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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取代

    阿爾緹妮斯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張開眼睛的剎那,她就感受到了強烈的異感,猛地起身,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裏!?

    印入眼簾的是一座奢華的殿宇,面積很大,按照現代説話足有百來平方,看構造應該是座寢殿,她所躺的牀榻足可讓六人平躺還顯寬裕,桂木所制,鑲着金邊,每一條花紋都雕琢的很精細,蓮花,飛鳥,還有蛇和老鷹,栩栩如生,再看四周,土黃色的牆壁打磨得十分光滑,用油彩繪畫出鮮豔的壁畫,左邊放着一個箱子,純金所制,上面紅藍白三色,描繪着人形,刻畫出戰爭的場面,一隅是高腳的桌箱,四腳皆為獅形,抽屜的把手是顆鮮紅色的瑪瑙,桌面擺着一隻用盛開的蓮花雕塑作為手柄的黃金酒杯,杯身則畫着綠色的兩隻鳥。

    她眨巴了一下眼鏡,接着秀眉一蹙,這殿堂主人的身份絕非一般。

    脖頸上傳來一股痠疼,讓她想起了夏爾曼劈暈了她。

    難道……

    她慌張的起身,走到窗口輕舞的紗幔前,陽光即使有了的它阻隔,也難掩灼熱,這樣的氣温,絕不是在哈圖沙什,心咯噔咯噔的直跳,深吸一口氣,她刷的一聲拉開紗幔。

    瞬間,殿外的情景讓她吸進的暖空氣變得涼入心肺,扯住紗幔手也抖了起來,

    陽光很熱,可是她的身體卻越來越冰冷,眼前有着華麗的金色磚石、精細的金色裝飾,建築由粗大而華麗的圓柱為主支撐體,圓柱上刻畫着精美壁畫,環繞四周的是青葱的植物,黃金色的金盞花,銀白色的合歡,翠綠碩大的棕櫚葉,互相襯托,顯出一股奢華又復古的韻味,廊殿的地磚由於陽光的照射,宛如金磚般的閃耀,穿過它,便是栽植了大片粉色的蓮花池,碧波盪漾下,粼粼的波光像是一條條金線,勾勒着巴掌大的粉蓮,搖曳生姿,萬千的華美,池中還有幾個少女,統一的裝束,白色的束胸長裙,披散的黑髮,赤着腳,嬉笑地菜摘着多多蓮花,再往更遠的看,她隱約看到了像是金字塔狀的建築物。

    不安更濃。

    她下意識拉回紗幔,再扯開,還是依舊的景色。

    原以為她是被夏爾曼劈暈後,被擄到了亞述,但是眼前的的景象充分的説明了,這裏不是亞述,那夏爾曼呢?

    眼睛不時的看向遠處的金字塔建築物,這麼明顯,這麼刺眼,這麼有標誌性。

    這裏是……閉上眼,她的呼吸凌亂不堪。

    上帝,她竟然在埃及!她震驚的差點把紗幔扯下來。

    怎麼會,她明明應該是在地中海的,記憶像漲潮的水湧入大腦,夏爾曼曾説過的話,月夜下卡爾猙獰無比的面容,還有讓赫梯慘敗的神秘兵器,就算再不願意去相信,她也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苦澀,攪弄着她的心臟,就連吞嚥唾沫也苦得難以下嚥。

    卡爾……這個名字念出的時候,像是有千斤重,把她的心壓困得每一跳,都是痛的。

    阿爾緹妮斯紫色眸子黯淡得沒有光澤,像即將乾涸了的湖水,一點一滴流失水源,最後變得死寂。

    好長一段時間,她就這麼呆立在原地,纖弱肩膀輕顫出一份失落,陽光照射在她身上,也融化不了她凍結的心。

    倏地,她抬起頭,眸色從黯淡便為清明,綻放出一抹精鋭。

    現在不是哀嘆的時候,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做。

    想罷,她回身,決定先找到卡爾。

    一個侍女從殿外走了進來,她和蓮花池畔的少女們一樣的裝束,齊肩的黑髮,黑色的眼睛用墨綠色眼線勾勒,顯得大而嫵媚,皮膚雖然黝黑,但十分健美,白色的束胸長裙包裹着曼妙的軀體,她懷裏抱着一束粉蓮,當看到阿爾緹妮斯的時候,很明顯的一愣,然後實現在牀榻和她之間來回亂竄。

    “王妃,您醒了?”侍女大呼了一聲。

    王妃!?阿爾緹妮斯心裏又是一記咯噔,她在叫誰?

    是王妃,而不是皇妃!

    侍女將蓮花放在桌面上,趕緊來到她身前下跪,“王妃,我不是故意要出去的,我只是想去採些蓮花來裝飾寢殿。”

    王妃!?又是王妃?

    阿爾緹妮斯臉色瞬間轉青,拉住侍女的手臂,“你叫我什麼?”

    侍女愣愣道,“王妃啊!”

    “誰讓你叫我王妃的。”阿爾緹緹妮的口氣很差,把侍女嚇得臉色都白了。

    “是陛下,陛下讓我怎麼稱呼您的。”侍女抖聲回答。

    阿爾緹妮斯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但侍女口裏的陛下,讓她的臉色凜冽了起來。

    陛下?埃及法老?

    怎麼會?卡爾把她送給埃及法老了?

    “卡爾在哪裏?”她已經懶得去思考了,只想找到卡爾。

    侍女臉色一白,大呼道,“王妃,陛下的名諱是不可以直呼的。這可是死罪。”

    阿爾緹妮斯顫了又顫,卡爾是埃及法老?

    不可能,絕對不能!

    “我要找卡爾,不是你們的法老。”阿爾緹妮斯覺得有點雞同鴨講的感覺。

    侍女也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你説得就是陛下阿。”

    “不是你們的陛下,是卡爾。”

    “是陛下!”

    阿爾緹妮斯瞪着侍女,她在唬弄自己嗎?

    卡爾是二十一世紀的人,怎麼可能變成埃及法老,當下就認為這個侍女腦子一定有問題,決定不再理她,自己出去找。

    她一邁步,侍女就跟了上來扯住她,“王妃,您不能出去。”

    “不要叫我王妃,我不是你們的王妃。”她是薩魯的妻子,是赫梯的皇妃,沒興趣做埃及的王妃。

    侍女見她非要出去,想到陛下説過的話,情急之下跪在地上抱住阿爾緹妮斯前行的小腿。

    “你幹什麼?”阿爾緹妮斯被她抱住,抽不開腳,腳不自然停了。

    “陛下吩咐過,要我守着您,一步都不能讓您出去,如果您醒了,就讓我去通報他,要是您擅自出去了,我……我……就會死的。”説着,她就哭了起來。

    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臉上還掛着悽慘無比的表情。

    阿爾緹妮斯不忍道,“你先放了我,我不走就是了。”

    侍女有些不信地詢問,“真的?”豆大的淚珠在她眼淚晃動着,看起來好不可憐。

    阿爾緹妮斯點頭,“真的,麻煩你放了我。”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小腿上,沉得她小腿直髮酸。

    侍女這才放了手,但是眼睛緊緊地盯着她。

    “你叫什麼名字?”阿爾緹妮斯問道。

    “塔菲爾,我叫塔菲爾,王妃。”見她真不走了,塔菲爾鬆了一口氣。

    “好吧,塔菲爾,你能告訴我這裏是哪裏嗎?”如果真是埃及,又是埃及的那個城市,這是她現在最想知道的。

    “王妃,這裏是底比斯,您現在是在王宮。”

    阿爾緹妮斯瞠目,“底比斯!?”

    侍女點頭,“是啊!”

    底比斯,古埃及首都,古希臘詩人荷馬曾經將它稱為“百門之都”。這座宏偉的城池橫跨尼羅河兩岸,更是古埃及曆代的政治、宗教中心,更被人喻作“永恆之都”,意思就是代表底比斯和尼羅河世代共存。

    她竟然在底比斯,還是王宮裏。這麼説,她昏了很久了,從地中海到這裏,起碼也要三天的時間。

    阿爾緹妮斯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要不是塔菲爾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她説不定就真的昏過去了,她猜到這裏是埃及,卻沒算到這裏是底比斯,卡爾竟然將她帶到底比斯。

    他到底想幹什麼!?

    猛地抓住塔菲爾的手,她這輩子沒那麼氣憤過,兇狠地説道,“我要見卡爾!!”

    塔菲爾冷不丁又被她嚇到了,慌了神的下跪,“王妃,您不要生氣,我這就去找陛下來。”

    “我不是要見你們的王,我是要見卡爾。”

    塔菲爾一臉迷茫,卡爾不是王的名字嗎,她是不是睡太久,人糊塗了,暗暗的想着,這位王妃看起來很美,不過腦子好象不好使,原本想伺候她,算是升遷了,現在可好,是個傻子王妃,陛下肯定寵幸不了多久的

    塔菲爾在心底哀嘆自己的苦命。

    阿爾緹妮斯可不管她心裏想的,只覺得心頭像是有一團亂麻纏繞,到處都是結,如果不解開,她會發瘋的。

    見塔菲爾沒有反應,她腳步一邁,決定還是自己找比較快。

    “王妃,您不能出去。”塔菲爾見她像陣風的閃出去,立馬跟上。

    “你別管我,我要找卡爾。”

    阿爾緹妮斯靈敏的躲閃,就怕被她又絆住走不了,最後奔了起來,廊殿上的人看到她出現,都驚嚇不已,慌忙躲閃。

    阿爾緹妮斯並不認路,全靠直覺在走,冷不丁的在拐腳處撞了人。

    拉爾西·拉美西斯被猛地撞倒在地,身後的侍者一片驚呼,連忙將他攙扶起來。

    阿爾緹妮斯察覺到撞到了人,還是個孩子,急忙上前賠不是,“有沒有撞疼?不好意思,你沒事吧?”其實她撞的也挺疼的,但對方是個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而且的確是她先撞到了人。

    拉爾西兇狠的一瞪,“將她給我擒下。”

    阿爾緹妮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人擒住,強大的力量讓她無法反抗,瞬間就跪倒在地,侍者的手非常兇狠,一把將她的頭按倒在地上,臉頰緊貼住被日照得滾燙的石磚。

    “不得無禮!!”

    阿爾緹妮斯的火一把就上來了,“那也用不着把我的頭按在地上,放開!!”她側着臉兇瞪住侍者。

    那眼神就像是在説,別惹毛我,否則後果很嚴重。

    侍者冷不丁一陣寒顫,視線看向拉爾西。

    “你倒是很兇悍啊。”拉爾西沒想有人不禁不害怕,還恐嚇人。

    阿爾緹妮斯將視線轉向他,本來還覺得撞到人很不應該,現在卻完全沒有了歉意,她都説了對不起了,竟然還這麼對待她,太可惡了。

    “讓他們放了我!!”她吼道,很明顯,這個孩子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誰教的,這麼跋扈,一點禮貌都沒有。

    拉爾西被她吼得自尊心受到打擊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還是攝政王,她竟然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她要不是傻子,就是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嗎?”

    阿爾緹妮斯的視線像是要瞪穿他一樣,“我管你是誰,我只知道你很不懂禮貌。”

    “住口,不可以對王子殿下出言不遜。”侍者喝斥道。

    “王子了不起啊。”阿爾緹妮斯知道莫名其妙的來到埃及後,肚子裏早就憋了一把火,現在還遇上個不講道理的人,火更大,燒得更旺。

    俗話説的好,怒火中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她現在就是典型的例子。

    拉爾西眼睛一亮,有意思,這個女人很有意思耶。

    “放了她。”

    “殿下?她對您那麼無禮,怎麼可以説放就放。”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我説放了,就放了。”拉爾西冷聲道。

    侍者不敢回嘴,只得放了阿爾緹妮斯。

    一獲得自由,阿爾緹妮斯就連忙站起身,撫上自己的半邊臉,她的臉都快燙熟了。

    “你叫什麼名字,哪裏當差的。”拉爾西以為她是侍女,不過以前沒見過,應該是新來的,否則怎麼會不認得他。

    阿爾緹妮斯瞥了一眼,這個孩子五官俊挺,十分漂亮,黑色的頭髮長及肩,光澤油亮,黑色的眼睛有着一股桀驁不馴的傲氣,皮膚是小麥色的,兩頰紅潤,很是健康,因為唇角上翹,顯出一對酒窩。

    他的臉看起來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見過……可惜,她想不起來。

    不過,他很可愛就是了。不過説話的語氣,讓人很不舒服,她的兒子,可不會像他這樣,母性使然,她第一反應,就是走到拉爾西身邊,伸出手彈了一指,正中他的額頭。

    “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不要學大人説話,還有,問別人名字的時候,要先告訴對方你叫什麼名字,要懂禮貌。”

    話落,侍者一陣驚喘,這個女人是傻瓜嗎,殿下放了她,還不學乖,竟然做出這麼大不敬的事情。

    拉爾西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眉宇攏緊,額頭雖然不是很疼,但也足夠讓他吃驚不小,第一次有人敢這麼無禮的對他,自尊心二次受打擊,頓時想要爆發。

    “會生氣,説明你還不成熟。”一句話,就讓拉爾西的火滅了。

    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最討厭人家説他不成熟了。

    阿爾緹妮斯深諳小孩子的心理,她可是有兩個超級精靈古怪的兒子,對手是個小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拉爾西有氣沒處發,當下就想遷怒於侍者。

    “欺負弱者,就是沒有男子氣概。”

    男孩子小時候就喜歡被人稱為男子漢,誰要是不那麼説,他就會跟誰急。

    果然,拉爾西又中招了,“誰,誰説我不像男子漢了,我哪裏欺負弱者了,還有,我很成熟。”

    “既然你是男子漢,又成熟,那你應該也懂禮貌吧,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小孩子,就是要這麼拐才有用。

    拉爾西不想説,可是她問了,不説就代表他不夠成熟,不懂禮貌,氣得滿臉通紅。

    侍者驚訝不已,這位王子殿下竟然這麼簡單就被壓制住了。

    頓時,他們崇拜不已的看向阿爾緹妮斯。

    “不説算了,我還有事情要做。”她差點忘了還要去找卡爾,而不是在這裏跟個孩子東扯西扯的。

    “我叫拉爾西,埃及的第七王子。”他昂起頭回答,想她聽了,就會害怕吧,不由地神氣起來,他的名字和埃及法老可是同等的高。

    哪知阿爾緹妮斯聽了以後,只有一句話,“好乖,好乖!”邊説,邊拍拍他的頭,“姐姐很忙,不陪你了。”

    拉爾西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不以為意,還當眾拍他的頭,不知道是窘,還是氣,兩種心情渲染成豬肝色,染上他的面頰。

    “對了,你認識一個叫卡爾的人嗎?”他既然是王子,或許見到過卡爾。

    拉爾西突然眯起眼睛,閃現出一股鋭色,“你要找……誰?”

    正在這時,塔菲爾終於追了上來,“王妃……王妃……啊!拉美西斯殿下!”見到拉爾西也在,她趕忙跪下。

    王妃?拉爾西看向阿爾緹妮斯,這麼説,他就是父王昨日新納的妃子。

    阿爾緹妮斯這頭因聽到塔菲爾口裏稱呼拉爾西為拉美西斯殿下,也看向了拉爾西。

    拉美西斯……她呢喃着這個名諱,頓時眼波一顫,這個時代的拉美西斯不就是埃及歷史上最有名的拉美西斯二世嗎?那個將埃及推上最繁榮,最強大地位的法老,人稱太陽之子的拉美西斯大帝。

    這個孩子叫拉美西斯。

    上帝!!

    阿爾緹妮斯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盯着拉爾西看,就算她對歷史不感興趣,但是説到埃及,第一個能想到的就是拉美西斯二世,埃及歷史上最偉大的法老。

    那個建造了埃及新王國最後的強盛年代,被譽為眾神寵兒的拉美西斯二世。

    那個簽訂了世界上第一條和平條約的拉美西斯二世。

    那個最早利用獅子進行攻圍戰的拉美西斯二世。

    上帝!!!

    “你幹嘛這麼看着我?”拉爾西被她看的汗毛直豎,這種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像在看雕塑品一樣,赤裸裸的,還帶着熱辣辣的感覺。

    被他這麼一説,阿爾緹妮斯才驚覺的收回視線。不能怪她,這真是在太震撼人心了,但再怎麼激動,也抹不去她想找到卡爾的決心。

    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她必須回赫梯。

    “抱歉,嚇到你了。”阿爾緹妮斯不由地對他的態度也好了起來,這孩子將來會很不得了,不能當小孩子看。

    “王妃,我們回去吧。”塔菲爾只想帶她回去,免得自己受罰。

    “你別攔着我。”阿爾緹妮斯對塔菲爾糾纏頭痛不已。

    “不行,不行,陛下説過不能讓您出寢殿。”要是被發現了,她可死定了。

    “如果你要找父王,我可以帶你去。”拉爾西眼波里隱藏着一種深究,沒想到她會是他的妃子,而且還直呼他的名諱,這……有點意思。

    “我不是要找你父王。”阿爾緹妮有點不明白了,怎麼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要找埃及法老。

    “你不是説要找卡爾嗎?卡爾是我父王名字。”拉爾西略顯訝異地説,放眼埃及還有第二個人叫卡爾嗎?法老的名字是獨一無二的。

    “哎?”埃及法老也叫卡爾,這麼巧,竟然和卡爾同名。

    “如果你要找我父王,我可以帶你去,他現在應該在議政廳,不過應該下朝了。”他想帶她去順便看個究竟,她很特別,和他會不會有更特別的東西存在。

    阿爾緹妮斯想了想,既然現在找不到卡爾,那麼找埃及法老也未嘗不可,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這位埃及法老是否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王妃,這個稱謂實在讓她很不舒服。

    還有,赫梯現在怎麼樣了?

    這些都是她急於想知道的。

    於是,她跟着拉爾西來到議政廳,這裏裝潢和赫梯皇宮裏的議事殿大同小異,除了廊殿上多了翠綠的棕櫚葉,和金白色圓柱的裝飾外,其他無一不同。

    她暗忖着,這位埃及法老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父王,您的寵妃想見您。”拉爾西走進大廳,對着廳首坐在椅榻上的人影説道。

    阿爾緹妮斯的臉色青了青,什麼寵妃?這個孩子胡扯什麼?

    她看不清埃及法老的容貌,因為他低垂着頭,似乎是在批閲奏章,看身形,應該很年輕,甚至有點熟悉。

    她走近了幾步,想看清楚些,剛想説話,對方就抬起了頭。

    這一抬,廳堂裏的照明足以讓她看個清楚,瞬間讓她刷白了臉。

    “卡爾?”她驚徹萬千,連呼吸都止住了。

    眼眼前的人影那線條分明的臉型,劍般飛斜的眉毛、挺立的鼻子和優雅的唇,都是她極為熟悉的,那雙介乎於黑與藍的雙瞳,卻顯得很陌生,他額前貼着眼鏡蛇型的的髮飾,頭髮被隨意地披散,不經意間鬆散下來的若干髮絲,落在額前,為他增添了一種含着奇異魅力的帝王氣息,他穿着長款的白色腰布,青色的搭肩披蓬,胸前則是精美絕倫的鑲金胸飾,裸露出的堅實手臂佩戴着藍色的聖甲蟲手鐲,一切都是華貴而莊嚴的,讓人不敢直視。

    他有着卡爾的容貌,但卡爾不可能是埃及法老。

    難道同名之外,還長得一模一樣。

    紫色的眸子溜轉了一圈,突然發現他的脖子上掛着一根細細的金鍊,金鍊的墜子被隱藏在披蓬下,若隱若現,不知為何,她的心有點顫抖。

    他走了過來,隨着步伐,隱藏的墜子滑了出來。

    橄欖枝葉造型的墜子在空氣和陽光下綻出耀眼的光澤。

    她一窒,抬頭看着他。

    “卡爾,真的是你?”她語氣顫然,腦袋像是被雷劈到般。

    卡爾似黑似藍的眼眸晃動出肯定的波光,“是,我是卡爾。”

    她總會知道,只不過比預期的早了。

    也好,該來的總會來的,現在的卡爾已不是以前的卡爾了,他要她明白,現在的他,已經有絕對的力量和資格來擁有她。

    阿爾緹妮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寢殿的,彷彿在議政廳見到卡爾後,她的腦細胞就停止了工作,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了,突然地她連接受的能力都喪失了。

    等清醒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金桔色的晚霞像一塊紅綢遮蓋了半個天空,夕陽透過窗,將卡爾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長長地,那曾經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阿爾緹妮斯竟覺得非常陌生,彷彿她從沒見過他。

    冷不丁的她顫了一記,從拉爾西對他的稱呼,還有塔菲爾對他的恭敬,他也沒有改變容貌特徵,卻讓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埃及法老,這隻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卡爾和真正的埃及法老無論從聲音,容貌,體徵,都十分相似,更確切一點説是一模一樣,所以才沒有人懷疑他的真實身份。

    他取代了真正的埃及法老,那麼真正的埃及法老呢?

    “你殺了他?”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釋,要取代一個人,首先就是要毀掉這個人。

    這麼説着,她就覺得膽寒,仰首看向卡爾,“你到底做了什麼?”

    “做我應該做得事情。”卡爾優雅的唇噙着一抹冷笑,邊説,邊走近阿爾緹妮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能得到你。”暗藏了四年,籌謀了四年,為的就是這一刻,已經不需要隱瞞了。

    他的逼近,阿爾緹妮斯下意識的後退,直到背脊貼上冰涼的牆,無路可退,“你瘋了嗎?”

    如果不是,他為何能説出這樣的話,為了得到她,他就可以不顧一起的去篡改歷史嗎?

    “瘋?”卡爾的眸色在此時看起來沉得發黑,“那也是為了你而瘋。”

    “我再問你一遍,真正的埃及法老呢?”她覺得手腳發涼,只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夢。

    “你早已猜到了答案,有何必再問我。”説話的同時,他已經近在咫尺,伸出雙臂,將嬌小的她困在他與牆壁之間。

    阿爾緹妮斯顫着唇,“你真的……真的殺了他。”

    “是!!”他現在沒有什麼不可以承認的。

    他的確殺了真正的塞蒂一世,取代了他,成為了埃及王。

    聽聞,她只覺得一陣暈眩,他竟然真的殺了埃及法老,“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改變歷史。”

    “歷史?”卡爾冷哼,“你不也改變了歷史嗎?”在她成為了赫梯的皇妃時,歷史早就改變了。

    阿爾緹妮斯一窒,無法反駁,因為他説得沒有錯,她不也是取代了塞琳娜的位置嗎,但……那不一樣,塞琳娜能獲得新的幸福,而被殺的埃及法老呢?死了,什麼都不可能得到。

    當夏爾曼告訴她,埃及煉製了一種神秘的兵器,可以摧毀赫梯的鐵器時,她就已經知道能做到這件事的只有卡爾,他又提議她繞道去已被埃及佔領的皮布羅斯,這就證明了卡爾是在幫助埃及對付赫梯,原以為他幫助埃及,只不過是因為她的關係,但是她萬萬沒想到他會成為埃及的法老,為了得到她,他連埃及法老都敢殺。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了得到她,他怎麼能做得如此狠絕,簡直就像太陽神一樣。

    猝然地,米諾斯曾説過的話在腦海裏響起。

    太陽神和達芙妮可能在埃及。

    這句話像是驚雷,在她的腦海裏炸開了鍋。

    不,不會的,卡爾不可能是太陽神,可是她根本説服不了自己,地中海那夜發生的事情,此刻鮮明的在腦海裏回放。

    鬼魅如魔的他,赤金色的眼睛比魔鬼還要恐怖,還有那種非人類能使出的力量,又要怎麼去解釋。

    她臉色頓時刷白,因為找不出理由去駁回這個可能性。

    一直以來,她就疑惑,如果説上天給她一個機會去解救暴風雨神,讓她穿越了時空,那麼卡爾呢,他的穿越又為了什麼?

    越想,她的身體就愈發顫抖,答案已經揭開了。

    她對前世的記憶一直都相當模糊,都是通過凱洛貝羅斯、神眼的口述才知道的,雖然其中不乏像達芙妮那樣製造出的幻境,以及曾經纏繞她很久的夢,真正是自己想起的東西,少之又少,但那夜在地中海,當卡爾爆發神力時,除了恐懼,她還隱約有其他的感覺存在。

    恨,還有怨……

    記憶不復存在,可潛意識裏已將這些烙在了心頭,所以恨,所以怨,甚至超越了當時的恐懼。

    只是,她從沒有去想過,卡爾會是太陽神,她視為兄長的他,陪伴她成長的他,一起經歷諸多冒險的他,是太陽神!?

    多麼諷刺,諷刺得她想大哭。

    為什麼偏偏是他?

    紫色的眸子閃過一抹哀慼,她曾不止一次預想過遇到太陽神以後要怎麼做,首先就是抽他兩個耳光,然後再踹他幾腳,接着她説不定會想殺了他,因為太陽神,她和薩魯的愛情才變成了一場苦戀。但,現在,這個曾經有過許許多多美好回憶的親人,竟然成了太陽神,要她突然去恨,突然去怨,她辦不到。

    這是命運嗎,前世是親哥哥,今世雖不是親生兄長,但感情和親生的沒有兩樣。

    問題是他知道自己是太陽神嗎,知道做過的事嗎?

    她不能篤定,卻清楚在不知道他的力量是不是能勝過薩魯前,她不能輕舉妄動。

    唯一能説得,只有一句話,“我不愛你。”

    沒有預想的狂躁與暴戾,卡爾的臉色顯得很平靜,但是貼着牆的手,卻握得死緊,“為什麼?”

    阿爾緹妮斯苦笑,為什麼?如果能説出原因,或許她就不會愛得那麼苦了。

    “愛情需要理由嗎?”

    卡爾狹目微眯,眼眸的冷色變得濃烈起來,“你現在是在埃及,沒有人可以救你。”

    阿爾緹妮斯聽到‘沒有人’這三個字,猛地想起奧利等人,急忙詢問道,“奧利他們呢?你有沒有對他們怎麼樣?”他連埃及法老都殺了,還有什麼人他不敢殺。

    冰冷的手撫上她的唇,她下意識想躲開,卻在他駭然的視線下,無法動彈,“我沒有殺他們,因為他們還有利用價值。”

    阿爾緹妮斯蹙眉思索了一下,很快猜到了他所謂的利用價值是什麼?她再一次的失蹤,如果殺了奧利他們,有誰去告訴薩魯,失蹤前,她遇到過誰?

    夏爾曼!!

    她猛地抓緊卡爾的衣襟,“你想讓薩魯以為是亞述王擄走了我嗎?”

    同一時間段出現的卡爾和夏爾曼,在奧利他們的認知裏,肯定是夏爾曼更可疑,他們根本不可能想到卡爾現在的身份,何況那夜,她被夏爾曼帶走,只有卡爾追了上來,奧利他們還在船上和亞述士兵對戰,這更會讓他們確信是夏爾曼所為,如果薩魯信以為真了,一定會向亞述開戰,到那時,埃及再偷襲赫梯的話,赫梯便會腹背受敵,

    想到此,她的心突突地抽着,遍身竄過涼意。

    卡爾揚起鬼魅的笑,什麼都瞞不過她,本來想誘拐她到皮布羅斯後,殺了奧利等人,便可神不知鬼不覺,但殺出了亞述王這個程咬金,計劃不得不變更,讓亞述王當替罪羔羊,比起誘拐她到皮布羅斯,更能讓赫梯陷入危機,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亞述王夏爾曼竟然是奧列文轉世,只好殺了他,島上沒有其他人,亞述王的屍體也沉入了海底,沒有人知道他是死,還是活,她又被自己悄悄帶回了埃及,死無對證,所有的矛頭都會轉向亞述王,沒人會懷疑現在已是埃及王的他。

    夏爾曼雖然騙他,她已經離開了那座島,但是他不相信,她身體裏的神眼,畢竟是天神界的力量源泉,身為太陽神的他,或多或少能感應到波長,更何況為了不讓神眼在他出現時,戳穿他的身份,他一直利用暗日的力量將它束縛,讓它沒有辦法説話,神眼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要找到她根本不困難。

    她的失蹤必定會讓赫梯皇帝心神大亂,不管他攻打亞述與否,對戰的專心度都會大大降低,到時埃及就有機可趁了。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卡爾的笑而不答,讓阿爾緹妮斯更確定了心中所想,心猛地爆裂開來,想也不想的就捶打他,“我不准你傷害薩魯,不準,不準,聽到沒有。”

    如此激憤的她,讓卡爾的心頭竄起一把火,憤恨的吼道,“住口,別再我面前喊他的名字。”

    “卡爾,有很多事是無法用常理去解釋的,愛情就是其中一項。”

    他俯首,湊近她的臉,雙目緊緊盯住她,“你沒有愛過我,怎麼知道不可以。”

    “愛情是可以試的嗎,不愛就是不愛,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月亮女神選擇愛上暴風雨神,而阿爾緹妮斯的選擇愛上薩魯,不管前世今生,選擇依然沒有變。

    卡爾激狂的晃動着眸色,“那我就殺了他,讓你只有我這個選擇可以選。”

    “你還是不明白!”她仰起頭,直視他,好讓他看清楚她眼睛裏的決心,“對我來説,從沒有第二種選擇,我的選擇從來就只有一個,永生永世,只愛一人,絕不變。”

    絕不變這句話,激發了卡爾潛藏了多年的嫉恨,血色湧動在他的眼裏,全身都在狂抖,髮絲飛舞得像無數條亂竄的小蛇,他的心被再一次狠狠的撕裂,不知道是痛更多點,還是恨更多點,他如她一樣,不管前世,還是今世,或者將來,選擇的都是同一個人,只有她,而她卻不願選他。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卡爾,放開我!”他現在動靜有點恐怖,像似要吃了她。

    卡爾的瞳孔猛地一收縮,扣住她的後腦勺,就狂烈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突如其來的吻,讓阿爾緹妮斯驚愣了片刻,而後是拼命的反抗,她掄起雙手捶打他的胸膛。

    卡爾另一隻手攫住她的雙手,壓在牆上,阻止她所有的反抗,熱切渴求的吻像是一種發泄,緊緊地鎖住她的唇,舌頭頂開她的牙齒,竄入她口裏,吮吸地更深,為了不讓她咬到他,他捏住她的下頜,逼迫她接受他的掠奪。

    這樣甜美,這樣濕熱,只有在夢裏才會出現,而今,他已不需要靠夢去品茗她,是真真真切切的與她唇齒摩擦。

    這樣沁入心扉的甜美,他渴望了許久,説什麼也不會再放開。

    狂肆霸道的吻持續了好久,他才停下。

    阿爾緹妮斯被他侵佔的幾乎要昏過去了,但腦海裏只要一想到薩魯有危險,她就絕不允許自己沉入黑暗。

    “放開!”唇瓣傳來一陣刺痛,燙熱的像是被吮破了。

    “你走不了的,這裏是埃及王宮,所有的人都只會聽我的命令,想要禁錮你易如反掌。”他看着被他吻過後更顯豔紅的唇,心裏有一種難言的滿足。

    她推開他,就算只有一個人,她也一定要回去。

    她眼裏的決意,讓卡爾內心的怒火竄得更高,“你以為你回去,他就不會死嗎?”

    魔鬼般的叫囂,讓阿爾緹妮斯停住了腳步。

    卡爾站着不動,陰冷的氣息卻肆無忌憚地在空氣裏飄散開來,“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阿爾緹妮斯回頭,她有預感,他接下來説得便是她夢寐以求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不想解開詛咒了?”卡爾原本墨黑的眸子閃着赤金光澤。

    阿爾緹妮斯一駭,他知道,他知道自己是太陽神。

    卡爾一步步走來,越靠近她,她越是驚懼,這樣的他,就像地獄來魔鬼,往昔的儒雅,全都不復見了。

    這就是太陽神嗎,為什麼更像是地獄裏來的鬼魅,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陽光,既然他已經承認了,她也就不需要躲躲藏藏了。

    “告訴我,解開詛咒的方法。”沒有了昊月,她就無法奪回暗月,兩者缺一不可,否則她就無法解開薩魯箭傷裏的詛咒,但是眼前的就是當年的始作俑者,他一定能解開。

    卡爾猖狂的大笑,“你以為我會輕易告訴你嗎?”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對他急吼,一個腳步衝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衣襟,“卡爾,別讓我恨你!!”前世因為他的毒計,讓月亮女神痛失愛情,也因為他製造的這場誤會,讓薩魯和她的愛戀苦不堪言,她一直在為薩魯心痛,痛得千瘡百孔,或許是太痛了,以致於磨滅了恨。

    現世的卡爾又對她來説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即使知道他是太陽神,也恨不起來。

    但是,他這樣的瘋狂,瘋狂幾近沒有人性,難保有一天她不會恨他。

    恨,只是沒到時候,一旦到了,連她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她不是隻有這一面。

    “你會殺我嗎?”聽到她説恨,卡爾就像是被利刃戳刺了千百刀,沙啞地詢問。

    阿爾緹妮斯的眼裏沒有任何憐憫,“我會,倘若你敢傷害薩魯,我就會。”

    那麼堅定,那麼絕然,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會連思考都沒有,就説出這樣的話,她應該即使再恨,也不會想到去殺人的,但是她説了,這是心聲,也是決定。

    卡爾顫了一記,眸色瞬間退去了赤金的光澤,換上了的糾結波光,就像被她打擊到了,只好拼命地掙扎,最後掙扎的結果,還是沒變。

    眸色再次變換,這次是更深沉的黑,“恨吧,即使如此,我還是想得到你。”

    讓他放手,他寧願選擇死。

    倘若真有這麼一天,死在她手裏,未嘗不可。

    愛了這麼久,總要給他一個結果。

    現在還沒有到最後給結果的時候,他還有機會,他會讓她愛上他的。

    之後,卡爾沒有再説一句話,也沒有給阿爾緹妮斯開口的機會,便離開了寢殿,他離開後,寢殿就被重兵把守,估計連蚊子都飛不出一隻。

    他是鐵了心不讓她離開,但阿爾緹妮斯卻沒有因此感到憤怒,他不讓她走,可有一個人不會讓她留下。

    太陽神既然在埃及,達芙妮也一定會在,她一定會出現,那時就是機會。

    達芙妮,該是算賬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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