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玉羅剎也根本不相信墨明智能殺得了一條鞭和閃電刀,問:“你真的殺了他們嗎?”
墨明智説:“是呀!”
“書呆子,你知不知道,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説。這位老人家是閃電刀的師父,你説殺了他的弟子,不怕他把你剝皮抽筋麼?”
“可是,不能冤枉了雲總鏢頭呀!”
索命刀喝道:“説!姓雲的給了你多少銀子?”
墨明智説:“沒有呀!”
“那他答應給你什麼好處?”
“也沒有呵!”
“沒有?!那麼,你為什麼跑來這裏胡説八道?”
墨明智説:“我沒有胡説八道呵!—條鞭和閃電刀的確是我殺的。”
玉羅剎心裏已肯定墨明智要不是渾小子,便是個小瘋子了。她揶揄地笑問:“是嗎?你怎麼殺了他們的?説來聽聽。”
“因為他們要殺玉嬸嬸,我去勸他們。”
玉羅剎問:“什麼玉嬸嬸的?”
“就是玉蝴蝶呀。”
玉羅剎一怔:“什麼?!你見到玉蝴蝶了?”
“是,我見到她了。一條鞭和閃電刀不但要殺她,還要殺婷婷小妹妹,我勸他們別這樣,他們不聽,反而要殺我,我,我只好動手啦!其實我並不想殺他們,是他們先下手的!”
玉羅剎見墨明智説話雖然沒有什麼條理,但卻不像是個失態的小瘋子,又問:“你怎麼出手殺他們的?”
“我,我,我其實沒有出手,是一條鞭先用鞭子抽打我,我只好抓住了他的鞭子,用力一拉,不知為什麼,他自己就摔到石壁上摔死了!閃電刀用腳踢我,不知為啥反而飛了出去,—條腿也摔斷了,因而死在劍尖上。”
玉羅剎和索命刀聽了,簡直感到不可思議。玉羅剎問:“小秀才,當時有沒有其他人在暗中幫助你?”
“沒有呵!除了玉嬸嬸和婷婷小妹妹,還有就是受了重傷的耿爺爺,再沒其他人了。怎麼,你們不相信我殺了他們麼?”
索命刀大怒:“好!不管你這渾小子是真是假,我先砍了你再説。”
索命刀突然一刀劈下來,玉羅剎正要出劍架開,可是墨明智早已一個筋斗縱了出去,飛落在兩丈遠的地方。這一動作不但乾淨利落,更快如電閃,令玉羅剎和索命刀同時吃了一驚,這下子他們都相信墨明智所説的話是真的了。原來這個小秀才,竟然是武林中的高手。索命刀説:“好,好!老夫倒看走了眼了,原來你這小子是會家子。要是你這小子在老夫刀下能走上十招而不死,老夫與你的恩怨就一筆勾銷,我弟子之事就不再提。”
墨明智問:“你是説我能閃過你十招,你就放了我?以後不再來找我了?”
“不錯!”
“那雲總鏢頭呢?你找不找他?”
“好!只要你在十招內不死,老夫就答應你不去找他的麻煩。”
“你説話算不算數?”
索命刀一聲怪笑:“老夫行走江湖,從來出言如九鼎,絕不食言。”
墨明智想了一下:“好!我就閃避你十招吧。”
玉羅剎擔心起來:“小秀才,你要想清楚,你真的能在他刀下閃避十招?”
“姑娘,你放心。”
玉羅剎輕嘆一聲:“好吧,小秀才,我做你的見證人。”她又對索命刀説:“你要是在十招內殺了小秀才,本姑娘就會跟你沒完沒了!”
索命刀非常明白玉羅剎的意思,自己只能傷小秀才,而不能殺小秀才,要是殺了小秀才,玉羅剎一生一世,就會與自己為死敵了。心想:就算你這妖女武功高我半籌,也殺不了我,何況你武功只不過與老夫在伯仲之間,老夫才不理你的威脅。他“哼”了一聲:“隨便!”
墨明智—閃而至,站在索命刀前面不遠處説:“你動手吧!”
索命刀盯視着墨明智:“你!你不亮兵器?”
墨明智茫然問:“我亮什麼兵器呀?”
玉羅剎説:“小秀才,你身上不帶刀劍棍棒等防身武器麼?”
“我,我沒有呀!”
索命刀睜大了眼:“你憑一雙手接老夫的刀麼?”
“是呀!”
“你敢這樣藐視老夫?”
“我沒有藐視你呀,你不是要我在你刀下閃避十招麼?我要兵器幹什麼?那不是要跟你打架了嗎?”
“你只閃避不還手?”
“是呀!要不,怎叫閃避你十招?”
玉羅剎這時對索命刀説:“嘖嘖,你聽聽,這小秀才只是憑一雙空手接你十招,你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輩,就算勝了,也不光彩呵!”
索命刀給玉羅剎激怒得跳起來,“好,老夫也憑一雙手,並且准許你這渾小子還手,看他接不接得了老夫十招。”
玉羅剎説:“這才對啦!索命刀,憑這一點,你身價可以值一百兩銀子了。”索命刀再也不理玉羅剎,心想:等老夫打發了這渾小子,再來找你算帳。他將刀一收,對墨明智説:“小心,老夫出手了。”
墨明智説:“慢一點。你不用刀,你剛才的話還算不算?要是不算,你還是用刀吧。不然,我閃過了你十招,你又不算數了。”
索命刀怒極而笑:“渾小子,老夫闖蕩江湖幾十年,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狂妄的渾小子,就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也不敢這麼輕視老夫,聽着,老夫從來説話算數,絕不翻悔。”
“好!那你出手吧。”
索命刀大喝一聲:“看掌!”一掌劈來,掌勁逼人,頓時風生。索命刀不但刀法稱絕,內功也是一流。他運勁之下,掌風如同利刀一樣,足可以斷木裂石,要是給他劈中,不死也成重傷。可是墨明智早有準備,一個靈猴百變動作,身形略一閃,便輕輕巧巧避開了索命刀這一掌。但索命刀這一掌只是虛招,手臂一扭,挾帶風聲,真是快如電閃,便攔腰朝墨明智劈來,這是他刀法中的“浮光掠影”。而墨明智立地一個輕縱,已閃到了索命刀的身後。索命刀似乎腦後長眼似的,在墨明智身形剛落時,他左手向後一掌拍出,墨明智的身形幾乎如幻影一般,竟然又閃到了索命刀的前面去了。霎時之間,索命刀已劈出了六,七招,而且每一招都含三,五式。只見掌影重重,風聲呼呼,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若不還招,怎麼也閃避不了索命刀的雙掌,可墨明智竟然一一閃避了。索命刀不由驚駭不已,看不出這渾小子,身法這等的怪異,這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玉羅剎在旁説:“索命刀,你已發出七招啦!”
索命刀大吼一聲,一連發出自己絕學的連環三掌“雙鬼拍門”,“神鬼共愁”和“天搖地動”。這三招,每一招都含八式,而每一式都快如流星飛矢。頓時掌影如天羅地網,掌勁如狂風怒浪,別説是人,就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這三招發出,連玉羅剎也驚震了,心想:這下子,這個小秀才恐怕完了。她定眼再看,墨明智竟然能從掌網中閃躍出來。她幾疑墨明智不是人,而是一個飛魂幻影。當索命刀再發出—招時,玉羅剎大喝道:“停手!索命刀,你發出幾招啦?”
索命刀只好收掌,面如死灰,木然地站着。剛才的十招,幾乎抖盡了他平生的絕技,可不但沒劈中墨明智,就是連墨明智的衣服也沒碰着。
索命刀驚疑地問墨明智:“小兄弟(他現在稱墨明智為小兄弟了),你是哪一門派的弟子?”
墨明智搖搖頭:“我沒有門派。更不是那一派的弟子。”
索命刀想了一下,從剛才墨明智的閃避招式看來,似乎中原九大門派中沒有這樣的武功,也不是天山派的迎風柳步和過去武林八仙中隱俠的逍遙步法,又問:“那麼小兄弟的尊師是誰?”
“我也沒有師父。”
索命刀還想問下去,玉羅剎説:“索命刀,別多問啦!你剛才説的話算不算?”
“老夫出言九鼎,説話怎麼不算的?”
“是嗎?那麼説,你今後不再找這位小秀才和雲總鏢頭的麻煩啦?”
“不錯。”
“好!今夜裏我也不想找你的麻煩了,也不想買你啦!”
“你——!”
“怎麼?!你還想與我交手?”
索命刀看了看她,又看看墨明智,心想:我要是再與這妖女交手,説不定這渾小子會與她聯手而上,那是怎麼也討不了好處。他苦笑一下:“好!我們後會有期。”説時,縱身而去,消失在夜幕裏。
索命刀一走,玉羅剎對墨明智笑道:“小秀才,想不到你有一身極俊的功夫呵!竟然連我也騙過了。小秀才,現在玉蝴蝶在哪裏?你能不能告訴我?”
墨明智搖搖頭:“姑娘,她一家很慘,現在只剩下她和婷婷小妹妹,還要躲避索命刀,我勸你別再找她尋仇了。”
“你怎麼知道我找她尋仇的?”
“她不是氣死你奶奶嗎?”
“哎!不錯,我奶奶是給她氣死的。你知不知道,她怎樣氣死我奶奶的了。”
“她怎樣氣死的?”
“因為我奶奶不願她嫁給姓耿的,她不但不聽,反而跟姓耿的私奔了,你説,我奶奶怎麼不生氣?”
墨明智不明白了:“她要嫁給耿家,關你奶奶什麼事呀?!”
“嗨!因為她是我奶奶的心愛女兒呀!”
墨明智一怔:“她是你奶奶女兒?那她……”
“小傻瓜,她是我親姑姑呀!”
“那你怎麼找她尋仇的?”
“我幾時説找她尋仇了?”
“可是你向索命刀……”
“小傻瓜,我不這樣説,萬一我姑姑落在他手裏,他會交人給我嗎?”
墨明智這才明白了:“原來你用這種辦法救你姑姑。”
“小傻瓜,這下你明白了吧?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姑姑在哪裏了吧?”
墨明智剛想説出來,猛然想起姑姑叮囑自己,千萬別讓人知道的話,便搖搖頭説:“我,我還是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因為……”墨明智不知怎麼説才好。
玉羅剎看在眼裏,説:“小秀才,既然你有為難處,就別説了。我只是想知道我姑姑和我那表妹平不平安罷了。”
墨明智慌忙説:“你放心,她們非常非常的平安,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們在哪裏。”
“是嗎?那我就放心啦!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師父是誰?”
“這,這……”
玉羅剎一笑:“好啦,小秀才,其實你不説,我也知道。”
“你知道了?”
“要是我沒看錯,你師父是九幽老怪,你嗎,就是人稱的九幽小怪。對不對?”
墨明智一怔:“你,你不是來殺我的吧?”
“小秀才,別説你救過了我姑姑,就算你沒救過,我也不會來殺你。再説,你武功這麼俊,我就是想殺你,也恐怕不是你的對手。小秀才,你人這麼好,我不明白,為什麼各大名門正派的人要追殺你的?”
“我,我也不知道呵!”
“怎麼?!別人要追殺你,你也不知道?”
“大,大概我一時失手,傷害了他們的人。”
“失手?!你曾上武當山鬧事,將人家的解劍池也毀了!最近又殺害陳莊主一家,火燒了梅林莊,怎麼説是失手?”
墨明智感到愕然:“我,我沒有去過武當山呵!怎會毀了他們的解劍池?再説,我沒有殺害陳莊主一家呵!更沒有放火燒了梅林莊。是陳莊主想毒殺我,又騙我掉進了石洞裏,將我關了起來。”
“小秀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墨明智將自己去梅林莊的經過説出來之後,玉羅剎搖搖頭説:“想不到山些名門正派的人,竟然用心這樣的險惡,行為比索命刀更叫人齒寒,索命刀雖然是黑道上有名的惡魔,卻不像他們,奸險得叫人可怕。小秀才,聽説中原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和武林中—些俠義人士,正雲集君山,準備要捉拿你,你怎麼還跑到這裏來的?不怕他們發現你麼?”
“我,我不知道呵!他們雲集君山了?”
“哎!小秀才,你怎麼這般糊塗?人家在算計你,你卻什麼也不知道。”
墨明智怔了半晌,自言自語地説:“我,我得趕快離開這裏才行了。”
“小糊塗蛋,初時,我還以為你有意跑來這裏找他們的麻煩哩!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避還恐怕避不及,怎麼會去找他們的麻煩的?好姐姐,我求你別説出你在這裏見過我。”
玉羅剎聽到他叫自己一聲“好姐姐”,心裏也甜了,笑道:“小兄弟,我怎會説出你來的?”
“那我多謝姐姐啦!”
“小兄弟,別客氣,你救了我姑姑和表妹,我應該多謝你才對。小兄弟,你有什麼要姐姐幫助你的?”
“不,不,你千萬別幫助我,我更不願姐姐因我而得罪了各大門派的人。”
“兄弟,那你打算去哪裏?”
“我,我準備明天就離開這裏,先找一個地方避開他們。”
“兄弟,你掩飾得這麼好,只要你不顯露武功,誰也看不出你來,還以為你真是一個小秀才哩。你可以在這裏多玩兩天,打聽他們是怎麼算計你不更好嗎?”
“不!我明天就走。”
“好吧,兄弟,天快亮了,我走啦,你可要小心呵!”玉羅剎説完,便閃身而去。
玉羅剎一走,墨明智也迅速趕回客棧。這時已是五更天時分,客棧已有人起牀行走。尤其是虎威鏢局,在院中已是人吵馬叫,準備解鏢上路。墨明智略略在牀上休息一會,在虎威鏢局拉隊離店門後,他也起身了。店小二打了一盆水進來,問:“少爺,你今天要走嗎?”
“是呵!我今天就走了。”
“少爺,你不去岳陽樓玩嗎?”
“岳陽樓?”
店小二奇異地説:“少爺,你不知道嶽州府有座岳陽樓嗎?那可是一座名樓哩!很多遠道來的客人,都要去岳陽樓玩一下,不然,就枉到嶽州府了。”
墨明智本想説不去,但怕引起店小二的猜疑,便説:“是嗎?那我倒要去岳陽樓看一下了。”
“少爺,除了岳陽樓,巴陵還有不少的古蹟哩!少爺不如在小店多住兩天吧。”原來店小二彎彎轉轉,是想留墨明智在店裏多住幾天,因為這個房間,玉羅剎已不要了。
“不!我還要趕去四川。”
“去四川?少爺,要去四川,最好僱條船去,岳陽樓下,就有不少的船家。少爺,要不要小人為你僱—條船去?”
墨明智心想:我身上才有兩片金葉子,不知能不能僱條船去的?要是叫他去僱,我不夠怎麼辦?不行,我還是先問問價才好,便説:“小二哥,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去僱好了。”
店小二本想借僱船多討兩個賞錢,聽墨明智這麼一説,略帶失望,説:“那麼,小人給少爺找回房錢來。”
墨明智本想説不要找回了,但想到自己身上錢不多,還不知夠不夠去四川的盤費呢,只好説:“那麻煩小二哥了。”
店小二給墨明智找回些散銀,墨明智打賞了一塊碎銀給店小二,便離店而去。他不知不覺地跟着人羣,來到了一座建築奇特的大涼亭,一問,才知道這個大涼亭就是有名的岳陽樓。墨明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座有樓的大涼亭,見不少人在岳陽樓出出進進,讚歎岳陽樓如何如何的好。心想:我既然來到了這裏,不如去看看也好,看來四周的人,可沒有注意我,我要是不去,反而引起別人的注意了。於是,他也跟隨人羣,登上了岳陽樓。一登上岳陽樓,眺目遠望,幾乎洞庭、長江的雄麗風光盡收眼底。只見煙波浩渺的洞庭湖,吞長江之水,浩浩蕩蕩,無垠無涯;沙鷗翔集,錦鯉歡躍;漁帆點點,雲煙橫空,真是一卷美麗迷人的畫圖,怪不得岳陽樓這般令人神往了。墨明智不禁看得心曠神怡,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驀然他聽到離自己不遠處,有人輕輕在交談武林中的一些奇人怪事,其中一個説:“汪兄,你知不知道武當山出現了一件怪事?”
“哦?!什麼怪事?”
“解劍池叫人毀了。”
叫汪兄的大為吃驚:“什麼?!誰敢毀解劍池?那不將武當劍派的人全惹上了?”
“汪兄,他不但毀了解劍池,還傷了武當派的人哩,更留下這麼兩句話:‘什麼臭規矩,武當劍法能稱天下第一麼?’汪兄,你看看,這不是明顯在向武當派挑鬥麼?”
“誰敢這麼大膽胡為的?”
“有人傳説,除了行為怪異的力幽小怪外,誰也不敢去招惹武當。”
墨明智在旁聽了,不由叫起苦來。他昨夜裏聽玉羅剎説過這事,當時還不怎麼在意。現在聽了,不禁着急了:“我幾時跑去了武當山呵!”可是他又不敢走過去分辯。要是自己去分辯,那無異告訴別人,自已是九幽小怪了?本來要是其他武林中的英雄豪傑,有墨明智這一身驚世駭俗的絕技,才根本不將這事放在心上哩!甚至説不定會給這些談話人一個教訓,叫他們今後不得胡説八道。可是墨明智不是什麼英雄豪傑,更不會恃藝凌人,他只有暗暗叫苦。這時,只聽到他們繼續説:“這小怪太放肆了,簡直不將我們中原武林人士放在眼裏。”
“汪兄,這小怪在前幾天,不但傷了丐幫的銀笛子,更殘殺了峨嵋派陳大俠一家,好端端的梅林莊給他一把火燒燬了,令有各的梅林莊一下便在武林除了名。”
叫汪兄的搖搖頭:“出了一個九幽老怪,已鬧得整個武林不安,現在又出了個九幽小怪,恐怕江湖上更無寧日了。”
“所以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才雲集君山,商議怎麼才能除掉這九幽老小兩怪。”
墨明智—怔,猛然想到:我怎麼還這麼糊塗,跑來這裏玩的?我應該趕快離開這裏才是,別讓人認出我來。墨明智想罷,便悄然下樓而去。誰知他剛離開岳陽樓不遠,背後便給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墨明智為了不讓人看出自己會武功,早巳控制和收斂了體內的真氣,這一撞之下,墨明智一下站不穩,竟然給撞跌在地上翻了個筋斗,不但衣服弄髒了,嘴唇也跌破了,流出血來。墨明智就算脾氣再好,也不由生氣,正想開口,卻聽到一個人哈哈大笑起來:“這麼一個秀才,怎麼會懂武功的?更不會是小怪了。師兄,你看錯人了。”
墨明智聽了又驚又慌,暗想:幸好自己沒顯露武功出來。便斜着眼睛輕輕一掃,看見是兩個勁裝漢子,一個是陳皮似的臉面,一個一臉的紫醬色。紫醬臉笑了笑:“果然是個書呆子!”顯然這兩個人有意在撞自己。他忍着氣問:“你們怎麼撞我的?不怕將人撞死麼?”
紫醬臉和陳皮臉更笑起來,互相看了一眼,一個説:“這個小酸秀才,會罵人呵!”一個説:“小書呆子,你可沒有撞死呀!”
墨明智説:“我死了,你們不怕吃官司嗎?”
兩人更是大笑:“書呆子,吃官司?官家才不來理我們哩!以後呀,你出門要多帶眼睛,可別再撞到我們身上去。”
兩人説罷,便揚長而去,誰知他們沒走多遠,“砰”的一聲,只見他們的身形突然憑空飛了起來,然後又摔在地上,摔得個四腳朝天。當他們跳起來時,一個嘻嘻哈哈的聲音笑着説:“原來是兩個不懂武功的大粽子,我倒看走眼了!”
這才是閻王債,還得快。這兩個人定神一看,更是傻了眼。將他們撞飛的人,竟然是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圓面孔,大眼睛,十足像個大娃娃一樣。他笑嘻嘻地看着陳皮臉和紫醬臉,又對墨明智眨眨眼睛説:“他們兩個,跌得好不好看?”
墨明智驚喜地看着這個娃娃臉,問:“是你撞他們麼?”
娃娃臉青年笑道:“沒有呀,是他們出門沒帶眼睛,撞到我身上來了。”
紫醬臉和陳皮臉頓時大怒,像兩隻餓虎,撲向娃娃臉,恨不得一下就將這個娃娃臉撕成兩瓣才解恨。這娃娃臉身形不知怎麼閃法,他們兩個不但人沒撲到,卻互相撞了一下,頭碰頭,碰得兩眼金星亂飛,兩耳嗡嗡亂響,又雙雙翻跌在地上了。娃娃臉拍手大笑,唱起兒歌來:“小寶寶,滾元寶,跌得快,長得高,不用媽媽抱。”
不但墨明智,連四周觀看的人都好笑起來。墨明智看出這個娃娃臉青年不但武功極好,人亦有趣,便知道他故意捉弄這兩個人,為自己出氣,心裏暗暗感激。這時,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老人從人羣中走出來,只見他濃眉深目,目光如兩道冷電,盯着娃娃臉問:“你是何人門下弟子?”
紫醬臉和陳皮臉這時也醒過來了,一見這老人,不由叫起來:“師父!你快將這小子抓起來,為弟子出氣。”
老人皺皺眉,目光嚴厲地朝他們瞪了一眼:“兩個廢物,盡給我丟醜現世,給我站到一邊去!”
“是!師父。”
他們兩個惶恐地爬起來,垂手而站在一邊,再也不敢出聲。
娃娃臉滿不在乎地嘻嘻笑:“你是這兩個大元寶的師父麼?”
“不錯,小子。快説你師父是誰,要是與老夫有什麼淵源,我可以放過你,去找你師父講講道理。”
墨明智看出這老人內力深厚,擔心娃娃臉吃虧,忙説:“老丈,不關這位阿哥的事,要找,你找我好了。”
老人,一雙冷目盯了墨明智一下,略帶奇異:“找你?”
“是,你找我吧。”墨明智指着紫醬臉和陳皮臉説,“是他們兩個,無緣無故地從背後用力撞我,撞得我跌在地上,這位阿哥看不過眼,才出來為我打不平。”
老人嚴厲地掃了自己弟子一眼,喝問:“畜生,是不是這樣?”
紫醬臉和陳皮臉想不到這個膽小怕事的文弱書生竟敢仗義直言,在老人嚴厲的目光下,只好點了點頭。
老人大怒:“你們為什麼要撞這秀才?”
“我,我,我們想試試他會不會武功,是不是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
不但老人,連四周觀看的武林人物也不由打量起墨明智來。墨明智一顆心不由亂跳起來。他極力鎮定着自己,裝得茫然莫明的神態,望着老人,也望望四周的人羣。這時人羣中有人冷冷發笑,説:“什麼成名人物,難道連一個人會不會武功也看不出來麼?這分明是恃藝凌人罷了!”另一個人冷冷地説:“素聞鷹爪門人武德不錯,門規極嚴,看來只不過徒有虛名罷了!”
老人也看不出墨明智身懷絕技,認為是一個文弱的小書生而已,聽人們這樣冷嘲熱諷,不由大怒,將一腔怒火遷到兩個不爭氣的弟子身上,怒罵一聲:“該死的畜生!”一出手,人們只聽到“喀嚓”兩聲,紫醬臉和陳皮臉同時驚恐地叫聲:“師父!”兩人手臂的骨扣處,便給老人扭脱了,軟軟地垂下來。這正是祁門鷹爪門的分筋鎖骨手法,出手如風,快如閃電,一下便可以制服對手,廢人武功。墨明智看得大驚:“老丈,你——”
老人鐵青臉説:“秀才,我已懲治我門下不肖弟子,你別再出聲了。”
“不,老丈,你只消説他們幾們就算了,何必要扭斷他們的手臂呢!”
這時,人羣中又閃出一個人來,又是“咔嚓”兩聲,出手迅速,一下將紫醬臉、陳皮臉的手臂骨接好,對老人説:“掌門師兄,兩個晚輩不懂事,你們必發這麼大火?這位小兄弟説得不錯,你只消教訓他們兩句就行了。”
人們一看,這從人羣中閃身出來的又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老人,穿着打扮跟老人一樣,顯然他是祁門鷹爪門的高手。
掌門老人苦笑一下:“鍾師弟,你何必為兩個畜生講情?”跟着又喝着紫醬臉和陳皮臉,“該死的畜生,還不向你鍾師叔謝恩?不然,我就廢了你們的武功。”
紫醬臉和陳皮臉慌忙向鍾師叔謝恩,姓鐘的老人搖搖頭説:“你們兩個,別謝我,要謝,就謝這位好心的小兄弟才是。”
紫醬臉和陳皮臉相互看了看,尷尬地走到墨明智面前。墨明智連忙搖手説:“你,你,你們別謝我,是你們師叔救你們的,不關我的事。”
紫醬臉和陳皮臉感到向一個小書呆子賠不是,實在太丟面子。但是師叔叫的,又不敢不去。現在聽墨明智這麼一説,便道:“既然小兄弟這樣,我們就多謝了!”正想回身,突然,他們兩人同時感到伏兔穴一麻,不由自主地雙雙跪在墨明智面前。娃娃臉青年拍着手笑道:“你們兩個怎麼行起大禮來?這才乖嘛!快叩頭呀!乖乖,一叩大,二叩乖,三叩討封利市跑上街!”
墨明智雖然身負絕技,卻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嚇了一跳:“你,你,你們……”
娃娃臉説:“書呆子,人家給你下跪呵!你不高興麼?快封個利市給他們呀!”
鷹爪門掌門這下可氣極了,他一下就看出,自己兩個弟子是叫娃娃臉暗中做了手腳,不知被什麼細微的暗器,打中了伏兔穴位,叫自己弟子當眾出乖現醜。看來這個娃娃臉小子,雖然瘋瘋癲癲,但卻武功不凡,出手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覺。他上前拍開了兩個弟子的穴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出手便向娃娃臉抓去。娃娃臉以詭異的身法閃開,一邊説:“喂!你抓我幹嗎?你想以老欺小嗎?”跟着又拍手唱起歌來:“為老不尊,教壞子孫,牀上放屁,自己獨吞。”
四周觀看的人一聽,又是忍俊不禁,連墨明智也笑起來。鷹爪門掌門卻怔住了!因為他這一出手,是自己多年成名的絕技,名為“一抓斷魂”,武林中的一些高手,極少能閃開這一招的,所以江湖上人稱為“斷魂尊者”麻三爺。他不但是鷹爪門的掌門人,也是鷹爪門的第一高手,在武林中頗有名氣,甚為人敬重,儘管他為人脾氣暴躁易怒,卻也是一個正直的人。他滿以為自己這一絕招一出手,給這瘋瘋癲癲的小子一個教訓,想不到居然叫這小子閃開了,頓時心下大疑,神色古怪地盯着娃娃臉問:“小子,你到底是哪一門派的弟子?”
娃娃臉笑嘻嘻地側頭問:“老頭兒,你看我是哪一派的弟子?”
麻三爺驀然想起一個人來,不由心頭大震,難道眼前的這個瘋瘋癲癲的小子,就是近來驚動武林的九幽小怪?九幽小怪行為怪異,武功怪異,喜作弄人。這小子瘋瘋癲癲的,準是他無疑了。麻三爺想到這裏,神色緊張,後退幾步,暗蓄氣力,以防小怪突然出手。然後冷冷地問:“你是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四字一出口,四周觀看的人一時全驚震丁,儘管觀看的人有些是平民百姓,但大多數是武林中的人物,他們這次前來嶽州府,有的是來參加君山大會,有的是想看看或聽昕九幽小怪是怎麼一個可怕的小魔頭,更有一些黑道上的高手,不相信九幽小怪這麼厲害,想來會會九幽小怪,比試武功。初時,他們沒想到這瘋瘋癲癲的娃娃臉是九幽小怪,只感到有趣,看看他怎麼與麻三爺相鬥,只要不出人命,便不插手干涉,樂得看看雙方的武功。現在聽麻三爺這麼一問,一下想起這瘋癲少年行為武功都怪異,也認為是九幽小怪了,一些名門正派的弟子,紛紛拔出兵器來,有的更叫起來:“千萬別放小怪跑了!”
墨明智更是嚇了一跳,眼見眾人帶敵意地怒視為自己鳴不平的娃娃臉,也沒想到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一心只想着千萬不能讓這個娃娃臉為自己而受累,便連忙搖搖手説:“他,他,他不是小怪。”
麻三爺奇異地打量着墨明智,問:“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小怪的?你見過小怪了?”
“我,我,我沒見過,但我知道這位阿哥絕不是小怪。”
娃娃臉笑嘻嘻地問:“書呆子,你沒見過,又怎知我不是小怪了?”
墨明智不禁睜大了眼睛:“你是小怪?”
驀然之間,一個人影一閃而至,笑嘻嘻地問:“小書呆子,他是小怪,我又是什麼怪了?嗯?”
墨明智一看,頓時驚異得傻了跟。這個一閃而至的人,也是一張笑嘻嘻的娃娃臉,圓面孔,大眼睛,跟原先的娃娃臉不但面貌一樣,高矮一致,服裝相同,甚至連説話的聲音也相似,他們簡直是從一個餅印印出來的,分不清誰是誰來。墨明智幾乎懷疑這個娃娃臉會分身法,一分為二了。
不單墨明智驚奇,在場所有人都驚奇了。這顯然是一對有趣的孿生兄弟,不是什麼九幽小怪了。因為他們聽説,九幽小怪只是一個人,在湖廣地面上獨來獨往,沒聽説有兩個的。眾人緊張之情頓然消失,好奇之心頓生,有人笑問:“喂!你們兩個是什麼人呀!”
一個娃娃臉説:“這個糟老頭兒不是説我們是小怪麼?!”另一個娃娃臉問麻三爺:“糟老頭兒,我們是小怪你又怎樣?”
墨明智一聽他們仍自稱“小怪”,不由着急起來,擔心武林中人會對他們羣起而攻之,連忙説:“兩位大哥,你們千萬別這麼説呵!”
“哦!我們這樣説又怎樣了?”
“你們不知道麼?武林中人正要追殺九幽小怪呵!你們再説是小怪,他們就不會放過你們了!”
一個娃娃臉對另一個娃娃臉説:“你看,怪不怪?這個書呆子不是武林中人,卻對武林之事知道得蠻清楚的。”
墨明智説:“我是一路上聽人這麼説的。”
麻三爺本來見娃娃臉不是九幽小怪,一股惱怒之氣慢慢平息下來。但聽到他們當眾稱自己為糟老頭兒,這樣地輕視自己,哪裏忍受得了?現見墨明智這樣羅羅嗦嗦的,不由説道:“小秀才,這裏沒你的事,你走吧。”
娃娃臉説:“你那兩個大粽子徒弟將他撞跌在地上,跌得流血,怎麼沒他的事了?”
“不錯,但老夫不是已懲治了這兩個畜生,叫他們向小秀才賠了禮麼?”
“羞羞羞,不知醜,你只是惱怒兩個大粽子丟了你的面,懲抬他們罷了,你何曾要他們向這個書呆子賠禮了?”
另一個娃娃臉説:“你不瞧瞧你那兩個大粽子,是真心誠意向人家賠禮嗎?”
麻三爺給兩個娃娃臉斥責得啞口無言,半晌,才冷冷地問:“你們兩個是存心與老夫過不去了?”
“沒有呀,是你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另一個説:“不,不,是你那兩個大粽子跟你過不去。他們要不是恃藝欺人,或者誠心誠意地給人家賠禮,不就沒事了麼?”
麻三爺就是脾氣再好,恐怕也忍受不了,何況他還是一個暴躁易怒的人。只見他“呼”的一掌拍出:“好!老夫就領教你們的高招了。”
這一掌勁十分凌厲,兩個娃姥臉輕縱閃開,一個説:“糟老頭兒,你要和我們打架麼?”另一個説:“糟老頭兒,你是為你兩個大粽子出氣吧?”
麻三爺氣得不再出聲,他一定要狠狠教訓這兩個娃娃臉才解恨,不然,他別想再在武林中呆下去了!墨明智急得搖搖手説:“你們別打呵!”麻三爺吼道:“小秀才,你滾開,小心老夫會傷了你。”觀看的人羣中也有人好心地説:“書呆子,你快走,説不定會真的傷了你的。”
麻三爺這時由掌變爪,分左右向兩個娃娃臉抓來,這又是鷹爪門的一個絕招:“左擒右拿”,麻三爺的一雙手,彷彿如一雙尖鋭的利爪,動如電閃,宛似蒼鷹凌空撲物。而兩個娃娃臉更是身形奇怪,不但閃開了麻三爺這一招,更分左右向麻三爺撲來,四、五招過後,兩個娃娃臉不知用什麼古怪的手法,一下就將武林成名的麻三爺橫舉起來。人們看得大為驚訝,不知這兩個娃娃臉是怎麼出手的,感到這兩個娃娃臉的武功不是中原武林的招式,而是關外的奇門手法,是一門獨特怪異的武功。
兩個娃娃臉橫舉起麻三爺打起轉來,一邊唱着兒歌:“團團轉,菊花圓,炒米餅,香又甜。”人們看得更是大笑不已。只有鷹爪門的人大為着急。首先是姓鐘的老人撲到,一爪向娃娃臉抓去,一邊説:“快放我師兄下來。”
兩個娃娃臉並不閃開,卻將麻三爺當兵器般的迎着鍾老人這一招,鍾老人再不縮手,這一爪就抓在師兄身上去了,只好身形向後躍開,以免傷了自己的師兄。
娃娃臉笑道:“抓呀!你怎麼不抓了?”跟着將舉着的麻三爺左右搖擺,一邊唱:“搖,搖,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又買糖,又蒸糕,吃得寶寶哈哈笑。”人們更是鬨笑不已。
墨明智感到兩個娃娃臉似乎捉弄得麻三爺太過分了,正想求他們將麻三爺放下來。誰知一陣風起,陳皮臉和紫醬臉雙雙撲到他跟前,一下將他凌空抓起。墨明智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會突然向自己下手的,驚問:“你,你們想怎樣?”墨明智要想掙脱,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但這樣一來,就會顯露自己的武功了。
娃娃臉想不到兩個大粽子會捉了墨明智,奇異地問:“你們捉這書呆子幹什麼?”
陳皮臉説:“你快放了我師父,不然我就將這書呆子捏碎了!”
一個娃娃臉對另一個娃娃臉説:“你看怪不怪,中原武林的名門正派,怎麼會用這等卑鄙下流手段的?”
另一個娃娃臉説:“什麼名門正派,不如叫無臉無面門派好了。兄弟,放了這糟老頭兒吧,不然,這書呆子就給人捏成碎呆子了。”
“好!放就放吧!一、二、三,放!”
兩個娃娃臉將麻三爺一丟,直朝陳皮臉和紫醬臉丟來。這兩個大粽子慌忙鬆開了墨明智,雙雙去接凌空摔來的師父。接是接住了,但兩個娃娃臉這一丟來,勁道奇大,兩個大粽子無法站穩,三個人一齊滾翻在地上。兩個娃娃臉身形一閃,一左一右,挾起墨明智,説:“書呆子,我們走吧!”不由墨明智説去不去,挾帶着墨明智,飛也似的離開了人羣,轉眼之間,便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麻三爺這一下可慘啦,他坐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出。他師弟鍾老人大吃一驚:“師兄,你怎麼樣了?受了他們的暗算?”
麻三爺搖搖頭:“我沒事!”跟着“噼啪”兩聲,摑了陳皮臉,紫醬臉兩個狠狠的耳光,怒罵道:“鷹爪門全給你們這兩個畜生丟盡了面,給我滾回祁門去!”
鍾老人説:“師兄,這——”
麻三爺長嘆一聲:“師弟,我們回祁門罷,別再到君山丟醜了!”
鍾老人一想也是,今天丟了那麼大的醜,怎有臉面再去君山見天下羣雄?便説:“師兄,那我們回去吧。”
本來鷹爪門是來君山參加商議怎麼對付九幽小怪的,但栽了這麼個大筋斗,還有什麼臉面見人?他們剛來到城外一扯樹林,驀地從樹林中閃出一個人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丐幫的銀笛子,他拱拱手説:“麻三爺,鍾四爺,你們怎麼不去君山了?”
麻三爺一時不知説什麼好。鍾老人卻説:“銀大俠,請轉告貴幫魯幫主,我們有些意外,不能去了,請魯幫主多原諒。”
銀笛子一笑説:“鍾四爺,其實今天之事,你和麻三爺不必放在心上。”
麻三爺知道今天的事,已為丐幫均人看見,嘆了一聲:“我們技不如人,只好認栽了。”
“哪裏,哪裏!要不是麻三爺、鍾四爺和你們兩個高徒,恐怕讓九幽小怪溜掉了。”
麻三爺睜大了眼睛問:“你説什麼?”
“麻三爺,你老不知道那文弱小書生就是九幽小怪麼?”
麻三爺等人一怔:“是他?!”
“是呀!要不是你們,我也幾乎認不出這小怪,讓他從我們眼皮下溜掉了。”
鍾老人急問:“貴幫有沒有人去盯蹤他?”
“鍾四爺請放心,這小怪跑不了。”
“盯蹤他的人是誰?”
銀笛子狡黠一笑:“是兩位高人,武功也恐怕不在小怪之下。”銀笛子又附耳跟他們講了一會,鍾老人頓時不出聲,而麻三爺卻一聲冷笑,面孔沉下來:“想不到我們鷹爪門卻給人當猴兒耍了。”
銀笛子一怔:“麻三爺怎麼這樣説?請你老看在武林份上……”
麻三爺“哼”了一聲,再也不理銀笛子,與鍾老人帶着門下人掉頭而去。
再説墨明智給兩個娃娃臉一左一右挾持而走。只感到耳邊風聲呼呼,兩旁行人樓房向後飛逝而去,轉眼之間,已來到一片白茫茫的湖邊上。墨明智問:“兩位要帶我去哪裏呵?”
“我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墨明智奇怪了,這江邊四野無人,除了江面一些過往的船隻外,四下並無村落,有的地方是一片蘆葦,問:“去什麼好地方的?”
“別問,到了你自然知道。”
墨明智心裏納悶:我跟他們索不相識,要帶我去什麼好地方的?最後,墨明智跟隨他們鑽進了蘆葦林中,兩個娃娃臉四下看了看説:“好了,就在這裏吧。”
墨明智更是疑惑:這裏有什麼好的?四周盡是蘆葦,什麼也沒有,算是好地方嗎?他問:“你們要帶我去的好地方,就是這裏麼?”
“是呀,這兒清靜,沒人來往,不好嗎?”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的。”
“因為我們有話要問你呀!”
墨明智更奇怪了:“兩位有什麼話要問我,隨便在什麼地方問我不好?何必要帶我來這裏?難道怕人聽見麼?”
“是呀!我們就是怕人聽見,才帶你來這裏。”
“哦?!兩位有什麼話要問我?”
“我們想問問你,你是不是九幽小怪?”
墨明智心裏不由一怔,暗想:難道我有什麼破綻給他們看出來了?嘴裏卻説:“我怎麼是九幽小怪了?”
“因為你身上有幾種怪氣。”
墨明智詫異了:“我身上有幾種怪氣?”
“我們都嗅出來了,難道你自己嗅不出來麼?”
墨明智又怔住了:我身上真的有幾種怪氣麼?怎麼我自已嗅不出來的?另一個娃娃臉説:“假書呆子,要不要我將你身上的幾種怪氣説出來?”
“好吧,你們説吧。”
“第一,你是一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別人欺負了你,你不但不害怕,在他們師父懲罰了他們時,你還為他們説情,你説怪不怪?”
墨明智心想:這叫怪麼?那你們兩個人的行為不更怪?但卻説:“我害怕他們的手臂要斷呀!”
兩個娃娃臉可不聽他的分辯,繼續説:“第二,一般文人,膽小怕事,見人相打,遠避還不及,而你這個假書呆子,大膽異常,不但不遠避,反而相勸,這不怪麼?”
墨明智説:“我擔心會出人命呵!”
“第三,你身懷武功,卻故意裝得不懂武功的樣子。”
墨明智大吃一驚:“我怎麼懂武功了?”
“嘿嘿!你想騙我們麼?我們挾帶你走,要是不會武功的人,早已累得面紅心跳了,可是你,居然似閒庭信步似的,沒半點感到辛苦,你的內力,相當的好呵!這怪不怪?”
墨明智張大了口,説不出話來。
另一個娃娃臉説:“你不但會武功,更懂得武林中的事,當那糟老頭兒問我是不是九幽小怪,你居然説我不是,這更怪了!”
“你真的不是呀!”
“你怎知我不是小怪?你説你沒見過小怪,卻肯定我不是小怪,那麼只能説,你就是九幽小怪了!”
“這——!”墨明智不知怎麼説才好。
“嘿!別這這那那的,你想不承認?”
半晌,墨明智問:“所以你們帶我來這裏,要殺我麼?”
兩個娃娃臉搖搖頭説:“我們殺你幹什麼?”
“那麼説,你們是要活捉我了!”
“我們也不想捉你。”
墨明智奇異了:“那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只想問明我是不是小怪?”
“我們想跟你比試武功。”
“跟我比試武功?”
“是呵!江湖上傳説你武功怪異得與眾不同,我們就不相信,你武功有我們這麼怪麼?”
另一個娃娃臉説:“聽説在黃晃小鎮上,幾大門派的高手聯手圍攻你,還給你打死了一個,傷了三個。我們倒想試試,看看你能不能傷了我們。”
“要是我傷了兩位呢?”
“那麼我們就承認你是九幽小怪。要是你傷不了我們,給我們打敗了,那麼,你以後就別稱什麼小怪了,由我們來稱小怪。”
墨明智睜大了眼睛:“你們是為了稱‘小怪’才來與我比試武功?”
“是呀!”
墨明智心裏感到好笑,“小怪”這名稱好聽嗎?我才不想要哩?你們想要就要吧。便搖搖手説:“我看,我們別比試了,你們就稱‘小怪’好了!”
“不行,我們不將你打敗,又怎能自稱‘小怪’的?”
“我承認打不過你們不好麼?”
“不行,你這就瞧不起我們了。”
墨明智愕然:“我怎麼瞧不起你們了?”
“不分個高低,就自稱‘小怪’,你説這夠光彩嗎?”
另一個娃娃臉説:“不但不光彩,更為別人恥笑。所以我們一定要比試,分個高低。你不與我們比試,就是瞧不起我們。”
墨明智心想:我怎麼碰上了這麼兩個怪人的?看來不比試一下還不行哪!便問:“我要是打不過你們,你們就放我走是不是?”
“當然放你走啦!”
墨明智暗想:這還不好辦的?我就故意輸給你們好了,由你們去稱什麼小怪吧。
另一個娃娃臉説:“我們雖然放你走,不過,先要將你綁起來。”
墨明智一怔:“你們綁我幹什麼?”
“將你吊在岳陽樓上呀!然後我們就向武林人士説,你再不是九幽小怪了,而我們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
一個娃娃臉説:“不!不要吊在岳陽樓上,而要將他帶到君山的丐幫總堂上,中原武林人士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都在那裏,我們在那裏當眾聲明我們是真正的九幽小怪,這樣,天下所有武林人士不全知道了?不好過吊在岳陽樓麼?”
“對,對,那麼我們就將他綁去君山好了!”
墨明智大吃一驚:“不行,你們不能將我綁去君山的。”
“為什麼不能將你綁去君山?”“九大門派的人正在追殺我,你們將我綁去了那裏,他們不是要殺我麼?”
“嗨!原來你還是個書呆子,你既然不是九幽小怪了,他們還追殺你幹什麼?”
另一個説:“他們要殺,只有殺我們,不會殺你,因為我們才是九幽小怪呀!”
“不行,我不能去,要去你們去好了!”
“你不去,他們會相信我們是真正的九幽小怪嗎?”
墨明智給這一對活寶弄得啼笑皆非,心裏説:別人説我是渾小子,我看這兩個人比我還渾,簡直是渾透了!九大門派的人要追殺的是我,他們才不管你們是不是小怪哩!説不定他們連你們兩個也—起捉了的。
這時,一個娃娃臉説:“去不去,只有我們説話,不能由你説。”
另一個娃娃臉説:“你只有打贏了我們,我們才聽你説,不然,你只有聽我們説的。”
墨明智心想:聽你們説?就算我真的打不過你們,我不會跑麼?我才不聽你們説哩!便問:“要是我打贏了,你們就聽我説?”
“當然聽你的啦!”
“好!我們就比試一下吧。”
兩個娃娃臉大喜,問:“誰先出手?”
墨明智説:“誰先出手都一樣。”
“那我們就先出手了!”
另—個娃娃臉説:“不!還是讓他先出手好,不然,他輸了不服氣。”
墨明智也不再説,雙掌倏然拍出,這才是迅若電閃。兩個娃娃臉“咦”了一聲,身形閃開,兩人左右穿插,想出奇不意將墨明智橫舉起來。墨明智一個靈猴百變身法,翻了出去。這一對活寶正準備追去,可怎麼也想不到墨明智竟會縱身躍來,一招分花拂柳掌法,雙掌分左右向一對活寶拍來,這一突然而來的掌力,他們想閃避也來不及了,只有舉掌相迎,砰砰兩聲,三個人一齊飛了出去。墨明智是借這一飛之力,卸去這一對活寶的掌勁,自己絲毫沒受半點內傷。而這一對娃娃臉,也因墨明智運用“十字”運氣的要訣,卸去了他們大部分掌勁,所受的反彈力極微,只是除了隱隱感到手臂一陣麻痛外,也沒受內外之傷,但他們三人都擔心對方受傷了。首先是墨明智問:“你們兩位怎樣?沒受傷吧?”
兩個娃娃臉也問:“書呆子,你受傷了沒有?我們可沒受傷。”
“我也沒受傷。”墨明智一顆心放了下來。暗想:阿公教我運氣駕御的方法真是太好了,的確不會出手傷人。
娃娃臉説:“好!我們再比試過。”
從剛才的對掌中,他們瞭解了墨明智內勁的渾厚,再也不敢與墨明智對掌了。便以瘋癲二俠獨特的怪異武功,左右交替,前後翻滾,想一下就將墨明智抓起來。而墨明智的靈猴百變法更在他們之上,應變奇快,往往從他們四手中閃身出來。剎時間,蘆葦叢中,只見三條人影跳縱翻滾,時起時落,往往一接觸即散。墨明智的身形如凌空敏捷的飛燕,而娃娃臉的身形卻又是一對水中輕巧的滑魚。外人看去,他們哪裏是在比武交鋒,簡直像三個大不透的孩子,在蘆葦叢中相撲遊戲,互相追逐玩耍。但他們身形的敏捷,出手的快速,卻又會令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為之瞠目,驚愕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一對活寶的內力終究不及墨明智雄渾奇厚,早已是面紅氣喘,渾身是汗了。他們知道再比試下去,怎麼也贏不了墨明智。這對孿生兄弟相互望了一眼,心意相通,一齊向後躍了開去,搖手説:“我們別再比下去了。”
墨明智本來就不想比試,現聽他們一説,便停了下來,問:“你們還要不要我去君山的?”
“算了,我們勝不了你,還要你去君山幹嗎?”
另一個娃娃臉説:“好吧,你走吧,我們可要去君山了。”
墨明智困惑地問:“你們去君山幹什麼?”
“去救一個人呀。”
“救一個人?救一個什麼人?”
“神龍怪丐。”
墨明智一聽,不由一怔:“神龍怪丐?他給誰捉去了?”
“不是丐幫幫主,誰還能捉得住他的?”
“他不是丐幫的長老嗎?怎麼丐幫幫主要捉他的?”
“還不是為了你。”
墨明智詫異:“為了我?!”
“神龍怪丐説你是一個俠義的正派人物,為你辯明你在黃晃的行為,勸幫主不再與你為難。可是你,不但掌傷了銀笛子,火燒了梅林莊,更將陳莊主一家大小全部殺害。中原武林人土聽了大為震怒,所以丐幫幫主説神龍怪丐敢為你辯護,一定是與你勾結了,便將他捉了起來,準備在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面前,宣佈他的罪行,當眾將他處死。”
另一個娃娃臉問:“九幽小怪,難道這事你不知道?”
墨明智叫起屈來:“銀笛子不是我打傷他的,我更沒有殺害陳莊主一家大小,是他們設計害我,將我關起來的。”
“難道是陳莊主自己殺害自己和一家人,又放火燒自己的莊子麼?”
“我不知道。我逃出來後,回去想要回我的行囊,才知道莊子給大火燒掉了。”
“你説這話有人相信嗎?”
另—個娃娃臉説:“陳莊主一家都死了,你以為你這麼説,就沒人知道麼?”
墨明智着急起來:“我要有半句假話,我將來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兩個娃娃臉不由相視一眼,説:“不管怎麼樣,但神龍怪丐卻是因你而害了自己的吧?”
“這——!”
一個娃娃臉説:“小怪,説句老實話,本來我們想捉你去君山,將神龍怪丐救出來的。現在我們自問武功不及你,更沒辦法捉你,我們只好先去救神龍怪丐了,你走吧。”“不!你們別去。”
“我們為什麼不去?難道眼看着神龍怪丐給人殺害麼?”
“不!我從心裏感激兩位阿哥的俠義,但我不想兩位阿哥得罪了九大門派的人,要去,我一個人去好了!”
這雙孿生兄弟不由奇異地望着墨明智,問:“你一個人去?”
“對,我一個人去。”
“小怪,你知不知道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要雲集君山?他們一個個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就算你武功再好,恐怕也敵不了九大派掌門人吧?何況去君山的,還有不少江湖上的英雄人物,你一個人去,不是去送死嗎?”
“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才勸兩位別去。”
“你要去送死?”
“要是我救不出神龍怪丐老前輩,我寧願一死,也求他們別難為神龍怪丐。”
兩位娃娃臉聽了心裏大為感動,暗想:江湖上人説九幽小怪行為怪異,心狠手辣,奸詐異常,可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呵!看他從岳陽樓下的表現到現在的言行,卻是一個心地極好,滿腔熱情的人,是自己看走了眼,還是武林中人所言不實?他們兩人又互相看了一下,極想將真情説出來。但轉而一想:慢着,這小怪能在眾人眼中裝得像一個不會武功的書呆子,難保他現在不是故意裝給我們看的?自古大奸大惡的人,表面上都裝得像副聖賢的樣子或是慷慨成仁的義士。這小怪自幼在九幽老怪的薰陶下,難道不會這樣?便問:“我們三個人一塊去不更好嗎了”另一個説:“是呵!俗話説,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我們三個人去,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不,不,我已經連累了神龍怪丐老前輩,再不能因為我又連累了你們兩位。”
“小怪,不管你怎麼説,我們兩個一定要去救神龍怪丐的。”
墨明智真不知怎樣勸阻他們才好,他感到這兩個娃娃臉為人太好了,更不想他們因此而得罪了九大門派的人,弄得不好,反而會像自己一樣,受九大門派的人追殺。他想了一下,突然出手,“嗤嗤”兩聲,勁道之強,真是少有,隔空便點了這對娃娃臉的穴位,一下就將他們點翻在地。
兩個娃娃臉頓時大驚,心想這小怪果然是心狠手辣,出手不留情,行為怪異得與人不同,説得好好的便突然出手。兩人連忙暗暗運氣,以防小怪再次出手。誰知墨明智朝他們一揖説:“兩位請原諒我冒犯,我因無法勸阻兩位去君山,只好出此下策,請兩位原諒,兩位穴位過了一時三刻,便自然而解,請安心在這裏躺着,我去了。”
兩個娃娃臉大為愕異:“你只是不想我們去君山?”
“是呵!我不想兩位為我而受連累。”
在墨明智想轉身走時,兩個娃娃臉相視一下,用密音入耳説了幾句話後,又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説:“你別走。”
墨明智不由“咦”了一聲:“你們這麼快就衝開穴位了?”
兩個娃娃臉嘻嘻一笑,一個説:“你沒想到吧?我們會移筋換穴之功夫,你怎麼能封得我們兩個的了,”另一個説:“我們只不過剛才一時沒防備,才叫你點翻了,你再出手點我們的穴位看看,看能不能點翻了我們?”
墨明智怔住了,他想不到武林中有不怕人點穴這麼一門功夫的。
娃娃臉又説:“沒我們,恐怕你去不了君山。”
“我怎麼去不了的?”
“你認得去君山的路嗎?就算你去了君山,地形不熟,一下就叫人發現了,你又怎麼救神龍怪丐出來的?”
“你們認得麼?”
“我們當然認得啦!因為我們曾經去過君山。”
另一個娃娃臉説:“你想我們不去君山,是不是怕我們得罪了九大門派而受連累?”
墨明智點點頭,娃娃臉又説:“這樣好不好?我們帶你去君山,指點你的途徑,由你去救人,我們不插手怎麼樣?這樣,就不會連累我們了。”
“真的?!”
“當然真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帶你去君山後,我們便離開君山,這總行了吧?”
墨明智更放心了,慌忙向他們一揖説:“要是這樣,我就感謝兩位了。請問兩位高姓大名,以後我也好稱呼。”
娃娃臉説:“我姓佟,叫小峯,我兄弟叫小天,小怪,你叫什麼?”
原來這對娃娃臉,正是佟家兄弟,他們的一切行為,完全是依上靈道長的計劃而行。初時,佟家兄弟不知道墨明智就是九幽小怪,認為墨明智只不過是一般的文人雅士,出來遊山玩水,觀賞名勝風光罷了。他們看不慣麻三爺門下弟子無端端地戲弄這個小秀才,便出來打抱不平。又如法炮製,也捉弄了紫醬臉和陳皮臉,為墨明智出氣。首先是佟小峯先出來,麻三爺見他行為瘋瘋癲癲,武功奇高,認為佟小峯是九幽小怪,佟小峯心裏暗暗好笑:我正是出來找九幽小怪的,想不到你卻將我當成九幽小怪了!好!我就自認為九幽小怪,説不定會將九幽小怪引了出來,正想自認時,想不到墨明智卻為他辯解。佟小峯不由奇異了,這小秀才怎知道自己不是九幽小怪的?也正在這時,他兄弟佟小天也從人羣中跳了出來。原來在人羣中,跟佟家兄弟一同來巴陵城中睹查九幽小怪的丐幫高手銀笛子已認出了墨明智,不禁又驚又喜,悄悄地對佟小天説:“這小秀才正是行為怪異的九幽小怪,千萬別放他跑了!”
佟小天驚疑:“他真的是小怪?”
“不錯,我絕不會認錯人。”
佟小天半信半疑:“好,你別張揚,以免打草驚蛇,他要真的是九幽小怪,絕不會逃出我兄弟倆的手中。”於是,他從人羣中跳出來,一面用密音入耳之功,對佟小峯説:“哥哥,別大意,銀笛子説這小秀才就是九幽小怪。”佟小峯不由一怔,用密音入耳之功問:“真的?!”
“哥哥,先不管他是不是九幽小怪,我們按計劃行事,別露出聲色來。”
“好!”
佟家兄弟是遼東瘋癲二怪門下的嫡傳徒孫,行為也是瘋瘋癲癲的。他們將麻三爺當成傀儡,捉弄了一番後,便挾着墨明智來到這荒無人煙的蘆葦叢中。本來佟家兄弟對墨明智是不是九幽小怪仍半信半疑,但在挾帶墨明智飛奔過程中,見墨明智氣不喘,面不紅,不由驚疑了,暗想:一般書呆子哪有這般的內力?這顯然是具有武材高手的內勁,便有幾分肯定墨明智是九幽小怪。後來一經盤問,儘管墨明智有所提防,但為人終究老實,不善講謊言。何況墨明智在這方面沒半點經驗,更不是什麼行走江湖的老手,只要別人用話—套,就將真相套了出來。
佟家兄弟套出墨明智的真相後,不由暗喜。但仍不相信墨明智的武功能勝過自己,故意用言語激墨明智與自己比試武功,要是能活捉了這小怪去君山,不更光彩了誰知一比試,他們才真正知道墨明智的武功深奧莫測,招式怪異得與眾不同,憑武功是怎麼也捉不了他。不但捉不了,恐怕還會敗在這小怪的手下,便採用上靈道長的計劃,想將墨明智騙去君山。
墨明智儘管曾經被人騙過,但為人太過忠厚老實了,雖然知道江湖上人心險惡,奸詐異常,但怎麼險惡和姦詐法,卻不知道,更絕不會想到這一對行為古怪的娃娃臉會騙自己,這麼一騙,墨明智果然上當,要去君山了……
佟家兄弟在同墨明智接觸的過程中,越看墨明智越不像是一個行為怪異和刁鑽奸猾的人,反而像一個心地極好,為他人設想的俠義人士,有好幾次想將真相説出來,叫墨明智別去君山了。但又想到上靈道長和丐幫幫主的話。上靈道長和丐幫幫主是中原武林中極有名望的人,為武林人士所敬重,難道他們所言不實?故意欺騙自己?不會的,上靈道長和丐幫幫主絕不會騙自己,想必這九幽小怪是大奸大惡之人,往往大奸大惡之人,一定有一套迷惑人的忠厚面貌和手段。説不定這九幽小怪不想我們跟他去君山,是怕我們看穿了他的真正面目,才故意説得那麼好聽,我們千萬別上了建小怪的當。他裝得那麼好心,我們比他裝得更好心,看看誰的騙法高明,於是佟家兄弟説什麼也要跟隨墨明智上君山救神龍怪丐。
當墨明智突然出手凌空封了他們的穴位,佟家兄弟真是又驚又怒,認為九幽小怪必然要取自己的性命了,誰知九幽小怪卻説了那麼一段話,只要他們別去君山而已。他們大感愕然,看來這九幽小怪絕不是什麼心狠手辣、大奸大惑的人了,而是一個真正心地極好的人。要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在點倒自己的—剎那,要取自己的命,簡直是易如反掌,但小怪沒有這樣做。本來到了這時,佟家兄弟要將真相説出來了。但他們用密音入耳之功説了幾句話,仍然決心跟隨墨明智上君山,他們密音入耳説話的內容是在去君山的水路上,問清楚墨明智為什麼與上靈道長,丐幫幫主結仇的原因,然後想辦法化解雙方的仇怨。他們感到單單將真相説出來,勸墨明智別去君山,仍然不能化解雙方的仇怨,説不定墨明智仍有疑慮,反而更要去君山了。所以當墨明智感激他們,請教他們的姓名後,佟家兄弟便坦誠相告,也請教墨明智的姓名。
墨明智説:“我姓墨,叫明智。”
佟家兄弟一怔:“什麼?!你叫沒名字?你不相信我們麼?”
墨明智連忙説:“我怎麼不相信你們的?我真的姓墨,筆墨之墨,光明之明,智慧之智。我也不知道我爺爺為什麼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往往叫人誤會我沒名字。”
佟家兄弟一聽又笑起來:“原來這樣,我們還以為你不相信我們,故意編出這麼個名字來。墨兄弟,你真是人怪,名字也怪。”
墨明智笑了笑,他感到佟家兄弟為人很好,雖然行為古怪,卻似乎跟自己合得來。便説:“兩位要是不嫌棄我,我們結拜為兄弟好不好?”墨明智是深山長大的孩子,極少與人接觸,為人極為純樸老實,他感到與人親近,最好莫過於結拜為兄弟了。除了這樣,便感到沒有再好的辦法與人親近了。所以他心裏怎麼想,嘴裏就怎麼説出來。要是他一向在江湖上行走,或者年紀大些,就不會冒冒失失提出與人結拜為兄弟的事情來。
這話一提出,頓時將佟家兄弟愕住。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九幽小怪會提出與自己結拜為兄弟的話來。因為在武林中提出與人結拜為兄弟,不是小事情,而是慎重又慎重的大事情。一般來説,武林中人,寧願互相結為朋友,而不願結為兄弟。朋友之間,可以不受約束,好則合,不好則分。一旦結為兄弟,便誓同生死,患難與共了。幾乎是將自己的性命和幸福交給了對方。除非對方十分負了自己,多次勸解無效,才不得不割袍斷義。到了那時,已是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武林人士,一般是不輕易與人結拜為兄弟的。同時佟家兄弟感到自己在欺騙墨明智,有愧於心。聽墨明智如此誠意地提出來,不禁面孔一紅,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墨明智見他們不出聲,心想:他們不願與自己結拜為兄弟麼?猛然一下想到自己,是了,別人稱自己為九幽小怪,一定説了自己不少的閒話,看來他們是有顧慮,便連忙説:“兩位要是有為難處,就當我沒説過好不好?我只不過感到兩位為人很好,想認兩位做阿哥罷了。”
佟家兄弟一聽,更是有愧於心。佟小峯連忙説:“墨兄弟,請別誤會,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想——”
墨明智説:“兩位阿哥大概是聽了我不少的閒話吧?這樣吧,兩位阿哥等弄清我的為人後,我們再結為兄弟好不好?”
佟家兄弟聽墨明智這麼一説,更感到墨明智為人純樸忠厚得可愛,不但不是奸詐的人,幾乎可以説是胸無城府,一片童心似水,坦誠相交。心想:武林中人,一般有他這樣的武功,就算不恃藝凌人,起碼也帶有一些傲氣,自視甚高,不屑與人結交。而這小怪,身負絕技,不但沒有武林中人這種陋習,反而心似赤子,一片真誠待人。而他這些舉動,又完全出於真心,毫無半點矯情做作,這真是武林中少有的人物了。要是説九幽小怪性格行為怪異,在這一點上,倒非言過其實。有這麼一個武功好、心地又好的兄弟,可以説點起燈籠也找不到,佟家兄弟怎麼不想與他結拜為兄弟?所以他們慌忙説:“墨兄弟,你的為人,我們怎麼不清楚的?你既然這樣看得起我們,我們就在這裏對天地誓盟,結為兄弟怎樣?”
“你們信得過我嗎?”
“噢!墨兄弟,我們怎麼信不過你的?”
墨明智大喜。於是就在蘆葦叢中,撮土為燭,插蘆杆為香,對天地誓盟,結為生死之交的金蘭兄弟。
上靈道長原來打算利用佟家兄弟去捉墨明智,或者將墨明智騙上君山生擒。上靈道長這一計劃,可以説是萬無一失。他怎麼也想不到墨明智寬會感動了佟家兄弟,計劃不單全盤落空,反而促成了他們成為生死之交的兄弟,這又是出乎上靈道長意料之外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