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下面石室中的兩個人已經緊張的發覺出有些不對,而鐵管子裏藏身的衞浪雲卻更是叫苦不迭,如今你這隱匿的地方根本不算是地方,最糟的是簡直沒有迴轉的空間,假如對頭向這條通風鐵管裏搜查,則他除了趕快滑將下去以圖-搏之外,要想安全攀出這條管子只怕不容易了
這時,徐修雙的聲音又從下面傳來,語聲裏卻顯然不大愉快的道:“真是怪了,二把頭,我房中的空氣有點悶?怎麼我進來這麼久卻一直沒有覺得呢?”
那二把頭的語氣也不禁帶了三分心火的道:“‘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徐壇主,恐怕就因為你進來久了,習慣於悶氣,才不覺有異吧?”
徐修雙勃然色變的道:“巫朝忠,你雖説身為二把頭,在會里的地位仍然比我低上-級,我奉勸你對我説話最好不要帶着譏誚之意!”
冷悽悽的一笑,那二把頭巫朝忠道:“徐壇主,我們就事論事,不必以你的地位來壓我,我認為你房中氣流不順,實在大有搜查-番的必要,這並非是我與你私人之間的事情,乃關係到本會整個的安全!”
重重-哼,徐修雙嚴厲的道:“你是説本座進房查了半天猶毫無發現,而你只須抽抽鼻子便有了線索?你的意思是指本座麻木不仁,呆訥無能了?你是説你精明幹練,強凌五壇了?巫朝忠,你好放肆!”
二把頭巫朝忠大約臉上也掛不住了,只聽他不甘示弱的道:“我是奉命辦理本會公事,盡到本身職責,徐壇主,你犯不着混淆黑白,盡拿些大帽子來扣我!”
怒哼-聲,是徐修雙的聲音道:“巫朝忠,你少給我來這一套,你奉命,奉誰的命?盡責,盡什麼責?瓢把子不在,二把頭養傷,大掌法不在,五壇的首席壇主不在,如今整個堂,便由我來發號施令,豈能任由你胡作非為?”
那巫朝忠似也真個火了,他大聲道:“什麼叫‘胡作非為’?我追查重犯,發現了可疑之處便叫‘胡作非為’麼?徐修雙,你休要作威作福,頤指氣使,虧你還大言不慚,在這裏老着臉皮自稱由你發號施令呢,連個囚犯也看不住,你尚有什麼顏面?!”
大吼-聲,徐修雙憤怒的叫道:“大膽混帳,姓巫的,你想造反麼?”
巫朝忠冷厲的道:“我發現可疑之處,你卻硬不准我搜查,徐修雙,你是存的什麼心?這是哪-個要造反?!”
徐修雙突然狂笑-聲,暴烈的道:“好呀,你倒反咬起我來了,巫朝忠,你是想借着這樁事給我難堪?給我下不了台?你是想表示你的能幹?叫人家知道我是窩囊?多精明的人物哪,連五壇中第二壇主都不覺不察的破綻,竟叫-個‘鐵令手’羣的二把頭看破了一-”
那巫朝忠怒叫:“徐修雙一一”
徐修雙倏然叱吼道:“住口,巫朝忠,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只等瓢把子回來,你就與我在大掌法冒狐面前論個公道吧!”
巫朝忠猛-跺腳,厲聲道:“很好,但有關你通氣管中的可疑之點及你不准我搜查之事,亦希望你不要忘記托出!”
徐修雙冷硬的道:“可以!”
於是,-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緊跟着-記巨大的關門聲,靜了-會,那徐修雙恨恨的詛咒道:“千刀殺的王八羔子!”
這位在“鐵血會”中身居五壇第二把交椅的“陰陽劍士”徐修雙,表面上雖是儒雅俊秀,文質彬彬,實則卻專橫暴戾,自以為是,尤其權力慾強,好勝心盛,加上胸襟狹窄,氣度偏激,往往便不容別人道出自己的錯失-一不論是有意抑或無心的道出,他做任何事總認為自己的見解超羣,方法正確,明明是不當,也不允許人家稍有指責——自然,除開他主子以外;而就因為他這種個性,便再僥倖不過的給了衞浪雲-個暫時脱險的機會了……
暗中吁了口氣,衞浪雲不由放下心頭一塊大石,笑忖道:“好險……這姓徐的小子幸虧堅持己見,為了他自家的面子便咬着驢鳥不撒口,否則,還真麻煩了呢………”
輕輕的響起了腳步聲——而這腳步聲便停在下面通風鐵板的位置,嗯,徐修雙正自個兒仰首打量着鐵板洞口裏的情形,看樣子,他並非純是個獨斷專行的人呢,他還似乎頗為謹慎……
當然,即使有人從鐵板的秘密圓洞中往上深視,也不會發現什麼,衞浪雲乃是躲在鐵管的彎折處哪。
半晌——
下面傳上來一聲徐修雙的冷哼,他自言自語的道:“什麼可疑?管子裏連條蟲也沒有-雙,何況躲-個大活人?巫朝忠這雜種分明是有意找我的岔子……好,等着瞧吧,看看是誰能整倒誰,鐵令手羣的這幹人也太張狂了……”
喃喃嘀咕着,腳步聲又漸漸移開,徐修雙似是在室中蹀踱了一會,然後,他迅速啓門出去。
以手撫額,衞浪雲暗禱道:“謝天謝地……”
現在,他又抬頭端詳着上面這光滑滑的,十丈長短垂直鐵管子了,他在琢磨如何破除那兩重鐵柵欄及一重對叉鋼刀,而且,要安全攀升上去猶不露出破綻才行……
忽然,他若有所悟的笑了,不再耽擱,他立即小心翼翼的運起一口丹田真氣來,然後,他的背脊臀腿緊貼管壁,開始緩緩向上移動起來,這是一種“壁虎功”,並不奇特,只是衞浪雲運用得更加純熟利落罷了。
當他接近第一道橫阻管中的鐵柵欄之際,他的右手便緩緩伸了出來,之後,五指關節猛收,唔,他的手腕皮肉中,忽然冒出一截極為細窄的鋼鋸來,他笑了笑,便開始鋸割鐵柵欄的工作。
誠然,以衞浪雲本身所具備的功夫來説,要他破除這區區幾道鐵柵鋼刀,便不説易如吹灰吧,至少也毫無麻煩可言,但他眼前卻不能這樣做,因為如此一來極易發出聲響,驚動敵人,再者,他舊創未愈,若然妄動真力,萬一弄了個傷口破裂,才叫划不來呢……
這是一件需要細心與耐力的工作,衞浪雲沉默的鋸磨着鐵柵欄,-下又一下的來回旋動着伸出手腕的這條似針的鋼鋸,有一種輕微的金屬磨擦聲響動着,終於,在炷香時分之後,他已鋸斷了第一道鐵柵欄的三根鐵條,將鐵條放進懷中,他順利的攀升過去。
用手背抹了把額上的汗水,他繼續工作着,沒有多久,他已經又通過了第二道鐵柵。
爬升到頂端了,緊貼在管壁上,衞浪雲長長的喘了幾口氣,他朝着頭頂交叉密集的那片鋒利鋼刀眨眨眼,再度如法泡製鋼鋸割磨起來。
等他將一邊的十數柄尖刀割磨之後,也已連手臂都累酸了,他謹慎的將那十多柄斷刃放妥懷裏,然後,輕吹着口哨,他直升管頂,管頂由一面圓錐形的白鐵蓋子罩閉着,下面連接了一圈內斜中空的白鐵柱葉,這玩意很輕,風一吹動,它便團團旋轉,也就藉着旋轉之力,將清新的空氣吸入,沿着鐵管子輸送到下面的石室中。
當然,衞浪雲也就承受了這質輕又薄的頂蓋之惠,他首先享受了第一道鮮冷的空氣,然後,輕而易舉的弄破了頂蓋翻身而出!
立身處,是一片幾乎高聳雲霄的孤崖絕壁,這孤崖的頂端是-片平整而微微向上的通風口一-好像一排排奇異的圓錐形的鐵帽子突起地下!
搖搖頭,衞浪雲不由自語道:“光看看這些通風管子吧,就可以知道‘鐵血會’建造這個堂皇巢窩之時是費了多少心血……”
緩緩的,他又坐下來歇息一會,這孤崖之上,大約是太高太平坦無遮的緣故,風大得很,吹襲得人連骨縫子全發了麻,相當不是滋味,而除了呼嘯的風聲之外,就只有通風管的圓錐形鐵帽子在轆轆有規則的轉動的聲響了……
過了一陣子,衞浪雲覺得力氣恢復了,他站了起來,現在,他想到了應該如何下去的問題。
首先仔細朝孤崖四周的形勢端詳了一陣,這座崖壁是異常傾削險峻的,幾乎就難以找到一個可以留身之處,一再觀察,衞浪雲終於決定由後崖下去,那裏稍微有點緩平,比其他方向略強一些,同時,他也想到了如何下去的省力方法。
他從腰襟裏取出兩雙半彎形的黑牛皮套子來,這-雙黑牛皮套中,乃藏着他的獨門暗器-一-“旋頭鍘”!
以兩指輕扯套口束帶,衞浪雲-一取出套中的玩意來——那是兩柄寬有寸許,形成半弧狀的犀利暗器,像煞兩雙鋒利的月牙刃,長度大約是尺半,外緣厚而鋒口薄,通體閃泛着藍汪汪的光芒,每柄“旋頭鍘”的刃面上,俱都精工雕鏤了-朵橢圓形的雲狀圖案!
這一對玩意兒表面上看去也已是惡虯虯的了,那兩旁鋒利無比的刃口就好似兩張餓虎的嘴巴,彷彿隨時等着吸血嚼骨,擇肥而噬,其實這並不算什麼,它們若到了衞浪雲的手上,才真叫神鬼莫測,變化萬千呢,衞浪雲以他這些傢伙,已經不知要過多少強仇強敵的性命,吸了多少歹人惡徒的鮮血,他練習這雙玩意精絕的程度可以説已經到達出神入化之境了,於“勿回島”上,他即曾以此物在波濤洶湧的海水中隔着十七座浪頭斬除了一條虎鯊的頭——而這條虎鯊當時潛伏在水面之下!
現在——
衞浪雲手執這一對沉重的“旋頭鍘”,在掌心掂了掂,然後,他突然側身,左手暴翻,“呼”聲鋭響,一柄雪亮的“旋頭鍘”閃電般翩然飛出,順着孤崖的表面直往下瀉,大約射落八丈,便“嚓”的一聲切進了岩石之中,牢穩穩的顫彈了一下,再也紋絲不動!
於是,悠哉悠哉的,衞浪雲飄然而落,八丈之外,他風擺荷柳般站在那柄切入岩石裏面的“旋頭鍘”刃面上。
如法泡製,他右手飛揚,另一柄“旋頭鍘”也打着唿哨殞石般射下,同樣的,也是在八丈之外切入了岩層!
就是如此反覆交射,循環起落,到了最後,衞浪雲在躍身的一剎拔回了切入石層內的傢伙,安安穩穩的落向地面。
唇角浮起一抹由衷的笑意,他十分滿足的雙手握鍘,“當”的互擊了一下,然後,才再將它們裝進皮套中束好。
他現在的立身處,是在孤崖的腳下,這裏的地形起伏不平,崎嶇無比,到處是齊脛的野草,到處是説不出的叢叢雜樹,偶而有幾塊山石突起,卻也顯得灰蒼蒼的恁般難看了。
又感到有些乏累,也有一種脱離壓迫後的輕鬆感覺,衞浪雲向四周觀察了一下,疲倦的坐了下來。
但是,當他坐下之後的第一口氣尚未及吸出,靈鋭的聽覺立即發出了警告——那是-種細碎的枝葉擠擦聲及輕微的衣衫穸索聲。
悚然警惕,衞浪雲仔細的往聲音傳來之處查看,但幾乎就在同時,他又聽到由另外幾個方向響起的相似聲息!
抹去臉上的汗珠,他吃力的站起,喃喃的道:“孃的,還真是纏得緊哪……”
迅速移身往側走,他剛剛走出幾步,後面的“簌啦啦”急響,隨即揚起一個粗厲的吼聲道:“姓衞的,你還往哪裏逃?”
聽聲辨人,衞浪雲馬上明白那吼如雷的仁兄是誰了,嗯,他扭頭一看,果不然,正是“鐵血會”的瓢把子“鬼頭判”太叔上君!
隨着太叔上君的一聲叱喝,四周立刻響起一片急促的衣衫奚蔌聲與腳步移動聲,很快的,有幾十條人影自密林荒荊中現身出來!
目光環掃,衞浪雲先放下一半的心,他看出眼前的敵人雖然數目眾多,而且表面上似是早就埋伏相待下,其實他們卻乃十分匆促急迫----一定是察覺出他下崖形跡太晚或他行動過快了,對方臨時集中佈陣在時間上沒有來得及,於是,他們的包圍形勢十分狼狽,人數雖然分展開來,但並非是圓弧狀,而只是一條單面的不規則長線。
心中一寬,衞浪雲的活潑勁就來了,他站定腳步,與對方大約隔着七八丈之遙,笑容可掬的彎彎腰,他道:“我的太上皇大叔,可是你在叫我麼?”
巨無霸似的太叔上君一張赤紅泛紫的可怕大臉,這時更是有如喋血,臉上的大小疤印也像在閃着紅光,山字形頭頂的兩側茸毛宛如根根豎立起來,他瞪突着眼珠,斜着濃眉,聲如悶雷般吼道:“混帳小子,奸刁鼠輩,待你像人你自家卻不似個人,竟乘我外出之際暗中殺害了我的手下,破室而逃,小輩,你也不想想,在我‘鐵血會’手裏你逃得脱麼?走得掉麼?”
衞浪雲哧哧一笑,道:“我這不就正在試試看?而且,到目前為止,一切還相當順利,頗有希望呢……”
突然又是一聲雷吼,太叔上君怒氣沖天;宛如要吃人般咆哮道:“還有,你這狡詐陰毒的小畜生,你畫給我的那些拳錘圖譜是些什麼亂七八糟?根本全不能用,根本都是假的,招式混淆,破綻百出,而且前後倒置,左右糝雜,就連最最平凡的-套武術也比你所畫的圖譜來得有用,可恨我竟受你欺瞞,起初一看之下雖覺疑惑,還以為這正是其中的巧妙之處,及至與‘皇鼎堡’來人細研之後,才知上了你這小畜生的大當,可恨哪可恨!”
豁然大笑,笑得幾乎眼淚也流了出來,衞浪雲岔着氣道:“我猜對了一-一我知道你在目睹我所繪的圖式之後可能會對其中的雜亂與不能連貫處產生懷疑,但是,你多半將以為那也正是其中的奧妙關鍵所在,其實,那是一點奧妙也沒有的,它根本就是一張如你所説的亂七八糟圖式,如若誰學了去,保管捱揍無疑,你想想,老小子,老匹夫,我會傻到真正將我‘勿回島’上鎮島秘技泄露給你?且在你的脅迫之下?”
不理對方暴跳如雷,七竅生煙,他又笑吟吟的道:“所以,我在將圖譜交給你之後,便只好乘你尚未弄清楚之前逃之夭夭了,否則你還會‘保’住我的性命?”
強自吸了-口氣以抑制欲炸的心肺,太叔上君厲聲道:“如此説,另-張‘勿回島’上的機關防守圖樣也一定是假的了?”
老老實實的點點頭,衞浪雲道:“不錯,上面繪的有一部份是‘勿回島’上鳥糞堆積最多的地方,其他的標記則指的暗礁、激流、渦漩、流砂等等,有一些圓形打叉的記意,卻是‘勿回島’上新近建成的便所毛坑!”
“哇呀呀”一聲怪叫,太叔上君幾乎氣得血管破裂,他紫漲着臉孔,喉頭打着結,咬牙切齒的暴吼道:“小畜生……小驢鳥………小雜種……小王八羔子……你你你……你這殺千刀的野生老鼠……你看我怎生整治你……我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啊……”
一看自家瓢把子已經氣得大大的失了態,什麼髒話穢語竟也都出了口,旁邊的那人——“妖駝子”卜敬之不由趕忙上去,低促的道:“瓢把子,瓢把子,‘皇鼎堡’的人在側旁,千祈自制……”
猛然驚悟,太叔上君恨得就差一點一頭撞向地下,他用力深呼吸幾次,勉強壓住上升的心火,僵硬的道:“沒關係,我沒有事……”
“妖駝子”卜敬之狠狠瞪了對面的衞浪雲一眼,陰沉沉的道:“小雜種,你跑不掉的,等你再度落回我們手中,你就知道會是一種什麼滋味了!”
衞浪雲皮笑肉不動的道:“這滋味,還是不嘗的好,老駝子,你們圈不住我,別忘了我是活蹦亂跳會動的呢……”
話未説完,他立即退後幾步,伸手-指那兩邊暗中圍上的敵人,笑吟吟的道:“喏,喏,別動,別動,再朝近走,可別怪我衞大少先幹掉你們幾個,然後逃之夭夭!”
悄然轉近的“鐵血會”手下們立即又窘迫的站住,各自面面相覷,-時拿不定該怎麼做了!
哧哧一笑,衞浪雲道:“這才對,大家保持點距離,談起話來才方便,你們想親近我,我還嫌各位身上有股子尿騷氣呢!”
目光-轉,他又看了左側方正在虎視眈眈的“陰陽劍士”徐修雙,朝着徐修雙一眨眼,他道:“老朋友,你又來了?動作可真叫快哪!”
徐修雙冷沉沉的道:“姓衞的,現在就開始得意,你未免得意太早了,等你真個脱離此處之後,你再高興不晚!”
伸出舌頭舔舔嘴唇,衞浪雲笑道:“我的輕功功夫十分了得,相信你們各位俱都知道,而且有一部分仁兄已領教過了,我在這上面的造詣雖不敢誇稱天下第一,但至少也落不到幾個人後面,因此麼,便形成了一個固定的局面,什麼固定的局面呢?就是現在我們雙方相距約有八丈,你們一逼進,我就朝後退,你們停,我也停,你們發力追我,而我便撒腿猛跑,我也已説過,我在輕身術上頗有造詣,所以,我可以保持住一個慣有的距離,換句話説,任憑你們奔得多快,亦將永遠落後在八丈之外——直到你們遇上幫手或我遇上幫手為止!”
狡猾的一笑,他又道:“不過,這還並不包括-些特殊意外在內——譬如説,前面有一條河,我即可以一個猛子扎進去,在河底潛伏上三個時辰不出來:我想,各位老友只怕沒有幾個具有這種精湛水性吧?”
怒吼一聲,太叔上君道:“你這又奸又滑的小雜種!”
毫不畏縮的一笑,衞浪雲立即還敬,道:“而你,卻是一頭又蠢又笨又醜又呆的老黑驢!”
怪嘯一聲,太叔上君臉上肌肉抽動,眼皮子跳顫,他氣得混身直抖的拉開噪子尖叫道:“小王八蛋……你你你……你死定了……”
搖搖頭,衞浪雲輕鬆的道:“這個卻説不準啊……”-
邊説話,衞浪雲一邊斜眼打量站在太叔上君身後的那兩個人,那兩個的形狀表情十分突出,只要打眼一看,便可以看出他們不是屬於“鐵血會”的角色,兩位仁兄一個年約五旬,容貌清癯,雙眸如鷹,頷下留着一把山羊鬍子,身穿一襲青衫,神態冷漠生硬,他旁邊,卻是個二十多歲,身穿-襲黑衣的年輕人,這年輕人雖然年紀不大,生像卻異常兇惡,他臉色是古銅色的,一字眉,左耳缺了一半,左眼已瞎,一道疤痕蚯蚓也似橫過左眼的正中,獅頭鼻,嘴唇卻其薄如刃,一雙手掌粗糙又寬厚,老繭瘰結;總之,他的整個形態,強烈的散發出一股獸性的殘暴與冷酷意味,令人看上去有着面對-頭潛伏中的瘋豹的感覺!
迅速在自己的記憶中搜尋着這兩個人的印象——“皇鼎堡”的人物描述,實力分析,及一切必須知道的資料,“勿回島”早就由田壽長處得到秘報,並整理記敍,分別傳知傳島上諸人,以備他日萬一發生拼戰之時作為知己知彼的妙用——當然,其他如“六順樓”、“紫凌宮”的情形也是一樣——而衞浪雲身為“勿回島”少主,對這些可能成為強敵的記敍更是下過一番鑽研功夫,因此,他的印象十分深刻,現在,他就是將記憶中的檔案掀開,把自己存入腦海中的有關“皇鼎堡”的一干重要人物的描述找出,來與眼前這個的形像印合……
驀然間,他雙眸-亮,但一亮之後,卻又明顯的警惕起來,他想起來了,眼前的這兩個陌生者,那下頜蓄有一把山羊鬍子的中年人,號稱“雕花笛子”,名叫公冶羊,是“皇鼎堡”屬下第一流高手,-一“皇鼎堡”將他們擁有的硬把子們分別歸納到三殿,是為“天皇殿”“巨鼎殿”“首堡殿”,以序而下,每殿各置殿主一人,殿中另有能者五名,稱為“殿士”,這些“殿士”,亦俱為武林中的頂尖人物,一身功夫皆有超凡獨到之處,而這“雕花笛子”公冶羊便屬於“皇鼎堡”第一殿“天皇殿”的殿士,那個年輕的猙獰人物,説起來卻更是名頭鏗鏘,聲威赫赫,他姓俞名戎,人家都稱他“黑龍”,這人乃是“皇鼎堡”三殿中“巨鼎殿”的殿主,在身份上,似乎比那公治羊更高一層;俞戎年紀不大,但為人卻是深沉陰狠,暴戾無比,他嗜殺成性,手段殘酷,唯一的長處,便是對他之主-----“皇鼎堡”魁首齊剛的忠心,他唯齊剛之令是從,絲毫不打折扣,假如説,齊剛要他朝絕崖下跳,他也會照跳不誤,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在想起了這兩人的出身來歷之後,衞浪雲不禁更戒備了,他知道,若非事情重大,“皇鼎堡”是不會派遣他們麾下這兩個有力人物親自前來的,由這-點,也可以證明齊剛對他這次遭俘後的處理是何等慎重了!
此刻一——
“鬼頭判”太叔上君也吼叫道:“你看看,説不説得準吧,我便拚了整個‘鐵血會’塌台,也得將你零剮了!”
淡淡一笑,衞浪雲道:“你以為,太叔老匹夫,你們‘鐵血會’塌的台還不夠大麼?”
太叔上君尚未答話,在左側邊上,-個瘦小而肌膚泛青的人物卻已微微踏上一步,他揚着那張青森森的毫無表情的長臉,突然啓口道:“衞浪雲,我問你一件事——”
重重一哼,太叔上君怒道:“誰叫你接我的腔?巫朝忠?!”
暗自-笑,衞浪雲不由加了兩分仔細打量那位瘦小卻滿身傲骨的仁兄,心裏想道:“哦——原來在石洞秘室中與徐修雙翻下臉的朋友就是這仁兄,看他個頭不大,卻是蠻有幾分脾氣的!”
巫朝忠臉上的肉動了-下,他吸了口氣,謹慎的道:“回瓢把子,我的意思是要弄清楚這衞浪雲是從堂口何處逸出,-則可做亡羊補牢的事後防範,再則,也可追究責任,看看是會里哪-位兄弟的錯失!”
勃然大怒,太叔上君咆哮道:“簡直扯蛋!眼前是什麼時辰了?你不動動腦筋怎生擒住這小王八羔子,卻在那裏追究起責任來了!這乃本會的家務事,自有適當場合解決,哪-個叫你在此處瞎吆喝的!”
青森森的一張長臉更變得鐵青了,巫朝忠強忍心頭的不滿,語聲卻略略高了,道:“稟瓢把子,我認為只有問衞浪雲本人,才能確實知道他逃自何處?也才曉得是誰的責任,若然日後再行檢討,則不免失之臆測矇混了……”
怪叫一聲,太叔上君吼道:“他奶奶的,你竟敢與我狡辯——”
忽然,“妖駝子”卜敬之站了出來,他低沉的道:“瓢把子且請稍安毋躁,我以為這端子事情由巫朝忠問清楚了正好,本會聲威卓著,而規矩不能不立,得失不可不究.尤其這件有關本會存亡榮辱之事,更該弄明白到底是本會中哪個人的漏子,若然就此含混了事,則日後規矩孰遵?孰將負責?如不辦個結果,全會上下哪一個人也都逐漸敷衍馬虎,陽奉陰違了!”
到底卜敬之的身份不同,太叔上君雖然正一肚皮惱火,卻也不好拉下臉來,他逸強“嗯”了一聲,沉着臉道:“老二,你的意思是——”
卜敬之枯乾泛黃的老臉上,沒有-絲表情,他冷冷的道:“我的意思是由巫朝忠問明白!”
説着,他側首對一邊的“幽靈劍”冒狐道:“冒大掌法以為然否?”
吞了口唾液,冒狐乾笑道:“這個,呃,要看瓢把子裁決了……”
頗不滿意冒狐這種兩面光滑,俱不得罪的回答,“妖駝子”卜敬之重重哼了一聲,又道:“瓢把子,且請明示!”
猶疑了一會,太叔上君只好無可奈何的道:“好吧,巫朝忠,你問這小王八羔子一下-一”
精明無比的衞浪雲不由心中直樂,他當然看得出,“鐵血會”眼前對他的行動方式尚未搞出個決斷來,卻又忽然轉變成一種內部的傾軋爭鬥了,衞浪雲自是希望他們自己先起混戰,發生內訌的,這樣一來,對他來説,就越加有益無害啦,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他又怎不期盼着弄他個翻江倒海呢?
自然,由方才的情形看來,顯然太叔上君是支持徐修雙的一-他一定知道了這次的紕漏是徐修雙搞出來的,而“妖駝子”卜敬之無可置疑是站在巫朝忠一線了,衞浪雲大略明白了雙方的陣勢之後,也已準備好,將雙方弄個污七八糟……
這時,他卻又發現了一件微妙的小事一一“皇鼎堡”方面的公冶羊似乎想開口講什麼,但是,站在一邊的俞戎卻向公冶羊搖搖頭,暗示沉默一-
於是,巫朝忠又開口了,道:“衞浪雲,我問你,你是從本會堂的何處逃出的?”
哧哧-笑,衞浪雲道:“你想知道?”
巫朝忠冷冰冰的道;“請你明説,這也是本會的一段公案!”
斜眼睨見一邊徐修雙面色憤怒,雙目如火,衞浪雲故意賣個關子,他慢吞吞的道:“當然是有人幫着我逃走的……”
太叔上君虎吼一聲,叫道:“胡扯,本會弟兄個個忠心不二,至誠無間,你這小王八羔子休要挑撥離間,你他奶奶的簡直可惡透頂-----”
卜敬之冷漠的道:“瓢把子,我們也不是一羣呆鳥,是非真偽莫不成尚分辨不清?叫他説吧,好好歹歹我們心中自亦有個斟酌!”
嘆了口氣,巫朝忠凜然的道:“衞浪雲,你明説出來,但卻要真實,一個鐵錚錚的男子漢是不作興扯混的!”
心頭暗自冷笑,衞浪雲大聲道:“當然我會明白告訴你們,因為我雖説付了代價才由那人助我逃脱,這代價我卻付得不甘心,因為是那人威迫我,強制我向他行賄的,我不能平白受這損失,所以我要揭露他的陰謀!”
寒着臉,巫朝忠急切的問:“是誰?”
衞浪雲冷笑道:“自然是你們‘鐵血會’中的人!”
怒吼-聲,太叔上君喝道:“問你是哪一個?”
慢條斯理的指指衣袖,衞浪雲道:“我是從一間石室的通風管子裏爬出來的,那人還供給我挫刀、鋼鋸等工具以便切割管子中鐵柵欄與鋼刀,並使它們不至發出聲響,除了這些以外,那位仁兄為了我的巨大賄金並於掉了看守着我的程鵬飛,解決了石牢外的六名守衞,而且,嗯,用程鵬飛身上的鑰匙開了我的手鐐腳銬!”
咬牙切齒,五官跳動,太叔上君吼道:“那是誰?”
冷冷一笑,衞浪雲道:“誰的房間通至崖頂的通氣鐵管受了損壞就是誰!”
一言出口,“鐵血會”一方面的人馬俱不由面面相覷,各自猜疑,這時,巫朝忠又緊逼一步,道:“姓衞的,你不用賣關子,何妨説得明白點?”
衞浪雲笑了笑,道:“説出來,只怕你們中間有位朋友會不便吧……”
兩雙牛眼中宛如噴出火焰,太叔上君大喊道,“你這信口雌黃的小雜種,你若有憑有據就指明出來,我不相信我手下會有此等敗類!”
輕蔑的-揚頭,衞浪雲道:“我當然有憑有證,我是怕點明瞭以後你大瓢把子難以下台!”
太叔上君吼道:“你少在我這裏滿口放屁,我斷乎不信!”
巫朝忠緊接着道:“衞浪雲,你説!”
神色故意一肅,衞浪雲道:“好,我便直言無忌了,姓巫的,在我逃跑之後你可曾發覺有一個人的房間好似有些氣悶!你想搜查那人房中的通氣管子,而那人又竟無道理的強行拒絕?並且以他的職位來欺壓你?當時你們還曾大大的吵了一架……”
冷酷又滿足的獰笑起來,巫朝忠緩緩望向徐修雙,用手向對方一指,狠毒的道:“那是本會‘鐵血壇’大壇主徐修雙!”
剎那間,徐修雙面色大變,蒼白如紙,冷汗滾滾,他在一震之下又激靈靈打了個寒慄,隨即憤怒又驚駭的厲叫道:“簡直是胡説八道,血口噴人,這全是陷害,全是莫須有,這……這是-種執意的陰謀……”
歹毒加上得意,巫朝忠倔傲的道:“徐大壇主,如今你尚有何話呢?”
臉孔扭曲,髮梢上指,徐修雙大吼道:“巫朝忠,你想用這頂‘叛逆通敵’的大帽子來冤扣我,算你做錯了夢,你這混帳,我看這其中全是你在搞鬼,恐怕與衞浪雲串通好了的那人就正是你自己!”
冷森森的一笑,巫朝忠道:“事實勝於雄辯,徐修雙自家身受重嫌,猶待委過於人,只怕情勢不會如你想像中那般簡單,‘鐵血會’上下亦不似你想像中那般易欺易瞞!”
“咯噔”一咬牙,徐修雙雙目突凸的叫道:“你這奸賊——好,你如此污衊我,冤枉我,你拿證據來!”
一揚頭,巫朝忠冷然道:“第一、為什麼當我察覺你房裏呼氣翳悶之際,你強行攔阻我前往查視?”
面孔赤紅,喉結顫動,徐修雙氣沖牛斗大吼道:“那是因為我業已檢查過了,並沒有發覺什麼可疑之處,而且,也未曾感到房中氣悶——”
他猛的轉頭,向他後面一個臉膛赭紫,有如重棗般的魁梧人物叫道:“胡壇主,請你替我證明!”
那位姓胡的壇主踏前一步,重重點頭道:“小徐——不,徐壇主説得對,本座與他一同進入房中之時,卻未曾發覺巫二把頭所提及的疑點……”
他們在劍拔弩張的激烈爭執着,同時,衞浪雲卻已發現站在巫朝忠後面的七八名大漢中,正有一個悄然如飛退下。
陰沉的一笑,巫朝忠厲聲道:“那或許是你們二位疏忽,也可能是一一直接了當的説,你們俱為一丘之貉!”
暴吼一聲,面如重棗的壯漢大怒道:“媽的皮,巫朝忠,你只不過是個‘鐵令手’羣的二把頭,沒有什麼大不了,你他媽嘴巴放乾淨點,什麼‘一丘之貉’?一丘的什麼的貉?莫不成你將我們五壇的人全都算進去了?”
巫朝忠冷冷的道:“你不用想激怒其他各壇來對付我,胡明泉,這是全會皆有關係的榮辱大事,誰有嫌疑誰也脱不了手,沒有乾的人也永不會受冤屈!”
胡明泉赭紫的臉膛漲得有如豬肝,他咆哮道:“好個心黑手狠的活雜種,巫朝忠你等着瞧吧,看看誰能把誰整治了!”
昂頭挺胸,巫朝忠毫不示弱的道:“為了全會的名聲,為了替忠於瓢把子的弟兄洗清污嫌,為了清除本會的奸逆,胡明泉,我不怕你惡毒的私下報復!”
雙手握拳揮動,胡明泉吼道:“你他媽的刁惡小人,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你看你扮出來的那副熊樣子,能叫明白內情的人作三日嘔!”
巫朝忠陰冷的道:“隨你罵吧,是非自有公論!”
這時,太叔上君也忍不住了,他氣唬唬的道:“你們吵什麼!通通給我閉上那張鳥嘴,丟人現眼也找個合適地方,這裏是給你們窩裏反的場合麼?”
叱責至此,這位早已怒火沖天的“鐵血會”大當家又對着巫朝忠斜鼻子瞪眼的吼道:“巫朝忠,你要提出徐修雙通敵受賄的證據就趕快提,我不是叫你在那裏抬槓去的,你還問不問?”
巫朝忠明知自家瓢把子話中有意袒護徐修雙,但卻不敢稍微點破,他忍住一口氣,忙道:“是,我這就再舉例證出來一一”
太叔上君狠狠的道:“快!”
吞了口唾液,巫朝忠又向徐修雙冷冷的問道:“第二,便算你查驗過你房中並無敵蹤,但你當時尚未曾搜視過通氣管,我好心向你提出,你卻為什麼亦不同意我前往查探?”
徐修雙雙目如火般道:“我不願人家忽視我的看法,我認為那管子裏不可能藏得有人,而且,雖然如此,事後我也去查探了一下,正如我所説,沒有可疑之處!”
巫朝忠硬梆梆的道:“你承認你查視過你的房間及通氣管,卻都沒有發覺異常的地方?全和平時一樣毫無可疑之處?”
重重一哼,徐修雙道:“我是這麼説的!”
冷笑一聲,巫朝忠道:“第三,那衞浪云為何指出你是受賄及協助他逃走的人?他沒有指別人,為什麼卻單單指你?”
怒“呸”一聲,徐修雙臉色緋紅的道:“那是陷害,是陰謀,是含血噴人,説什麼就是什麼嗎?他如果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巫朝忠陰沉的道:“這不是謾罵耍痞的時候,徐修雙説句老實話,姓衞的嚴閉在那石牢之中,且裏外都有人看守,若非本會出了內奸,他是斷乎逃不出來的,況且,他尚有傷在身,未曾痊癒!”
太叔上君忽然火辣辣插了幾句嘴:“巫朝忠,我要提醒你,衞浪雲並沒有明白道出徐修雙的名姓,這一點你不可忽略了!”
又是得意,又是痛快的大笑一聲,徐修雙知道自家當家的業已明着撐自己的腰了,他勇氣越增的厲聲道:“説不定,巫朝忠,他是指的你閣下呢!”
沉默了好久的“妖駝子”卜敬之再也忍不住了,他冷視着徐修雙,沉緩陰鷲的道:“徐壇主,事實便是事實,冤枉就是冤枉,這件事情,關係重大,無論在何種情形下,必須弄個水落石出,好在那衞浪雲已然言明,他是由某個房間中通氣管爬出並得到幫助才將管中的鐵柵欄的綱刀加以破壞,因此,誰的房中通氣管遭破壞,便那人通敵叛主無疑,這無庸置辯,更無須狡賴,最好的方法是等候結果……”
十分不滿不快的寒着面容,徐修雙卻又無法當場頂撞他的二當家,他憋着一腔怒火,冷闆闆的道:“二當家説得對,事實便是事實,冤枉就是冤枉,無庸置辯,更無須狡賴,最好的方法是等待結果一一看看誰的房間通氣管遭到破壞了!”
卜敬之毫無表情的道:“很好,總算你記得清楚!”
濃眉深皺,太叔上君疑惑的道:“老二,誰去查視結果去了?”
緩緩用那又寬又厚的巨掌互揉了-下,卜敬之平靜的道:“‘鐵令手羣’的弟兄,方才我已暗令他們其中的-個‘鐵令手’去了。”
太叔上君不悦的:“怎的我卻不知?”
卜敬之低沉的道:“這點小事我認為不須要瓢把子躬親處理,我想,我應該多少為瓢把子分擔點勞……”
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但太叔上君卻不好説什麼,他口裏支吾-聲,目光又投向衞浪雲身上-一衞浪雲正站在八丈之外,用舌頭蘸着口水在試驗着將口水輕由舌尖吹成-個小氣泡……
一看對方那種悠哉遊哉,若無其事的樣子,太叔上君大大冒了火,他吼叫道:“小王八羔子,你還有閒心在那裏裝沒事人啊!你他奶奶的分明是故意造謠離間,挑撥本會上下情感,卻説得活神活現,像是煞有其事,我可以告訴你,你是白費邪心了!”
笑眯眯的齜齜牙,衞浪雲伸手入懷,一件一件的,慢條斯理的,將他兜在懷裏未曾扔掉的那些斷刀刃,斷鐵條丟棄地下,微瞪着眼,他爾雅的道:“假如你們認識你們建在石壁之中的那些密室通風管子,你們大約也認得出這些嵌合管子裏的,喏,就是那些鋸斷的刀刃和鐵條,而我身上並沒有暗藏工具——這些阻礙物又是整齊鋸斷的,各位想想,如果沒人供給我這些,我朝哪裏脱走?便算找那些管子往裏鑽也不容易找到哪!”
幾十雙目光全部投注在地下那一小堆破銅爛鐵,他們仔細凝視,半晌,巫朝忠着先開口道:“不錯,這全是我們堂口裏通風管中的東西!”
“妖駝子”卜敬之也寒森森的道:“他説得對,確是用鋸銼一類的利器所割斷,大家看那斷口處,整齊而又帶鋸磨痕跡……”
雙目暴睜,徐修雙血朝腦袋直衝,他激動的叫道:“又不是我;二當家你言詞中何必帶刺?”
神色如冰,卜敬之狠毒的道:“我指過你名姓了麼?大膽狂妄的東西!”
“幽靈劍”冒狐急道:“徐壇主,你不會少説兩句?”
巫朝忠幸災樂禍的道:“姓徐的,為什麼人家全不害怕,就是你獨個兒緊張了呢?這隻有心虛的人才會有此表現!”
大喊-聲,徐修雙臉孔扭曲,額上青筋暴起,他猛向前撲,口中狂叫:“我活劈你這雜種!”
驀地一聲悶雷般的吼喝揚起,太叔上君突目咧嘴厲叫:“站住,你們要造反?”
衝出兩步,徐修雙又猛的僵在那裏,任是心如火焚,卻也不敢再行造次,他扭曲着臉孔,像要吃人似的狠狠盯着對面的巫朝忠不動!
巫朝忠也早就準備和徐修雙硬幹了,他的兵刃----爛斑短戟直伸向前,也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太叔上君氣湧如山的大吼:“你們全是混帳,全是王八蛋,沒有一個是東西,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家了,通通回去;之後交由掌法發落!”
瞪着身邊的冒狐,太叔上君厲聲道:“聽到沒有?”
急急躬身,冒狐忙道:“是,瓢把子。”
悠閒了好久的衞浪雲這時又説起了風涼話:“唉,何苦,這又是何苦來呢:自家人嘛,吵吵鬧鬧,已是不雅,竟然還弄得險險乎動上了手,這未免太傷和氣,太煞風景了,何況旁邊尚有外賓站着,這不免顯得洋相出足?”
太叔上君也道:“你給我閉上那張鳥嘴!”
衞浪雲一笑道:“我不是你的手下,少向我斜眉瞪眼!”
喉頭咕嚕-聲,太叔上君想再説什麼,樹叢雜草間人影一閃,一個瘦長漢子也已出現,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奔到太叔上君面前,單膝一點又起,語音急促的道:“稟瓢把子,方才小的也已奉命回去召人搜查所有房間的通風管子,結果發現全部完好無缺,只有-一”
幾十雙目光俱皆緊張的注視着這個-身緊衣的瘦長漢子,每個人心裏全急急着,他們正在猜測到底是誰出了紕漏!
神色極其難堪的哼了-聲,太叔上君咆哮道:“説話就説話,用不着吞吞吐吐,只有什麼?”
那瘦長漢子目不斜視,有些惶恐的道:“只有……呃,只有‘鐵忠壇’徐修雙房中的通風管遭到損壞,管裏和管口兩道鐵柵欄與-重鋼刀全吃鋸斷,管帽亦被損毀,像是……像是有人從裏頭爬出的樣子……”-
聲嘶喉啞的淒厲長叫起來,徐修雙-雙眼珠凸突,渾身抖索,面上全變了顏色,他不似人聲般號吼:“這是陰謀……是陷害……好惡毒的卑鄙手段啊……”
呆了一下,太叔上君嚴酷的問道:“蔡升,你這是實話麼?”
叫蔡升的瘦長漢子立即“撲通”跪下,誠惶誠恐,指天盟誓的道:“回瓢把子,此等重大之事,小的怎敢有一字虛言欺瞞?如若瓢把子尚有疑竇,可以移駕親察,並請傳召堂口的其他有關弟兄垂詢,假設小的有-字不實,甘受家法最嚴厲之處置!”
呼吸粗重,神色冷森的站在那裏好-會,太叔上君才沉重的道:“但是……説不定這其中另有曲折,可能全是衞浪雲這小王八羔子在裏頭搞的花巧……”-
邊的“妖駝子”卜敬之冷道:“瓢把子,是不是另有花巧目前尚不知道,但有一點卻可以確定,諒是徐修雙嫌疑深重!”
太叔上君不耐的道:“你的意思怎麼樣?”
卜敬之平板的道:“先押回去交由掌法審訊,再行裁奪!”
為難的搓着手,太叔上君道:“這……似乎不大好吧?徐修雙身為壇主,且罪名未定,若是貿然扣押交給掌法,萬一他是冤枉,不就太也受委屈了麼?”
冷冷的,卜敬之道:“寧枉毋縱!”
太叔上君不由臉色也沉了一沉,緩緩的道:“這未免太嚴厲了吧?”
卜敬之迅快的道:“稟瓢把子,徐修雙方才親口説過,他也已查視過住房及通風管子,但卻未曾發覺異處,事實上,毛病便正是發生在其中,只由這一樁,瓢把子,恐怕就值探討-番了,一個沒有做過虧心事的人又何苦隱瞞什麼?”
此刻,徐修雙不禁氣急敗壞的大叫:“瓢把子,請相信我,這全是冤枉的……”
猛-揮手,太叔上君急燥的道:“冒狐,你帶徐修雙暫時回去,一切等我親自處斷,這件事目前到此為止,誰也不準再提!”
“幽靈劍”冒狐答應一聲,過去向徐修雙點了點頭,於是,這位俊俏秀逸的“鐵血會”“鐵忠壇”壇主,便只有悽苦的黯然一笑,垂下頭,默默跟着冒狐去了。
當然,這一幕“鐵血會”的“窩裏反”鬧劇雖説第一個回合是“妖駝子”卜敬之這邊佔了上風,但他們心裏也自有數,這個“上風”佔得頗為艱險不説,恐怕還開罪了他們的瓢把子,方才,太叔上君只有諭令身為“大掌法”的冒狐“帶”徐修雙回去,而並非是説“押”他回去,這一字之差異,骨子裏卻大有文章,顯而易見太叔上君對這件事如此發展是十分不以為然的,更明確的説,他有意偏袒徐修雙,因此將來是個怎麼樣的結果,眼前是任誰也不敢預料的……
衞浪雲現在可是也樂到心底了,他一手導演的這出戏如今可以説全依照他的盼望成功了,他不管“鐵血會”方面對這件事將要採取什麼尹段處置,更不理會他們是否因此而更形分裂仇視,他只要求敵人自相殘殺,互為傾軋,使力量削弱,人心傍徨,這,就夠了。
雙目噴火似的血紅,太叔上君,盯着衞浪雲,臉上肌肉抽動着,他咬牙切齒的道:“不管你這挑撥有無事實,小王八羔子,你卻總是挑撥了,今天擒住你,你就須要嘗試一下‘鐵血會’的厲害……”
嘴裏“嘖了”聲,衞浪雲道:“老小子,你還真是恩將仇報呢,我好心好意指出你們其中的奸逆來,你便是不感激也就罷了,竟把這口鳥氣發泄在我身上,這,不也太差勁了麼?”
太叔上君道:“混你的帳!”
這時,一直站在太叔上君身後未曾開過口的那兩個“皇鼎堡”人物緩緩走向太叔上君-旁,“雕花笛子”公冶羊首先瞄了衞浪雲一眼,冷冷的道:“瓢把子,這眼前的一位,大約就是自閣下嚴密監禁中逃脱的‘銀雷’衞浪雲了?”-
聽人家話中有話,且帶着三分譏誚,太叔上君不由氣往上湧,但是,他卻無法辯白,因為事實上正是如此,衞浪雲可不是在他“嚴密監禁中逃脱”的麼?
忍住氣,太叔上君強笑道:“公冶兄,這全是兄弟我的疏忽,不錯,此人正是衞浪雲!”
那旁陰陽怪氣的睨着衞浪雲,公冶羊陰森森的道:“姓衞的,你刁也耍了,狂也賣了,如今是你自行束手就縛呢,抑或煩要我們侍候你!”
衞浪雲哧哧一笑,道:“公冶羊,你這頭老畜生,説大話可當心閃了舌頭哪,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衞大少就這麼聽嚇唬麼?”
一抹驚異之色極快閃過公冶羊的面孔,他凝視着衞浪雲,好一陣,才冷闆闆的道:“你見過我?”
笑笑,衞浪雲道,“你是大名鼎鼎的‘雕花笛子’。”
哼了哼,公冶羊道:“少説廢話,衞浪雲,你以為就憑你這兩下子,便能定然脱出我們的層層包圍?”
眨眨眼,衞浪雲:“頗想一試。”-
聲刺耳的嗷嗷怪笑來自“黑龍”俞戎口中,他那條經過左眼正中的疤痕映着紅光,語調粗厲的道:“衞浪雲,我們知道你們‘勿回島’的包打聽多,狗腿子不少,你便是探悉本堡一點虛實,也不見得就有什麼大不了,這並不能改變你今天的厄運,絲毫不能改變!”
古怪的看着俞戎,衞浪雲道:“姓俞的,別光站着説話,你也可以試試,同樣的,我更不聽你唬,即使你的尊容原是很唬人的!”
不怒反笑,俞戎道:“你生張污穢的利嘴!”
衞浪雲慢吞吞的道:“你卻生了-張邪惡的醜臉!”
緩緩朝前踏進半步,俞戎道:“既然你有這麼大的膽量諷刺我,衞浪雲,你也有膽量不逃跑在這裏與我們一拼麼?”
豁然笑了,衞浪雲道:“我們?你是指要我一個人面對你們這一羣?”
俞戎冷峻的道:“莫不成你還有另外的解釋?”
露齒笑了,衞浪雲道:“你們‘皇鼎堡’耍不要臉耍成習慣了,以至連什麼叫羞恥也全忘了,竟就這麼-本正經的公開宣稱欲以多凌寡,用羣毆對付一個人?嘖嘖嘖,這種丟人的話虧你們也説得出口!”
“黑龍”俞戎面不改色,硬繃繃的道:“對付你這一類的角色,姓衞的,就不必談到江湖規矩,一切全以拿下你為目標,可使任何手段,而你也不要天真到以為激我們兩句我們就會改變方法,這是不可能的,你準備着吧,我們渴望見識番衞少主的絕世功力!”
眼珠子一轉,衞浪雲道:“我的兒,你以為我這身功夫是假的麼?”
“雕花笛子”公治羊突然道:“俞殿主,先將這廝拿下再説,少和他鬥口,這小子的-張臭嘴是沒有什麼騷話説不出來的!”
舔舔唇,衞浪雲不愠不火的道:“老畜生,你莫非以為你那張尊口放的全是些香屁?”
怒吼一聲,太叔上君道:“小王八羔子,我看你還能神氣多久!”
冷冷一笑,俞戎道:“姓衞的,你如果是條男子漢,便不興腳底板抹油,放下膽子來我們正式戰上一場。”
搖搖頭,衞浪雲笑哼哼的道,“不,我不和你們打!”
對方的人誰也沒料到大名鼎鼎的“銀雷”,竟會突然冒出這麼句話來,大家在-怔之下,太叔上君怪叫道:“你他奶奶耍孬種?”
俞戌也不屑的道:“‘勿回島’的少主竟就是這麼窩囊廢!姓衞的,我實在懷疑你這偌大的名聲是如何掙來的!”
衞浪雲不動肝火的道:“耍耍騙騙便得來了哪!”
俞戎突然厲烈的道,“姓衞的,只有女人才不敢拼戰,你自己承認是女人麼?”
聳聳肩,衞浪雲皮笑肉不動的道:“老實説,還真是恨不得生為女兒之身呢,我若是個女人倒又好,至少你們在女人面前耍不出這種不要臉法來!”
“鐵血會”與“皇鼎堡”這邊的人,就是害怕衞浪雲不肯留下來硬拼,這才眾口相激,希望能使衞浪雲在氣憤之下不顧一切和他們纏鬥,而他們便可以仗着人多勢大予以包圍齊攻,但是,哪知衞浪雲竟“滑得出油”了,他偏是“不受理”,硬是嘻皮笑臉的東扯西拉,隨你怎生譏辱,他也認定了表明了要開溜!
當然,“皇鼎堡”與“鐵血會”的人是説什麼也要想盡方法阻止衞浪雲脱走的,且莫論他們費了多少心血精力將這位“勿回島”的少主擒住,設若衞浪雲真個鴻飛冥冥了,這個後果卻更是他們所承擔不起的,衞浪雲如果脱走,他自是斷乎不會就此甘休,勢必引來“勿回島”的大批殺手狠將,“鐵血會”因是首當其衝,要受到“勿回島”方面的猛烈報復,而“皇鼎堡”也不會就此了事,“勿回島”的人馬亦極可能向他們大舉進襲-一換句話説,一場生死存亡的武林浩劫便要展開了,而一經展開,孰勝孰負,孰存孰滅猶是另一個問題,最不甘心,“皇鼎堡”方面不願白便宜了“六順樓”與“紫凌宮”,他們這四股強大力量,是江湖上異日問鼎武林盟主的僅有資格者,所以哪-邊也不肯予哪一邊以漁人之利,誰也抱着勢在必得的決心,而“皇鼎堡”耗了這大的心機,擔瞭如許的風險,正慶幸於他們暗中也已削弱了四雄之一-一一“勿回島”的力量,卻不想半路出了岔子,這個岔子出得之大,不得不令他們焦灼惶恐,憂心忡忡呢……
同時,他們也十分明白目前雙方的情勢:如果衞浪雲不肯接戰,硬要脱走,恐怕他們不一定困得住人家一-衞浪雲功力之佳,火候之深,加上心智之靈,俱是他們久知久仰的,他們曉得衞浪雲不是吹牛,設若他真要傾力奔馳,很可能左右諸人沒有一個趕得上他,正如他所説:此刻雙方相距作八丈,他可以永遠使雙方這距離保持八丈一-直到遇上任何一方的幫手為止!
斟酌又斟酌,“黑龍”俞戌不禁暗自心焦,“雕花笛子”公冶羊也更是有些發慌,太叔上君不用説,早就連氣加急,把張閻王臉也弄得蒼白了!
乾咳一聲,公冶羊道:“衞浪雲,你,呃,不會真個這樣沒出息吧?”
笑呵呵的,衞浪雲道:“這不叫‘沒出息’,老畜生,這叫‘識時務’,叫‘大丈夫’,‘識務者為俊傑’’‘大丈夫能屈能伸’,媽的,你們要用話套住我算是全瞎了眼,迷了心,我是幹什麼的?豈能做這種呆鳥?我有傷在身,單人匹馬,而你們個個體健如牛,養精蓄鋭了多時,且人多勢大,我豈會受你們所激硬朝刀口上撞?用這孱弱之身和你們幾十個人拼!當然不,所以我要‘跑’,不過,我會再回來的,到了那時,我不會這麼‘沒出息’了,而且,那時的形勢也定較今天公平得多啦!”
吸了口氣,“黑龍”俞戎緩緩的道:“姓衞的,假如,我們答應你公平較鬥,以一對一呢?”
衞浪雲笑眯眯的道:“怎麼公平法?一個對一個,-個吃了癟再來一個麼?換句話説,羣毆改成車輪?”
窒了窒,俞戎怒道:“就由我與你決一死戰好了,你贏,拿碼子走路,若你輸了,便乖乖束手就縛,跟我們回去!”
輕輕笑了一聲,衞浪雲道:“真的嗎?”
用力一點頭,俞戎像是十分確定的道:“當然,我俞某人説話算話!”
“嗤”的一撇唇,衞浪雲道:“假如你以為我會相信,俞戎你就大錯特錯了,你説話算話?如果你真個説話算話,今天你也不會混到“皇鼎堡”裏去當狗腿子了!”
勃然大怒,俞戎厲烈的道:“衞浪雲,你也不是什麼高尚角色,説穿了,只是個“勿回島”抬出來的傀儡而已!”
悠閒自在的點點頭,衞浪雲道:“至少,比你這狗腿子強!”
俞戎獨目中兇光畢露,他慢慢往前移動,惡狠狠的道:“你若還是人生父母養的,衞浪雲你就不要含糊我這狗腿子,留下來好比劃比劃!”
公冶羊也冷森森的道:“有這個骨氣麼?姓衞的!”
“呸”的吐了口唾沫,衞浪雲罵道:“去你們個羊上樹,留着這點骨氣下一次遇見我時再表現吧——假設你們真還有骨氣的話!”
公冶羊尖刻的道:“自己不夠種不用數劃人家,姓衞的,要知道‘勿回島’光榮全繫於你身,難道説你連‘勿回島’的聲譽也拋棄了?”
衞浪雲冷笑道:“我不受你們的鬼蜮伎倆所矇騙,這才表示出我‘勿回島’的人機伶着呢,而本島的聲譽是鐵鑄的,並不會因為你這兩句話就稍有損失!”其矯健靈巧之處,卻宛似一頭大鳥無異!
這時,俞戎與公冶羊便已稍稍落後一點了,他二人分開兩條路線,連連飛躍撲射,身形之犀利猛悍,亦是令人驚歎!
而衞浪雲便倏左倏右,忽站忽奔的滾旋閃掠着,他的去勢又是快速,又是幻異,像煞-條做着不規則直線飛泄的流光,又似一縷以極快速度飄向虛渺的煙霧,叫看着的人生起一種錯覺——他彷彿就要那麼乘風而逝了。
汗水淫淫,呼吸急促,太叔上君一面拼命追趕,一邊氣急敗壞的厲吼:“用暗青子招呼,用暗青子招呼!”
落在後面不遠的“妖駝子”卜敬之忙叫:“瓢把子,你不留他活口再重繪那些圖譜了?”
哇哇怪叫,太叔上君暴怒的道:“人都要逃掉了,還指望他繪鳥的個圖譜!快給我用暗青子格奪下來!”
飛騰中的俞戎也看出情勢不對來了,他萬般無奈,只有忍痛叫道:“瓢把子,我同意——至少這也比他跑掉了強!”
於是一-
“雕花笛子”公冶羊第一個採取行動,他右手倏翻,已自背後領間抽出一雙長有三尺,烏黑油亮,上面浮雕着-串牡丹花形的鐵笛子來,只見他用力揮笛,笛口中,九點藍星成為一線猝射而去,去勢之快,急如雷閃!
同一時間,太叔上君凌空暴轉,轉動中,“嗖”聲徒響,他圍在腰際的一條寬大板帶亦怪蛇也似卷舞飛出——這條內襯軟鋼的圍腰板帶,並非用手拋擲,而純是以他旋身之力用一股極勁發出!
前奔的衞浪雲猛覺背後金風破空,其勢疾勁無匹,他便知道敵人是在用暗器招呼他了,身形斜掠之下他又突然反方向捲旋,九點藍星“噗嗤嗤”由他三寸之外射過,直沒樹叢之內!
“喲喲喲,差點打着了!”
衞浪雲帶着嘲笑的叫聲,又快又急的搖曳而去,剎間,太叔上君的軟綢板帶也落了空,卻將一株腿般粗的雜樹“咔嚓”一聲攔腰纏斷!
衞浪雲的“旋龍術”不但施展起來快捷無倫,有如流光走曳,難以追攝,其最為怪異之處,乃是方向的轉折與身形的騰繞,俱是不可捉摸,無法斷測的,幾乎全和人類素有的發力習慣及奔躍姿態所違背,換句話説,那是極其玄妙的,他的撲射飛彈角度可以任意旋移滾翻,當他凌空拔飛,明明該往上起,卻不一定平躥而去,當他往前平躥,卻又不一定會斜翻側躍了,由於這種原因,“鐵血會”與“皇鼎堡”的追兵們雖然個個懷有一身絕技,加上傾以全力趕撲,卻俱皆因為撲不準衞浪雲的飛躍力向與落腳之點而屢失機會,其至越拖越遠了。
表面上情形是如此,但事實卻並非表面上這樣輕鬆
至少就衞浪雲來説是如此,他日前所受的舊傷根本尚未痊癒,這一陣子劇烈的奔跑,在他如今的體力負擔上是異常吃重的,他知道左脅處及大腿上的傷口又破裂了!鮮血也已浸透衣褲,背後的創傷也開始了火辣辣的刺痛,而內臟亦在抽搐收縮,血氣上湧激盪,這股子滋味,可真難受到了極點。
但是,衞浪雲十分清楚目前的處境,他別無選擇,只有拼命飛奔,拼命躍射,哪怕是馬上就會暈倒也必須如此,他決不能再度落入敵手,否則,“勿回島”的聲威霸業勢將受挫,而他自己老命也即休矣!
雙方就麼前奔後趕着,大家全豁出了全身力量,前奔的固不稍歇,後追的更不敢遲延,幾十個人散佈開,猛往前攆,但卻逐漸將圈子朝內收,目標只對準-個人,衞浪雲!
雖説“鐵血會”與“皇鼎堡”的收縮了包圍圈,可是每每在稍有進展之際卻又被衞浪雲突出,他們在多次的徒勞無功之下,眼看着不再將圈子縮攏一次,衞浪雲便會鴻飛渺渺了一-他前掠的身影也已越來越小!
忽然----
發力奔掠中的“妖駝子”卜敬之拼命往前趕了幾丈,他氣吁吁的叫道:“瓢把子,你記得這陡坡陵地翻過去之後朝右方去有一片湖水?”
滿頭大汗,又急又怒的太叔上君暴躁的道:“哪個山湖?老二,你是怎麼搞的?這等節骨眼上還提起些不相干之事?”
急忙湊近了點,卜敬之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將姓衞的朝山湖的方向驅攆-一他便沒有去路了!”
牛蛋似的巨眸倏亮,太叔上君大喜道:“你這個老糊塗,怎的不早説?”
卜敬之不悦的道:“這不説了?”
顧不得再爭執,太叔上君高聲喊道:“兄弟們,往左散開向內收圈子,逼那小王八羔子往右邊去,記住了,逼他向右邊跑!”
“鐵血會”的人馬們也來不及詢問原因,幾十條大漢立即指向左面疏開,同時朝內收緊追趕路線,連“皇鼎堡”的俞戎及公冶羊也在不明就裏的情形下做了。
前頭奔馳的衞浪雲一見敵人散開來,將左手方向的空間阻止了,他毫不思索,馬上往右面跑去!
不禁狂笑起來,太叔上君惡狠狠的道:“他奶奶的,就看你等一會叫天吧!”
“妖駝子”卜敬之枯乾蠟黃的面孔上也浮出一絲罕見的獰笑,他哼了哼,陰沉沉的道:“這一次,姓衞的恐怕插翅也難飛了!”
得意的大笑着,太叔上君:“老二,你是頭功!”
卜敬之越發加力快奔,邊道:“瓢把子誇獎了!”
齊頭並進的“黑龍”俞戎往這邊靠近了點,在越過一片荊棘之後,他拉開嗓子叫道:“為什麼放開右邊缺口叫他走?”
太叔上君笑道:“因為那裏有一個山湖,正好攔住去路!”
俞戎太過興奮的道:“湖邊沒有其他小徑可走麼?”
卜敬之接口道:“沒有,湖面左右連接着峭壁,除了泅水到達對面——那是‘龜嶺’的嶺腳,再沒有其他方式了!”
這才點點頭,俞戎道:“聽起來很不錯!”
努力追趕着,太叔上君大笑道:“姓衞的馬上就不會笑了!”
很快的,他們已奔越過這一大片生滿了雜樹野草的坡陵地,踏上一道斜坡往下追一-
前面,當衞浪雲突出後面的丘陵地範圍的-剎,眼前的景象不禁一下子使他愣住了——丘陵地由這方斜坡而止,斜坡下面,左右是渾然陡峭的山壁,山壁中間,老天爺,竟是一灣碧綠瑩清的湖水,山中的湖水!
這灣湖水的面積十分廣闊,幾有三里方圓,湖的對面,是-座呈橢圓的山嶺,嶺上嶺下,長滿了密林,烏黝黝的黑松,遠遠看去,像是一雙生了綠毛的烏龜殼!
下了斜坡,除非能插翅飛上兩邊插雲的峭壁,否則,便只有一條路可走——泅水而過——假如不欲回身拼搏的話!
衞浪雲當然不會傻到回身拼搏,如果那樣做,他知道將比泅水脱走的成功希望更少,但是,對水性他雖説十分熟悉,這麼遙遠的水面,他目前委實沒有把握可以安全渡過——這是指泅泳的話,假設他沒有受傷,沒有耗費了太大的力氣,他原可用“旋龍術”凌波飛渡的,而在平昔,便是泅泳他也不會在意,不過,身體上的負累,卻使他現在承擔不了跟平常五分之一的負荷了!
“鐵血會”與“皇鼎堡”的追兵們正以雷霆萬鈞之勢成半弧形飛趕而到,遠遠可以看出他們每張面孔上的得意振奮之色!
太叔上君望着衞浪雲站在湖邊的那種進退失措的形狀,不禁嗬嗬狂笑,他一邊急往下撲,邊叫道:“衞浪雲,前無去路了哪,我看你再往哪兒走!”
緊隨而上,俞戎也掩蓋不住他心中的高興,喊道:“不用白費功夫了,姓衞的,我看你還是光棍點,乖乖束手就縛吧,大家全少些麻煩!”
猛一咬牙,衞浪雲回身大笑:“少做夢,‘勿回島’位處海中,衞大少日與怒濤巨浪伴耍,這點水豈能難住我?在我看來,這只不過是一隻澡盆罷了!”
太叔上君道:“你根本過不去,別忘了你創傷未愈,與平昔豈能比較?”
“你們看着吧!”
衞浪雲不再多説,-側身,嗯,不帶絲毫水花,就像一條游魚也似美妙又奇異的滑穿入水,倏然出去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