道:

    “很好!船可備好了?”

    哈多點頭道:

    “我已僱好了船家,他還在候着呢!”

    一揮手,鐵無情登上了船,河裏風聲呼嘯,水聲不絕,浪花輕輕翻起。

    三個人站在船頭上,果然立刻引起對岸騷動,船過河中,遠處已傳來呼聲道:

    “停船!什麼人敢登岸!這裏。我們雪大爺在這兒辦事,閒雜人等不要趟這混水,如果強行登岸,就別怪兄弟們沒事先招呼過——”

    話聲強勁有力,顯然是用內勁逼出來的,整條河都是朗朗話聲,那船家聞聲嚇得不敢再劃了。

    哈多道:

    “不要緊,船家,我多加五十兩銀子!”

    船家苦澀的道:

    “爺!你不知道,百里之內全是雪大爺的地方,我們是幹小生意活的,得罪了雪大爺,往後……”

    當他還要滔滔不絕的説下去,一眼看見白花花的兩錠銀元寶,那一雙眼都直了,打從孃胎起,船老大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錢能使鬼推磨,他忘了雪大爺的威厲,也忘了眼前的危險,雙手捧過那兩錠銀元寶,嘴也咧開了,拼命的划着船——

    小船速度很快,已快近岸了。

    只聽有人吼道:

    “媽的,居然不聽我們的!”

    三點寒星自岸邊射了過來,鐵無情衣袖一揮,那三點寒星立刻跌落水中。

    鐵無情冷冷地道:

    “雪飛狐就是這樣待客的?”

    立刻有人哈哈大笑道:

    “是鐵當家的,我羅濤在此恭候了!”

    羅濤是冀北的硬漢,在道上相當有名,與其弟羅震,有冀北雙雄之稱,真想不到雪飛狐居然連這兩個人都收買過來,可見這雪飛狐的財勢果然雄厚。

    船已靠岸,鐵無情緩緩登上岸去。

    只見這一大片柳林子裏,埋伏了近百名漢子,個個刀劍出鞘,暗藏在林子裏。

    只見五六個黑衣漢子蜂湧而出,羅濤和羅震兩兄弟當先而立,冷冰的望着鐵無情。

    鐵無情淡淡一笑道:

    “羅朋友是雪飛狐的朋友?”

    羅濤大聲道:

    “雪大東主是我們的主人,我兄弟不自量力,敢請鐵兄弟即刻退回河岸,只要鐵兄弟不登岸,我兄弟決不敢為難閣下!”

    鐵無情大笑道:

    “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登岸!”

    羅濤一怔道:

    “在下並不清楚鐵當家和敝東主有何過節,我兄弟只負責守住這裏,至於其他的,羅某人並不想知道!”

    哼地一聲,鐵無情道:

    “憑你們這點人手就想阻我上岸,羅朋友,我和姓雪的有通天難解之恨,你要是個人物,立刻帶我去見你東主,免得大夥傷了和氣。”

    羅震怒叱道:

    “狂徒!江湖上不知道我羅氏兄弟的還很少,你姓鐵的在江湖上真正露臉也不過是近幾個月的事情,別認為鐵鷹殺手就能怕了人,告訴你,今日你退回河岸便罷,否則,我兄弟只有將你打倒在這裏了!”

    黑三跨步,道:

    “你過來!”

    羅震一呆,上前道:

    “幹什麼?”

    黑三霍地一刀揮出,道:

    “劈了你這個兔崽子!”

    羅震哪料到黑三會驟然出手,他忽覺冷風撲面,刀影閃顫而來之時,他那尚未站穩的身子已被刀鋒劃過一道,只見長袍已破,腿上還被颳了一道血口,憤怒的厲吼一聲,道:

    “兄弟!殺——”

    這一聲大吼,暗藏在草叢裏的所有漢子全湧了上來,他們自四面八方而來。

    一見對方不過是三個人,頓時有種吃爛飯,仗勢欺人的感覺。

    只見刀劍俱上,紛紛朝鐵無情、哈多和黑三身上招呼。

    鐵無情長聲一笑,道:

    “姓羅的!你這是讓他們送死!”

    神劍在空中一閃,剎那間已劈倒三個。

    他劍法神化,若一道銀幕般的展落,那撲上的人遇着三道劍幕,紛紛慘叫而倒,血肉隨着橫飛,轉瞬間已倒下二十餘個。

    哈多和黑三更是神通,劍刃刀鋒所過之處,頓時血雨腥風,慘烈之處,鬼嚎連連,這種威勢剎那間使他們驚慌得不敢前進。

    羅濤目中含淚,道:

    “姓鐵的,你好狠!”

    鐵無情不屑的道:

    “識相的,快滾!”

    羅濤和羅震當初在雪飛狐面前拍了胸脯,堅決的要守住河岸,如今對方只不過是三個人,已將自己這股子兄弟殺得落花流水,心裏不禁一片慘然。

    此刻,鐵無情那如冰渣子的話聲傳進耳中,直如萬劍穿心般的痛苦。

    羅震憤烈的吼道:

    “媽的!咱們跟你拼了!”

    兄弟倆根本忘卻剛才那慘烈的一幕,兩柄利劍合併在一起,雙雙運足了功力,朝鐵無情撲去。

    鐵無情嘆聲道:

    “你們這是找死!”

    他的劍法幾乎與天地同在,已達幻化境界,羅濤和羅震功力雖高,但兩人遞出的劍才及一半,已如石沉大海般的仿如不着邊際,兩人心裏同時一震,陡見眼前銀華耀眼,一道銀練席捲而來,照着兩人包罩而落。

    羅濤大駭,顫道:

    “弟弟!快退!”

    只見羅震一聲慘叫,喉結之處已開了一個血洞,一個身子在搖晃中向前栽去。

    而羅濤連敵人的劍在何處尚未分辨出來,握劍的手已飛了出來,他慘叫一聲,只見自己那條手臂被冷刃齊肘而斷,鮮血猶在濺射中。

    羅濤神色蒼白,顫聲道:

    “姓鐵的,我要報仇!”

    遠處,已遙遙傳來喊殺之聲,鐵無情知道錐子和蠍子業已展開攻伐,頓時,使他豪氣干雲,仰天一聲長嘯,身形如一道急矢般向前射去,道:

    “咱們走!”

    耳邊,只聽有人叫道:

    “哪裏走——?”

    只見一個大光頭的紅衣人,手裏握着一柄方便巨鏟,揮動間,那個大鐵鏟已當頭向鐵無情罩下。

    哈多站在他後面,吼道:

    “少主!小心!”

    鐵無情那疾躍的身子如一團黑霧驀然遭到偷襲,人已斜着移向左側,堪堪避過那一鏟之危。

    他定眼一瞧,只見這個紅衣僧者長得好威武,斗大的頭,光禿禿的,兩隻大眼跟牛一樣的瞪着,而那個大鐵鏟在他手裏如拍蒼蠅的拍子,絲毫也不覺得吃力。

    很顯然的,這個番僧有着極強臂力,和過人的武藝,否則,那沉重的一鏟決然阻止不了鐵無情的身勢。

    黑三訝然的道:

    “老番!”

    紅衣番僧嘿嘿地道:

    “我是鳩摩八房!”

    一怔,這種古怪的名字,不要説鐵無情沒有聽過,中原武林聽過的也不會太多,但是,哈多和黑三聞言之後,心裏卻如中巨錘般的一震。

    哈多脱口道:

    “大域高手,鳩摩世家的弟子?”

    鳩摩八房聞言哈哈大笑道:

    “不錯!真想不到中原也有人知道鳩摩世家!”

    他彷彿十分得意自己的家世,一聽有人直呼出來,不禁得意的仰天大笑,操着那生硬而不太熟的漢語,勉強通順的説了出來,然後就是那陣得意的狂笑。

    鐵無情不屑的道:

    “原來是個番僧——”

    鳩摩八房厲聲道:

    “什麼?你敢罵我是番僧,我們法王跟我們説過,番僧是最不好的稱呼,你們中原武林看到本僧,應該直呼爺,嘿嘿,我要挖下你的舌根子!”

    唰喇兩鏟,當真快如疾風的朝着鐵無情直揮而來,手勁之強,勁力之足,果非一般高手可比。

    鐵無情身子疾然一躍,立刻拔高七尺,那沉重的鐵鏟從他腳下一飛而過,但,鳩摩八房收發自如的一收大鏟子,猛地又當胸推了過來。

    鐵無情怒聲道:

    “好功夫!”

    此時他居然無法應變,顯然對方的出招太快太厲了,他一挫身子,雙足深深踩在地上,左手猛地化拳為掌,硬往對方的鐵鏟上抓去。

    哈多厲聲道:

    “小心!”

    哪知鐵無情那隻手如鋼鐵般的堅硬,硬將對方的鐵鏟給抓住了,鳩摩八房運勁想將鐵無情挑向空中,誰知他的雙腳有若陷在泥池裏,動亦不動,沉穩的像座山般,迄立在那裏如泥塑般的威武。

    鳩摩八房一呆道:

    “你……”

    鐵無情冷冷地道:

    “去你的!”

    運足勁力往外一推,鳩摩八房再也穩不住身子,噔噔地連退七八步,一跤摔在地上,他氣得面紅耳赤,爬起來大吼道:

    “好漢子!你是誰?”

    鐵無情不屑的道:

    “我姓鐵!”

    鳩摩八房揮起大鐵鏟,厲聲道:

    “真想不到中原武林有你這樣的人物!”

    鐵鏟子舞起一道大幕,疾速而狠厲的衝了過來。

    鐵無情的劍已如羚羊掛角,悄然無痕的飄了出去,那一劍看似如霧幻裏的影子,又如雲空裏的疾電,疾然一聲,已穿過對方的鏟幕,射了過去。

    “哇!”

    空中傳來一聲慘叫,只見鳩摩八房雙手握着鐵鏟,人定立在地上,而那柄鋒利的劍卻自眉心間穿進他的腦子,通過後腦,半截劍尖露在後腦外。

    那真是快速而令人駭極的一劍。

    遠處,紅袍連閃,已有數道人影向這裏疾瀉而來,他們已遠遠看見這一幕慘景,在瘋狂的厲吼下,已將他們困在中間,各種兵刃已向這裏揮灑而來。

    鐵無情的劍緩緩拔出,鳩摩八房已栽死在地上,腦漿隨着劍刃濺射出來,如豆腐般的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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