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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成都俠影

    上回説到,墨明智見那婦人瘋了,一下子傻了眼。是呵,一個瘋婦人,全無理智,怎能將事情説得清楚的?不由問:“那,那你們一定要殺了我?你們不怕枉殺好人嗎?”

    這時,那位峨嵋派弟子趕來了,問:“兩位掌門,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柳小劍一指樹上的墨明智説:“這淫賊在樹林裏污辱婦女,行兇殺人,千萬別叫他跑了。”

    這位峨嵋派弟子,正是在巴山斷魂坡受過傷的趙壁玉。他一看樹上,不由驚愕了:“這,這不是九幽小怪嗎?”

    方慧禪師和柳小劍一聽,不由目光閃動,同時驚訝地問:“他就是九幽小怪?”

    “就是他,千萬別讓他跑了。”

    柳小劍一聲長笑:“原來是名震武林的九幽小怪,怪不得敢如此大膽胡為,貧道我險些失了眼了。好,好!小怪,你下來,貧道要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方慧禪師也説:“原來是九幽小怪,怪不得身手非凡,老衲幾乎為他的外表所騙了。”

    這才是—波未平,一波又起。墨明智不想與武林人士碰面,到頭來還是碰上了。這下怎麼辦呢?走不走?倘若自己一走,那自己不真正成了行兇殺人的淫賊?這名字多不好聽呀!不走,勢必要與他們交手,我能打得過這兩位掌門嗎?墨明智在樹上猶豫不決了。

    柳小劍説:“小怪,聽説你在斷魂坡擊敗眾多高手,怎麼不敢下來與貧道過招?貧道再説一句,你想逃走,是怎麼也逃不了的。”

    墨明智搖搖頭説:“我不想走,我只想將事情弄清楚,剛才的事,的確不是我乾的。”

    柳小劍説:“小怪,這事我們暫放在一邊不談。你下來過招吧。”

    “不行,這事一定要先弄清楚,我背不了這口黑鍋。”

    “你想怎麼弄清楚?”

    “你們有沒有辦法醫好這瘋婦人,令她恢復過來?咦!這婦人怎麼不見了?她去了哪裏?”

    地下的人都不由仔細用眼睛搜尋一下四周,可哪裏有瘋婦人的影子?大家都把精力放在九幽小怪身上,誰又去管什麼瘋女人呢?

    墨明智着急起來,那臉上有青胎記的漢子騙了自己,跑了,現在這婦人一走,自己倒背上了這個淫賊的稱號,今次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方慧禪師和柳小劍卻以奇怪的目光看着墨明智,各自暗想:這小怪在江湖上無法無天,傷了不少高手,殺了不少俠義之士,難道還在乎殺害這兩個村民麼?為什麼口口聲聲要弄清楚是非?這是他行為怪異的表現?還是真的冤枉了他?這件事就算冤枉了他也沒什麼,比起他為害武林的事來,可以説是微不足道。總之,今日千萬別讓小怪走了,以免他今後再為害武林,殘殺無辜。

    墨明智在樹上説:“不行,我得將這婦人找回來。”説時,便縱身要追。方慧禪師和柳小劍早防小怪要逃走了。當墨明智身形從樹上躍起,方慧禪師和柳小劍也跟着躍起。少林寺的七十二絕技,在武林一直稱雄數百年,“一葦渡江”的佛門輕功,更不在天山、崑崙兩派之下,方慧禪師的輕功,足可以在水面上行走。而崑崙派的輕功和掌法,亦是獨步武林,何況柳小劍還身兼兩家之長,劍法雖不及武當派掌門,而輕功、掌法卻是在武當之上,所以墨明智的輕功,雖然快如流星電閃,也不能擺脱這兩大掌門人。他們分左右出掌向墨明智拍來,墨明智一時在空中無法閃避,只好雙掌分左右相迎。兩聲似悶雷般的響聲,跟着半空中三條人影同時震飛,各自相距數十丈,分三個方向摔落下來。而三人從躍起、接掌、震飛、墜落,只是在一瞬之間,就是任何高手看見,也會感到莫名其妙,不知他們已交了手,而且還各自都受了傷。柳小劍落在一棵樹叉上,沒掉下來。方慧禪師卻摔在地上。三個人之中,最不幸的就是墨明智,他墜落到懸巖下的深澗中去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峨嵋派弟子趙壁玉初時不知是怎麼回事,等到方慧禪師落在他身後不遠處時,一下看見了方慧禪師面色蒼白,閉目盤坐運氣調息,嘴角流出的一道鮮血,染紅了白鬚,他才感到駭然,急急奔過去問:“禪師!你怎麼了?”

    方慧禪師搖搖頭,用手指指柳小劍摔落的地方,示意叫趙壁玉去看看。趙壁玉也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知道方慧禪師受了內傷,正運氣調息,千萬不能打擾,便慌忙跑去看看柳小劍。

    柳小劍在樹椏上,背靠着樹幹,盤腿凝神運氣調治內傷。看來,他的傷似乎比方慧禪師更嚴重,鮮血斑斑點點,灑在樹幹和地下的草地上。趙壁玉見此情形,更不敢去打擾了,但也不敢去查九幽小怪的下落,便拔劍站在兩大掌門人中間,防備有人向兩大掌門人下手。

    半晌後,方慧禪師首先站了起來。趙壁玉一顆心放了下來,齊過去問:“禪師,您沒事了吧?”

    “老衲總算沒事了,柳道兄怎樣了?”

    “柳掌門似乎受傷頗重。”

    “哦,老衲去看看。”

    他們走到那棵樹跟前時,柳小劍已張開了雙目,説:“禪師,我總算沒事了,但想恢復原有的功力,恐怕沒有半年的調養不成。這小怪的功力,真出乎貧道的意料之外,怪不得在斷魂坡能一舉而擊敗眾多高手。”

    “是呵!這小怪內力深厚得簡直令人難以思議,以他一人之力,而能將我兩人擊傷,當今武林,恐怕除了奇俠慕容施主,已無人可及。”

    趙壁玉説:“兩位掌門,不知現在九幽小怪怎樣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柳小劍説:“恐怕這小怪受的傷比貧道還重,不然,我等還有命麼?好!我們去看看,他要是還沒恢復過來,我們藉此一舉而除了他,以免為禍武林。”

    方慧禪師搖搖頭:“柳道兄,老衲總感到這小怪不像是一個窮兇極惡,心狠手辣的人,他沒趁機取我們性命,多半是帶傷而走了。不過。去看看也好。萬一他真的傷重還在運氣調息,老衲也不主張除他。”

    “哦!?禪師的意思是——”

    “老衲想勸他入我佛門。”

    “禪師真會普渡世人。不過,至少也得廢去他的武功,不然,貧道也不大放心。”

    三人來到墨明智墜落的地方一看,竟是下臨懸巖的一道深澗,深達百多丈,下面盡是一些奇巖怪石,荊棘、芒草雜生。方慧禪師打量了四周一下,嘆息地説:“看來小怪多半墜落深澗中去了,恐怕沒多大生存的希望。”

    柳小劍望着下面幽深的山澗,不由點頭同意:“不錯,是跌落深澗中去了。”

    趙壁玉説:“我下去看看。”

    柳小劍搖搖頭説:“不用看了,就算小怪不負重傷,掉下去也會粉身碎骨,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一條命。何況他還是—個傷重的人。”

    “那麼説,這小怪是必死無疑了?”

    方慧禪師惋惜地説:“看來,這也是天意,非老衲所能為了。柳道兄,我們走吧。”

    不久,少林,昆倉兩派掌門合力將九幽小怪擊斃於華陽山深澗裏的消息,一下傳遍了武林。它像斷魂坡九幽小怪擊敗六大掌門的消息一樣,驚震了整個江湖。首先是峨嵋派、白龍會的人興高采烈地慶賀了一番,其他各大派也相繼高興了一段時間。大家都認為,這下江湖總算太平了。這一消息傳到,奇俠夫婦驚愕了,他們萬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武林中人人都這麼傳説,子寧夫婦不由不信了。子寧説:“不好!這小丫頭已去了成都,她要是聽到了,不鬧得武林天翻地覆麼?”

    小魔女説:“哼!這樣更好,我也去鬧一份,讓這一些瞎了眼睛的所謂俠義人士,知道殺害了那渾小子有什麼結果。”

    “燕燕,你千萬不能亂來,這事可不能憑意氣用事。”

    他們這一對幾十年的老夫老妻,稱呼一如既往,從沒更改過。

    小魔女説:“你這渾人,我怎麼亂來了?他們枉殺無辜,不應受到懲罰?”

    “不,不!燕燕,我看這事裏面,恐怕還有更大的陰謀。我去找找那小丫頭,別讓她闖出更大的禍來,那將更不可收拾了。”

    “好呀!我也出去。”

    “燕燕,你不會去與武林為敵吧?”

    “你放心,我還不至於老糊塗。但我會叫那些枉殺人的人知道殺錯人的痛苦。”子寧知道怎麼也説服不了老伴的,只好説:“燕燕,我們一塊走吧。”

    “我才不跟你在一起,束手束腳,行動不方便。”

    子寧只好搖搖頭,自己先出門了。

    且説墨明智之死,不但引出了奇俠夫婦的重出江湖,更引出了四位女殺星,將武林鬧得一片腥風血南。武林人士以為九幽小怪一死,可換來江湖的安寧。他們不知道這麼一來,武林更無寧日了。

    四位女殺星,第一個便是墨明智的小兄弟慕容小燕。慕容小燕為人聰敏,但卻從小嬌慣任性,自幼便得子寧的九陽真氣輸入,年紀雖小,而內力不亞於當今任何一流上乘高手。一年來,她在祖母嚴厲的管束下,苦練內外武功,西門劍法已練到了當年小魔女闖蕩江湖時出神入化的境地,何況她更將迎風柳步融化在靈猴百變身法中,快捷不如墨明智,而奇巧卻勝於墨明智了。一年來她苦練武功,為的是今年四月在成都望峨樓上見到她的傻哥哥,可是她剛一踏入四川重慶這一山城,便聽到了墨明智的不幸消息,整個人的心全碎了。

    那一天,她正在江邊的大酒樓上自斟自飲,一面欣賞江邊的景色,驀然聽到隔鄰座位上兩條漢子談論九幽小怪的事情。九幽小怪,正是她心頭上惦掛着的人,她不由留心細聽。當她還在紫竹山莊練武時,已聽祖父講過九幽小怪在巴山斷魂坡上的事,她很高興,更羨慕不已,暗想:這個傻乎乎的東西,竟名震武林啦!好!到時我倒要看看你這傻傢伙變得怎樣了!現在忽地裏卻聽到墨明智遇害的消息,頓時震驚了。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心想:別不是他們説的是第二個人吧?她走過去問:“請問兩位大哥,你們説的九幽小怪,到底是個什麼人?”

    兩條漢子見是一個明眸皓齒、面容秀美的少年相問,不由笑了:“小哥,這是江湖上的事,你問來幹什麼?”

    “哎!我怕你們弄錯啦!”

    兩條漢子愕然:“我們怎麼弄錯了?”

    “我聽我爺爺説,九幽小怪武功好極了,一舉而擊敗了六大掌門人,他會死麼?”

    一個漢子説:“小哥,這小怪武功再好,又怎及得上少林寺的方丈方慧禪師和崑崙派的掌門人?在他們聯手圍攻之下,小怪就是有通天遁地的本領,也不能不敗了。”

    “那麼説,小怪是死在他們兩人的掌下?”

    “不錯,正是這樣。”

    “這事,你們是聽人説的?還是自己看到了?”

    “嗨!小哥,我們算老幾,怎能親眼看見?聽説小怪行為怪異,動輒殺人,我們怎敢去看的?躲還躲不及哩。”

    “原來你們是聽人説的,你不怕那人胡説八道麼?”

    兩條漢子不由望望四周一眼,輕聲説:“小哥,輕點,你千萬別這樣説,要是讓白龍會的人聽到了,你小哥就麻煩啦!”

    “哦!?是白龍會的人説的?”

    “不錯,正是白龍會的人説的,而且不是一般人,是他們的馬堂主説的。你説馬堂主胡説八道,嫌命長了?”

    “他不會胡説八道?”

    “好,好,小哥,我們算怕了你了!他會胡説八道?要是小怪不死,他敢將堂口重新搬回重慶?不怕小怪摘下他的腦瓜於?”

    “他跟小怪有仇?”

    “怎麼沒有仇?仇可大了。馬堂主用計將小怪騙進了他們的堂口,要活捉小怪。誰知小怪沒捉到,反而讓小怪跑了出來,嚇得他連夜將堂口搬了,人也不敢露面。小怪不死,他敢回來麼?”

    另一位漢子逗他説:“小哥,你要不相信,去問問馬堂主吧,説不定是他胡説八道哩。”

    小燕一笑:“你們以為我不敢去嗎?”

    兩條漢子睜大了眼睛:“你敢去?”

    “你們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不,不!小哥,就算有人給水缸我們做膽,我們也不敢去招惹白龍會的人。”

    當天下午,小燕出現在白龍會重慶堂的大門外。儘管她面上還未脱去孩子氣,雙手叉腰,學着人人老氣橫秋的樣子朝兩個守門的勁裝大漢説:“去!去告訴你們的馬堂主,我要他來見我。”

    兩條勁裝大漢一看,是一個唇紅齒白、口光流盼、一臉機靈的少年,模樣十四五歲,居然一副大人的口吻在喝叱自己,不由傻了眼,問:“你説什麼?”

    “聾了嗎?叫你們馬堂主出來見我!要不要我再説一遍?”

    這回兩個勁裝大漢聽清楚了,四隻眼睛神情古怪地打量着小燕,暗想:這少年要不是白痴,必然大有來頭,不然,能有這樣大的口氣,居然敢叫馬堂主來見他?忍着氣問:“請問,是誰打發小兄弟來見我們馬堂主的?”

    “本少爺還用得着別人打發前來麼?”

    兩條勁裝大漢更愕然了:“是你自己來的?沒人打發?”

    “是呀!你們奇怪麼?”

    這兩條大漢不由互相對望了一眼,一時不明白這少年是什麼來頭。因為江湖上的能人異士不少,上次的九幽小怪……

    小燕見他們待著不動,生氣了:“你們去不去叫呀?惹得本少爺火起,一把火燒了你們這蛇窩窩。”

    這下子可把兩條勁裝大漢氣昏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泥氣,兩條勁裝大漢—聽小燕説自己白龍會的堂口是個蛇窩,也不由火起,其中一個吼道:“小雜種,你吃了豹子膽?老虎……”

    他話沒有説完,“啪啪”兩聲,左右兩腮,捱了兩記清脆的耳光,打得牙血也流出來。另一個大漢一看,大怒:“你敢打人?”

    小燕衣袖—拂,將他拂飛了,撞在大門外的旗杆上,撞得雙眼金星亂飛,跌得爬不起來。這是過去碧雲峯碧波仙子的流雲飛袖之功,小燕使出的勁力,還不到兩成,不然,這大漢何只撞得金星亂飛,恐怕頭殼早破,腦漿迸飛了。

    摸着滿嘴的牙血,這大漢今次才真正驚駭了。來人武功之高,自己真不敢想象,莫不是又來了一個九幽小怪?小燕逼視着他:“你去不去叫你們馬堂主出來?”

    馬堂主在裏面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帶了兩位香主出來看看是什麼回事。一出來便看見小燕的流雲飛袖之功,驚訝異常。因為運用流雲飛袖,必須要有深厚的內勁才能發揮其威力,不然,頂多拂痛人,不可能將人拂飛。可是眼前的確是一個少年,他真不敢相信一個少年竟有這樣的內勁。他慌忙迎出大門,朝小燕一揖説:“不知小俠要見在下有何貴事?”

    小燕瞅着他問:“你就是馬堂主?”

    “不敢,正是在下。請問小俠高姓大名?”

    “不知道。”

    “不知道!?”馬堂主一怔,心想:看來又是一個來找麻煩的人了。心下警惕,説,“既然小俠不願賜教,請進裏面一談。”

    “不用了!我只想問你幾句話?你老實回答,我便撒手而去。不然,你這個堂口便不會有安寧的口子了。”

    一位香主怒道:“你要威脅我們?”

    “你們喜歡這樣説,我也沒辦法。”

    “大膽!”這位香主一出手,就以分筋錯骨手法,想一下令小燕殘廢,叫他知道白龍會的人不是好惹的。

    馬堂主剛要説:“丁香主,不可!”可是,他話還沒有出口,只見小燕人影一閃,跟着是丁香主一聲慘叫,雙手摺斷,人也飛了出去。小燕為人可不像墨明智,墨明智為人仁義忠恕?不願傷人,常常以德報怨。小燕可不同了,丁香主想一出手叫她殘廢,她便先叫丁香主斷了兩臂。這就叫以牙還牙。她拍拍手,似乎不屑沾染丁香主身上的髒氣,斜視馬堂主一眼:“怎麼樣?你願不願回答我的問話?”

    馬堂主心下悚然。丁香主雖然在武林中不怎樣出名,但也是重慶一帶的高手,誰知一出手便手斷人飛,自己再動手,那不啻如飛蛾撲火,自取滅亡?他滿臉怒容,但又不敢發作,只好忍着氣説:“小俠所問何事?要是有背俠義之事,在下寧死也不願回答。”

    小燕以奇異的目光看了他一下,説:“絕非違背俠義之事。”

    “小俠請問!”

    “九幽小怪是不是真的死了?”

    馬堂主更警惕起來,問:“小怪跟小俠是友是敵?”

    小燕目光一轉,一笑説:“什麼也不是,我只想找他比試武功。聽人説,他武功神秘莫測,還擊敗了六大掌門人,我才不相信。”

    馬堂主一聽,頓時放下心來。原來是找小怪比試武功的。的確,江湖上慕名而找人比試武功的事,那是屢見不鮮,不足為怪。便説:“他真的死了!死在少林、崑崙兩大掌門人的掌下。”

    “他們為什麼要將他殺了?”“小夥,小怪是武林的公敵,而且他在華陽山中,做了一件令人髮指之事。”

    “他做了什麼令人髮指之事?”

    “強xx婦女,謀殺其夫。”

    小燕睜大了眼睛:“真的?”

    “小俠,在下怎敢騙你。要不,少林、崑崙掌門怎會立即將他斃於掌下?”

    小燕不由怔了半晌,暗想:我那傻哥哥會幹出這樣的事?不可能。她突然拔出腰中軟劍,只見劍光一陣閃耀,大門口的一隻石獅頓時變成了大小不一的三十六塊碎石。她鐵青了臉對馬堂主説:“你要是有半點謊言,我叫你像這石獅一樣!”説完,身形一晃,風起人已失,杳如黃鶴。

    第二個女殺星,卻是鮮為武林人士所知的玲玲郡主。她代表父親,前來四川成都為蜀王太妃祝壽。一路上,她已聽到了墨明智不少的事,尤其是巴山斷魂坡一事,更令她驚喜不已。她不明白,怎麼武林的各大門派和俠義人士,不容得墨明智的?她隱隱感到,這裏面恐咱有一種不可見人的陰謀活動,便一直留在蜀王府內,暗暗注意武林的活動。當墨明智不幸的消息傳來時,她一下驚怔了,問:“真的?”

    她跟前的侍女説:“郡主,成都人人都這麼説,而且白龍會的人,都興高采烈地慶祝哩!還有假麼?”

    玲玲郡主一向深藏不露而機靈,她深鎖鳳眉暗説:“好!我要看看是誰在操縱這件事。”

    是夜,白龍會總堂的大廳上,燈光如晝,眾人舉杯相交,在座的,不僅有新任的總堂主黃如龍。白龍會的軍師王大業,就是那個面上有宵胎記的漢子和那所謂瘋婦人,也赫然在座。黃如龍親自舉杯向王軍師敬酒,説:“除掉九幽小怪,軍師首先是大功臣,我敬你一杯,來!幹!”

    王大業笑了:“總堂主過獎了,在下只是略施小計而已,這都是總堂主你指揮有方,下面弟兄效力呵!”

    黃如龍哈哈大笑:“軍師客氣了,沒有軍師出謀劃策,又怎能騙得小怪上鈎?”他又走到青胎記漢子和瘋婦人面前舉杯説:“吳兄弟,蕭妹妹,小怪之死,你倆功不可沒,我也敬你們一杯,也代上靈道長敬你們一杯!”

    這瘋婦人和青胎記漢子,正是白龍會總堂下的兩位堂主,一個是總堂內白龍堂堂主蕭玉笛,人稱毒手觀音;一個是總堂外白虎堂堂主吳法現,人稱青面虎。這兩個人,都是白龍會的高手,尤其是蕭玉笛,袖中的毒箭,可以冷不防在二三丈外取人性命,人又生得美俏,因而得了毒手觀音之綽號。她這時笑吟吟地站了起來説:“總堂主,説真的,要是少林、崑崙兩大掌門人沒趕來,我真想在小怪俯身看我時,一箭就取了他命。”

    黃如龍搖搖説:“幸好你沒這樣做,上靈道長説,小怪武功深不可測,連陶門的毒暗器也傷不了他,你恐怕不但傷不了他,反而會招來殺身大禍。”

    “九幽小怪真的那麼厲害?”

    “要不,他能一舉而擊敗六大掌門人麼?”

    散席後,毒手觀音回到自己的房間,點亮燈時,驀然見一個一身白衣白裙,氣質高貴威嚴的美麗少女立在門背,她驚訝地問:“你是誰,怎麼不聲不響來我房間的?”

    “特來拜訪,不高興?”

    毒手觀音更是一肚疑惑:白龍會可從來沒見過這麼一個美麗的少女呵!她怎麼深夜而來這裏?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先不必問,我們坐下來慢慢説吧。”這神秘少女隨手將門關上,自已先端莊地坐下來,彷彿她是這個房間出主人似的。

    毒手觀音驚疑地問:“你要與我談什麼?”

    “我想知道,你們是怎樣用計騙九幽小怪的。”

    毒手觀音一怔問:“你要知道?”

    神秘少女點點頭:“你説吧。”

    “我不説呢?”

    神秘少女微微一笑,拿起桌面一條用白玉石雕成的盤龍,似乎漫不經心地用手輕輕一捏,石雕的盤龍頓時被捏成四分五裂,變成了一堆碎玉。只見她又將其中的—塊碎玉放在兩指之間一捏,又捏成了粉狀,彷彿這不是一塊玉,而是一團泥沙。少女又説:“我看,你還是説出來的好。”一面輕輕將白玉粉吹掉。

    毒手觀音駭然:“你,你想怎洋?”

    神秘少女説:“我是為你着想。”

    “你為我着想?”

    “你知不知道,你們的劉大龍頭是怎麼死的?他死在何人之手?”

    “不是九幽小怪麼?”

    “不是。”

    “是你?”

    “劉大龍頭多少也算是一個正義之人,我怎麼會殺他?”

    毒手觀音驚疑不已:“那是誰?”

    “是你們的新任龍頭黃如龍和軍師王大業,合手殺了他的。”

    “我不信!”毒手觀音叫了起來,“黃如龍是劉總堂最信任的人,一手提拔了他為副總堂主,他不可能殺劉總堂。”

    “一個權勢欲極強的人,往往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就算是親如兄弟,也可以殺,何在乎提拔他的人?”神秘少女看看窗外的天色,“好了,時間也不多了,你説不説?”

    “我不説!”

    神秘少女皺皺眉:“既然這樣,我只好帶你去另一個地方了。”

    毒手觀音突然出手,一支袖箭,驟然向神秘少女胸前射來。這是毒手觀音的成名絕技,出人意外,百發百中,江湖上多少武功高過毒手觀音之人,也喪在她的袖箭之下。何況相距這麼近,哪有不中的?誰知神秘少女身形不動,一出手,就挾住了飛來的袖箭,再將袖箭順手一扔,袖箭竟直沒入牆壁內。神秘少女這份武功,在毒手觀音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便縱身想向窗外逃命。她剛縱身時,神秘少女身形輕閃,一出手就扣住了她手腕的命脈,只要內力一吐,毒手觀音就是不死,也落得終身殘廢。只見她面色大變,説:“你殺了我吧!”

    神秘少女搖搖頭,順手點了她的章門穴,將她扔在地下,嘆了一聲説:“我好意為你着想,誰知你這般執迷不悟,要不是為了九幽小怪,讓你死了算了,我才懶得理你哩!”説着,輕輕一拍手,窗外也躍進—位年紀約十五六的少女,一身侍女打扮,手提利劍。

    神秘少女問:“那姓吳的怎樣了?”

    “郡主,春姐姐帶他走了。”

    毒手觀音一聽“郡主”兩字,更露驚愕之色。郡主!?難道眼前這位武功極高的人,竟然是一位王爺的千金?她哪裏知道,這位神秘少女,就是不為武林人士所知的玲玲郡主。

    玲玲郡主不屑地瞟了已不能動彈的毒手觀音一眼,説:“將她也帶走吧,不然,她也會給人殺了滅口的。”

    “是,郡主。”

    毒手觀音叫道:“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侍女一出手便點了她的啞穴,説:“放心!不會叫你去酆都城的。”

    毒手觀音想不到一個侍女,竟然是一位武林高手,更驚訝了。

    這一夜,白龍會總堂下的內外兩位堂主,突然神秘地失蹤,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第三位女殺星,便是行蹤不定的玉羅剎。她帶了盤小玉來到幽谷山莊,拜一代俠女柳小琴為師後,又趕去佛山鎮會見時不遇,辦完了一樁心事(什麼心事,以後自有分曉)。玉羅剎對時不遇説:“時兄,看來上靈這賊道連他的侄兒也不惜殺了滅口,恐怕不單是嫁禍給墨兄弟這麼簡單,而是另有其重大陰謀,你是不是先將個人恩怨放在一邊,先別去找上靈了結,我們合力暗查他的行蹤好不好?”

    時不遇點點頭:“我聽從你的話。”

    玉羅剎一雙俊目,不由深情地看了他—眼,她看出這位傲慢的青年,已對自己一片傾心,只是不敢表白而已,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歡喜他?便説:“時兄,那你今後多保重,我先去我師父處看看我那表妹怎樣了,再去四川會你,好嗎?你放心,我不會忘了你的。”

    時不遇大喜,玉羅剎最後的一句話,不啻是給了自己一個暗示,便説:“我也忘不了你。”

    玉羅剎展顏一笑:“那我們後會有期,四月,我在成都的望峨樓等你。”

    “好!我們是不見不走。”

    誰知四月初,玉羅剎—踏入四川,便聽到了江湖上人們傳説九幽小怪在華陽山中喪身的消息。玉羅剎驚震得不敢相信,但人們傳言九幽小怪是死在少林、崑崙兩大掌門人的掌下,她又不能不相信了。當今武林,誰不知道自已大師伯的追魂掌稱雄武林?而少林寺方慧禪師的如來涅盤掌,更是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遠遠超過前幾代的掌門,連奇俠慕容子寧也不敢輕易與他交鋒。墨明智哪怕武功再好,在這兩大掌門人的掌下,招架得了麼?就是不死,也必然身負重傷。她暗暗怨恨自己的大師伯怎麼這般的糊塗,事情不問清楚,就下殺手。好!等我打聽清楚,師伯我不敢惹,但少林寺那老和尚,你今後就別想過安寧的日子,讓你一寺的大大小小糊塗光頭,嚐到錯殺好人是什麼味道。

    玉羅剎本來打算先去大婁山拜訪自己的義父索命刀,現在也不去了,匆匆忙忙趕往成都。她與墨明智可以説是情如手足,勝似親姐弟。當她快到成都時,聽見路邊不遠的一處樹林裏,有人氣忿、驚恐地喊道:“你到底想要我幹什麼?”接着是位少女的聲音:“説!九幽小怪是怎麼死的?”

    玉羅剎一怔:怎麼!這少女也在打聽九幽小怪的生死?她是誰?便慌忙奔進樹林中。只見—位青衣褲的少女,年紀與自己差不多,一雙玉掌翻飛,逼得峨嵋派弟子趙壁玉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玉羅剎看得又是暗暗驚奇,這少女的武功不錯呵!

    趙壁玉一邊招架一邊説:“我不是説他死在少林、崑崙兩大掌門人的掌下麼?你還要我説什麼?”

    “這本姑娘知道,我要你説出是怎麼將墨少俠騙去華陽山中的。”

    “你簡直是胡鬧,誰騙他了?”

    青衣少女突然掌法一變,一下便將趙壁玉拍翻,跟着身形一閃,又點了趙壁玉的要穴,一聲冷笑:“你説不説?”可是她一下瞧見了玉羅剎,面帶敵意,上下打量了玉羅剎—下,問:“你是誰?”

    “姐姐好身手呵!沒用幾招,就將峨嵋派的高手趙大俠制服了。”

    青衣少女冷冷地盯着玉羅剎:“你是不是也想趕這趟渾水?”

    玉羅剎一笑:“姐姐別誤會,我也想聽聽趙大俠怎麼將墨少俠騙上華陽山中的。”

    趙壁玉雖然不能動,卻能説話。他一下認出了玉羅剎,脱口而説:“你!?”

    玉羅剎笑道:“趙大俠,沒想到我們在這裏又見面了。”

    趙壁玉絕望地説:“你們殺了我吧!”

    “殺不殺你,我作不了主,得看這位姐姐怎樣。她要殺你,就不用我出手啦!”

    青衣少女聽他們這麼對答,顯然來人是友非敵?便收起敵意,仍心懷戒意問:“姐姐是誰?能否告知小妹?”

    “我也不知我叫什麼,別人卻罵我是女魔手,玉羅剎。”

    青衣少女驚喜地叫起來:“姐姐就是江湖上神出鬼沒的玉羅剎?”

    “這名字不會嚇了你吧?”

    青衣少女笑起來:“怪不得墨少俠常説姐姐會説笑話。”

    “哦!?你曾與那小怪認識?”

    “姐姐,墨少俠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

    “那你是—一”

    “武林女騙子!”

    玉羅剎訝然:“武林女騙子?你是不是曾經去過巫山,將怪醫的一罈名貴的藥酒騙走了?”

    “是呀!”

    玉羅剎笑道:“這才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面,小妹久仰了。”

    “姐姐,我們先別客氣,商量怎麼為墨少夥報仇才是!墨少俠死得太慘了。”

    原來第四個女殺星,便是武林女騙子金秀姑。這四位女殺星,論武功,以玲玲郡主和慕容小燕的武功最好,玉羅剎武功次之,金秀姑武功又次之。淪江湖閲歷,卻又是玉羅剎和金秀姑最為豐富。在機靈方面,四女各有所長,似乎金秀姑更善於應變。中原武林各大名門正派,以為九幽小怪—死,便可高枕無憂,怎麼也想不到卻招來了這四位女殺星,幾乎將整個武林鬧翻了天。何況她們的背後,還有奇俠夫婦、神龍怪丐、佟家兄弟和怪醫一家等高手異人。尤其是小魔女,更暗中縱容,放手讓這四位女殺星給一些所謂俠義之人一個永遠也忘不了的教訓。首先受到衝擊的,便是峨嵋、少林、丐幫這三大名門正派,其次是華山,恆山、崆峒。至於崑崙、點蒼兩派,一個遠在西域,一個深入邊陲,一時不受波及。

    再説,玉羅剎聽秀姑這麼一説,心情頓時沉重起來,問:“他真的死得很慘?”

    秀姑悲痛地説:“可憐他摔在華陽山的百丈深澗中,連屍骸也沒法認。”

    “姐姐,你下去看過了?”

    秀姑點點頭:“我下澗去看過了,只見澗中白骨森森,處處皆是,也不知哪一具是墨少俠的。”

    “什麼!?只見白骨,沒血肉?”

    “姐姐,你不知道,那深澗是野獸出沒的地方,豺狼極多。別説墨少俠已死,就是沒死,掉下去也沒命了。這事過了一夜,我才知道,所以我下去時,恐怕他早已身葬獸腹了。我到了澗底時,還殺了兩條豺狼哩!”

    玉羅剎聽得心如刀鉸,目光如冷電逼視趙壁玉,銀牙緊咬説:“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人物,纏着九幽小怪百般不放,他到底犯下了什麼滔天罪行而要令他身葬獸腹,骨暴幽澗才稱快?説!這是為什麼?”

    趙壁玉自知必死無疑,橫了心説:“難道以往各大門派的人,死傷在九幽老怪之掌下不夠多?”

    “那關小怪什麼事?”

    “自古説,父債子還,何況小怪還殺害了梅林莊莊主一家大小。”

    “胡説,陳莊主一家大小一個也沒有死,恐怕要殺陳莊主的不是小怪,而是你們!”

    趙壁玉愕然:“你説什麼?”

    玉羅剎不願將陳莊主的事説出來,另轉話題,問:“你以為小怪真的願與武林為敵?”

    “難道不是?”

    “哼!他要與武林為敵,試問一下,在斷魂坡上,你們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去?他殺了人沒有?”

    趙壁玉一時語塞了。秀姑説:“姐姐,他既不願説,殺了他算了。”

    玉羅剎搖搖頭:“他是一個可憐蟲,殺了,不怕損了姐姐的英名?我知道,武林騙子,從不傷害人命。”

    “那就放了他麼?”

    “唔!放了他,讓他帶個口信給上靈,叫這賊道洗乾淨腦袋,等着我們砍下來。可也不能白白這麼放他走了,給他一點教訓,讓他永世難忘,也算是為小怪先出口氣。”

    “姐姐,要怎麼教訓他?”

    “廢了他的武功!”

    “好!我來!”秀姑説完,一掌就震斷了他一條筋脈。筋脈一斷,趙壁玉再也不能用武了,成了廢人。秀姑跟着拍開了他的穴位説,“你滾吧!”

    趙壁玉面如死灰,木然坐在地上不動。玉羅剎冷冷地説:“姓趙的,別怪我們心狠手辣,這是你咎由自取。你是第一個殺害小怪受到懲罰的人,今後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你滾吧!要是想不開,你自殺好了。”

    趙壁玉面帶痛苦之色,一語不發,頹然而去。他一走,玉羅剎問秀姑:“姐姐,你現在打算去哪裏?”

    秀姑説:“你叫我姐姐,我也叫你為姐姐。我們兩個,也不知道誰大誰小,我今年剛滿十九,姐姐,你呢?”

    玉羅剎笑道:“我還差三個月才十九,你是姐姐了。”

    “玉妹妹,那我不客氣了。”

    “姐姐,你現在打算去哪裏?要是沒事,我們一塊去成都好不好?”

    “妹妹,我是偷跑出來找峨嵋派人的,現在我得趕回去,不然讓我師父知道了,可不得了。”

    “哦!?尊師是誰?”

    “神龍怪丐。”

    玉羅剎驚訝:“原來姐姐的師父是他老人家,怪不得姐姐手身不凡。他老人家真的走火入魔了?”

    秀姑愕然:“他幾時走火入魔了?”

    玉羅剎愕異:“姐姐不是去巫山向怪醫要了一罈百草露花酒麼?”

    秀姑吃吃地笑起來:“那是我騙他們的。誰叫怪醫口出狂言,説我無法能騙到他的東西,我趁他一不留神,卻偷走了他身上的信物,騙了他這壇酒。”

    玉羅剎一笑:“姐姐這樣做,不怕你師父他老人家惱怒麼?”

    “那時我還沒拜他為師呢!”

    “哦!?這是什麼回事?”

    秀姑將經過略略一説,把墨明智救她一家的事也交代了,最後説:“妹妹,我本想早日為墨少俠報仇,但師父他老人家説我武功沒練成,不是人家的對手,怎麼也不放我出來,我只好偷跑出來,妹妹,請原諒,我不能陪你去成都,得趕回去。”

    秀姑話音剛落,有人在樹上“哼”了一聲,説:“你去成都呀!趕回去幹什麼?”

    秀姑和玉羅剎一怔,忙抬頭往樹上一看,只見神龍怪丐懶洋洋地卧在一枝橫椏上,她們兩人只顧講話,竟然沒發覺他是幾時來的。秀姑驚愕了:“師父,是你!?”

    “不是我,難道是你麼?”

    “師父,你怎麼不聲不響地來了?”

    “你不聲不響地跑了,還怪我不聲不響地來麼?”

    “師父!你別生氣,我以後不再偷跑出來就是。”

    “徒弟,你也別生氣呀!我以後不再跟着你就是了。”

    玉羅剎聽了他師徒倆的對答,忍俊不禁,又怕得罪了這江湖上有名的老怪物,連忙轉身掩口而笑。

    神龍怪丐嘿嘿兩聲:“羅剎小女娃,你以為你轉過身子,老叫化就看不出你在笑我們師不像師,徒不像徒麼?”

    玉羅剎真的笑出來了:“東方老前輩,我怎敢笑你老和秀姐姐的?”

    “你這個膽大包天的羅剎,在江湖上殺人放火,裝神扮鬼,戲弄官府,無所不幹,還有什麼不敢的?我老叫化看,你才是九幽小怪,令師伯和少林寺那糊塗老光頭,去找那好心的渾小子,的確是找錯人了,應該去找你才是。”

    一説到九幽小怪,玉羅剎和金秀姑心情又沉重起來。玉羅剎説:“東方老前輩,上靈這賊道苦苦迫逼那渾小子,不惜挑動中原武林人士和各大門派掌門與他為敵,這是為什麼?你老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也別問我。”神龍怪丐從樹上跳落下來,抓起秀姑,“秀女,我們快走。”

    秀姑一時奇了:“師父,你跟玉妹妹説得好好的,怎麼就走了?”

    “秀丫頭,你一個本來就夠邪的了,再與這膽大包天的羅剎沾在一起,那更邪上加邪,我老叫化倒是擔心你變成了第三個九幽小怪。”

    “師父,你害怕了?”

    “我當然害怕啦!你成了第三個九幽小怪,我老叫化不成了第二個九幽老怪麼?峨嵋上靈這老牛鼻子,我惹不起。快走,快走!不然,又一個真正的九幽小怪來時,更沒完沒了,我們想走也走不了。”

    玉羅剎和秀姑都奇異起來:“又一個真正的九幽小怪?誰?”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呵!是呵!”神龍怪丐眨眨眼睛,“羅剎女,你想知道上靈這牛鼻子老道為什麼苦逼那渾小子,最好去找白龍會總堂那個什麼王軍師問問。不過,這是一頭異常狡猾的老狐狸,不容易叫他説出來的。而且已有人去驚動他了。”

    玉羅剎困惑地望着神龍怪丐,問:“王軍師?是誰,又是誰驚動他了?”

    “這,我老叫化真的不知道了!羅剎女,這就看你了!”神龍怪丐又對秀姑説,“秀丫頭,不是師父不讓你出來,以你現有的武功,幫不了忙的。半年後,你再來吧,就是到了那時,師父也不同意你胡亂傷人和廢人武功,這樣做,只會將事情越弄越大。”

    “師父,那墨少俠的仇不報了?”

    “仇是要報的,就看怎麼報,殺人不是報仇的好方法。不找出真正的元兇,殺其他人能報得了仇嗎?首先,你玉妹妹的大師伯,就是殺那渾小子的兇手之一,你能去殺他?”

    金秀姑一下怔住了,玉羅剎也怔住了。神龍怪丐又説:“所以我老叫化認為,殺人不是好辦法,只能引起一連串的冤冤相報,世世代代結仇。再説,就算小怪真的死了,他在地下,恐怕也不同意你們這麼做。何況,那山澗找不到他的屍骸,生死仍是一個謎,你們也不必急着給他報仇,先尋到那渾小子的下落再説吧。”

    秀姑驚愕了:“師父,你也去過那山澗了?”

    “不錯,我去過了。”

    玉羅剎更追問道:“小怪真的沒死?”

    “死不死我老叫化不敢説,但我敢説那山澗中沒有他的屍骸,所有的白骨殘骸,都不是他的。一般來説,任何人掉下山澗,是必死無疑,何況那山澗是華陽山有名的野狼澗,一條不到一里路的山澗,竟有五六處狼窩,掉下去不死,也會給成羣的野狼咬死。但希望那渾小子命大福大,死不了!”

    玉羅剎不禁燃起了一線希望:“東方前輩,那麼説,他可能沒有死。”

    “羅剎女,你先別高興,萬一這渾小子身葬狼腹,連骨頭也叫狼吞了,到時,你別怨我老叫化騙了你。”

    玉羅剎剛才的一線希望又撲滅,她咬着牙説:“不管小怪死或生,我都要找到這事的元兇出來。”

    秀姑説:“玉妹,你不用找了,這事有八成是上靈這賊道乾的。他千方百計地在計算着墨少俠,還想叫我一家去騙少俠的六合神功哩。”

    玉羅剎點點頭:“八成是他,這下子他跑不了!”

    神龍怪丐説:“我勸你們兩個毛丫頭別太武斷了,往往波濤最洶湧的地方,不是最危險的地方,暗流急湧的水下礁石往往是最危險的,常使一些有經驗的老舵工走了眼,弄得船翻人亡。”

    玉羅剎心頭怵然:“東方前輩,不是上靈,是誰?”

    “我老叫化知道,不早把他揪出來麼?好了!秀女,我們快走,又一個真的九幽小怪已經來到了!”

    神龍怪丐説完,拉着滿肚狐疑的秀姑,急展輕功而去,丟下了愕然的玉羅剎。玉羅剎暗想:又一個真正的九幽小怪?那是誰?聽説川北三英、白龍會的劉大龍頭都死於九幽小怪之手,難道是這個人乾的?既然是,怎麼神龍怪丐不把他抓起來大白於武林?難道他武功極高,神龍怪丐制服不了他?好!我要看看他到底是千什麼人。玉羅剎朝林外的大路上望去。只見路人不少,可都是一些商賈小販之流。離這裏有一里之遙的地方,似乎有一間茶棚,暗忖:我要看另一個九幽小怪,不如到前面的茶棚中坐着等不好?這樣,也不會令他疑心。玉羅剎想罷,在樹林中略展輕功,不久,便出現在茶棚前了。她留心打量着茶棚內外的人。茶棚是搭在路邊的—棵大樹之下,有五六張桌子,有的坐了人,有的還空着,這茶棚不但賣茶,還賣酒食,茶棚外,也坐了一些歇腳的挑夫走卒,大概他們嫌茶棚裏不夠這樹下涼快。

    茶棚老闆娘見玉羅剎走進來,此刻起身笑面相迎,問:“姑娘,要茶還是要酒?”

    玉羅剎選了一張沒人的桌子坐下説:“來壺茶吧!也要一碟包子。”

    “好的。”

    老闆娘立刻給她端上了一壺熱茶和一碟包子,擺上—雙筷子和一隻杯,便去招呼另外的客人了。

    茶棚內外,不論是飲茶喝酒的路人,還是歇腳的挑夫走卒,見來了這麼一位俊俏的少女,不由都朝她望來,好奇、驚疑、垂涎、貪婪的目光都有。玉羅剎毫不在乎,她早巳打量過內外的所有人了,沒有一個是武林中人,頂多也不過是會些拳腳的魯漢莽夫,她將目光轉向大路上的往來人。不久,果然來了—位年約十四五歲的文雅少年,目光流盼,神采照人,眉宇之間隱藏着一團英氣。只見他衣着並不華麗,卻是上好質地的料子,這麼一身的打扮,更顯得這少年俊美而不俗。這俊美少年朝茶棚望了—眼,目光卻停留在玉羅剎的身上,猶豫了一下,便朝茶棚走來。

    玉羅剎疑惑了,難道這位美少年就是另一九幽小怪?而美少年已走到她所坐的桌子跟前,朝她微笑一下,便在她對面坐下來。老闆娘忙過來招呼。美少年説:“也給我來一壺茶,一碟包子。”

    “是!公子不喝酒麼?”

    “不喝!”

    老闆娘忙應聲而去張羅,美少年又向玉羅剎一笑,問:“我坐你對面,你不介意吧?”

    玉羅剎也一笑:“不介意。小兄弟,你去成都?”

    “唔!去成都。姐姐,你呢?”

    “我也去成都。”

    “那好了,我們可以結伴而行了。”

    “小兄弟,你去成都幹什麼?”

    “去玩呀!”

    “你沒去過成都?”

    “沒去過,望姐姐指引。”

    玉羅剎微笑了:“你不怕我將你拐賣了?”

    美少年笑道:“我看姐姐不是這樣的人。”

    “你會看相?”

    “多少會—點。”

    “那你看出我是什麼人?”

    這時,老闆娘已將茶水、包子端過來了。美少年一邊吃一邊説:“是一位身懷絕技、久閲江湖的武林高手。姐姐,我沒説錯你吧?”

    玉羅剎驚疑地望着美少年:“你怎麼看出來了?”

    美少年一雙迷人的眼睛狡黠一笑:“不是説我會看相麼?其實,稍有經驗的人,也會看出姐姐的!”

    “你説説,你怎麼看出的。”

    “姐姐孤身一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面無懼容,落落大方,獨自在這裏飲茶。試想一下,倘若無一身好本領,敢一個人在這路邊茶棚中,旁若無人自斟自飲麼?不擔心強梁欺財?再説姐姐身佩青鋒,風塵僕僕,行裝簡單,顯然是位久闖江湖的奇女子。一般闖江湖的人,哪有這般從容不迫的神態?”

    “小兄弟,好一雙敏鋭的眼光。”

    “過獎!過獎!姐姐,你信不信,我還會算命。”

    “算命?”玉羅剎簡直被這美少年弄得顛倒了,更不知這美少年是什麼來路,笑問,“你會算什麼命?”

    “算人禍福,判人生死。”

    “哦!?你看我一生是福是禍?長不長命?”

    “恐怕姐姐今年不利。”

    “怎麼不利?”

    “要是姐姐能度過今年的險關,今後一定長命百歲。”

    “要是度不過呢?”

    美少年掃丁茶棚內外一眼,見眾人都以驚訝的目光瞧着自己和玉羅剎,也在傾聽自己的説話,便説:“姐姐,我們走吧,天機不可汲露,我們到前面説。”

    玉羅剎驚疑不定地打量着美少年,這時,一位中年茶客走了過來説:“小哥,你能不能給找算算命?”

    美少年笑問:“你要算命?”

    “是,是,望小哥指點一二。”

    “你知不知我給人算命要多少算金?”

    “多少?”

    “算一命,一百兩。判生死,卻是一千兩了,你拿得出來嗎?”

    中年茶客愕然:“這麼貴?”

    “嫌貴,你可以不算呀!”

    有人一聲冷笑:“我看你這小子,根本不安好心!”

    美少年側頭問:“我怎麼不安好心了?”

    “存心想勾引這位姑娘。”

    美少年笑問玉羅剎:“姐姐,別人説我存心想勾引你了,你怎麼想?”

    玉羅剎目光流盼,風情萬種地笑起來:“是嗎?我可沒想到呵!”

    這人跳了起來,朝玉羅剎走來説:“姑娘,你別看這小兔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叫他騙了!你跟着我大爺,包你富貴,一生穿金戴銀,享受不盡。”

    這人真是一個魯夫,竟看不出玉羅剎是一位身懷絕技的奇女子,以為玉羅剎只是—般的江湖女子。當玉羅剎走進茶棚時,他早已為玉羅剎的美色勾去了魂魄,一雙眼睛直勾勾在玉羅剎身上打轉,恨不得一下將玉羅剎抱在懷中,正想找機會與玉羅剎接近時,想不到美少年闖了來……

    他一見美少年想將玉羅剎帶走,急了,踢了自己的隨從一腳,叫這隨從找藉口先將美少年留下未,自己跟着便出面了。

    玉羅剎早已看出這魯夫不懷好意,目光帶邪,但為了要弄清另一個九幽小怪是什麼回事的人,根本不將這魯夫放在眼裏,瞧也不瞧他一眼。想不到這不知死活的好色之徒,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動邪念。

    玉羅剎展顏笑問美少年:“小兄弟,你看看他的命好不好?他要是好命好福氣,我可要跟他走啦!那成都就不去了。”

    這色徒本想將美少年攆開,或者將他打得頭破血流,現在聽玉羅剎這麼一説,便改了主意,笑道:“好,好,小子,你給我算算,我給你五百兩。”

    美少年微笑問:“你不後悔?我話一出口,少一兩銀子也不行。”

    “你以為我大爺拿不出麼?區區五百兩銀子,我根本不放在眼裏。”

    “是嗎?你這命不用算,目光不正,印堂發黑,顯然大禍臨頭了,不死也會殘廢。”

    玉羅剎叫道:“咦呀!原來你快大禍臨頭了,我可不跟你,萬一,你死了,我怎麼辦?”

    魯夫大怒,盯着美少年:“小兔子,你説什麼?你敢説我大禍臨頭?”説着,突然飛起一腳,朝美少年踢去,“老子先叫……”

    可是轉眼之間,他突然憑空飛起,落下來時,便斷了—條腿,痛得他呀呀直叫,站也站不起來,眾人都看愕了眼。

    美少年朝玉羅剎眨眨眼:“你看看,我這命算得準麼?他不殘廢了?”

    玉羅剎心頭凜然,她看不出美少年是怎麼出手的,就將人摔飛了。顯然這位美少年,又是另一個九幽小怪,武功深不可測,而且行為怪異,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九幽小怪,而性格與墨明智根本不同,令人不可捉摸。她也不説破,笑道:“小兄弟,你的話真靈呵!我們走吧。”

    美少年説:“我的五百兩算金還沒拿到手呵!”

    “小兄弟,他人都殘廢了,這五百兩,我看算了吧,別問他要了。”

    “好,好,姐姐,看在你的面子,不問他要了,下次有人叫我算命,我一定要他先付銀子才開口。”

    玉羅剎一笑,丟下約二錢重的一塊碎銀在桌面上,説:“老闆娘,這小兄弟的帳,我也付了,這銀子夠不夠?”

    “姑娘,這可有多啦!”

    “這多就賞給你。”

    玉羅剎説完,便偕同美少年離開茶棚,往成都而去,路上,玉羅剎問:“小兄弟,我要是度不過今年的險關呢?”

    “恐怕姐姐就是這麼大了。”

    “哦!?我要怎麼才度得過?”

    美少年驀然出手,一下就扣住了玉羅剎手腕上的命脈,笑着説:“這就看姐姐做人聰明不聰明瞭!”

    玉羅剎大驚:“小兄弟,你!”她想一掌拍去,可是命脈己給人家扣住了,渾身使不出勁來,苦笑一下,“你要殺我?”

    美少年搖搖頭:“我不想殺你,我只想問你兒句話,你實説了,我自會放你,你不願説,那麼,你命就這麼大了!”

    “你想威脅我?”

    “姐姐千萬別這樣説。”

    玉羅剎嘆了一聲:“想不到我玉羅剎行走江湖,一向捉弄他人,今日反給人捉弄了。”

    美少年一怔:“你説什麼?玉羅剎?你就是玉羅剎?”

    “不錯,你要殺就殺,不過,你別想我能回答你一個字。”

    美少年連忙鬆手,朝玉羅剎一揖説:“姐姐請原諒,我一時誤會你了,以為你是一位名門正派的弟子,不得不採用這個辦法。”

    玉羅剎奇怪:“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又怎樣?你與名門正派的人有仇?”

    美少年目光頓時閃現出一道令人心寒的光芒:“哼!要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他們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

    “小兄弟,你難道不知我是崑崙派的弟子,也是武林中名門正派之一的大門派麼?”

    美少年笑道:“姐姐不同,説得不好聽,姐姐雖為名門正派弟子,可是身帶邪氣,曾與九幽小怪共患難,同生死,是我心中仰慕的一位奇女子。”

    “小兄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大名?”

    “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是呀!我的名字就叫不知道。”

    玉羅剎一時明白過來了,驚喜地問:“你就是九幽小怪的小兄弟?約好今年四月在成都的望峨樓相見?”

    “你怎麼知道了?是我那傻哥哥告訴你的麼?”

    玉羅剎一陣難過:“小兄弟,你我都來得太遲了!墨兄弟他——”

    “姐姐,你不用説,我都知道了。”

    “小兄弟,你是前來成都為他報仇的?”

    不用説,這位美少年,正是女扮男裝的慕容小燕,第一個女殺星。她目露殺機:“不錯,我正是前來四川為他報仇雪恨的,但我不相信我那傻哥哥真的死了。”

    “你不相信?”

    “我傻哥哥具有一身奇厚的怪異真氣,沒有人能傷得了他的。”

    “小兄弟,那你打算怎樣?”

    “我在望峨樓等他,只要我傻哥哥沒有死,他一定會來見我的。”

    “你要等多久?”

    “等到五月初一。”

    “五月初一?小兄弟,現在離五月初一,還有二十多天,你天天都上望峨樓等着他?”

    “唔,天天等,風雨不改。”

    玉羅剎不禁暗暗點頭。還以為自己對墨明智的情感深厚,可是他這個小兄弟,情感更濃。所謂情深似海,義重如山,莫過於此了。她百感交集地説:“小兄弟,原來你對墨兄弟這般深情,怪不得墨兄弟時時説到你。萬一他不在人世……”小燕咬着牙,目露殺機:“那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的人,就別想過—天好日子,我叫他們也嚐嚐死去親人的痛苦。”

    “小兄弟,姐姐也是這麼想,那我們一塊為墨兄弟報仇,好嗎?”

    “不!姐姐,你別露面,我來好了。”

    “為什麼不讓我露面?”

    “姐姐與我不同,姐姐是名門正派的人,恐累及師門,也會令姐姐的師父處在尷尬的地位。我嗎?也可以説是他們所説的九幽老怪的傳人,只要姐姐在暗中照顧我就行了。”

    玉羅剎想了一下,也不禁暗暗佩服他想得周到,兩人一明一暗,正好互相照應。她略帶驚訝地問:“小兄弟也是九幽老人的一個傳人?”

    “是!”

    “怪不得神龍怪丐説小兄弟又是一個真正的九幽小怪。小兄弟,可是你的性格可不同墨兄弟呵!”

    “我可不像他那麼傻乎乎的。”

    她們走着説着,不久就到了成都。成都,不但是歷代的名城,自秦漢以來,一直是西南的政治、經濟、文化和軍事中心。也是明朝四川布政司的所在地。成都府,更是四川的第一個大府,下管六個州、二十五個縣。因此人煙稠密,市面繁華,酒館青樓處處。以武林來説,它卻是四川陶門和白龍會總堂的所在地,因而出現的武林人士不少。

    她們裝作互不相識,先後投宿一家名為“得月樓”的客棧,要了兩間相鄰的房間住下,以便互相照應,以防不測。得月樓,名雅樓也雅,它是一家臨近江邊的園林式客棧,所住的客人,不是文雅人士,便是富豪子弟、豪商大賈和官員。武林人士,極少來這裏住宿。

    是夜,她們用密音入耳之功交談。玉羅剎説:“小兄弟,你要注意,這家客棧的店小二,可能是白龍會的人,要小心自己的行蹤。”

    “姐姐,我知道了。這傢伙正留意着你,對我卻不在意。你可要小心。”

    “是嗎?那以後你千萬別與我接近。還有,陶家的人,你也別去招惹他們。”

    “姐姐放心,我並不害怕他們使毒。”

    “好吧!兄弟,休息吧。”

    玉羅剎心下又思疑,怎麼小兄弟不怕毒的?難道他也像墨兄弟一樣,也有將毒化解為自己功力的奇功異能麼?要是這樣,九幽一派的內功,真令人不可思議了。玉羅剎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所遇到的不知道小兄弟,竟會是—代奇俠夫婦的孫女兒,不但身藏有過去韋氏女俠的九轉金創還魂丹,更有千金難買能化解百毒的玉女黑珠丹,當然不畏任何毒了。

    果然小燕沒有看錯,玉羅剎一進得月樓,就給白龍會的人盯上了。那位店小二便是白龍會的耳目。店小二雖然認不出玉羅剎是什麼人,但感到一個孤身少女,身佩青鋒,旁若無人前來投店,便引起了注意。他將玉羅剎的情形,立刻以白龍會特有的聯絡方式,向總堂報告了。

    原來白龍會總堂的內外二位堂主,突然在一夜間失蹤,頓時引起了總堂主黃如龍和王大業的驚震,因為這兩位堂主是誘騙九幽小怪的關鍵人物,具體執行者,不管他們是害怕潛逃,或者為人劫去,不但對白龍會不利,更對上靈道長不利。要是前者,還不怎的,要是後者,問題就大了。早知這樣,將他們毒殺了好,以免當日之事泄露了出去。黃如龍暗暗埋怨王大業,説:“軍師,要是他們一回來,就將他們殺了多好,現在可留下尾巴了。”

    王大業説:“我何嘗不想殺了他們滅口,可是他們突然死去,你不怕引起手下弟兄們的思疑麼?不怕弟兄們心寒麼?”

    “我們不能將他們之死,推給別人?”

    “總堂主,以前我們可以推給九幽小怪,現在推給誰?”

    黃如龍不出聲了。皺皺眉問:“軍師,你看他們是知道了動靜而潛逃呢,還是被人劫了去?”

    王大業沉吟半晌説:“從他們回來的情況看,絕不會想到我們會殺了他們滅口,説他們害怕為武林人士知道而逃走,更不可能,我看很可能被人劫了去。”

    “那,那我們怎麼辦?要不要立刻派人出去追查?”

    “看來,我們只好這樣做了!但這事絕對不能聲張出去,也不能對弟兄們説他們失蹤的事,我疑心我們內部,有其他門派的人卧底。”

    “有人卧底?誰!?”

    王大業搖搖頭:“是誰,我目前也不知道。總堂主,要不是有人卧底,總堂內外守衞森嚴,誰能深入到我們總堂來將他們劫了去,而不為巡邏的弟兄知道?除非來人是絕頂的武林高手。就算是絕頂的武林高手,沒有卧底通風報信,也不可能將他們劫走。所以我主張不動聲色,對弟兄們説,我們有事派他們出去了,—面暗暗廣佈耳目,注意成都內外,近來有沒有什麼生面的武林人士出現,一面嚴密注意總堂內有什麼可疑的人。當然更要派出幾個心腹之人,搜索成都內外,查查劫去了的蕭玉笛和吳法現藏在什麼地方。劫走了他們的人,絕對不會殺了他們的。”

    “好!一切由軍師調動吧。”

    所以玉羅剎一到得月樓,就給人注意了。店小二沒注意小燕,因為小燕一身書生打扮,而投宿得月樓的人,又多數是各地來的文人和富家公子,店小二將她忽略了過去,只是驚訝她的美俊和神采飄逸。

    是夜,玉羅剎正欲滅燈就寢,驀然聽到窗外一聲輕微的響動。玉羅剎一下知道有人前來窺探了,想了一下説:“何處高人,既然來了,怎不進來一坐?”

    外面一陣笑聲:“好厲害的聽力,玉姑娘果然不愧為崑崙派的又—代女俠。夜深了,你不怪我前來打擾嗎?”

    玉羅剎一聽,聲音頗熟的,警戒之心略略放了下來:“是誰呀?”

    “玉姑娘,怎麼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跟着,一個人影從窗外躍了進來。玉羅剎在燈下一看,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你怎麼在深夜裏跑來的?”

    “玉姑娘不歡迎嗎?”

    “歡迎,歡迎,小妹妹哪有不歡迎姐姐到來的?”

    來人不是別人,卻是白龍會高手、江湖上頗有名望的胭脂虎霍四娘,曾與玉羅剎有過一面之緣。在性格上,兩人頗為相投。霍四娘笑道:“玉姑娘,來了成都,怎不前來看我的?還是瞧不起我?”

    “姐姐言重了。小妹今夜剛到,正打算明天去拜訪姐姐哩!想不到姐姐卻跑來了,看來,白龍會的耳目頂靈呵!”

    “玉姑娘千萬別見怪,因為我們重慶堂的堂口,幾乎給人挑了,所以凡是有武林人士來到成都,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我怎麼也想不到是玉姑娘你來了,要是知道是玉姑娘,我應該投帖拜訪才是。”

    “哦!?什麼人這麼大膽,敢來挑白龍會的?他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

    “聽説來人是一個年青的小夥子,武功奇高,看來是個初出道的人,想在江湖上揚名立威,他卻不是有意想挑白龍會,而是找九幽小怪比試武功。”

    因為小燕沒有將重慶之事對玉羅剎説,所以玉羅剎聽了感到驚訝,問:“他找九幽小怪比試武功!是誰?沒問他的姓名?”

    “問了,來人不願説。”

    “不是説九幽小怪死了麼?他怎麼還找九幽小怪比試武功的?他武功極好麼?”

    “要是重慶堂的人沒有誇大,來人武功簡直不可思議,他彈指揮袖之間,就可將人拂飛震斷筋骨。馬堂主的飛鴿傳書中説,來人的武功門路,似乎是過去碧雲峯碧波仙子的流雲飛袖之功,恐怕是碧雲峯新起的—位高手,意圖重振碧雲峯。”

    玉羅剎更驚疑了。碧雲峯在五十年前,曾一度雄視武林,是威震江湖的一大幫派,與中原武林結下了不少的仇讎怨怨。幸得一代奇俠慕容子寧和小魔女從中化解,消除種種誤會,而換來“武當結盟”,才使武林有過—段平靜的日子。但自從碧雲峯幫主和五大魔王等一批高手相繼逝世後,碧雲峯的聲望才日漸見微,寂居雲南—角,成為了江湖上一個不大注目的幫派,以致以後有神風教的崛起,稱雄武林一時。難道碧雲峯人又出了—代高手麼?他是碧波仙子的傳人?意圖再次雄視武林?要不,他什麼人不找,單單找九幽小怪比試武功,想一舉而揚名江湖?要是這人心懷野心,恐怕武林又掀起一場風波了。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來這位不露姓名突然出現的武林高手,知道墨兄弟已死,極有可能去少林、崑崙找方慧大師和自己師伯比試武功了,這樣,同樣可以名動武林。

    胭脂虎霍四娘見玉羅剎深沉不語,問:“玉姑娘,你想什麼?”

    玉羅剎—笑:“我沒想什麼,我想這位高手不知是不是碧雲峯的人。”

    “極可能是碧雲峯人。試問當今武林,除了慕容老夫人會流雲飛袖這一武功外,又有誰會這一絕技?可惜九幽小怪已死了,要不,讓九幽小怪會會他也好。”

    玉羅剎問:“九幽小怪真的死了?”

    “玉姑娘,你還不相信?他的確是死在令師伯和方——”胭脂虎—説到這裏,一下想起了聽説玉羅剎在巴山的斷魂坡上,曾與九幽小怪並肩站在一起,不惜與中原武林人士為敵的事。便停了下來,用眼角瞅瞅玉羅剎,試探地問,“玉姑娘,你不是前來為九幽小怪復仇吧?”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我最希望玉姑娘不是。我真不明白,玉姑娘怎麼會與九幽小怪相識的?以玉姑娘的慧眼琴心,難道還看不出九幽小怪的為人?”

    “老姐姐,你也認為九幽小怪是一個行為怪異的殺人魔王麼?”

    “我不大相信。”

    玉羅剎奇了,問:“你不相信?”

    “玉姑娘,我雖然沒見過九幽小怪,也無親自去過斷魂坡看到當時的情景,但陶家十四妹卻都對我説了!”

    “哦!?她怎麼説?”

    “她説小怪的行為雖然怪異,卻不像人們所説是嗜血成性的殺人狂魔。他一舉而擊敗了六人掌門人和一些高手後,便飄然而去,沒殺害任何一個人。當時憑他那與眾不同的怪異武功,若真的是殺人魔王,恐怕斷魂坡上,沒有幾個人能生還。”

    玉羅剎迷憫地看着胭脂虎,問:“我入川后不久,就聽人説你們的總堂主劉大龍頭不是死在小怪的手下麼?”

    “這事我們絕大多數弟兄和姐妹相信,我卻不相信。”

    “你怎麼不相信?你看出了其中的破綻?”

    “破綻我沒看出,但我想,小怪在斷魂坡上傷了丐幫幫主和上靈道長,都沒有趁機下手殺害,他怎麼會殺害劉總堂主的?以小怪的武功,要殺我們白龍會的任何一個人,可以説是輕而易舉,不必偷偷摸摸地進行暗殺,大可以光明正大上門挑戰。既然是偷偷摸摸,又何必留下姓名?”

    “可是老姐姐為什麼説我看不出小怪為人的?”

    胭脂虎不由又上下打量着玉羅剎,憑她富有經驗的目光,看出玉羅剎仍是一個守身如玉的處子,點點頭説:“玉姑娘,看來小怪還沒有對你下手呵!”

    玉羅剎奇異了:“老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玉姑娘,你是不是喜歡小怪了?”

    玉羅剎一下聽出了胭脂虎的話外之音,一笑道:“老姐姐,不錯,我是頂喜歡這小怪的,但這只是姐弟之情。”

    “是嗎?恐怕小怪不是這麼想吧?”

    “你以為小怪……”

    “玉姑娘,你知不知道令師伯柳大俠和方慧大師為什麼對九幽小怪痛下殺手?”

    “為什麼?”

    “他是個淫賊!”

    “什麼?”玉羅剎瞪大了眼,“淫賊?”

    “玉姑娘,你不會想到吧?他在華陽山中幹下了一件令人切齒之事。”

    “切齒之事?”

    “奸人妻,而殺其夫。”

    玉羅剎聽了,反而微笑—下:“老姐姐,這事你是聽人説了還是自己看見了?”

    “玉姑娘,我知道你不會相信,要不,你怎會在斷魂坡上甘冒武林眾怒,與小怪站在一起?”

    玉羅剎—笑:“我知道武林中的爭鬥,往往在其他方面攻不倒對手時,便以男女不正當的行為進而攻擊。因為姦夫淫婦,不但為俠義人士深惡痛疾,更為一般人所不恥。”

    “可是,這事是令師伯柳大俠和方慧大師親眼所見,也出自這兩位武林老前輩之口,總不會是假的吧?”

    玉羅剎搖搖頭:“就是出自我師伯之口,我也不會相信。”

    “哦!?你不相信令師伯的為人?”

    “我怎不相信我師伯為人?正直好義,視惡如仇,平生沒半句虛言。我是説,這事就算是我師伯看見了,恐怕也是有人在暗中設下的圈套。”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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