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槍”饒世德依然焦急的説:
“沒有用的呀!告訴你,剛才總武師和總教習,兩人同時向我提出警告説,這小子很可能故意藏拙,另有圖謀呀!”
四位千金立即望着黑小子饒金寶,埋怨道:
“你真笨哪!連底都沒有摸清楚,就把人帶進堡裏來了……”
黑小子饒金寶卻委屈的説:
“他説他什麼都不會,就是會浮水,所以身上既沒帶暗器,也沒帶兵器……”
一提到沒有帶兵器,“魔娘子”面色大變,幾乎是由椅子跳起來,脱口驚啊,恍然道:
“不好!這小子可能真的有問題?難怪他見了我,依然神色自若,面含微笑,毫無一絲懼意,還一口一個‘您老人家’,油嘴滑舌的專討我的歡喜,如果他小子沒有真本事硬底子,哪有如此鎮定工夫?哪敢一個人進入威鎮北六省的‘傲世堡’……”
“金槍”饒世德早已急的額角上滲出了汗水!
這時見“魔娘子”説個沒完,不由懊惱的説:
“老婆子,不要光説話啦,趕快想個辦法呀……”
身穿鵝黃羅衫的美麗少女,急聲道:
“我趕去把他們叫回來……”
“已經來不及了,只怕已上了‘九宮樓’了!”
説罷轉首,望着身穿淺紫羅衫的最小女兒,急聲道:“金梅,快到樓上拿我的寶劍來……”
身穿淺紫羅衫的饒金梅,應了一聲,拎起裙角奔向了錦屏後。
“你趕快要總武師馬上派五十名連發弩弓手,埋伏在‘九宮樓’的四周,但記住,要隱蔽,那小子如果不逃走,任何人不準出手!”
“金槍”饒世德連連頷首應好,慌慌張張的奔出了穿廳,直向院外奔去!
“魔娘子”要等小女兒拿劍來,總覺得太慢了,因而焦急的來回踱步,並懊惱的口中——有詞道:
“大慈大悲,南海大士觀音菩薩,千萬不要過年了又出岔子,弟子行道江湖二三十年,的確殺了不少人,提起弟子的‘魔娘子’三個字,沒有不膽顫心驚的,唯有這小子,神色自若,油腔滑調,分明是有為而來的,千萬不要讓弟子‘八十老孃,倒繃孩兒’,臨到退休還栽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手裏……”
身穿鵝黃羅衫的二女兒金花,首先不耐煩的説:
“娘!您不要來回的轉了嘛!轉得我頭都暈了……”
身穿水紅羅衫的四女兒金蘭跟着説:
“就是嘛!多少年來娘都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連爹都唯娘馬首是瞻,現在可好,一下子變得這麼沉不住氣,好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魔娘子”倏然剎住腳步,斥道:
“你們懂什麼?這小子一定另有企圖……”
身穿淡綠羅衫的三女兒不以為然寬慰道:
“您放心啦娘,他不會偷咱們家的金銀珍寶的……”
“魔娘子”立即生氣的説:
“錢財如糞土,他一個人又能拿得了多少?孃的名譽呀!這要是出了事傳出去,我‘魔娘子’的這張臉……”
三個女兒一聽,幾乎是同時哼聲道:
“娘就只會想到自己的面子!把大姐塞給他,就沒想到他多委屈……”
“魔娘子”正在氣頭上,不由怒斥道:
“不把他塞給你大姐,把他塞給你們?萬一你大姐大了肚子,總得有個替死鬼給她撐面子吧?……”
恰在這時,錦屏處人影一閃,已換了一身淡紫絲絨勁衣,背系寶劍的五小姐金瓶,已提着一柄綠鞘劍奔了進來。
“魔娘子”一見,立即斥罵道:
“你這死丫頭拿把劍去這麼久?”
五小姐金梅一面將劍送上一面道:
“女兒也去換了件衣服帶了把劍,也好陪您一塊兒去呀!”
“魔娘子”伸手接劍,恍然想起,立即望着金花三人,斥聲道:
“你們三個還不趕快換衣服?……”
服字方自出口,院門迎壁處突然傳來了“金槍”饒世德的緊張惶急聲音道:
“老婆子,大事不好了,真的要出禍事了……”
“魔娘子”一看丈夫的慌張相,心裏也緊張起來。
急步迎出廳外,急聲問:
“怎麼回事?別緊張……”
“金槍”饒世德一面奔上廳階一面焦急的説:
“派去密雲縣城辦事的馬德標,因途正巧碰上‘飛龍寺’的和尚和‘慈航庵’的尼姑設擂比武,其中有個銀緞勁衣小夥子,僅僅出劍一招,就把西域天山派的大劍客“美蘭英都”逼下台去……”
“魔娘子”這時正心急趕去“九宮樓”,哪裏有心情聽這些立即不耐煩説:
“你對我説這些幹什麼?……”
“金槍”饒世德急的一跺腳,懊惱的説:
“根據馬德標説的年齡衣着和麪容,總武師和總教習兩人都一致認為就是剛才那小子……”
“魔娘子”依然不高興的問:
“他不是在‘飛龍寺’打擂嗎?……”
“金槍”饒世德懊惱的“哎呀”一聲道:
“你還沒有聽清楚就打岔,告訴你,當場就有三個美麗小姐找他小子算帳,嚇得丟下寶劍就往咱們這個方向跑來啦……”
話未説完,“魔娘子”的目光倏然一亮?脱口興奮的問:
“你説的這話都是真的?”
“金槍”饒世德被問得一愣,問:
“嗨?你是怎麼回事?……”
“魔娘子”不答反則急聲問:
“我問你,當場有三個小妞兒找他算帳可是真的?”
“金槍”饒世德迷惑的頷首道:
“是呀!馬德標他敢撒謊嗎?”
“魔娘子”用力的一點頭,贊聲道:
“好!你現在再去通知他們,五十名弓箭手不用派了,就我一個人就成了……”
“金槍”饒世德再度一愣問:
“為什麼又不派了?”
“魔娘子”立即道:
“這你不用問,回頭我再跟你説。”
説此一頓,特地又一整臉色,繼續道:
“還有,傳話下去,有關這小子前來咱們‘傲世堡’的事,任何人不準對外説出一個字去,誰説了誰當心我縫住他的嘴!”
説罷轉身,逕向東廂迴廊走去。
“金槍”饒世德弄得滿頭霧水,不由生氣的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魔娘子”有些得意的回頭道:
“怎麼回事,老天爺給你送了個乘龍快婿來,知道了吧?……”
四位千金一聽“乘龍快婿”,目光一亮,同時歡聲道:
“娘等一等!女兒也去!”
“魔娘子”頭也沒回,沉聲道:
“你們都回樓上睡覺去!”
所謂“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四個天仙般的女兒,依然喜攸攸的快步跟在她身後。
白玉侖跟着“玉面狐”向前走,不時抬頭看一眼夜空星辰,發現已經三更天了,心中更加焦急,根本無心注意華麗的迴廊,以及那些崇樓高閣和凌空建造的騎樓天橋。
他恨不得一步就走到那位大小姐的地方,而面前的上官鳳偏偏有意磨蹭,故意慢吞吞的前進。
經迴廊,出側門,又穿過一座一座的精舍獨院,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處小巧花園,而“玉面狐”卻繼續向遠處的一道高牆圓門處走去。
白玉侖一看,業已出了內宅,不但燈光已無,而且四下無人,再遠處已是高大堡牆和聳入夜空的碉樓了,他根本不相信“傲世堡”的大小姐會住在如此僻靜的地方?
他實在忍無可忍,只是勉強和聲問:
“請問咱們去哪裏?”
如此一問,“玉面狐”索性扭身來不走了,反而問:
“你説咱們去哪裏?”
白玉侖聽得一愣,立時升起一股怒火!但面對着這麼身材健美狐媚豔麗,充滿了對男性吸引魅力的女人,實在不忍發脾氣。
忍了忍,只得道:
“咱們不是去見你們大小姐嗎?”
“玉面狐”沉聲問:
“那你認為我帶你去哪裏?”
白玉侖故作輕鬆的説:
“我以為你帶我去地牢呢!”
“玉面狐”哂然冷笑哼聲道:
“傲世堡只有天牢,沒有地牢!”
説罷轉身,依然向遠處那道高牆下的大塌門前走去。
白玉侖無奈,只得舉步跟進,並要求道:
“能不能請你走快一點兒?”
“玉面狐”突然回頭沉聲道:
“你想早一點兒死是不是?好!那我就走快一點兒!”
説罷大步前進,果然加快了步子!
白玉侖一面急步跟進一面沉聲道:
“我既不傷天,又不害理,既沒有殺人,也沒放火,為什麼要我死?”
“玉面狐”倏然止步回身,壓低聲音怒聲道:
“既然你沒做傷天害理的事,那你前來幹什麼?”
白玉侖佯裝一愣,道:
“寶老弟要我前來教他水功呀!”
“玉面狐”冷冷一笑道:
“你最好在我面前説實話,我可不是老夫人,三句奉承話一聽,立時忘了東南西北!”
白玉侖只得迷惑的問:
“你叫我説什麼實話?”
“玉面狐”剔眉低叱道:
“你是受了誰的指使,究竟知道多少潭底的秘密……”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動,恍然似有所悟,“小柱子”説她水功好,經常潛到潭底去捉魚,莫非潭底還有什麼蹊蹺秘密不成?
由於思考事情,“玉面狐”下面的話因而也沒有聽。
但是,“玉面狐”卻突然恨聲低叱道: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説?”
低叱聲中,玉掌翻飛,一拍白玉侖的“璇璣”,一扇白玉侖的面門。
白玉侖心中一驚,急定心神,疾出雙掌格封。
也就在他出掌格封的同時,“玉面狐”的雙掌已連換三招,又分攻他雙耳、鳩尾、小腹,俱是他身上致命的部位。
白玉侖先分神,後失機,因而直到第五招的一記“摘星手”,才將“玉面狐”的右腕拿住。
由於“玉面狐”的右掌沒有再攻擊,也沒有起腿,白玉侖因而也沒有加勁力,只是將她的玉腕握住而已。
“玉面狐”的雙頰一紅,更增添了幾分嫵媚!
但她卻緊繃着粉面輕哼冷笑道:
“你不是隻會浮水什麼都不會嗎?哼,這話只有鬼相信,所以我一定要出手試試你,坦白對你説,在‘傲世堡’裏,還沒有哪一個能在第五招上扣住我的脈門,也包括老夫人在內!”
內字出口,憤然將她的玉手掙回,大步向前走去。
白玉侖哂然微笑,暗自搖頭,心想,你趁我分神偷襲,已經佔了四招的便宜。
心念間,大步跟進,發現前面的大圓門,髹漆的烏黑髮亮,上面佈滿了錨釘,看來十分堅固沉重。
他微蹙劍眉,暗自研判,認為那位大小姐果真住在這座大圓門內,那也是佛堂靜室,或是犯了堡規禁閉思過的地方!
心念暗已走到了大圓門下。
豈知,“玉面狐”竟回身冷冷的説:
“把頭轉過去!”
白玉侖聽得一愣,鬧不清她要做什麼?”
“玉面狐”卻冷笑哼聲道:
“你放心,我不會下手殺你的,不過如果在我認為不該碰見的地方碰上了,哼,我也不會客氣!”
説到最後,神色深沉,竟然有些咬牙切齒!”
白玉侖哂然微笑道:
“不過,我知道那個不該碰見的地方……”
“玉面狐”神色一驚,問:
“什麼地方?”
白玉侖有些得意的説:
“龍潭!”
“玉面狐”聽得嬌軀一顫,花容大變,脱口低喝了聲“你?!”不自覺的將玉掌舉起來。
白玉侖卻指着“玉面狐”春葱般的玉手,含笑道:
“再出手已經沒有機會了!”
“玉面狐”恨得牙癢癢的説:
“我真後悔方才沒有一指點在你的“璇璣穴”上!”
白玉侖似乎已看透了“玉面狐”的心思,因而道:
“方才捨不得,是不是?”
“玉面狐”嬌靨通紅,頓時大怒,剛剛放下的玉手,呼的一聲扇向白玉侖的面門,同時低斥道:
“不要臉……”
臉色方自出口,玉腕已被白玉侖拿住。
“玉面狐”想也沒想,左掌閃電般切向白玉侖的小腹。
白玉侖右腕一繞,又把“玉面狐”的左腕扣住。
“玉面狐”神色一驚,正待起腿嬌叱,發現她的櫻口距離白玉侖的朱唇已經近在咫尺!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不但忘了起腿,而且趕緊扭頭仰身,儘量把蜜桃般的香腮離開白玉侖的嘴遠一些。
因為,白玉侖稍微向前呶一呶嘴,就可吻在她的香腮上,怎不嚇得她膽顫心驚,嬌靨通紅!
白玉侖卻看得淡然冷哼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的確是個頗令我心動的女人,但我卻不願在這等情形下親吻你!”
你字出口,兩手向外輕輕一抖,“玉面狐”上官鳳一聲“嚶嚀”,連退兩步,肩背已碰到了大鐵門上。
“玉面狐”的氣焰當然消減了不少,但仍恨聲低斥道:
“聽你説的話,看你的做的事,以及你現在的身手,你就是欺負大小姐的那個歹徒……”
白玉侖劍眉一剔,低叱道:
“我再向你説一次,不是我!”
“玉面狐”立即憤聲道: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不馬上離去,為什麼還要去見饒金枝?你分明另有企圖……”
白玉侖只得解釋道:
“告訴你,我要親口問清楚,她為什麼把那個歹徒的衣着,容貌和年紀,説得和我一模一樣……”
“玉面狐”立即沉聲道:
“當然有這麼一個歹徒她才這麼説!”
白玉侖斷然道:
“所以我一定要去問清楚,快開門!”
豈知,“玉面狐”竟倔強的憤聲道:
“不!不給你開……”
白玉侖正色威脅道:
“你不開我自己縱過去!”
“玉面狐”冷哼一聲,有恃無恐的説:
“有本事你就縱過去,反正全堡的人都知道你是用籮筐吊上來的!”
白玉侖還不知道“金槍”饒世德和“魔娘子”已經知道他是個劍術不俗身懷絕學的年輕人,只得妥協道:
“好好,我現在扭過臉去!”
豈知,“玉面狐”依然冷哼道:
“轉過臉去也沒用,你必須向天發誓,永遠不對任何人談及我的機密……”
白玉侖立即無可奈何的説:
“難怪他們給你取個雅號叫‘玉面狐’,你遇事太多心太多疑了嘛!……”
“玉面狐”也哼聲道:
“根本摸不着邊的鬼事硬要攬在自己身上,還以教導水功為理由混進堡裏來,這不能不令我懷疑!”
白玉侖當然知道,如果“玉面狐”上官鳳是為了潭底的秘密而委屈在人下當官家,對他白玉侖的前來當然會懷疑。
但是,他不能,也沒有必要告訴她,正巧為了逃避“一朵紅’,等人的追趕糾纏,而他早已有意進入“傲世堡”看一看的原因。
是以,只是無可奈何的妥協道:
“這樣好了!我見過你們大小姐馬上就走,難道你願意一個衣着容貌和我一樣的歹徒,到處採花作案,為非作歹,而又逍遙法外?”
“玉面狐”一聽,只得頷首贊聲道:
“好!咱們一言為定,你看過了大小姐就得走!”
白玉侖也頷首贊好道:
“咱們一言為定!”
“玉面狐”上官鳳這才明媚一笑,輕睇一眼白玉侖,她身後的大鐵門,也在一陣艱澀的“軋軋”聲中,緩緩的向兩邊分開。
由於“玉面狐”上官鳳的明媚一笑,剛才繃緊的空氣立時活絡了不少。
白玉侖這時自然知道了“玉面狐”要他轉過臉去的原因,原來大鐵門是道機關門,她不願意讓他知道,大鐵門上的那一個錨釘是開門按鈕。
如今,未見“玉面狐”回身,機關已經發動,顯然按鈕就在她的身後,或者就是她兩手附近的一個錨釘。
大鐵門剛剛分開了一尺多的寬縫,“玉面狐”已愉快的向着他微一躬身,舉手説了聲請!
白玉侖當然也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完成,直到他飛身縱出堡牆而不發生任何事情。
他綻唇一笑,正待風趣的説兩句俏皮話,驀然發現數十丈外的高大堡牆上,逕由聳入夜空的碉樓門內,奔出來十多個持槍堡丁。
那些堡丁雖不十分緊張,卻對“軋軋”分開的大鐵門十分注意,顯然要看看開門的是誰?
白玉侖一看有人注意,立即把要出口的話嚥了回去,微一頷首,大步走進了大鐵門內。
一進大鐵門,目光倏的一亮,對裏面這麼廣大一座花園雖然還是第一次看見,但左邊數十丈外聳立夜空的一座八角九層高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為,下面八層俱都一片漆黑,唯獨第九層上燈光明亮,尤其,懸在外面飛檐翅角的那些看來如香瓜般大小的泛黃紗燈,正隨着夜風晃動。
這座九層高樓,外觀髹漆的華麗堂皇,飛檐壘椽,畫棟雕樑,八扇朱漆紅門外,都圍有精雕的朱漆欄干。
白玉侖行道江湖一年多,進出過無數座藏寶樓和聚寶閣,像這等雄偉壯麗的機關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由於內心的驚異和意外,不自覺的脱口道:
“九宮樓?!”
跟在他身側的“玉面狐”聽得神色一驚,問:
“你知道它是座‘九宮樓’?”
白玉侖早在話一出口時已經警覺到説錯話了,這時見問,只向舉手一指矗立夜空的第九層樓上,解釋道:
“那上面的橫匾上寫着‘九宮樓’嘛!”
他雖然如此説,但“玉面狐”卻不相信!
因為,第九層上雖然燈光明亮,但以她的功力,也只能看到飛檐下的那塊藍匾上有三個發亮的小金字,根本看不出“九宮樓”的字樣。
她這時已經意識到,她和“魔娘子”,以及饒金枝三人的“困人”計劃,恐怕要註定失敗了!
她雖然已警覺到白玉侖可能是個身懷絕學的少俠高手,但她卻不願再示弱,因而也望着九層高樓,頷首道:
“不錯,檐下是有一塊匾,你不説我倒忘了!”
白玉侖不想再提“九宮樓”的事,因為那是藏寶重地,對它注意就已犯了江湖禁忌。
但是,整座廣大花園內,除了假山亭台,連座觀花廳都沒有,他不得不關切的問:
“請問你們大小姐住在什麼地方?”
“玉面狐”上官鳳,不答反問道:
“你説呢?”
説着,眼角本能的瞟了一眼第九樓。
白玉侖看得十分迷惑,不由驚異的問:
“你們大小姐該不會住在‘九宮樓’上吧?”
“玉面狐”上官鳳,淡然一笑道:
“你很聰明!”
白玉侖卻失聲一笑,道:
“難怪你説‘傲世堡’只有天牢,沒有地牢……”
話未説完,夜空中突然傳來兩聲激流漩渦形成的“啾啾”水嗚聲!
白玉侖一聽,不自覺的轉首去看走在身邊的“玉面狐”上官鳳。
轉首一看,發現“玉面狐”也正神情凝重,緊鎖着眉頭望着他,一雙明亮眸子中,透出了她既懊惱又焦急的心情,顯然是因為他白玉侖聽到了“龍潭”的水嗚!
為了讓“玉面狐”安心,只得寬慰説:
“你放心,我問過了你們大小姐,馬上走!”
“玉面狐”上官鳳焦急的問:
“你知道這是什麼聲音?”
白玉侖為了言行符合,不由失聲一笑道:
“身為水功師父,怎不知道這是潭水激鳴?”
如此一説,“玉面狐”立時憂急的低下了頭,她一面踏着腳下的卵彩石前進,一面想着心事!
她這時只覺得心緒紛繞,矛盾懊惱,亂得已無法理出個頭緒來,當然更難決定取捨。
她在陪着大小姐饒金枝跑到前廳去偷看他時,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英挺俊美的大男孩子,所以才向“魔娘子”獻計要將他困住。
她知道,饒金枝已被人糟踏了,他不可能再娶饒金枝為妻,而她上官鳳卻仍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兒身!
雖然“小柱子”多嘴説她又生過孩子又是個寡婦,但她有“守宮砂”可證明她仍是個處子,他一定會相信。
唯一令她擔心的是,她因眼高於頂,蹉跎了青春,今後已二十六七,為了怕“傲世堡”的人糾纏她,她又謊稱她是個寡婦,因而擔心他先入為主。
但是,她自己有信心,只要稍微給她一些時間,以她的青春豔美,她有把握將他拴住,這也可由他方才説的話……你的確是個令我看了心動的女人而證實!
可是,聽了他要當傻小子饒金寶的水功師父時,一下子又把他的遠景美夢打翻了!
剛才他已經向他保證,問過饒金枝後馬上走,如今又温言寬慰要她安心,表示他絕不會留下來!但她卻覺得,既然無意潭底的珍寶秘笈,那他留下來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他走了,美夢成空,也許這一輩子再也找不到他了,就算擁有大批珍寶,武功天下第一,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再説,她這些年來,經常下潭尋找,每一次都失望上來,就算他有意前來尋寶,如果兩人能成為夫妻,那還分什麼彼此?
就在她心念及此時,身邊的白玉侖突然驚異的説:
“這等重要禁地,安全門大開,而且只派了兩名女警衞,你們也太大膽天意了吧?”
“玉面狐”抬頭一看,發現已到了“九宮樓”的門階前不遠。
不錯,一切按照既定的計劃,安全門大開,只派兩個持槍女警衞,門內僅梯口上有兩盞精緻宮燈。
是以,故意坦然道:
“有我們大小姐坐鎮在樓上,怕什麼?”
白玉侖只是上去看一眼大小姐的唇角上有沒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也許問一下她被襲的經過,至於他們派多少人守聚寶樓,與他毫無關係。
是以,哂笑“唔!”了一聲,登階逕向樓門前走去。
樓門兩邊的女警衞早已得到了指示,何況還有女管家陪着,一見白玉侖到達門下,立即躬身行禮。
“玉面狐”一看白玉侖就要進門登樓了,心坎裏突然升起一股依戀情意,不自覺的“喂?”了一聲!
白玉侖恨不得一步登到九樓上,聞聲止步,回頭問:
“什麼事?鳳姑娘?”
“玉面狐”一聽那聲“鳳姑娘”,心頭一陣小鹿亂撞,嬌靨頓時羞得通紅,她不知道白玉侖是否已看出來,她仍是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想是過份的羞急,意以有些顫抖的聲音,歉聲問:
“非常抱歉,直到現在還沒有請教你的尊姓大名?”
白玉侖拖到現在都沒説,當然不會再説了,立即含笑道:
“片刻之後就分手了,沒有必要了!”
説罷轉身,快步走進了樓門內。
“玉面狐”上官鳳的心窩上,好像突然被紮了一刀,立時有一種要失去白玉侖的不祥感覺!
是以,急步追至門下,惶急顫聲道:
“快過年了,你就留下來吧!沒有人會趕你走!”
急步登樓的白玉侖,聽出“玉面狐”的話聲仍在樓門口,不由驚異的止步回頭問:
“你不上去?”
“玉面狐”神情悽然,明目中已有了淚光,悽聲道:
“我等……你……”
白玉侖心中一驚,神情一呆,再刻意的看了“玉面狐”一眼,倏然轉身,快步向樓上奔去。
他本來要説:謝謝你的引導,我走時不再向你辭行了!
但是,看了“玉面狐”上官鳳的黯然神傷,淚眼汪汪,他實在不忍出口。
“玉面狐”痴痴的望着白玉侖沿梯而上,直到他的背影在上面的燈光中消失,她才絕望的幾乎要哭一場!
也就在這時,驀聞門外的兩個女警衞,低聲道:
“小麗,你看那不是老夫人她們?”
“玉面狐”聽得心中一驚,趕緊鎮定一下心神。
接着是叫“小麗”的女警衞,肯定的低聲道:
“不錯,是老夫人,還有四位小姐!”
“玉面狐”已紊亂悽然的情緒穩定下來,拭乾了淚水,鄶了口氣,轉身向門外走去。
兩個女警衞一見,同時恭聲道:
“啓稟總管,老夫人和四位小姐來了!”
“玉面狐”佯裝一驚,立即愉快的説:
“真的?……”
話剛出口,發現神情愉快的“老夫人”和四位千金已到了七八丈外,趕緊向階上迎去。
她根據“老夫人”的神情當然放心不少,但看到她們手中拿着劍,又有些不解。
她下階剛迎數步,快步走來的“老夫人”已關切的問:
“他人呢?”
“玉面狐”急忙向上一指道:
“他已經上去了!”。
“老夫人”和四位千金立即仰首向九層樓上望去。
由於九樓太高,那些泛黃紗燈正隨着夜風搖晃,看來樓頂似乎也在搖晃着。
“玉面狐”見“老夫人”神情愉快,四位千金小姐也個個面有喜色,不得不憂慮的説:
“老夫人,‘九宮樓’只怕困不住他……”
“老夫人”毫不遲疑的正色道:
“當然困不住他!”
“玉面狐”聽得一愣,不由驚異的問:
“老夫人知道?……”
背系寶劍,身穿淺紫勁衣的金梅?搶先得意的説:
“告訴你,他是一位輕功精湛。身懷絕學,劍術玄奇的大劍客耶……”
“玉面狐”神色一驚,不由“噢!”了一聲?
“老夫人”卻有些憂慮的自語道:
“不曉得金枝這丫頭有沒有這個命,能不能將這小子留住……”
一説到“這小子”,恍然想起,望着上官鳳,急聲問:
“鳳丫頭,你問他姓名籍貫了沒有?”
“玉面狐”黯然搖頭道:
“他不説,他説問過了大小姐被辱的經過他就走,他認為已沒有必要了!”
“老夫人”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聲道:
“他小於想走?哼!門兒都沒有!”
説罷轉首,發現附近就有石桌和石凳,一面走過去坐下,一面憤然恨聲道:
“除非殺了我,別想離開‘九宮樓’一步!”
“玉面狐”一看,又開始為白玉侖的安危擔心起來。
因為白玉侖已向她保證過,看過大小姐後他就走!
四位千金小姐更是愁眉不展,俱都仰面望着半空中的第九層,不知上面怎樣了?
她們哪裏知道,白玉侖登樓雖然快,依然按着八卦九宮的生剋制化之理向上走,是以,他這才剛剛踏上燈光明亮的九樓梯口。
白玉侖一路沿梯口走上來,各樓除了梯口有兩盞宮燈照明外,沒有碰見任何人。
一登上九樓梯口,白玉侖的目光一亮,也同時一呆!
因為,每一層樓上的中心大門都關着,唯獨這一層的中心大門敞開着,而且裏面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似乎不像有人。
由於站在樓梯口還看不到門內的情形,他只得牽步向門前走去。
樓板上鋪着厚厚的鮮紅毛氈,走在上面軟綿綿的沒有一絲聲音!
説也奇怪,白玉侖的心沒來由的“篷蓬”跳得厲害!
也許他希望殷切,希望“傲世堡”的這位大小姐,就是他失蹤多年的小師妹。
由於中央大門位在梯口前的左側邊,他首先看到燈光明亮的大門內,右邊的兩道懸着紅緞門簾的室門,而牆是金漆落地花窗。
室門簾上繡着牡丹花,還有一隻大風凰,兩幅門簾的圖案一樣,裏面想必是卧房。
走至大門正中間內一看,白玉侖驟吃一驚,脱口輕啊,立時愣在了門口下。
因為,陳設得金碧輝煌的大門內,顯然是一間廳房。
正中對面的雕玉貼翠錦屏前,是張描金朱漆方桌,上面赫然點了一對金台鮮紅蠟燭!
而真正令白玉侖大吃一驚的,還是下首錦帔大椅上,坐着一個身穿紅緞羅衫,下着紅綾裙,頭上又覆着一方大紅綢巾的女子。
這種佈置,雖然不太像新婚洞房,但已充滿了喜氣,簡陋些,也可説的過去。
想是白玉侖的那聲輕嘛驚動了大椅上的紅巾覆頭女子,只見她緩緩起身,以哀怨低泣的聲音,萬福道:
“賤妾饒金枝,叩迎恩人光臨!”
説着,竟屈膝跪在了紅毛毯上。
白玉侖顯然大感意外,但也升起了一股怒火!
這時聽了饒金枝的悽怨聲音,想到她的不幸遭遇,再看了她屈膝跪在了地上,不由慌的舉手道:“饒小姐快請起來……”
頭覆紅巾,身穿紅衣的饒金枝竟叩首悽聲道:
“恩人能登樓上來,濺妾理當叩謝……”
白玉侖立即急聲道:
“快請不要這麼説,在下怎麼會是你的恩人……”
頭覆紅巾的饒金枝,垂首悽聲道:
“少俠肯登樓探看賤妾,就是賤妾的大恩人!”
白玉侖見饒金枝仍跪着説話,只得道:
“大恩人也好,小恩人也好,請你先起來可好?”
豈知,饒金枝竟搖頭悽聲道:
“恩人如不先答應賤妾的請求,賤妾跪死也不起來!”
白玉侖剛剛消下去的怒火再度升起來,因而沉聲道:
“非常抱歉,我什麼也不能答應你,因為我已答應了別人,看過你後我馬上就走……”
跪在地上的饒金枝,立即問:
“為什麼要上來看賤妾?”
白玉侖想到饒金枝有此一問,急忙改口道:
“所謂的看你,就是向你詢問一下你的遭遇經過!”
饒金枝不由抽泣了兩下道:
“恩人是要賤妾跪着向您稟告……”
白玉侖立即正色道:
“你當然可以起來述説。”
饒金枝一聽,頭垂得更低了,並哀怨的説:
“賤妾已經發過誓言,恩人不答應賤妾的請求,賤妾跪死也不起來!”
説罷,竟啜泣起來。
白玉侖本來要怒聲説“你愛説就説”,但看了饒金枝的哀痛樣子,只得捺着怒火,道:
“你不説,我也只好下樓了……”
話剛開口,饒金枝已哭聲道:
“你一轉身賤妾就馬上死給你看,當你走到下面樓門口的時候,賤妾的屍體已經橫在台階上……”
話未説完,已痛心的哭出聲來。
白玉侖一聽饒金枝要跳樓,哪裏還敢動?
但他為了預防饒金枝強迫他同她結婚,只得沉聲道:
“你向我提出什麼要求我不去管它,但我要把話説在前頭,我今年的白虎星照命,如果談婚姻就會剋死父母!”
饒金枝當然不知白玉侖是個孤兒,父親早在他襁褓中時就已雙雙亡故,而被世外異人“鬼靈子”救走。
這時見白玉侖説會剋死父母,嬌軀一顫,只得道:
“賤妾已是殘花敗柳,怎敢再奢望服侍恩人!”
白玉侖立即看一眼桌上的紅燭,道:
“這是怎麼回事!”
饒金枝急忙解釋道:
“賤妾身穿紅衣,旨在去除黴氣,並非吉服……”
白玉侖為了要儘快看到饒金枝的容貌,因而道:
“既然紅衣可以去除黴氣,何必再以紅巾覆頭?”
饒金枝依然鎮定解釋道:
“一是為求鴻運當頭,一是賤妾已被歹徒摧殘糟踏,不願以羞慚面目服侍恩人……”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不由失聲道:
“什麼?你還是要服侍我?”
饒金枝立即解釋道;
“請恩人不要驚慌!賤妾向您請求的,也就是要您暫時留在樓上,最多二三十天,一過新年,恩人就可隨時離雲,賤妾絕不再為難您,在這二三十天內,當然一切由賤妾服侍您……”
白玉侖正色反對道:
“那怎麼可以,你我孤男寡女……”
饒金枝立即以鏗然有力的聲音,鄭重的説:
“賤妾相信恩人是位君子,絕不欺暗室,何況我們各人有各人的卧室,二三十天的日子,如白駒過隙,很快的就可過去……”
白玉侖在她説話間,發現左邊同樣的有兩間室門。
繼而想到“玉面狐”在樓門口説的話,以及“一朵紅”、袁玉瓊、杜天嬋等人的糾纏,只得無可奈何的説:
“好吧!我答應你,過了上元燈節我再走!”
饒金枝一聽,立即興奮的叩頭下去,並感激的説:
“多謝恩人的大德,饒金枝沒齒難忘!”
説罷起身,舉手一指上首錦大椅,謙聲道:
“恩人請上坐!”
白玉侖頷首“唔!”了一聲,逕向上首大椅前走去。
但他心裏卻想着,如何才能讓饒金枝把頭上的大紅巾取下來,看看她的面目。
是以,坐在椅上後,尚未開口,也跟着坐下的饒金枝,已欠身恭聲問:
“請問恩人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白玉侖立即蹙眉道;
“元宵節一過我就走了,何必再留下姓名?”
饒金枝卻鄭重的説:
“恩人大德,至死不忘,甚至要立位供奉……”
白玉侖立即不耐煩的説:
“好了,那樣會折損我的陽壽,我更不敢告訴你了!”
饒金枝黯然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説:
“恩人既然不肯見告,賤妾也不敢強求,但賤妾供立牌位時,仍要寫上‘恩人之神位’,每天早晚燒香時,心裏一定想着您説話的聲音……”
白玉侖哪有心情聽這些,立即不耐煩的説:
“隨你怎樣做!”
説此一頓,又正色關切的問:
“可否將你遇到歹徒的遭遇經過説一説!”
饒金枝恭謹的欠身應了聲是,道:
“午後傳來西半山‘飛龍寺’和‘慈航庵’設擂比武的消息,娘命賤妾去觀察一下實情……”
白玉侖心中雖然不耐,但仍舉手一指,謙聲道:
“你那樣説話方便嗎?為什麼不把紅巾摘下來?……”
豈知,饒金枝竟斷然歉聲道:
“請恩人寬恕賤妾有不得已的苦衷,除非那人立誓不卑視我的不幸失身,並願做賤妾的夫君,賤妾才讓他親手揭下我頭上的紅巾……”
白玉侖聽的暗自吃一驚,自然暫時打消了要饒金枝摘下紅巾的念頭。
但他心裏卻在想:二十多天的朝夕相處,不怕沒有看見她容貌的機會!
是以,再度舉手,謙聲道:
“請繼續講下去!”
饒金枝謙聲應了聲是,繼續道:
“距我們這兒八九里地的地方有座大部份坍塌的山神廟,當賤妾經過時,那兒已先站着一個年約二十二三歲的銀緞勁衣青年……”
白玉侖不由“噢?”了一聲問:
“有沒有和他搭話?”
饒金枝微一頷首道:
“有!不然怎知他是北方人?”
白玉侖蹙眉關切的問:
“你們都議論了些什麼?”
饒金枝略微遲疑才回答道:
“我們互通姓名後,決定一起去西半山看打擂……”
白玉侖一聽“互通姓名”,立即問:
“那歹徒説他姓什麼?……”
豈知,饒金枝竟搖頭道:
“賤妾不認為他是歹徒,只是他不該先用迷香迷暈了我……”
白玉侖倏然升起一股怒火,道:
“用下五門的迷香迷倒了你而對你施暴,這還不算歹徒算什麼?英雄?情聖?……。”
饒金枝黯然道:
“當然都不是,不過,發生了這種不幸的事情,賤妾自己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白玉侖聽得一愣,不由“噢?”了一聲!
饒金枝繼續黯然道:
“首先,我不該和他搭話,其次是我不該答應和他一起去看打擂……”
白玉侖緊蹙着眉頭望着饒金枝,心裏十分不高興!
因為他在饒金枝的話意裏聽出來,她似乎並不太憎恨那個強暴她的歹徒,因而淡然問:
“他可是身材健美,武功高強,而又相貌英俊……?”
話未説完,饒金枝已微頷螓首道:
“他身材不算健美,容貌也説的過去,但我知道,他的武功很高深,而且為人精明……”
白玉侖哂然微笑,同時淡然道:
“既然武功這麼高,必然是武林後起新秀,説説看,我也許認識他!”
饒金枝多少有些得意的説:
“不錯,他的確是位武林新秀,在江湖上、武林中,也已有了名氣……”
如此一説,白玉侖更加註意,不禁催促道:
“果真已有名氣,那我一定認識!”
饒金枝立即鄭重的説:
“他叫白玉侖……”
“白玉侖”三字一出口,白玉侖的屁股就像被刀子猛的戳了一下般,“啊?”了一聲跳起來,不由怒喝道:
“你説什麼?……”
饒金枝被嚇得嬌軀一哆嗦,也急忙由椅上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惶聲道:
“恩……恩人……”
白玉侖一看饒金枝的惶急相,心念電轉,雖然不能馬上理出個頭緒來,但他敢斷言,有人開始向他報復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表態,只得仍以憤怒的聲音,正色道:
“不對呀?白玉侖我認識!他不會做這種事呀?……”
饒金枝似乎有些大感意外,因而解釋道:
“也許……也許他……他看了我的容貌……儀態……”
白玉侖斷然憤聲道:
“絕對不會,白玉侖乃異人高足,他的武功在青年新秀中,雖説不能高居第一,但對付大小姐你,尚不致用下五門的東西……”
饒金枝竟有意辨護説:
“他身上帶着那些東西,也許有其他用得着的地方……”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驚,覺得事情更復雜更嚴重了。
他這時突然意識到,像這樣的事情,今後很可能會接二連三的不斷髮生,只得顧重的説:
“還有一點你可能還不知道,你方才述説的那個歹徒的身材,容貌,都不像白玉侖……”
饒金枝突然關切的問:
“恩人和白玉侖是密友知交?”
白玉侖當然不能説的太密切,只得道:
“雖然僅有數日相處,但對他的為人正直,熱心古道,絕對錯不了……”
話未説完,饒金枝已微一躬身道:
“恩人請安歇吧!天色已經不早了……”
白玉侖聽得一愣,根據饒金枝的話意,似乎有些輕視他對白玉侖的底細,還不如她饒金枝知道的多!
心念及此,更覺得事態嚴重,他必須先靜下心來整理一下一連串發生的前因後果。
是以,未待饒金枝説完,已恍然道:
“噢!那位女管家在樓下等我,我得去告訴她一下,我今夜不走了……”
話未説完,饒金枝已驚異的道:
“慢着!你説鳳姐姐還在樓下等你?”
白玉侖一聽語氣不對,只得改口道:
“可是她沒有跟上來!”
饒金枝也是冰雪聰明的少女,想到“玉面狐”在前廳看到白玉侖時的表情眼神,以及堅持要將人困住的計劃,不由“噢?”了一聲道:
“請讓我看看她還在不在樓下!”
説罷轉身,逕向錦屏後走去。
白玉侖自然也關心“玉面狐”上官鳳,他總不能讓她在樓下等到天明。
是以,也急忙由自己的這一邊走向錦屏後!
錦屏後即是深約一丈的通道,通道的盡頭即是朱漆大門,由於沒上閂,顯然也是一道機關門。
但白玉侖知道,朱漆大門就是九層樓下的大門和台階。
只見前面的饒金枝,以細小的步子快步前進,走在厚厚的紅氈上,沒有任何聲音。
由於饒金枝靠近左側牆邊走而不走正中,白玉侖斷定開門的樞紐一定在她前進的路線板上。
果然,就在饒金枝將要走到大門的同時,一陣“軋軋”輕響,兩扇門已緩緩向着兩邊的牆內分開。
只見門外燈光昏黃,明暗搖晃,對面內宅的連雲樓閣上,仍有不少落地花窗上亮着燈光。
饒金枝一出大門,直奔欄杆前,立即低頭下看!
白玉侖當然也不例外,探首一看,目光倏的一亮!
他沒想到,不但“玉面狐”仍在下面,而石桌旁的石凳上還坐着“魔娘子”以及她的四個女兒!
就在他驚異間,身邊的饒金枝已迷惑的問:
“下面好像不止鳳姐姐一個人,陪你來的還有誰?”
説活之間,本能的轉首面向着白玉侖。
白玉侖看得心中一動,發現饒金枝的大紅綢巾隨着徐吹的夜風飄動,已能看見她的玉頸,只要風再大一點兒,就可看到她的下顎和嘴唇!
他知道這麼高的距離,饒高枝不可能看出來下面的人是誰,因而道:
“站在桌右邊的是那位女管家,其他五位是你娘和你的四個妹妹……”
“真的?……”
的字出口,倏然探首,大紅綢巾已跟着飄飛!
白玉侖看得心念電動,雖然恩師臨終時曾經告誡,沒非生命攸關,絕不可施展絕學,以免招人嫉恨!
但是,事態迫切,稍縱即逝。
也就在他心念電動的同時,右掌已向着大紅巾虛空一引,大紅巾立時飛離了饒金枝的頭頂!
饒金枝大吃一驚,脱口嬌呼,忘了自己是立身在半空的九樓欄杆邊上,伸手長身,逕抓向飄飛的大紅巾!
白玉侖自然也大吃了驚,啊了一聲,探身舒臂,立即將饒金枝已大半飛出欄杆的嬌軀攬住!
由於用力過猛,欄干已有些搖晃,白玉侖疾墜身形,趁勢滾倒在欄台上,立時將饒金枝的嬌軀緊緊抱住。
白玉侖雖然武功高絕,但也驚得心跳“蓬蓬”,兩腿發軟,額頭和手心間立時滲滿了冷汗!
所幸他出手的快,但也多虧欄杆沒有斷,否則,他和饒金枝這時早已跌成了稀糊爛!
也就在這時,下面已傳上來“魔娘子”等人隱約可聞的緊張急呼詢問聲音道:
“喂?上面是怎麼回事?”
“金枝!你怎樣了?”
“姐姐,你可要想開些呀!”
白玉侖一聽“想開些”,心中一動,立即運功道:
“老前輩,您們請回吧!大小姐要跳樓自殺,現在晚輩已答應她不走了……”
話未説完,下面已傳來稍微清晰些的“魔娘子”聲音道:
“你小子要給我負責呀!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
白玉侖只得道:
“前輩請放心,現在已經沒事了,您們請回吧!”
把話説完,下面再沒有傳上來任何人的聲音。
由於沒有聽到“魔娘子”等人要上來察看的話,白玉侖斷定“魔娘子”等人還以為饒金枝要跳樓,是以故意施展的“留人”手段呢?
白玉侖側卧在欄台上,懷裏仍攬着饒金枝的温軟嬌軀,低頭一看,饒金枝嬌靨蒼白,雙目緊閉,已失去紅潤血色的櫻唇微微張開着,業已沒有了呼吸!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沒想到饒金枝驚嚇過度,業已暈死了過去!
白玉侖曾經被“丹鳳”俞嫺……“一朵紅”欺騙過一次,但這次他一看就知道饒金枝不會是偽裝的。
由於欄台上風大,急忙起身,託抱着饒金枝奔進了大門內。
經過通道,繞過錦屏,先奔向了左邊的室門。
用肩肘撥開紅緞繡花門簾一看,裏面竟是主架矮凳和一個硃紅大澡盆!
白玉侖一看是沐浴的房間,回身又向右邊的室門外奔去。
一衝進右邊的室門簾,立時有一絲芝蘭香氣瀰漫全室,門側一盞粉紅色落地紗燈仍亮着,裏面的華麗陳設,一目瞭然。
白玉侖只本能的看到妝台玉桌。漆櫃亮櫥,又有琴又有畫,還有一張錦墩軟榻。
他無心多看,託抱着饒金枝走向左繡帳分開的大牙牀前。
牙牀上錦褥繡被,右端尚放着一對鴛鴦枕。
白玉侖想也沒想,將饒金枝一放在牀上,立即在懷裏取出了小玉瓶,順手倒出一粒恩師“鬼靈子”煉製的“萬應丹”,捏開饒金枝的櫻口放了進去。
這一次和救“一朵紅”時不同,他不必再躲躲藏藏,是以,將玉瓶放進懷裏,立即坐在牀側的小錦墩上,以自己的右手握住了饒金枝的左掌,掌心相對,一絲温暖氣流,立時輸進了饒金枝的掌心內。
轉瞬之間的工夫,饒金枝的面龐已恢復了紅潤,而她的眼睛睫毛間,也湧出了一滴晶瑩淚珠。
白玉侖知道饒金枝甦醒了,但他並沒有馬上將緊握着饒金枝玉手右掌撤回來!
他這時才一面徐徐收了功力,一面仔細觀察饒金枝的面容。
當然,這一次他又失望了!
因為,饒金枝鮮紅唇角上,也沒有他希望看到的那顆小小美人痣。
他發現饒金枝也有二十四五了,她生了一副蛋形臉,柳葉眉、長睫、鳳目、白嫩的肌膚,不但有一隻挺直的鼻子,也有一張玲瓏的小嘴。
他想起饒金枝剛才曾説過,那個歹徒可能因為看到她的容貌、儀態,才起了邪心,動了淫念。
不錯,饒金枝的確是個令人着迷的麗人兒,加之行走過江湖,談法也自然落落大方,不拘俗節。
只是她絕沒想到,那個偽裝的歹徒,正在尋找這種機會。
目前他還無法判斷那個歹徒,究竟是哪個雄豪惡霸派出來破壞他名譽的人,但是,他敢斷言,饒金枝絕不會知道,他就是真正被歹徒冒充的白玉侖!
正在望着饒金枝的嬌靨想心事,饒金枝已悽聲低呼道:
“恩人……你現在是我的真正恩人了……”
白玉侖內心一陣慚愧,急忙道:
“請你千萬不要這麼説……”
話未説完,饒金枝已睜開了鳳目,滿眶的淚水立時像斷線的珍珠下來,並轉首望着白玉侖,悽聲道:
“你雖然穿着和白玉侖一樣的衣服,也差不了兩歲年紀,但我知道,你不是白玉侖……”
白玉侖見饒金枝一轉頭,秀髮上的珠花立時搖搖欲墜,他一面趁機鬆開握着饒金枝的玉手,一面為她擺正珠花,並以有些埋怨的口吻不解的問:
“既然你們知道我不是那個歹徒,為什麼還要把我困在樓上不放我走呢?”
饒金枝尚未開口,嬌靨已經紅了,不由流淚悽聲道:
“非常抱歉!因為娘怕我一個月後懷了孩子,對全堡的人實在無法,為了保全我的顏面,只好想出這個蠢辦法來……”
白玉侖不由迷惑的問:
“萬一你真的懷孕了呢?”
饒金枝見問,又羞得將頭扭過去,悽聲道:
“那隻好説孩子是你的……”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不由憤聲道:
“那怎麼可以?”
饒金枝突然轉回頭來,也有些生氣的流淚憤聲道:
“那有什麼不可以?反正你又沒説出你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裏?難道你還管我們把孩子給他姓張姓李?”
白玉侖見饒金枝生氣一轉頭,珠花立即滑落在枕頭上,只得藉着撿起珠花來,起身離開了牀前。
他知道,饒金枝對他不肯説出姓名來非常不滿,但這時聽了她的述説經過,更不敢將姓名説出來了。
就在他手拿着珠花懊惱的不知所云之際,已經撐臂坐起來的饒金枝,一面舉袖拭淚,一面有些歉意的説:
就把它放在妝台上吧!”
白玉侖一聽,立即向妝台前走去。
也就在他走向妝台前的同時,目光一亮,脱口驚啊,急步奔了過去,立即在珠寶首飾盒上,拿起一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巧玲瓏玉麒麟來!
這正是他白玉侖取過髒官惡霸家的財物,唯恐連累好人而留下的標記,怎的在“傲世堡”的聚寶樓上,也有這麼一個小巧的玉麒麟?
就在他驚啊一愣的同時,饒金枝已驚異的問:
“怎麼回事?”
白玉侖立即將手中的小巧玉麒麟向着饒金枝,一晃問:
“你的梳妝枱上怎會有這個玉麒麟?”
饒金枝既機敏又聰明,一看白玉侖的驚愕神情,立即問:
“你認得那東西?”
俗話説的好,“馬有亂蹄,人有疏神”的時候,白玉侖就是太感意外太大意了,因而脱口憤聲道:
“我當然認得……這……這就是我朋友白玉侖行俠後留下的標記嘛!怎麼會在你這裏?”
他雖然警覺得快,但仍説出了“我朋友白玉侖的行俠標記”,正待懊悔,業已改口不及了。
饒金枝卻輕哼一聲,冷冷的説:
“那就是你朋友污辱了我留下來的標記!”
白玉侖一聽,頓時大怒,他立即轉過玉麒麟的底部一看,發現下面刻着兩個硃砂小字……丁卯!
一看“丁卯”兩個字的編號,立時恍然想起,他在杜霸天聚寶閣取回“一朵紅”家的傳家之寶“九孔血珊珠”時,曾放進小鐵箱內一個玉麒麟,當時他順便看了一眼,正是“丁卯”兩個字。
繼而想到杜霸天的妻子“雙飛綾”,搜用迷香,不是他們派出來的人還會有誰?
至於知道他的名字,很可能那天在酒樓上也有杜家的人坐在他的酒桌附近,又發現他去了“百花園”看“一朵紅”,因而有意栽髒,也許根據他們的江湖經驗聯想到的結果。
饒金枝見白玉侖望着手中的小巧玉麒麟發呆,不由關切迷惑的問:
“有什麼不對嗎?”
白玉侖心中的怒氣已消,卻不答反問道:
“你可記得那個歹徒臉上的特徵,或和一般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饒金枝只得道:
“他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眼睛小,在他右耳的耳垂上,生了一個小肉瘤!”
白玉侖聽罷,頷首贊好,道:
“饒姑娘,我現在必須到懷柔縣城辦一件事情……”
饒金枝聽得神色一驚,雙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不由急聲道:
“你還是要走?”
白玉侖微一頷首道:
“不錯,但你放心,辦完了事我就馬上回來……”
饒金枝再度急聲問:
“需要多久才能回來?”
白玉侖計算了一下行程時間,道: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多兩三天……”
饒金枝一聽,不由憂急的説:
“萬一不順利呢?”
白玉侖正色道:
“即使不順利我也會兩三天後回來!”
饒金枝黯然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説:
“我本來就苦命,哪有福氣留住你……”
白玉侖再度鄭重的説:
“你放心,我無須騙你,我一定會回來!”
饒金枝依然有些不安的説:
“只怕我娘她們……”
白玉侖立即道:
“你可以對她們説,我的情緒不好,不希望見任何人,她們一定會相信!”
饒金枝會意的點點頭,關切的問: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白玉侖道:
“我想馬上就走!”
饒金枝一面移身下牀,一面温順的贊好道:
“我送你……”
白玉侖立即道:
“不必了,我自己會下去!”
饒金枝正色警告道:
“不行,下面的安全門已經關了……”
白玉侖知道,從現在開始起,只要一下樓梯口,隨時可能起動機關,不是陷阱就是飛刀飛箭,因而道:
“那我由正西“兑”門下去,“逢謙而吉”,“遇水而昌”,而你們西邊正有一口“龍潭”,應屬大吉!”
饒金枝震驚的望着白玉侖,僅説了聲“你?”在也説不出話來!
白玉侖親切的一笑道:
“走!送我下去!”
説着,伸臂攬着饒金枝的肩臂,逕向室外走去。
饒金枝像依人的小鳥,偎在白玉侖的胸前,芳心狂跳,香腮發燒,有些酥軟的兩腿,真不知道怎麼舉步向前走的。
出了仍開着正門,饒金枝突然將白玉侖抱住了。
白玉侖沒有動,卻望着仰起嬌靨,噙滿了淚水的饒金枝,含笑寬慰道:
“放寬心,靜靜的等,我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