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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6章

    第74章

    我吃驚到結巴,“可剛才你在地下……”

    他解釋,並沒有傷痛的感覺,只是陳述事實,“我有十數年未見光明,雙目習慣了黑暗中視物,有了一些光便不行了。”

    “但那火摺子……”我仍是不解,再看他一身衣物,雖算不上清爽筆挺,但也不像是在地底待了十多年沒收拾過的樣子。

    他聞言微笑,那雙無神的眼睛像是能夠穿透我的軀殼,直接看到我的心中所想,“三年前地洞已成,我到過地字九,只見地室有光,牆上畫着攝魂花,大人卻不在,是以去而復返,只等您回來。”

    我被感動得手指都抖了,“你是説,這三年裏,你其實是可以離開的,但你一直都沒走?”

    “是,看守送飯的時間很是固定,我也從不出聲,他只需見到空盆按時遞出便可,至於火摺子,我想終有一日要見大人,我雖不懼黑暗,但您或許仍是需要的。”他説到這裏,輕輕放開我的手,略退了一步,恭敬無比。

    我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口裏沉吟,“怪不得……”

    我想説怪不得你將我認錯,原來是目不能視物,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既然他的雙目在地底無礙,又怎會不知我長得是什麼樣子。

    “什麼?”

    “沒,沒什麼,難得你還記得我的樣子。”

    我不敢説實話。他將我認作他家祭司大人,對我態度温和,但假的終究是假的,要是他突然受了什麼刺激清醒過來,十六年的等待,一朝絕望,我可不敢確定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仍是面對我,微笑着,“一別多年,大人面貌卻絲毫未變,丹桂還記得那年與大人初識,您不過十三四歲摸樣,穿一襲粉色的衫子,在崖邊與一隻熊在一起,我將其趕走,您還跺腳,説我多事。”

    他悠悠回憶,言辭間頗多懷念,我卻悚然而驚,差點跌到地上去。

    聽他的意思,難道我與那祭司大人,還真長得一摸一樣。

    “大人?”他聽聲辨位,眨眼將我扶住,比明眼人還厲害。

    “沒,沒事。”我結巴了一句,心裏安慰自己,不會不會,宮裏誰人不知我長得像我母后,想父皇堂堂一國之君,娶的老婆怎可能與江湖人搭上關係,更別説被關入地牢了,誰敢?

    一定是丹桂神智不清認錯了,十六年守着一座空牢房等待那個人歸來,若是換了我,別説那兒冒出來的是個人,就算是一頭熊,説不定也會一廂情願地認為那就是我所等的人。

    一定是這樣的,我下結論,再想到他所説的那位十三歲便穿着粉紅衫子與熊待在一起的祭司大人,很是神往了一下。

    “丹桂,你辛苦了,謝謝你。”我用十萬分的誠懇對他説話。

    “大人何出此言。”丹桂竟像是受驚了,又退了一步,“保護祭司是本教右使之責,只要能救出大人,丹桂死而無憾。”

    我聽到右使這兩個字心裏便是一咯噔,情不自禁多看他一眼,若是常令説的不錯,地字九牢房中關的曾是聖火教祭司,丹桂自稱右使,又稱那位祭司為大人,那他也該是聖火教中早年的人物,説不定就是莫離的前任。

    我想到莫離便開始焦急,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在做何事?那些老頭的狡詐我已經領教過,丹桂在我眼中已是高手中的高手,當年卻被他們暗算得功力盡失,還有那位在牆上留下攝魂花的祭司大人,能讓丹桂如此折服的人,一定也不是軟弱角色,還不是照樣被關進了地牢裏?

    我想到這裏,眼皮猛跳,心中大叫不妙。

    我不能給那些奸詐老頭機會,讓他們利用我誘騙莫離上當,我一定得找到他,告訴他我已被救了出來,就算幫不上忙,至少讓他知道,我已經平安。

    那麼,我去哪裏找他?

    我茫然四顧,沮喪地發現,此時此刻,如果我真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莫離,唯一的辦法就是跑回那藍家莊外候着,候他自己出現。

    “丹桂,我得回藍家莊去。”我對丹桂已全無懼意,對他實話實説。

    他面露訝色,“大人想要找長老們報當年之仇?”

    我搖頭,“不,我找別人。”

    他更是不解,“大人在藍家莊仍有故人?”

    我噎住,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丹桂雖神志不清,但很明顯武功高絕,若他堅持帶我離開,以我現在的狀態,估計連他一根手指頭也抵不過。

    我略有些頭疼,只能含糊其辭,“或許有人會因我而去藍家莊,既然我現已脱困,如何都要知會他一聲,否則若他為救我而被困,又叫我情何以堪?”

    我説得含糊,丹桂卻聽得明白,稍息沉吟之後便抬頭,“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正往藍家莊去,想要救大人出去是嗎?”

    我感嘆一個神志不清的武林高手對我所説的話高超的理解能力,立刻點頭,“是的是的,一點沒錯。”

    “那自是要去的。”他向我走來,低下身子。

    “幹,幹什麼?”我莫名地。

    “大人行動不便,還是讓我揹着您走吧,也快一些。”

    他説的是仍纏在我腳上的金絲索,我低頭看了一眼那條細細的鐵黑鏈子,比誰都後知後覺。

    唉,一樣東西習慣成自然了,要記得還真難。

    我有心獨自回去,再問他一句,“丹桂,藍家莊在哪裏?”

    丹桂目不能視物,只側耳聽了聽溪水流動的方向,然後抬手,遙遙一指。

    “大人往這個方向看一下。”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天哪,那座莊子竟已遠在數里之外,月色下只見隱約白牆。

    我呆住,這又叫我如何獨自前去?

    丹桂仍在面前等我,我咬咬牙,雖覺這樣將錯就錯對不起他,但還是乖乖爬到他的背上去,他身形一起,只説了句,“煩勞大人替我指個方向。”説完便向前疾馳出去。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我忽然回憶起多年前那些被季風抱着四處去的日子,不由感慨萬千。

    師父教我縱雲前説過,從今往後,所有的路都要你自己去走了。話雖不好聽,但我也有心理準備,可今日丹桂這一背,真讓我有些舊夢重温的感覺。

    溪谷曲折,我為丹桂指點方向,他身形翩然,這樣疾行之中也呼吸平穩,還有閒暇與我説話。

    “大人這十六年間,去了哪裏?”

    這又叫我如何作答,我咳嗽,臉頰微微有些紅了。

    “這個……説來話長,其實許多事我也不記得了。”

    他並未追問,只微笑了一下,又説,“有些事情,忘了也好。”

    第75章

    丹桂帶着我下山,我在他背上指點方向,他雖目不能視物,但速度仍是極快,月光下白髮飄飄,時而拂過我的臉,有幾絲差點迷住我的眼。

    我用手按住他的頭髮,心裏難過,輕聲道,“你的頭髮都白了。”

    他點頭,“讓它去吧,不妨事。”

    大師兄過去行走江湖,在山上常講些逸聞奇事給我們聽,我記得他説過有一年輕人被關在不見光的山洞中十年,最後終被救出,但已是滿頭白髮,可能是終年不見陽光所致,還有些人悲傷過度,一夜白髮,這也是有的。

    而這個人,在地底等一個可能永不會出現的人十六年,這樣漫長的絕望,要我,何止白了頭髮?一定是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沒了。

    丹桂帶我出了溪谷,我要他在地勢稍高處停步,從他身上下來,躲在隱蔽處往藍家莊望去。

    藍家莊並不大,又造得頗為雅緻,月光如水銀鋪滿莊前小溪,白牆外楊柳依依,若不是我親身見識過那裏面的詭異可怕,真要以為這裏就是個世外桃源。

    我看了一小會兒,想知道那莊裏現在是什麼情況,可是靜夜寂寂,莊內外無一人走動,就連燈光都看不到,越看越像是一座空城。

    我蹲在樹叢中探出頭張望,丹桂就立在我身邊,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我一抬頭,突見他沐浴月光,白髮如銀,耀眼奪目,當場跌倒,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往下拉。

    “快下來,小心被人看見。”

    丹桂功力高出我不知凡幾,我這點力氣拉他堪比蚍蜉撼樹,但他卻立時依言低下身來,又説,“大人放心,此處叢林遮蔽無光,從莊內向此處看是看不到我們的。”

    叢林茂密,我又躲在照不到月光的暗處,他身子伏低便於我一同陷入黑暗中,我噓了口氣定下心來與他説話。

    “那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不知道來找我那人是否已經入莊了,現在怎麼辦?”

    他沉吟着,“大人,此人可是我教教徒?”

    我點頭,想到他看不見,又要開口,卻見他雙目在黑暗中隱約光亮,該是看到了我的動作。

    “你能看見?”

    “些微輪廓而已。”他也點頭。

    我在黑暗中眨眨眼,原來此處無光,對他來説倒是件好事。

    “教徒……算是吧。”我遲疑着,不想對他撒謊。

    “現任何職?”

    我噎住,望着他在黑暗中模糊的剪影徒然張嘴。

    丹桂啊丹桂,莫離的職位,這又叫我怎麼對你説?

    説他與你一樣,也是聖火教右使?你聽了會不會大受刺激,直接想明白我就是個冒牌貨,將我抓起來撕成一片片?

    “我不太清楚。”丹桂雖温柔,但我實在不敢冒險,掙扎良久仍是放棄説實話,痛苦地含糊其辭。

    “這樣?”他沉吟,又繼續,“長老所在的地方,一般教眾是不得入內的,即便獲得准許,也需止步於外堂,如他職位不高,應該會另尋它途尋找大人,如他職位崇高,那又另當別論。”

    我立刻想起那日小未止步於小徑之上的情景,連連點頭,“那誰才能大搖大擺走進去?”

    他些微詫異,“教主之下,也只有左右二使與各堂堂主才能出入長老所在之地,大人忘記了?”

    我當場凝固,心裏大叫不妙。

    要命!都怪丹桂給我的感覺太安全,我竟不知不覺把自己還是祭司大人這回事忘記了。

    我張口結舌,“這個……這個其實是我這些年……”

    我總以為這一下要出大問題,沒想到忽有馬蹄聲響,遠處藍家莊前就是一片空地,雖然看不仔細,但依稀可辨有一羣人騎馬奔馳而去,轉眼都進了莊子。

    我一時驚急,指着那方向,也不顧他是否看得到,低聲叫,“丹桂,有人進莊了。”

    丹桂長身而起,面朝藍家莊的方向側耳靜聽,表情肅穆,聽過之後又低頭道,“大人在此稍等。”

    我“咦”了一聲,他已經掠了出去,我一把沒抓住他,急得頓足。

    那莊子原本就危險至極,四長老與聞素都在,各個厲害,適才我並未看清是誰進了莊子,但心裏掛念莫離,自是焦慮非常,可我也沒想過要丹桂這樣貿貿然地衝過去。

    丹桂武功高強是沒錯,可他單槍匹馬,又才帶着我從地底出來,月色亮如白晝,他那雙眼睛在那樣的光線下必定不能視物,若再被他們暗算,我又怎能安心。

    説來奇怪,從丹桂自地牢中與我相見直到現在,至多不過數個時辰,我卻已對他生了親近之感,可少時在宮中長大,有些與我血緣想通,足足看看了十幾年的面孔卻仍叫我陌生,兩相對比,真叫人費思量。

    我擔心丹桂,也不顧行蹤是否會被人發現,拔腿就追過去,腳上鎖鏈叮噹,想要施展縱雲之術都不能。

    丹桂身形飄忽,轉眼已經離我老遠,我不敢自曝目標地大聲叫住他,情急之下當機立斷彎腰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子向他丟了過去。

    我師父乃是名動江湖的盟主,高手中的高手,總之摘花飛葉無不能傷人,但我這個他座下的關門弟子卻在武學一道上處處丟人,別説摘花飛葉,輕一點的小石子扔出去都沒什麼準頭,師兄們常笑我,小師妹最厲害的暗器招數就是板磚了,誰都及不上。

    我心裏發急,丟石子的時候用了全力,雖然不太雅觀,但三年習武,準頭還是不差的,眼看就能正中目標,可丹桂白髮飄飄,速度極快,那石子飛過去,還未接近他的衣衫便去勢已頹。

    叢林茂密,他的身影轉瞬沒入黑暗之中,我正氣急敗壞之間,忽聽前頭有風聲激盪,緊接着便傳來喝斥聲,竟像是有人在過招。

    “丹桂!”我驚慌之下再顧不上遮掩行蹤,拖着鏈子奔過去,還沒奔出幾步便聽到錯雜腳步聲,像是有數人向我奔過來,我一時慌亂,未及躲避,那些人已經到了眼前,其中一人一身紅衣,黑暗中仍是鮮豔奪目,見到我驚噫了一聲,伸手便將我抓住。

    這些人速度極快,來勢如風,我半聲驚叫都來不及出口,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在耳邊。

    “平安!”

    我渾身一震,想扭頭去看,卻又不敢,只怕他這一次仍是我的幻覺,眨眼便消失不見。

    第76章

    我脖子僵硬,只是不動,又有人影出現,卻是一身儒衫的青衣,對着我所在的方向説話……“尊上,適才那人武功奇高,幾個阻他的兄弟都被震開,但他出手不重,也不像是衝我們來的,只一路往莊子裏去了,要不要追上去看個究竟?”

    “讓他去吧,誰進那莊子都與我們無關,明日天明再去探個究竟也不遲。”莫離冷冷開口,完全是事不關己的口氣——我再熟悉不過的,莫離大人的口氣。

    我到這個時候,終於對憑空出現在我身邊的莫離有了確定的實感,忘了肩膀還被人抓着,一轉身就要往他那裏去,紅衣動作極快,立刻將手從我的肩膀上收回,莫離卻更加乾脆,我手指還未碰到他的衣袖便被他一把拂開。

    “站好。”

    “現在沒時間説話,莫離,快叫人把他追回來。”青衣的話我聽明白了一個大概,他們該是剛趕到此地,還未來得及入莊便遇上了我。

    我見到莫離眾人自是開心的,尤其是見他平安無事,懸空許久的一顆心終於落到實處,但轉念又想到我離開天水坪前他與師父三戰定輸贏的賭約,他與青衣紅衣俱在此地出現,安好無恙,那我師父……

    我腦子一陣混亂,無數個念頭開始打架,張口便是語無倫次,“莫離,我師父還好嗎?不對不對,先找丹桂,他很危險……”

    我半句師父出口又記起剛剛隻身往藍家莊去的丹桂,兩邊都讓我憂心忡忡,師父遠在天邊,就算有什麼大礙我也遠水救不了近渴,可丹桂還離得不遠,現在去追説不定還追得回來,我取捨一瞬間終於不孝地將師父擱了下來,伸手去拉莫離的衣袖,哀求他。

    “莫離,你替我把他追回來,莫離!”

    “平安,你認識那人?”紅衣張口就問。

    青衣也看我,面上除了之前乍見我的驚訝之外又多了些不解之色,大約覺得我的突然出現與跟那個人相識這兩件事都是匪夷所思的。

    莫離冷着臉,手一動,我便被二次拂開,只説了句,“紅衣,帶上她。”説完轉身就走。

    藍家莊在遠處靜極無聲,我極目都看不到丹桂的身影,身子又被紅衣拉住,一時急得六神無主,乾脆犧牲臉面,不管不顧地向前撲倒,抓不住莫離的衣袖,改為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你幹什麼……”他沒帶面具,月光下咬着牙,臉上是曾令我無比懷念了三年的表情,我一時竟看得痴了,想説的要緊話都差點忘記。

    幸好我一瞬便回過神來,抱着他求,“是丹桂把我救出來的,莫離,他是我的恩人,那兒他一個人去太危險了,他也是聖火教的人,是前任右使!你聽説過他吧?求求你,快去阻止他。”

    旁邊所有人都是一僵,就連莫離都沒了動作。我抓緊時機站直身子,並不奇怪他們的反應。

    丹桂已經被關了十六年,十六年前的陳年故事,再如何驚天動地都會被人淡忘,但他們身為聖火教中人,一定聽過前任右使的鼎鼎大名,突然間聽我提到他的名號,一時震驚也在所難免。

    旁邊傳來紅衣的抽氣聲,貌似吃驚到極點,“丹桂前右使?不可能,他不是已經因為叛教被教主賜死了?”

    叛教?賜死?我當場怔住。

    “你説他將你救出,從哪裏救出?”莫離並不回應紅衣,只低頭繼續問我。

    我已經站直身子,但仍是抓着他的衣袖不放,聞言立刻答,“就是從那藍家莊的地牢裏,莫離,你可知小未是內奸?不,不,現在不是説這個的時候,你快派人去把丹桂追回來。”

    他微微眯眼遠眺,“以他的速度,這時該已入莊了吧。”

    我大驚失色,“那我們快去救他。”

    “我們?”他語調平緩,“平安,我為何來此你是否不知?莊內兇險,此人若是前任右使,叛教之人生死又何足惜,此人若非前任右使,他將你從莊中帶出卻出而復返,行藏詭異,你又怎知他背後沒有陰謀?你只知丹桂危險,我這些屬下,難不成就是金剛鐵打的身子?”

    我從未聽莫離一口氣説過這麼多話,並且句句反問,當場聽得呆住,月光下再看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升起個荒謬的念頭。

    他這是……在生我的氣嗎?不該啊?我都這樣自動自覺地滾回他身邊了,難不成我又做錯了些什麼?

    莫離説完轉身就走,我雙手鬆開,沒再跟上他,仍立在原地,他走出兩步之後轉身看我,眉毛微挑,也沒有再叫人過來將我拉走。

    我仰起頭,“如果你不去救他,那我自己去。”

    “尊上……”紅衣略帶遲疑地開口。

    莫離仍看着我,黑夜中靜默的一個側臉,忽然一笑,仿若流光乍泄,“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救他。”

    我原本説那句話,也是底氣不足,總以為莫離這樣不辭辛苦地趕過來,好不容易見了我,就算為了我身上藏的所謂聖物也不會任我獨自去冒險的,沒想到他竟説出這樣一句話來。

    旁邊人都眼睜睜地看着,我進退兩難,最後一狠心一跺腳,咬牙轉身就往莊子的方向走。

    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青衣紅衣他們大概是被我突然爆發的骨氣驚到了,居然忘了阻攔我,莫離也沒有任何動作,我獨自向前走了數步,然後停下,轉過身來。

    月色明亮,我清楚看到莫離眼中那一抹似笑非笑,原本要説的話都消失了,我面對他,動動腳,在那天鏈子所發出的細微響聲中開口。

    “那你替我把它解開吧,這樣我跑不快。”

    他臉色一沉,明亮月光都像是黯了一瞬,我被這巨大的壓力迫得呼吸困難,他卻已經轉過身,走了。

    眾人當然跟上,走之前一個個那眼尾餘光瞥我一眼,不知是佩服我如此大膽還是佩服我傻到這個地步。

    他們來去如風,這地方轉眼只剩下我一個人立着,一陣風捲過,吹起我的頭髮,地上樹影搖動,枝葉相交,只有我的影子是無依無靠的,令我倍感淒涼。

    但丹桂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又讓我即刻拋卻自憐自艾,無論丹桂將我認作何人,他總是救我一命,對我有恩,我又怎能在這時候棄他而去?無論前頭多麼可怕,無論莫離怎麼想,該做的事我是一定要做的。

    我轉身繼續往莊子的方向去,無法施展輕功就三步並作兩步,總之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就是了,但是心中到底忐忑不安,快出林子的時候我終於沒能忍住,哀怨地回頭望了一眼莫離他們消失的方向。

    就算真的不管我了,至少也把這條該死的鏈子給解開了吧?這樣説丟下我就丟下我,莫離大人,你也變得太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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