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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遺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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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書閣中早張起了十幾盞大紅宮燈,當中坐了華音閣主卓王孫,兩邊或坐或立,站了十幾人。吉娜生長侗酋之家,這種場面倒也慣經。當下並不驚慌,口中念着琴言教的禮節歌訣,一步步向前走去。她這麼肅穆起臉子,雍容華貴的走着,襯着廣袖長袂的盛唐衣冠,衣上繡的芙蓉脈脈流動,真是步步蓮花,宛如水月觀音降於凡塵之上。卓王孫一手支頤,隨隨便便地高坐正中,萬千宮燈的光芒彷彿都集中在他身上,又從他的微笑中騰出,傾注在這盈盈走來的吉娜的身上。琴言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吉娜緩緩走到卓王孫面前,盈盈拜倒,雙手舉過頭頂,手心中就是那枚蒼天令。卓王孫衣袖垂下,將令牌卷在手中,反覆看了幾下,道:“平生之願,今完其一。遠道來覲,準汝討賞。”

    吉娜茫然站立,不知如何作答。琴言趕緊走上一步,悄聲道:“閣主準你任意選擇封賞,你想要什麼就趕緊説吧。”

    吉娜想了想,道:“我沒什麼想要的呀。”

    琴言又皺了皺眉,卓王孫卻笑道:“若是一時想不起來,準你日後再奏。侍書,看看咱們這邊有什麼可以賞給這位姑娘?”

    日間所見的黃衣女子領侍書仙子的職位,名月寫意,稟道:“啓稟閣主,前日海上得來的火齊珠,還有些。倒很適合這位姑娘戴。”

    卓王孫點頭道:“很好,就賞了她吧。”

    月寫意躬身一禮,退了進去,不一會子,拿了個小小的錦盒出來。揭開來時,是一串珠子串成的項鍊。那珠子通體火紅,個個都有拇指大小,映在燭光下褶褶生輝。月寫意示意吉娜低下頭來,給她帶了上去。珠子觸體生温,暖融融的甚是受用,在燭光映照下,都發出微淡的紅色暈光,彷彿不是珠子,而是一顆顆的火苗。吉娜大喜,對卓王孫道:“你送我這麼好的東西,謝謝你啦。”

    琴言趕快上去小聲道:“不是這樣説的……”

    吉娜皺起鼻子“哼”了一聲,突然將珠冠一拋,道:“不玩了!一點都不好玩。”指着卓王孫道:“喂,你也不要坐得那麼高了,我送你東西,你送我東西,我請你吃東西,你再請我吃東西,咱們不要謝來謝去的了吧。”

    “喂,你也不要坐得那麼高了,我送你東西,你送我東西,我請你吃東西,你再請我吃東西,咱們不要謝來謝去的了吧。”

    眾人聽她如此説話,都是吃了一驚,剎時丹書閣中一片寂靜。卓王孫也有些出其不意,他看着吉娜,眼中藴了絲笑意,道:“你要請我我吃什麼?”

    吉娜絲毫沒發覺氣氛有什麼不對,興沖沖地道:“吃了才知道呢。”於是從兜裏掏出一個繡着山茶的口袋,從裏邊摸出一個個三角形的綠色果實,興高采烈地分到每一個人手上。

    月寫意遠遠看了一眼,道:“先生,這是侗鄉特產的茶苞。”卓王孫點了點頭,琴言第一個送到口中,只覺得清甜可口,其他人連忙效仿,都是稱讚不止。

    吉娜遞了一個到卓王孫面前:“喏,這個是給你的。”卓王孫笑着接了過來,一嘗之下,卻皺起了眉頭。吉娜小心地偷窺着他的臉色,見他只是皺了皺眉頭,還是嚥了下去,不由甚是高興。

    卓王孫淡淡一笑:“你們好大的膽子。”眾人一驚,頓時停止了喧譁,半晌,只見他緩緩道:“原來吉娜早就和你們串通好了,這種東西分明又苦有澀,你們卻都説又香又甜。”

    大家雖已明白卓王孫並無真正問罪之意,但一時也不敢出言辯解。月寫意突然明白過來,頓時笑道:“原來……先生,我們可不敢騙您,吉娜兩樣的心,當然是兩樣的茶苞,我們的,是吉娜願意把蜜糖給好朋友分享,先生的,自然是吉娜要中意的久相和她一起吃苦了。”

    吉娜笑着問道:“我們苗人看到自己中意的人兒,就給他吃這種味道不同的茶苞。你願不願意做我的久相啊?”

    卓王孫沒有回答,他沒有回答的這段時間中,丹書閣裏一片沉寂。卓王孫支頤而坐,突然笑道:“做久相就要吃這麼苦的果子,倒真是沒有什麼意思,若是能有甜的果子吃,那倒不妨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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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登時如釋重負。吉娜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反正這樣苦的茶苞就只有一顆,就算你還想吃,也沒有了!”

    武當山,終年雲霧籠罩的武當山。

    一個蕭索的人影沿着山道緩緩而上,漸漸走近那座極為巨大的山門。自從當年劍神郭敖一劍將此山門劈成兩半之後,武當派就一直未復元氣,再也不是當年的第一劍派了。那人走到山門口,盤膝坐下,便不言不動。

    時正清晨,此人當門而坐,登時將道士們全都堵在門內,無一人能出入。眾道士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嘈嘈雜雜地亂成一片。直到清寧道長出來。他見了此人,臉色卻霍然變了,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劍道通神孟天成。你不在吳越王府當差,到我們武當山做什麼?難道來做看門狗麼?”

    孟天成將背上揹着的長劍拿下,橫放在膝上,道:“我今日來,是拜見敷非、敷微、敷疑三老的。”

    清寧道長長眉挑了挑,道:“敷非三老閉關已久,從來不問俗事,你請回吧。”

    孟天成的眸子霍然睜開,盯在清寧道長的臉上。清寧身子震了震,就聽他淡淡道:“我還以為清寧道長從來不説謊話呢。”

    他的眸子跟着抬起,停在紫霄宮高兀的脊頂上:“四年了,不知清寧道長的劍法長進了沒有?”

    清寧道長臉色漸漸陰暗了下去,突然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上武當山,是找茬來了!”他隨手揮出,長袖卷着劍柄,刷的一聲,將長劍抽出。劍訣一引,清冷冷的劍光猶如一泓碧水,指在了孟天成的面前。

    這一劍離孟天成的眉心只有兩尺,但他卻絲毫不去理它:“四年前,我敗你,用了三招劍法。四年後,我再敗你,已經不必用劍法了。”

    清寧道長臉上閃過一絲怒容,道:“好!我就要看你怎麼敗我!”長劍一引,一招孤雲獨去,向孟天成刺了過來。眼前倏然影子閃動,孟天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他手中的古劍,正指在清寧的眉心一寸前,而清寧的那招孤雲獨去,卻只施展了一半!

    孟天成長劍並未出鞘,但一股冰寒的殺氣透鞘而出,悶撞在清寧的額頭上。清寧只覺一道烈火從心頭湧起,幾乎就要張口將全身的鮮血都噴出去!孟天成淡淡道:“你敗了。但你必定不知道敗的原因。”

    清寧咬牙道:“什麼原因?”

    孟天成道:“你用劍指着我,劍離我太近,這是第一失誤。劍太近,再刺出的時候,力道便不足,速度便不快,便不能一舉斃敵。但倘若你運用得當,未始不能剋制我的行動。然而你偏偏施展自己得意的孤雲獨去,劍尖劃開,橫掠而出,然後再運勁前刺。這一招利則利矣,只是劍鋒已太靠前,便在後撤的時候形成了空檔,被我一劍中宮直入,奪得了先機。這是第二失誤。這兩個失誤雖足致你死命,但尚有可為之機,你的第三個失誤,將使你永將敗於我的劍下。”

    清寧忍不住問道:“是什麼?”

    孟天成道:“四年前我雖一劍敗你,但你卻認定我是投機取巧,今日一戰,你以為身在武當,先佔了地利,必能勝我,所以心氣已浮。你的第三失誤,就是你太高看了自己!”

    隨着他的話音,古劍上真氣陡地一震,清寧道長只覺周身都被這無所不在的劍意所籠罩,他才真切地知道,孟天成對劍的領悟,竟是自己永遠所達不到的!

    紫霄宮中忽然騰起一個洪亮的笑聲,瞬間傳遍了整個武當山,震得石鼓銅鐘嗡嗡大響:“好!好!很久沒有聽到這麼精闢的劍論了,小朋友,你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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