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埃勃拉皇宮專為安置貴賓而建的寢殿裏,沙龍冷汗淋漓的從睡夢中驚醒。
“瓦根!!瓦根!!”他呼喊着貼身侍衞的名字。
寢殿的殿門被人推開,瓦根急奔進昏暗的殿內,“殿下,發生什麼事了!”
沙龍抖着唇,取來手帕,擦着汗,“掌燈,掌燈!!”恐懼讓他迫切需要光明。
瓦根急忙將一室點亮。
“殿下?”點完燭火,他走到牀榻邊。
“瓦根,我突然好害怕!”沙龍捏緊手裏的手帕,臉色陣青陣白。“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盯着我。”説着他眼珠子來回在寢殿裏查詢搜索,活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
“殿下,您只是做噩夢了。”瓦根斟了杯酒,遞給他,讓他壓驚。
咕咚一聲,沙龍仰頭飲盡,酒下肚後,他似乎清醒了些,但還是有着一份心驚,他抓住瓦根的手,“我有點後悔了!”
瓦根蹙眉,“殿下,不能後悔,難道您想死嗎?”
由於現任亞述王夏爾曼的專橫,什麼長老議團,裏木輔政的制度全部遭到他的全殲,他不僅獨攬了一切權力,並且開始清除與他的父皇阿舒爾烏巴里特一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準備讓亞述成為他一人的天下,一時間亞述到處是腥風血雨,人心顫顫。
因此,一干心有不服的老臣決定推翻夏爾曼,另立新君,沙龍便是他們要立的新皇帝,儘管沙龍生來就好逸惡勞,資質也很平庸,但好在本性不壞,絕不會像夏爾曼那般殘忍無道,他懂得什麼叫勞苦功高,對一干老臣也是極為禮遇。就算他不是做皇帝的料,但年紀尚輕,還能調教,他們這些老臣對亞述忠心耿耿,勢必能讓他當好這個皇帝,最重要的是在他手下當臣子,遠比在夏爾曼手下來得安全。
於是,沙龍被推上了這內亂的浪尖刀口,起先他是不願意的,因為他根本沒想過做皇帝,只想舒舒服服的過他的貴族生活,但夏爾曼知道那些老臣的想法後,怎可能放過他,就算他無心爭位,光憑那些老臣的擁護,就足以成為夏爾曼的眼中釘,肉中刺,殺之而後快。
這也是後來沙龍會決定當這個皇帝的主要因素。
他怕死,就這麼簡單。
“但是,皇兄他……”沙龍從小就害怕夏爾曼,自知敵不過他,卻又怕死,矛盾啊。
一想到夏爾曼的心狠手辣,他就心顫。
“殿下,都到這個時候了您還猶豫什麼,他不死,就是您死。”瓦根皺眉看着這個貪生怕死的皇子,和夏爾曼一比,他不僅是個庸才,更是個廢物。
“瓦根,你説計劃能成功嗎?”沙龍總覺心裏不安,倘若失敗,依照夏爾曼的個性,他估計會被活生生刨開肚子,挖出心臟。
“只要與埃勃拉皇帝簽訂聯盟書,殿下就可以放心,魯納斯&8226;尤拉三世絕對有能力和夏爾曼一拼,再加上國內還有一些老臣裏應外合,這場仗,我們有十足的把握。”
沙龍聽他這麼一説,心裏安穩了些。他聽過一些埃撥拉皇帝的評價,説到狠,説到謀略,他的確和夏爾曼相當。
“事到如今,殿下現在只要想着儘快和埃勃拉皇帝簽訂盟約,一旦訂下,殿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瓦根極力安撫他。
“你説得對,你説得對。”沙龍心總算安心了下來。
只要明早訂了盟約,就是埃撥拉皇帝和夏爾曼鬥狠了,他只要站在後面看就行了,到時候,他就可以坐上亞述皇帝的位置,繼續他享樂的生活。
至於國事……
他嫌惡的撇了一記嘴,想着,那些擁護他的老臣會解決的。他只要舒舒服服過日子就行了。
瓦根看出了他的心理,什麼也沒説,扶沙龍躺下後,抽出他手裏因擦汗而汗濕的手帕,然後換了塊新的放置在他牀邊。
“殿下,好好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埃勃拉宰相烏克親自來到寢殿,請沙龍去議事殿,簽訂聯盟書。這讓沙龍萬分雀躍,趕緊穿戴整齊與他同去。
臨行時,瓦根提醒道,“殿下,您的手帕。”
沙龍一摸身上,“對,對,我可少不了它。”
接着,瓦根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入議事殿,除他之外,隨行的還有沙龍的時名親衞隊。
議事殿裏,魯納斯已在上座坐下,身邊的書記官高捧着放有聯盟書的托盤。
見此,沙龍滿心歡喜,捏緊手帕依照烏克的指示,坐上魯納斯對面的位置。
“殿下,睡得可好?”魯納斯親和的問。
“好,睡得太好了。”沙龍心裏光想着美好的日子離他不遠了,就已經樂開了懷,那還記得昨晚噩夢的事情。
“那麼,我就來簽訂盟約……”魯納斯金色的眼波流淌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快樂。
“我籤,我籤。”沙龍摸出自己的印章,那上面有他專屬的標徽。
魯納斯微笑,笑意卻達不到眼睛,他揮手,身邊的書記官將盟約書擺放在兩人面前。
這時代還沒有紙,像文書一類的東西,都是黏土打造,成方形,像塊磚,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條約。
沙龍僅看了一眼,見和當初説得沒有什麼不同,便將自己信印按了上去。
等他印上章印後,魯納斯取下自己左手上的一枚戒指,黃金打造,極為精緻,戒面上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頭巨蟒,他打開戒面上的蓋子,赫然出現了他皇帝的印信,跟着將印信按在同盟書上。
盟約成立。
沙龍大喜,“以後,我們就是同盟國了。”
魯納斯依然保持微笑,笑得有點嘲諷,“自然,自然。”
依照這時代簽盟制度,雙方達成約定之後,必會同飲一壺酒,共飲三杯,稱為同盟酒,意為如酒香般,綿綿長久。
烏克吩咐侍從送來埃撥拉最好的葡萄美酒,分別替沙龍和魯納斯斟上。
魯納斯舉杯,“祝殿下……”他頓了頓,“該稱呼殿下為皇帝陛下才對。祝亞述未來的皇帝陛下一切順利。”
魯納斯先幹為盡。
“好,好!!”沙龍被這個稱呼燻得陶陶然,趕忙舉杯飲下。
酒畢,他習慣性的用手帕擦試嘴角,“好酒,好酒!!”
魯納斯臉上帶笑,眼中卻是寒冰一片,暗道:蠢貨!!
沙龍高興異常,讓烏克再斟。
烏克依言,斟滿後,這次沙龍先舉酒杯,一飲而盡,但,他酒杯還沒放下,就覺得腹部絞痛異常,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飛濺在魯納斯臉上。
“殿下!!”沙龍身後的瓦根趕忙扶住他後倒的身體。
沙龍此時臉色發青,再由青轉黑,不敢置信的看着歪倒的酒杯,“酒裏有毒!!”
面對這突如而來的鉅變,魯納斯臉色一陣發白,大叫道:“不可能!!”沙龍還有利用的價值,他根本不可能現在殺他。
瓦根聽到沙龍的話後,伸手奪過烏克手裏的酒壺,喝了一口,只是一口,他就難忍腹中的痛,忙將部分還沒吞下的酒吐出,戾道,“果然有毒!”儘管只喝了一小口,臉色已轉青,看起來已有中毒的跡象,他強撐着身體,厲目射向魯納斯,“你竟然背叛我們!!”
話落,他身後的皇子親衞隊,即可拔劍,將沙龍和瓦根圍護起來。
沙龍又是一口鮮血,臉色已是黑得發紫,伸出手,指向魯納斯,但毒已攻心,根本來不及説出話,就一命嗚呼。
“殿下!!”瓦根淒厲呼喊,兩眼充滿血絲的看像魯納斯,“你卑鄙!!”
魯納斯早已被眼前的事情弄得呆愣不已,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根本沒有下毒,他厲目射向負責斟酒的烏克。
烏克慌忙跪下呼冤,“陛下,臣沒有,絕沒有下毒。”
“兄弟們,殿下已死,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殺了這個狗皇帝為殿下報仇!!”瓦根痛心疾首,懷抱着沙龍的屍體命令道。
烏克見他們拔劍相向,也急忙大呼侍衞,“保護陛下!!”
局面頃刻間一團混亂。
就在此時,議事殿外急奔而來一名侍衞,大叫道,“陛下,亞述皇帝率領三萬軍隊,在埃勃拉以南的迦瑪克留山上出現。”
“什麼!!”魯納斯震驚。
“他們説……”侍衞慌顫地跪在地上,將傳令兵的討伐宣言轉述,“他們説皇帝陛下殺了他的皇弟沙龍皇子。”
驚愕,難以自制的出現在魯納斯俊美的臉孔上。
沙龍剛死,亞述皇帝就親率大軍討伐,這是……他看着沙龍的屍體,心在鼓譟,腦中千迴百轉,逐漸匯聚成一條線索。
他被設計了!!
他竟然被設計了!!
“陛下!!”烏克慌亂不已,好好的計劃怎麼就被全盤打亂了。
“烏克,傳令下去,關閉城門,全城戒備!!”魯納斯狠戾的張開金眸,赤色的發向無數條小蛇般亂竄而起。
“是!!”烏克奪門而出。
“你這個卑鄙的狗皇帝!”嘴角溢出鮮血的瓦根捂着疼痛難忍的腹部吼叫道,“這就是你的下場!!”
面對瓦根的指責,魯納斯金色眸子狂舞起一陣旋風,將他和身邊的侍衞震出三尺開外。
瓦根即使被他震的五臟內服都斯移了位,仍拔出劍,向他砍去,但是連魯納斯的衣角都沒碰到,他又再次摔飛了出去。
下一刻,他就被埃撥拉的侍衞團團圍住。
魯納斯惱怒的揮袖,看着滿地的酒液,還有案几上的盟約書,整個人就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都覺得寒意入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和沙龍明明同飲一壺酒,怎麼可能他會被毒死,而自己無事。
想不透,他想不透。
他只有一種感覺,他無形中早已被一根看不見的名為陰謀的蜘蛛絲困住,牢牢地被粘在了一張網上,動彈不得。
夏爾曼……他低估了。
失算,天大的失算。
與此同時,埃勃拉以南的迦瑪克留山上,夏爾曼的黑髮迎風狂舞,詭異的陰風從他周身散發而出,陰冷到烈日之光都像是承受不住似的躲入雲層。
他抬起手,大喝道,“為沙龍報仇!!”
一語落下,空曠的山脈上,即刻出現點點黑影,密密麻麻,土黃色山層被整個佈滿。
“為皇子報仇,為皇子報仇!!”
如雷轟般,喊聲震徹雲霄,山脈陣陣顫動。
令旗一揮,士兵潮水般向山下的倒去,他們揮舞着手裏的武器,每個都如魔似鬼,不一會兒工夫,在山下的沙漠上圍聚。
夏爾曼夾緊胯下坐騎,嘶鳴一聲,如神般降落在沙土之上,他身後的十人黑衣打扮得護衞,扯開身上的黑衣,一身銀色亮甲,閃閃奪目,其中最靠近夏爾曼的一名,高舉亞述軍旗,揮舞如颶風。
旗語一下,三萬士兵密集前行,步步逼近埃撥拉皇城。
這時的埃撥拉成面對兵臨城下,只有緊閉城門,狂放箭雨,只見似蝗蟲過境似的密箭,遮蓋了整個天空,咻聲不斷。
亞述軍隊的隊伍立刻發生變化,最前排不動,第二排士兵迅速躍上前排士兵的肩上站穩,然後展開巨大的盾,一時間,盾牌向盛開的花朵,遮擋住箭雨的襲擊,有了遮擋,他們繼續前行,就像不畏岩石的浪層,不斷地衝向海岸似的奔跑。
面對如此戰陣,埃撥拉只得繼續放箭,一波又一波,一次比一次黑沉。
夏爾曼舔舐嘴叫,發令道,“衝上去,爬上城樓者,無論生死,賞金賞銀。”
令下,亞述軍士氣更盛,如發狂的牛般衝入敵陣,爭相爬上城牆。
面對此況,埃博拉只得推落巨石,射放火箭,上滾石再滾木,慘叫聲,廝殺聲綿綿不絕。一會兒工夫,城牆上已是血色斑斑,紅得觸目驚心。但是亞述軍毅然前仆後繼,攻城的士兵一層層倒下,又一層層撲上,像洪水猛獸般驅離不盡。城牆下已是屍橫遍野,乾澀的沙漠吸不盡着漫溢的血,整個戰場儼然修羅地獄。
廝殺之中,埃勃拉城樓上,突現三名男子,氣勢凌厲,分外惹眼。
“是契約者大人!!”埃勃拉某士兵喊道。
疲備不堪的埃勃拉守備軍立時精神一震,齊喊道,“殺,殺!!”
夏萊,菲諾斯,率先發出神力,水龍雷龍舞動,攻向攻城的亞述軍,阿貝爾則鑄起火牆幫助守衞。
下一秒,密佈在牆上的亞述士兵,倒了半數,神力的巨大的力量讓前赴後繼的亞述士兵一駭,慌忙退後,不甘輕易上前。
後方的夏爾曼,冷眯着眼,沒有震顫,依然鎮靜自若。
“陛下,再戰恐怕不利。”身後護衞道出此刻情勢。
風起,吹動夏爾曼的黑色長髮,如黑綢舞動,看着亞述兵節節後退,他卻笑了出來。
“多美啊!!”聲音冷得讓人牙顫。
眼前血色滿布,大地像是塊巨大的紅瑪瑙,紅得仿若地獄。
差不多了!
“退!!”夏爾曼下令。
銀甲護衞,即可揮動軍旗。
亞述兵一見,又如退潮般,遠離埃勃拉城。
埃勃拉守備軍,眼見他們退兵,歡騰一片。
“陛下,是否還要駐紮在此,或者……”並不是只有埃勃拉才有契約者。
“不用!”夏爾曼的眼中透着血色。
“那……”銀甲護衞始終不明白他此舉是為何,這樣的奇襲,對方抵抗不了多久。
“這個結果我很滿意!”他回頭,冷冷地,一點人性都看不到,像説故事般繼續説道,“沙龍是被埃撥拉皇帝殺死的,亞述皇帝悲憤攻打埃撥拉,卻遭到頑強抵抗,不得不退兵,亞述皇帝雖然敗了,但報仇心切,於是向赫梯皇帝要求結盟助他攻打埃撥拉,為皇弟報仇,赫梯皇帝他會不會答應。”
銀甲護衞頓時明瞭他話中的含義,敗,並不代表沒有利益可圖,“雖然目前赫梯與埃撥拉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有亞述相助攻打一個強國,只有利沒有弊,我想赫梯皇帝定會答應。”
夏爾曼輕笑點頭,轉首看向埃勃拉城,血色依然在他眼裏流竄。
沒錯,就是這樣,這樣就足夠了。
他看向埃勃拉城,暗笑道:謝了,埃勃拉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