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狂風,如山崩海嘯,不時響起樹斷竹折的聲音。
暴雨,勢如傾盆,宛如萬丈突崖下瀉的巨瀑。
震撼山林曠野的霹靂,隨着一閃繼一閃的刺目電光,一個按着一個,大地震顫,雷聲不絕,愈增暴風雨的洶湧聲勢和夜的恐怖。
就在這風雨肆虐,雷電助威,天宇翻騰得令人窒息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怒馬狂奔,鐵蹄擊在山道上的清脆聲音。
又是一道強烈的刺目電光,劃破了漆黑的夜幕,給宇宙帶來-那的光明,照亮了羣峯顫動,聳拔搓峨的山區。
只見一匹青須健馬,昂首豎須,迎着狂風雷雨,飛馳在通向“系舟峯”下的人工石道上。
馬上,是個身穿黑綢劍衣,背插長劍,面罩黑巾的人。
那人雙手控疆,引身躬在鞍頭上,兩腿緊緊挾着馬腹,兩隻寒星般的眸子,在黑巾的雙孔內,冷芒閃射,顯示出他內心的迫切、焦急。
藉着夜空一閃繼一閃的強烈電光,他熟練的控制着馬的速度,和飛馳的方向。
根據蒙面人精光閃射的眸子,和控馬如飛的熟練,一望而知他不但是內功深厚的武林高手,而且,也是一個馬術精湛的騎士。
看他對山路的熟悉,似乎就是住在這山區中的人,看他面罩黑巾,又分明是怕人認出他的真面目。
顯然,他這樣甘冒生命的危險,在如此暴風狂雨,雷電交加的漆黑深夜裏,急催怒馬,亡命狂奔,必是有萬分火急的重大消息傳遞。
或者,他正要利用這個驚險、恐怖的大好機會,去完成一件較毀滅生命尤為值得的驚人事情。
青馬穿過高可按天的古木巨林,翻過崎嶇峻險的橫嶺,繞過數座峯角,到達一座峽谷口前。
蒙面人的馬速,絲毫末減,依然狂馳如飛,直衝入谷。
深谷範圍極大,約有數百畝,南面是突崖,北面是高峯,正西橫旦着一道崎險絕壁,谷口是兩座南向形成的縱嶺。
這是一座死谷。
谷中俱是雙人合抱的古松巨木,枝幹密集,十分茂盛,一片蒼翠。
茂林的深處,模糊地現出一座巨石古堡,在夜空強烈的電閃下,反射着蒼青灰暗的白色。
古堡共有九座塔形堡樓,八座較低的,形同衞星,拱圍着中央一座高聳夜空,特別凸出的獨立碉樓,乍然看來,直如鶴立雞羣。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座古堡是依照九宮八卦的陣勢築成。
堡內一片漆黑,沒有一絲燈光,顯得陰森、恐怖、死寂,宛如待人而噬的龐然怪物。
蒙面人僅略微看了一眼谷中形勢,狂奔的青馬沿着寬大石道,如飛衝進林內。
前進數十丈,蒙面人急撥馬頭,衝下石道,直奔林內七八丈外的一座凹形大石來至石前,右手微撐鞍頭,飛身縱下馬來。
他急忙將絲疆系在鞍頭上,匆匆拍了拍雨水淋漓的青馬長鬚,折身向深處馳去。
到達松林內沿,即是圍繞堡外的人工護堡河,這時水滿四溢,已分不出兩岸的邊際。
蒙面人似是知道護堡河的寬度,到達林沿,立即騰空躍起,飛越河上,直落古堡的高大石牆前。
堡牆青蒼灰白,俱是八尺青石砌成,牆高七丈,蒙面人立在龐然高大的堡牆下,宛如一個小黑點。
他用手遮雨,仰首看了一眼堡牆,按着緊了緊肩後的劍柄,足尖一點,騰空而上,宛如升空飛燕。
堡牆寬約一丈,上面寂然無人,蒙面人恰好對正一座通向中央堡樓的凌空鋼索飛橋。
全堡飛橋共有四座,分由四角通向中央,暗含着四象之勢,飛橋長三十丈,竟僅四尺,蒙面人對正的飛橋,正是最安全的一座。
根據蒙面人的種種跡象,他對古堡中的情形,顯然是瞭如指掌,十分清楚。
蒙面人隱身碟坎間,機警地看了一眼左右兩座鐵門緊閉的衞星堡樓,立即縱下碟坎,如飛奔上被風雨吹打得急烈搖擺的索橋,直向中央獨立堡樓馳去。
看了蒙面人的機警舉措,這座古堡中,必然有高手警衞,想是由於數十年難得一遇的恐怖雷雨,俱都躲進了八個衞星堡樓內,也許他們相信沒有人膽敢前來虎口採須。
但是,就在他們自恃無虞,躲在堡樓避雨的時候,卻出乎意外地來了一個膽大的不速客人。
這時,蒙面人已通過索橋,飛身縱上中央堡樓的中層石欄上。
堡樓中層,共有八座同形式的獸環大鐵門,但是,每座鐵門的顏色,卻迥然不同,對正飛橋的是一座紅門。
蒙面人卻跳下石欄,急步向一座黑漆鐵門繞去。
黑漆鐵門,恰巧對正西面谷底的構一日一崎險絕壁,位於堡外絕壁下的廣大富麗花園,立在黑門前,可以一覽無遺。
蒙面人翻腕撤劍,立即沿着斜斜上升的樓梯,如飛向頂上奔去。
看他縱躍奔跳,健步如飛,似是雜亂無序,實則,每一個落腳處,都按着八卦生克之理,同時,他起身落步,輕巧迅疾,捷如狸貓,毫無聲息。
奔上頂層,蒙面人立即凝目上看,只見漆黑的尖頂上,果然懸着一個灰白小包蒙面人的身形尚未落實,腳下已響起一陣蒼勁的哈哈大笑:“閣下敢於今夜,隻身單劍,夜闖九宮堡,獨上摘星樓,閣下的膽識、豪氣,實令老夫鎮拐震九州馬雲山佩服。”服字出口,呼的就是一拐,猛向雙腳剛剛落實的蒙面人掃去。
蒙面人一聲不吭,旋身讓過一拐,長劍反臂揮出,徑斬對方的手腕。
同時,已看清對方是一個霜眉銀胡,滿面怒容,手使鎮鐵枴的紫衣老人。
持拐老人見蒙面人身法詭異,出劍神速,知道遇到了勁敵,大喝一聲,疾演泰山壓頂,綸拐再向蒙面人的當頭砸去。
蒙面人心物到手,恨不得插翅飛出九宮堡去,哪裏還有心戀戰,身形一閃,已至梯口,如飛向下狂奔。
持拐老人頓時大怒,暴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走嗎?”暴喝聲中,飛身疾追。
蒙面人身形如煙,快如狸狐,眨眼已奔至樓門。
蒙面人剛至樓門口,迎面又來了一人。
只見來人年約二十五六歲,一身銀緞勁裝,虎眉朗目,圓臉白胖,手使一根亮銀紅櫻槍。
蒙面人認得來人,正是九宮堡的一流高手小李廣鍾清。
小李廣鍾清,突見迎面如飛衝下一個蒙面人來,知是擅登摘星樓的人,立即大喝一聲,挺槍就刺。
蒙面人揮劍一撥,槍尖擦身刺過,身形一閃,直向鋼索飛橋奔去。
這時,風雨更大,雷聲震耳,閃電刺目,鋼索飛橋擺動得十分駭人。
樓下寒光閃閃,人影晃動,一片-喊之聲。
鋼索飛橋的對面堡牆上,已有十數名高手守住。
蒙面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原就有孤注一擲的決心。
這時,飛身縱上索橋,直向堡牆奔去,地面上的高手一見,立即高聲-喊,不同暗器,紛紛打來。
由於飛索高達數丈,加之狂風暴雨,地面高手無法仰面上看,因而,暗器未到索橋,便被風雨紛紛打落地面。
由摘星樓追出來的持拐老人,鎮拐震九州馬雲山和小李廣鍾清,這時見蒙面人已奔上飛橋,頓時驚呆了。
蒙面人如飛奔至距堡牆五丈處,厲喝一聲,騰空而起,長劍幻起千百銀鋒,直向十數高手的當頭罩去,聲勢猛不可當。
牆上高手大驚失色,高聲狂喊,齊揮兵刃,當前幾人,驚得紛紛暴退,情勢頓時大亂。
蒙面人趁機疾落牆面,足尖一點,飛身縱至棟樑上,肩頭一晃,疾瀉而下,直落牆外。
牆外的水,更深了,蒙面人雙足落地,內心有抑制不住的激動和興奮,立即飛身過河,直奔松林。
蒙面人奔進松林,回頭見身後無人追來,不由仰夭發出一陣悲忿大笑。
笑聲一落,翻腕收劍,順手將黑市扯落下來。
一張英挺俊逸,膚如冠王的白哲面龐,立即呈現出來。
兩道濃濃斜飛入鬢的劍眉,一雙黑晶晶閃閃發光的眸子,挺直的膽鼻,塗丹般的朱唇,由於連番搏鬥,眉宇間的煞氣仍極濃重。
看他年齡,最多十八九歲,但卻具有了如此驚人的武功。
背劍少年,不敢停留,直向放馬的大石處奔去。
尚未到達大石,即見他的青馬,昂首豎耳,雙目閃耀,馬尾急別的擺動,不停的連聲低嘶。
背劍少年一見,知道青馬在暴風雨中已經等得不耐,因而身形立時加快。
奔至馬前,少年首先掀開鞍囊,急忙將白絲綢包放進鞍囊內。就在少年將小包放進鞍囊內的同時,凹形大石後,突然走出一個身穿黃綢衫,手持緬刀,一臉陰刁狡檜之色的中年人來。
青馬一見,昂馬怒嘶,猛向身後急退。
背劍少年立時驚覺,閃電轉身,條舉右腕,一陣龍吟聲中,寒光一閃,長劍已撤出鞘外。
同時,他的左掌,迅急將挺朗如温玉般的俊面掩住。
一臉陰刁狡檜之色的中年人,發現少年轉身拔劍.舉手遮面,那份輕靈神速,在他闖蕩江湖的半生中,確屬少見。
中年人心知遇到了高手,於是陰刁的冷冷一笑,沉聲道:“本總管在此候駕多時了。”説話之間,手橫緬刀,緩步逼來。
少年一見來人,不由怒火條起,黃衫中年人,正是九宮堡內,武功僅次於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的總管閔五魁,也正是他的切齒仇人。
九宮堡總管閔五魁,見少年掩面不語,目射冷電,凝目一看,竟是堡外花園的澆花小廝,不由頓時大怒,緬刀一指,厲聲大喝:“衞明,你好大的膽子……”大喝聲中,飛身前撲,緬刀一揮,閃電下劈。
少年見被對方識破,不由殺機條起,身形一閃,急忙橫劍,錚然一聲架開緬刀,喇刪喇一連攻出三劍,匹練翻滾,光華耀眼。
總管閔五魁,沒想到在後花園澆花的衞明,竟然有如此驚人的武功,這時一連被攻三劍,竟鬧了個手忙腳亂。
於是,怒喝一聲,飛身暴退八尺,頓時愣了。
少年急忙停身,橫劍厲聲道:“誰是衞明?少爺就是十八年前被你們夫婦悄悄抱出九宮堡,丟在系舟蜂上的少堡主江天濤。”總管閔五魁聽得渾身一戰,本能地急上兩步,凝目一看,發現對方少年,兩道斜飛入鬢的濃濃眉頭上,果然各有一個稻粒大小的硃砂痣。
閔五魁這一驚非同小可,面色頓時大變,不由慌得厲聲大喝道:“胡説,我家少堡主江天濤正在堡中……”少年頓時大怒,劍眉一軒,厲聲大喝:“閉嘴,那是你和毒娘子章莉花的孽子,你道本少爺不知?”閔五魁一聽,驚得面色如土,急忙心虛地標了一眼九宮堡的方向,磊然一聲厲喝:“放屁!”厲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緬刀猛向少年江天濤砍來。
江天濤見閔五魁口出不遜,頓時大怒,身形一閃,振腕出劍,幻起一片耀眼梨花,立將閔五魁逼退三步。
就在這時,數聲烈馬長嘶,連由九宮堡方向傳來。
閔五魁一聽,精神大振,一面拼命搶攻,一面連聲大喝,顯然企圖讓即將出堡追趕的高手知道他與人搏鬥的位置。
江天濤心中一驚,大喝一聲,立即進步欺身,手中長劍,一招比一招緊。
頓時,光芒暴漲,劍浪洶湧,勢如長江大河,直向閔五魁湧去。
閔五魁驚得心膽俱裂,怪喚一聲,轉身狂奔。
江天濤劍眉一豎,厲喝一聲:“惡賊留下命來!”厲喝聲中,飛身前撲,身形快如電閃,不出五步,已經追上,振腕挺劍,直向閔五魅的後胸刺去。
冷芒一睹,立即暴起一聲刺耳驚心直上夜空的尖聲慘嚎,閔五魁兩手撲天,撒手丟刀,立即仆倒。
這時,馬嘶連聲,蹄聲雜亂,已由九宮堡的吊橋方向,逐漸清晰傳來。
江天濤又驚又怒,心中一動,拉起閔五魁尚在渾身顫抖的屍體,即向寬大石道上飛步奔去。
青馬一見主人向石道上奔去,立即輕嘶一聲,緊緊跟在江天濤身後。
江天濤匆匆來至寬大石道上,順手一丟,即將閔五魁的屍體-在中央,飛身上馬,直向谷口如飛馳去。
這時,身後數十丈處,已隱約現出一羣急如閃電馳來的馬隊。
江天濤已有了一次教訓,翻腕收劍,急忙取出黑巾,再度蒙在臉上。
僅這眨眼之間的工夫,青馬已馳至谷口,再聽身後,馬嘶蹄亂,一片吆喝。
江天濤知道追來的馬隊,必是發現了總管閔五魁的屍體,心裏不免有些暗暗高興。
馳出谷口,江天濤的心情,頓時寬暢起來,但他仍熟練地急急操縱着青馬,沿着石道,狂馳飛奔。
繞峯、過溪、穿林,他又馳到了方才奔上這條人工山道的地方。
江天濤一撥馬頭,如飛衝下山道,沿着一道深澗邊沿,直向一座高峯下的突崖處急急馳去。
這時,風勢已漸轉弱,兩地小了,但,夜空的閃電,仍極強烈。
江天濤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心中暗暗感激上蒼給他一個如此的大好機會。
漸漸,崖邊寬度窄小,黑暗、崎嶇、石滑,澗中水位暴漲,流聲震耳欲聾。
就在這時,一陣急如驟雨,聲如沉雷的羣馬疾奔聲,隱約傳來。
江天濤知道堡中高手已經追來,於是飛身下馬,急急拉馬前進。
到達突崖下,盡是縱橫糾生,枝葉茂盛的絲蘿葛藤。
江天濤奔至一處藤蘿前,兩手用力一推,茂密的藤蘿,立即現出一個四尺寬,七尺高的藤門來。
通靈的青馬,立即奔入門內。
藤門內,竟是一座高約近丈,竟有八尺的方形石洞。
江天濤緊跟着青馬進入,立即將藤門掩好,折身向洞中走去。
石洞深約九丈,洞內十分乾燥,五丈處有一向右延伸的支洞,在洞口可以清晰地聽到由深處傳來的水聲。
江天濤急忙將馬鞍卸下來.拍了拍馬股,青馬温馴的走進支洞內。
這時,那陣急如奔雷的馬蹄聲,已由方才的石道上,宛如暴風過境般,如飛馳了過去,直奔山外。
江天濤無暇去想那些,迫不及待地址下黑市,急忙由鞍囊內,將那個銀絲小包袱取出來。
就在他取出小包袱的同時,一聲清越悠揚的長嘯,徑由九宮堡方向,劃空傳來。
這聲長嘯,音質高亢,清晰悦耳,撩繞夜空,久久不絕,有經驗人一聽,便知是發自一個內力深厚的高手之口。
緊接着,就在附近不遠的峯頂上,也響起一聲高亢長嘯-
那間,不少峯頭上,都響起一聲隱約可閒的響應嘯聲。
顯然,九宮堡的高手,正在大舉搜山。
江天濤雖然焦急不安,但他自信那些人找不到此地來,不過,他很擔心搜山的人會發現他已不在後花園的那間石室內。
事到如今,他已顧不了許多,立即運功五指,用力一捏,錚然一聲,銀絲綢包上的鐵環,應聲立斷。
江天濤匆匆地打開小包袱,一蓬柔和毫光立即射出來。
凝目一看,心中狂喜,只見小包內,端正地摺疊着一件八寸見方的深藍絲緞,上面綴滿了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珍珠玉石和金絲花紋,毫光閃射,耀眼生輝,周圍洞壁上,立即灑上一層濛濛彩霞。
江天濤愣愣地注視着那件霞光瑞氣的藍緞,不由激動地落下淚來,他由澆花小廝一躍而為少堡主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這半年來,他一直為此努力,絞盡腦汁,母親璇璣玉女親手編繡的繡衣終於到手了,蒼天果然不負苦心之人。
他用激烈顫抖的手,捏住繡衣的一角,緩緩地提起來。
仔細再看,他完全驚呆了。
小包內竟不是整件的繡衣,而是一隻帶有長長白稜袖口的左袖。
江天濤的俊面上,蒼白如紙,淚珠一顆接一顆的落下來,他提起那隻左袖,傷心地久久不知放下去。
就在這時,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清晰傳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急忙將小包掩住,洞內立趨黑暗。
凝神一聽,面色大變,來人已到了洞口前。
江天濤驚得條然躍起,拿起小包,提着馬鞍,飛身縱進支洞內。
就在他縱進支洞的同時,洞口的藤門已發出被推動的吱吱響聲。
江天濤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什麼,探首一看,只見閃身進來的竟是一個頭戴風帽,一身黃絨衣裙的絕色少女。
黃衣少女年約十六七歲,桃形的臉蛋,彎月般的黛眉,晶瑩鳳目,瑤鼻櫻唇,香腮上的兩個酒渦特別深。
只見黃衣少女,緊皺黛眉,神情顯得異常惶急,匆匆將藤門掩好,急步向洞中奔來。
江天濤一見黃衣少女,竟是舅母無影女俠薛麗絹的唯一愛女汪燕玲,於是丟下手中馬鞍,急步迎了過去,同時惶急的低聲問:“玲妹,這麼大的風雨,你怎的來了?”黃衣少女一見江天濤,鳳目中的淚珠立時滾下來,同時玉手掩面,流着淚顫聲,説:“濤哥哥……急死小妹了……”江天濤見黃衣少女汪燕玲,滿身雨水,急忙伸手扶住她的玉臂,慌張地急聲説:“玲妹,快到裏面坐。”説話之間,扶着汪燕玲,徑向主洞的深處走去。
黃衣少女汪燕玲,一面前進,一面仍心有餘悸地流淚惶聲道:“方才在摘星樓下,看到那麼多高手攻擊你和那多的暗器打你,小妹幾乎嚇暈了過去。”江天濤感慨地黯然道:“小兄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那時已顧不了許多了。”
説話之間,已到了一張小石桌,和一方鋪滿了柔細枯葉的大石台前。
江清玲舉手取下風帽,一蓬如雲秀髮,和一張帶雨梨花般的秀麗面龐,立即呈現出來。
汪雲帆心中十分感激江清玲冒雨前來看他,這時見他清麗秀美的表妹脱下風帽,關切地急上兩步,好心的為她去解已被雨水濕透的長鬥蓬。
但他的手剛剛伸出,江清玲竟驚得緊緊裏住嬌軀,急忙退後兩步,同時羞紅着嬌臉,慌急的説:“濤哥哥,小妹不冷。”江天濤看得一愣,繼而一想,恍然大梧,心想:表妹雖然披着長鬥蓬,但她展開輕功飛馳時,怎能擋得住風雨,衣裙必然淋濕,如果脱下大斗蓬,玲瓏的嬌軀,高聳的玉乳,豈不曲線畢露?
心念至此,覺得自己真是太傻了,因而俊面一紅,不由也緊了緊自己的大斗蓬,訕訕地笑着.道:“我也不冷。”像平素江清玲一定會笑他誰問你來?但是這時她心情惶急異常,已沒有心情再向心愛的表哥打趣了。
於是,瞪着一雙晶瑩鳳目,緊張地關切問:“浚哥哥,拿到了嗎?”江天濤見問,立即苦笑一下,即將肋下挾着的銀絲小包袱,丟在大石台上,同時,失望地道:“玲妹你看。”汪燕玲冰雪聰明,智能過人,一見江天濤黯然失望的神色,芳心不由一震,心知不妙,脱口惶聲間:“怎麼……”説着,迫不及待地急上兩步,伸出有些顫抖的纖纖玉手,急忙將小包袱掀開了。
一蓬毫光一閃,汪燕玲脱口一聲興奮低呼:“啊,濤哥哥,這就是呀!”但當她的纖手一提,竟是一隻繡滿珍珠玉石的左袖時,她不禁突然一愣,立即迷惑地道:“繡衣怎會是這樣的?我娘臨終之際將繡衣交給小妹時,曾對小妹説,這是你姑母璇璣玉女親手繡的藍衣。小妹當時打開看過是整件的嘛……”説話之間,瞪着一雙晶瑩鳳目,微張着鮮紅欲滴的櫻口,註定一臉茫然神色的江天濤,一瞬不瞬,似乎在問,這是怎麼回事呢?
江天濤更是不知,只得木然地搖了搖頭。
汪燕玲鳳目二酌,似有所悟的急聲道:“哼,這件事,恐怕又是總管閔五魁和他妻子女掌院毒娘子章莉花兩人稿的鬼。”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焦急地問:“他們也知道繡衣上的秘密嗎?”汪燕玲略一沉思,遲疑地説:“他們也許僅知繡衣的珍貴,而不知繡衣的真正奧妙。”説此一頓,精神突然一振,似乎想起了解決難題的辦法,按着急聲道:“小妹回堡後,可令總管閔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去問閔五魁……”江天濤一聽,面色立變,不由懊惱地説:“我方才已將閔五魁那狗賊殺了。”汪燕玲的確吃了一驚,不由急聲道:“海棠仙子前輩,不是一再叮囑我們,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最好留他們夫婦的活口嗎?”江天濤懊惱地説:“可是他已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汪燕玲一聽,不由肯定地道:“那必是你將黑市取下來了?”江天濤慚愧地點了點頭,只得將方才的經過説了一遍。
汪燕玲黯然一嘆,幽幽地道:“假設當時是姑父陸地神龍江浩海等在馬側,你再想把你的身世弄清楚,恐怕要比登天尤難了。”江天濤一想,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但他卻關切地問:“父親去東海蜘蛛島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汪燕玲輕輕搖頭,道:“他老人家一年難得有幾夭在家,加之閔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又不成才,自以為是真正的少堡主,終日貪玩取樂,所以九宮堡的一切大權,才都落在閔五魁和青娘子兩人的手裏。”江天濤一聽毒娘子,星目突然一亮,立即低聲説:“玲妹,你回去可叫狗子朝天鼻,去問毒娘子……”汪燕玲末待江天濤説完,急忙搖頭道:“不行,這兩天毒娘子經常陰沉着臉對待狗子,聽説他還想……”説此一頓,秀麗的嬌臉上,突然升起兩片紅霞,以下的話,住口不説了。
江天濤立即不解地追問了句:“聽説什麼,玲妹?”汪燕玲久久才羞紅着粉面.吞吞吐吐地説:“聽侍女小翠花説,前天夜裏狗子少堡主偷偷潛進毒娘子的房裏,躲在她的牀底下。”江天濤覺得奇怪,微皺着劍眉,十分不解地問:“為什麼呢?玲妹?”汪燕玲見問,一張秀麗面龐,立時羞紅得如同三月桃花,不由玉手掩面,輕踩蠻靴,又羞又氣地-聲説:“小妹不喜歡你的原因,就是因為你空有一身驚人武功,白讀了一肚子的五經四書……”江天濤見表妹意含,心裏還真有些不服,因而正色道:“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知的事,豈能不問?”小姑娘見濤哥哥還理直氣壯的説了一套大道理,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強忍羞笑,-聲説:“説知道他躲在牀底下做什麼,你最好去問小翠花!”江天濤聽得一愣,仔細一想,恍然大悟,俊面頓時紅了,心想:“難怪表妹羞不可抑,原來是狗子想非禮毒娘子。”繼而一想,十分不解,不由脱口間:“玲妹,狗子朝天鼻,難道不知道閔五魁和青娘子就是他的生身父母?”汪燕玲知道傻表哥想通了,不由忍笑正色説:“當然不知道噱,否則,他也不敢以少堡主之尊,當着許多高手罵總管閔五魁無用了。”江天濤聽得緊皺劍眉,愈加不解地問:“閔五魁和青娘子為什麼不將底細告訴朝天鼻呢?”汪燕玲立即正色説:“這正是閔五魁和青娘子的聰明處,他們知道,如果將真情告訴給朝天鼻,狗子勢必對兩人事事遷就,處處恭順,試想,全堡俱是久歷江湖的高手,時間一久,怎能不令別人起疑。”江天濤忍不住插言閒:“他們要到何時才將真情告訴給朝天鼻呢?”汪燕玲毫不遲疑地説:“當然是等姑父百年之後,狗子正式繼承了九宮堡堡主的時候!”汪雲帆聽得暗泛怒火,不由冷冷笑了,正待再問什麼,洞外已隱約傳來一兩聲山中樵户人家的雄雞高啼聲。
汪燕玲心中一驚,不由催促道:“濤哥哥,我們走吧,天快亮了!”説着,順手取起風帽,汪雲帆急上兩步,殷切地幫着她結系帽口上的長長絲帶。
汪燕玲又羞又甜,強抑芳心的上上亂跳,微微仰起圓潤誘人的下顎,讓心愛的哥哥為她結着絲帶。
江天濤雖然和娟秀可人的玲妹,有過不少秘密聚會,但相談的大都是如何揭破身世,和堡中摘星樓上的機關形勢。
但是像今夜如此親近到指觸玉膚,蘭息撲鼻的情形,尚屬首次。
他的心,不但有些抨然跳動,而他的十指,也有些不聽指揮了。
汪燕玲微仰着玉顎,輕合着鳳目,靜靜地領會着濤哥哥的十指在頸間轉動,芳心的深處,有着難以抑制的喜悦和快慰。
江天濤終於把柔軟的絲帶結好了,急忙將兩手放下來,並在他的長鬥蓬上,匆匆拭了一下手心中因慌急而滲出的汗水。
汪燕玲睜開鳳目,竟意猶未盡地問:“好啦?”江天濤唇帶窘笑,急忙點了點頭。
汪燕玲看他倉促不安地樣子,不由深情地瞬了他一眼,連聲催促説:“我們走!”
江天濤急忙疊好銀絲小包,謹慎地放進懷內,即和汪燕玲並肩走向洞口。
走出藤門,洞外依然一片漆黑,風雨不知何時停止了,僅遙遠的天際,仍閃着微弱的電光,不時傳來一陣無力地雷聲。
整個幕草山區,除了深澗絕望中,暴響着隆隆駭人的激急流水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江天濤將藤門掩好,首先細察了一眼附近可疑之處,即和汪燕玲沿着深澗邊沿直向九宮堡方向馳去。
山勢崎嶇,雨後石滑,由於這是兩人經常黑夜飛馳的暗徑,是以兩人的飛馳身影,依然快如脱免,疾如流矢。
繞過最後一個峯角,前面已到了九宮堡外的狹長谷口。
兩人停身隱在一叢樓樹下,仔細觀察了一番谷口和寬大石道附近,直到確定沒有潛伏的堡中的高手後,汪燕玲才向江天濤揮了一個再見手勢,直向谷口飛馳。
江夭濤靜靜地立在樹下,目送汪燕玲,直到她飄飄的身影,消失在谷口內,他才罩上黑市,展開輕功,如飛向縱嶺上升去。
嶺上蒼松翠竹,怪石叢生,江天濤一面沿着嶺脊飛馳,一面注意嶺上可疑之處。
由於一直末遇堡中高手,斷定他們必是自知無法追上蒙面人,大都轉回堡中去了。
江天濤繞至谷西絕壁處,探首一看,只見數十丈下的九宮堡中,燈光明亮,俱是古形石階,石閣和石樓。
在明亮的燈光下,有不少黑點正在寬大的走廊上移動,想必是堡中的僕婦、侍女、或高手。
江天濤無法看出那些人在作什麼,只得一面分段下降,一面觀察絕壁的情勢。
絕壁下是座廣大花園,矮松夾徑,翠竹成林,花圃井然有序,正中一道清溪,蜿蜒直通護堡河。
溪上有朱橋,四角有涼亭,一片大荷池,連分朱、粉、白、黃、紫,依池建有曲廊花廳,無數奇形怪石,分別置在園中。
周圍建有花牆,牆外環繞着巨松,在花園的西北角上,有三間石屋,江天濤就居住在那三間石屋內。
江天濤仔細觀察園內,寂靜如常,立即疾瀉而下,直向石屋奔去。
來至屋前,推門直入,發現室內並無異樣,斷定沒人來過,即至內室,匆匆換上布衣,立即上牀調息。
他激烈的搏鬥了一夜,希望儘快獲的休息,但他的心,久久不能靜下來,因為在他腦際盤旋的問題太多了。
曙光趨走了黑暗,豔陽帶來了光明,昨夜的急雷暴雨和狂風,早已無影無蹤,幕阜山區,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但是,一向安定無事的九宮堡內,依然人心惶惶,劍拔弩張。
堡主局手,俱是江湖上較有名氣的正直人物,大都是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慕才請來。
如今,突然來了一位蒙面客,冒着大雷雨,闖堡、登樓,盜走了老堡主的心愛珍物,大家都覺得汗顏無光,愧對江老堡主。
尤其,根據蒙面客熟悉內情,俱都懷疑蒙面客是事先潛伏在堡中的高手,因而大都覺得難脱嫌疑。
有鑑於此,以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為首的高手們,都在暗中調查,昨夜有哪些高手未到現場,有哪些高手奉命出堡辦事。
少堡主朝天鼻,平素作威作福,聽説來了蒙面客,登樓盜寶,羣英無敵,臨走之時,又殺了總管閔五魁,嚇得躲在內堡。
徐娘半老,風騷狐媚的毒娘子,伏在姦夫閔五魁的屍體上,嚎陶大哭了一陣,最後怨恨閔五魁短命,害她三十六歲就當了寡婦。
僕婦侍女們,個個面透緊張,俱都目閃驚急,紛紛低聲私議,但沒人知道,昨夜摘星樓上被盜走了什麼東西。
隨着九宮堡內的惶惶不安,朝陽已爬上了谷口的縱嶺,照亮了蒼翠油綠的系舟谷,在九宮堡龐然古老的九座堡樓上,塗上一層黃金色彩,給絕壁下的廣大花園中,灑滿了綺麗光輝。
江天濤一身布衣,靜靜地立在園中花廳上,愁眉苦臉,望着滿園凋零狼藉的花枝,不知道該如何着手整理。
看看荷池中,往日燦爛如雲霞約五色蓮花,俱都倒折在水面上,清溪兩側,冰肌玉骨的水仙,水亭四周國色天香的牡丹,花圃中,芳姿少比的苟藥,怪石上清香芬芳的幽蘭,大都花瓣凋零,枝折葉落,沾滿了泥污。
江天濤想到尚末見過一面的父親陸地神龍江浩海,一生酷愛武功,平素最喜花卉,假若知道滿園奇花,盡遭風雨端殘,不知該如何心痛。
他不願讓終年在外的老父,知道昨夜一夕風雨,花園面目全非,他要在老父回堡之前,將花園重新整理,恢復往日燦如雲錦的綺麗景色。
由於孝心的鼓舞,江天濤立即攜剪,開始了修枝培土的重整工作。
他先由花廳階前的雞冠、鳳仙、海棠、薔薇整理,然後再以細竹編織屏架,半個時辰之後,廳前已架起一片七彩燦的綺麗錦屏。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濺濺聲,徑由九宮堡的後門處傳來。
江天濤聞聲回頭,只見由後堡門接通這面花園的高大吊橋,正緩緩地放下來。
又是一陣艱澀的咯咯響聲,笨重的後堡門,也緩緩地開了。
江天濤覺得奇怪,半年來除表妹汪燕玲曾來園遊過幾次,即使身為總管的閔五魁也很少前來,今天不知是誰?
心念間,後堡門中已湧出一羣花團錦簇的人影來。
江天濤凝目一看,精神一振,立時笑了,當前一人,正是絹麗秀美,麗質天生的表妹汪燕玲。
汪燕玲已換了一套嶄新的鵝絨雲宴和百褶長裙,頭上烏雲高挽,上插含珠金鳳,雲鬢斜綴兩排翠花,那張吹彈得破的芙蓉嬌面上,似是薄薄地施了一層香粉,愈顯得瑤鼻下的那張玲瓏櫻唇,鮮豔、殷紅。
江天濤有些看呆了,往日和表妹見面,兩人總是心情沉重,神色緊張,多少有些不安,像今天這等刻意打扮,飄然若仙地前來,還是破例兒第一次。
頑皮淘氣,一身水紅的小水仙,刁蠻難纏,一身綠衣的小翠花,忠厚老實,一身淡青的小香蘭,瘦削沉默,一身淺紫的小杜鵑,四個身材不一,高低不等,容貌俱都俏麗嬌好的小侍女,像眾星捧月般,跟在國色天香的汪燕玲身後。
這時,姍姍走來的汪燕玲,似是已看到了手中拿着長剪,泥點濺滿了俊面的汪雲帆,立即綻唇笑了,笑的是那麼靜美,那麼甜。
江天濤見表妹今天神情愉快,刻意打扮,定是帶來了可喜的消息,也許是特地來讓他看看她像天上仙子般的美麗。
由於心中高興,身不由己地含笑向園門迎去。
頑皮淘氣,一身水紅的小水仙,一進園門,立即瞪大了眼睛,望着滿地狼藉的花枝,兩手撲天,痛惜地高聲嬌呼道:“唉呀,我的天呀,這是怎麼搞的,一晚上就把個美麗花園吹得個爛稀稀……”呼聲禾落,小翠花、小杜鵑和小香蘭,早已像花蝴蝶似地分別跑到自己歡喜的花圃前。
汪燕玲立在花園門下,盈盈含笑,晶瑩的鳳目,深情地望着由花廳方向,含笑走來的江天濤。
就在這時,後堡門內,突然傳來一聲尖貓似的歡呼:“玲妹妹,我找你好久了,原來你在這裏。”汪燕玲一聽,原本望着江天濤羞笑的嬌面,立即掠上一絲懊惱和寒霜。
小水仙四女,也聞聲壁眉,失去了歡愉心情。
江天濤急忙停身,舉目一看,只見一個油頭粉面,手拿摺扇,頭戴公子帽,身穿粉紅絲緞公子衫的瘦弱少年,正由後堡門內跑出來。
手拿摺扇的粉衣少年,年約十八九歲,白淨面皮,一雙桃花眼,兩道平低眉,雖有一張薄而紅潤的嘴,但生了一個朝天鼻,尤其那兩個鼻孔,又大又黑。
江天濤一見粉衣少年,便知是誰,心中在懊悔中,不禁升起陣陣怒火,俊面上立透煞氣。
但他自嘆時機末熟,只得將胸間翻騰的怒氣,忍了下去,他暗暗發誓,終有一天他要把這個狗子趕出九宮堡去。
於是,他佯裝末見,折身走至就近一個花圃前,蹲身去整理花枝,但他那雙閃着忿怒冷芒的朗目,仍不時嫖向園門那邊。
這時,狗子朝天鼻已跑至皺眉垂目的汪燕玲身邊,一臉諧笑,肩動身輕的哈哈一笑,故作奉承地笑着説:“玲妹妹,你好高雅的氣質呀!絕早便出來賞花了。”嬌面籠霜的汪燕玲,不屑地一抬眼簾,看也不看朝天鼻一眼,譏諷地説:“現在什麼時候了,太陽都升過堡樓了。”朝天鼻的白淨面皮一紅,立即皺起眉頭,看了一眼豔麗的朝陽,佯裝恍然大悟地將摺扇一擊手心,自嘲似地笑着説:“昨夜堡中鬧賊,簡直把小兄給鬧胡塗了。”汪燕玲立即冷冷地道:“你身為少堡主,堡中鬧賊,你為什麼不趕快出來捉,小妹聽説來人盜走了姑父心愛東西,也曾冒着大雨追至山外!”朝天鼻喲了一聲,立即笑聲奉承地道:“小兄這身三腳貓功夫,怎能與玲妹妹你比,我江天濤要有玲妹一半的本領,我也心滿意足了。”説罷,渾身亂顫地哈哈笑了。
江天濤見狗子朝天鼻也用母親璇璣玉女臨終前為他定的名字,心中怒火再起,不由條然站起身來。
汪燕玲雖然耐着性子應付朝天鼻,但她一雙明亮鳳目,卻十分注意江天濤的一舉一動。
這時見蹲在廳前不遠花圃前的江天濤,突然滿面怒容地立起來,怕他盛怒誤事,立即慎重地遞給他一個眼神,同時,緩步向大荷池方向走去,並冷冷地對朝天鼻説:“哼,你如果能和閔總管一起前去截擊,閔總管也許不至於死。”朝天鼻沉哼一聲,反而輕蔑地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只有像閔五魁那樣自大自狂,自作聰明,自以為了不起的蠢人,才會有那樣的結果。”汪燕玲一聽,掘嘴忍笑,鳳目不由斜視了一眼江天濤。
江天濤是個頗識大體的少年,這時不由感慨地搖搖頭,覺得朝天鼻既可笑復可憐,因為他也是受愚弄的一個。
如此一想,心中那股怒火,頓時全消,繼續蹲身開始工作,但他對朝天鼻那副作威作福的醜態仍感到厭惡。
這時,朝天鼻一步一趨地緊緊跟在汪燕玲身後,經過散立在附近花圃旁邊的小翠花等人身時,四女同時撿任萬福,齊聲恭呼“少堡主您早!”只見朝天鼻,神氣地連連領首答好,一雙桃花眼,色迷迷地直在四女的粉臉上溜來溜去,一副饞涎欲滴之態。
江天濤覷目看在眼裏,不覺輕蔑地哼了一聲。
朝天鼻雖然終日玩樂,不知上進,但順風飄來的這聲沉哼,他卻聽了個清楚。
於是急忙停身,轉首一看,這才發現花廳前面,蹲身整理花圃的江天濤。
朝天鼻斷定那聲沉哼是發自江天濤,如之又末見他前來見禮,頓時大怒,不由厲聲大喝道:“過來!”汪燕玲心知不妙,早已停身止步,這時見朝天鼻果然動怒,急忙阻止説:“他正在工作,你喚他作什麼?”朝天鼻怒哼一聲,但卻壓低聲音道:“我們來了這麼久,他都不知過來見禮。”説話之間,發現江天濤不應不理,依然繼續工作,再度厲聲説:“我要你過來,你聽到了沒有?”汪燕玲立即不高興地道:“這麼大的一座花園,花枝不下數千株,今天不重新培植,明天就要枯死,他哪裏還有工夫過來見禮。”
説着,作出同情關切地神色,看了一眼緩緩立起來的江天濤。
江天濤生具俠骨,他看不慣朝天鼻身為少主人,居然對自己堡中的侍女們,作出那副猥褻醜態,這時見對方再度厲喝,只得緩緩立起身來,佯裝茫然地望着朝天鼻。
朝天鼻和江天濤一對面,頓時愣了,他這才發現江天濤雖然身穿布衣,臉濺泥污,但那份英挺俊逸的氣質,遠非他朝天鼻可比。
一股無名妒火,突然由心中升起,於是舉手一指汪燕玲,瞪視着江天濤,怨聲間:
“這位是小姐,你可知道?”江夭濤沉着的點點頭,平靜地道:“小姐常來花園,當然識得。”
朝天鼻一聽小姐常來花園一句,心裏突然感到不是滋味,但他卻厲聲問:“知道是小姐,為何不過來見禮?”江天濤毫不遲疑地道:“小姐曾説過,她來園遊時,如果正在工作,可不必見朝天真似乎沒想到汪燕玲對這個俊美的花園小廝這麼好,而對他卻那麼厭惡,這時聽了江天濤的話,氣得渾身直抖,於是舉手一指自己的臉,恨聲問:“我是誰,你可知道?”江天濤懶得回答,僅不屑地搖搖頭。
汪燕玲深知江天濤的崛強個性,怕他不能暫時委屈,因而,含意頗深地説:“這位就是少堡主,九宮堡末來的主人翁。”説話之間,將未來的主人翁大字説得特別重,似是要江天濤知道,為了要做末來的主人翁,現在不妨忍耐一下。
但是崛強地江天濤,明明聽出汪燕玲的話意,但他卻依然不躬身不見禮,反而冷漠地搖搖頭,淡淡地道:“在下不知。”朝天鼻一見,頓時大怒,暴喝一聲:“少爺就要你知。”知宇出口,飛身前撲,右掌迎這一揮,猛向江天濤的俊面按去。
燻然,黃影一閃,一聲嬌叱:“你要作什麼?”嬌叱聲中,汪燕玲閃身已掠至朝天鼻的身側,緊接着,出手如雷,彈指猛點對方的手腕。
朝天鼻大吃一驚,一聲驚呼,急退五步,板着一張鐵青面孔,瞪着一雙桃花眼睛,註定汪燕玲,驚異地問:“玲妹你……”汪燕玲停身立穩,自知有些過份,但她仍望着朝天鼻,不高興地道:“我不喜歡你這種開口罵人,舉手打人的粗俗動作。”朝天鼻又窘又怒,不由反唇譏嘲地沉聲道:“我總覺得表妹特別袒護這小子。”説着,舉手指了指滿面怒容的江天濤。
汪燕玲一聽,芳心一震,佯裝大怒,纖手一指朝天鼻,怨聲道:“你真是一個不知尊卑,不知分寸,不知禮數為何物的人。”説罷轉身,急步向園門奔去。
朝天鼻知道把話説錯了,這時見汪燕玲急步向吊橋上奔去,一面招手疾追,面惶聲急呼:“玲妹妹,是小兄的錯,小兄該死。”汪燕玲有意將朝天鼻引走,哪裏肯停,依然急步向吊橋上奔去,但她卻始終與朝天鼻保持一丈左右的距離,讓他無法追及。
小水仙四人,一見小姐生氣走了,俱都急步追了過去,但是,只有小翠花一人。趁機玉手一揚,一點白影,直向江天濤的面門射去。
江夭濤正望着奔上吊橋的汪燕玲,暗自後侮,深覺不該任性不聽玲妹妹的暗示,鴦見眼前白影一閃,一個小白球已到了面前。
於是,右手急忙一舉,中食兩指,立將來物挾住,低頭一看,竟是一個小紙團。
江天濤心知有異,急忙蹲下身去,佯裝工作,匆匆打開紙團一看,上面竟寫着一行娟秀小字:“今夜初更時分,小妹派人甫來接你。”江天濤看罷,心中大喜,汪燕玲今天刻意打扮,愉快前來,果然有要事商議,於是將紙條收起,抬頭再看,小翠花四人已奔進了後堡門。
汪燕玲説過,花廳後面的一座大怪石下,有一條直通她樓下的地道,而她現在住的石樓,正是母親璇璣玉女生前的卧室。
他早就想進內堡去看看,但汪燕玲一直沒有答應,其一,是怕激發他悲忿的心情,闖禍誤事,其二,是毒娘子心機過人,對汪燕玲頗存戒心,不得不格外小心。
而江天濤的想法,卻認為表妹汪燕玲怕羞,必是不願他進入她的香閨,看到她香閨中的設置。
如今,得償所願,就要進入內堡,一睹自己生身之處,同時也可緬懷母親昔年起居之所。
一陣孺慕之情,油然而生,他渴望一瞻母親璇璣玉女的慈祥面容之心,更迫切了。
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將母親編繡的繡衣找全,進入九宮堡地下的萬象古墓跪在母親的玉棺前,放聲痛哭,傾盡十八年來所受的委屈。
心念至此,再無心情工作,他信步走圭花廳後的幾座大石下,一細察,但他始終看不出任何破綻和可疑的紋路。
在失望之餘,他悵然走回石室,只有希望中天的紅日,儘快西移,夜,儘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