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小婷問怪老人,你怎麼認識無畏這個怪物?
怪老人苦笑了一下:“我何止是認識他,我還是他的師兄,他有一部分武功,還是我傳授給他的。”
小婷有些驚奇:“你是他的師兄?”
“小丫頭,你不會認為我在説大話吧?”
“不不,老人家,你千萬別誤會,而且你也沒有必要騙我。老人家,你既然有這麼好的武功,幹嗎不從那小洞口躍出去?”
怪老人又是苦笑了一下:“我何嘗不想從那朝天小洞口躍出去?”説着,他將自己覆蓋下身的長袍掀了起來,他竟然沒有了雙腿!他説:“我這個樣子,還能躍上去嗎?”
小婷呆住了:“老人家,你,你,你這雙腿……”
“一條腿是因我好勝及大意,從上面躍下來時摔斷了一條腿呢,是被與我同來的兩個黑心東西見寶起歹心時,用刀砍傷的。刀口含有巨毒,我不得不將這條腿砍了,才能保住性命。”
小婷小心翼翼地問:“老人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兩個黑心的東西是什麼人?”
“他們是我一同前來孤嶺探寶的所謂好兄弟。我們幾經辛苦,發現了那個朝天小洞口,便投石問深淺。從石子落地的聲音聽出,這個洞有一百丈深左右。於是我們準備了一百多丈的繩索。三個人之中,以我武功最好,由我先沿繩攀下來。繩索攀盡了,雙腳仍踩不到實地,我以為離地面不遠,便放手躍下來,想不到離巖底還有二三十丈深,一時大意,便摔斷了一條腿。我忍痛以千里傳音之功告訴他們,繩索不夠長,應再接駁三十多丈。以後他們便平安無事爬下來了。當我們發現了這巖洞裏的無數珍寶之後,除了歡喜若狂之外,他們就立刻變心,想獨吞這一筆天大的財富。他們首先是要除掉我。因為我曾説過,要是真的發現了財富,不準據為己有,要用來救濟天下貧苦百姓,廣行善事,救災救難;其次他們更忌諱我武功極高,不把我除掉,他們便不能瓜分這些財富了。兩人於是心照不宣一齊來對付我,趁我腿斷行動不便,一人突然從背後給了我一刀。幸而我閃身快,沒給這一刀致命,但腿抽回不及,給另外一個人的刀砍傷了。他們仍想第二次出手。我怒不可遏,出掌先擊斃了其中的一個,另一個見狀不妙,拔腿便逃,想沿繩爬上去。我忍着雙腿之痛追趕,見他已爬到半空中去了,便奮力雙掌拍出,不但將他拍死,也將繩索拍斷了。他摔下時,已成血肉一團,我也斷了出洞的路。當時,我根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後果,只想一心殺了這負義黑心之徒,而且也認為巖洞會有第二個出口。”
小婷聽了這一番驚心動魄的經歷,既為這怪老人惋惜,更惱恨那兩個見財變心的黑心漢,説:“他們怎麼這般的壞呵?老人家,要是當時是我,我也會殺了他們的。”
“小丫頭,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哪怕是好朋友、好兄弟,也不可全信。尤其在巨大財富面前,人更容易起歹念,説不定就會死在他們手上。”
“老人家,我的小風哥不會這樣,他雖然貪財,卻不會變心。”
“你還指望他會來救你?”
“我當然指望啦。”
怪老人搖搖頭説:“小丫頭,你太天真單純了。從你所説的情況來看,他是一個不務正業、在市井上混吃混喝的小混混,這樣的人更不可信。一旦讓他知道了這巖洞裏的巨大財富,恐怕他就會立刻變心,想辦法來謀害你。”
“他敢?不怕我殺了他嗎?”
“一個人在巨大財富的誘惑下,沒有什麼不敢做的,有時,他甚至連自己的父母、妻兒都可以幹掉。不然,這世上就不會有財迷心竅、利慾薰心這幾個字了。小丫頭,你還是聽我這過來人一句話:別指望他來。他要是真的尋到了,你也別將這巖洞裏的巨大財富告訴他。這是為你着想,也是為了他好。不過,我可以肯定,他不會尋來這裏。”
“為什麼?”
“因為這個朝天小洞口,在亂石、雜草、荊棘叢中,極難為人發覺,這處孤嶺,更是少人到來;第二,要是無畏這個怪物要捉拿你們,恐怕沒有任何人能逃得了。小丫頭,你是一個例外,要是你不掉進這個巖洞裏,同樣也跑不掉,會為他捉去。你的什麼小風哥不會武功,更易為他捉去,沒個三年五載,他根本不能走出避禍崖半步。所以我敢肯定,他不會尋來這裏。小丫頭,你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沒人前來打救你的。”
“難道我們就這麼在巖洞裏等死?”
“不等死,又有什麼辦法?除非你有一門曠世的絕頂輕功,能從朝天洞口飛出去,此外,別無他法。”
“好呀,那我就練這門曠世的絕頂輕功,像鳥一樣從朝天洞口飛出去。老人家,到了那時,我也會將你救出去。”
怪老人驚奇地問小婷:“小丫頭,你能練這樣的曠世輕功?”
“我不知道會不會練成,但我會日夜苦練,一年練不成,就練它個十年八年,總好過在這巖洞裏等死,白白浪費了時光。”
怪老人不禁又上下打量着小婷,點點頭説:“你有這樣的決心,很好,很好。我從你目光的神韻看出,你有一身頗為深厚的真氣,身段也十分的靈活輕巧,所以從朝天洞口摔下來時,身體絲毫沒受傷。小丫頭,你以前學過哪一派的輕功?”
“老人家,我沒學過什麼輕功,只是在崆峒派偷學劍法時,學會了一些縱跳的功夫。”
怪老人又驚訝:“什麼?你沒學過輕功,只會些縱躍輕跳的功夫?你不是真正的崆峒派弟子?”
“是,我不是崆峒派真正的入門弟子。”
“奇怪了,你這一身不錯的真氣,又如何練來?”
“是一位女俠悄悄傳了我一門玄功心法,我日夜勤練而來的。”
“這位女俠是誰?”
“老人家,請你原諒,這位女俠叫我千萬別説出她來,我得信守諾言。”
“很好,你就信守諾言吧。你現在出手朝那塊岩石擊一下,我想看看你的內力有多深厚。”
“好的。”小婷一掌朝岩石拍去。“砰”的一聲,那塊岩石竟然給小婷的掌力震得裂開,一些碎石飛了出來。
怪老人看得更驚訝了:“小丫頭,你的內力十分深厚呵,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門玄功你練多久了?”
“前前後後,大約有十個月吧。”
“什麼?才十個月?這不可能,沒有五年以上的苦練,不可能有這樣的功力。有的人就是練上五年,也不可能達到如此的佳境。”
“老人家,我説的是真的,一點也不騙你,而且我也沒有必要騙你呀。”
“小丫頭,那麼説,你要不是服下了什麼奇花異果,就是有人暗暗給你打通了任督等脈的玄關,不然,你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個月內,有如此驚人的成就。”
小婷怔住了:“我沒有服下什麼奇花異果,好像也沒感到有人給打通什麼玄關呵。”
“小丫頭,看來你是一位武學奇才呀。好,你再在這大殿上來往縱躍,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沒學過輕功。”
小婷在這巖洞裏的大殿中,輕縱跳躍了多次。練過武功的人,只要一出手,行家一看便知是哪一門派的武功。各派武功的招式,怎麼也瞞不了人,尤其瞞不了怪老人這樣的一代武學宗師。
怪老人嘆息地説:“小丫頭,你的確沒學過什麼輕功。你這麼沒章法的跳躍,簡直是白白浪費了這一身深厚的真氣。”
“老人家,你能不能教我輕功?”
“小丫頭,別這樣説,以你現有的一身真氣,要學任何上乘武功,也不是什麼難事。在我的一身絕學中,輕功只是一門雕蟲小技而已,教你有何不可。”
“老人家,那我拜你為師了。”
“哦?你要拜我為師?”
“是呀。”
“你不是為了想學這門輕功,才拜我為師吧?”
小婷説:“是呀。”
“要是這樣,你別拜我為師了,這門輕功,我一樣可以傳你。”
“老人家,你不高興我拜你為師嗎?”
“不是不高興,我要是有你這樣一位弟子,可以説是終身無憾。只是只學輕功,太可惜了你這一身難得的真氣了。”
“老人家,那你要怎樣才收我為徒?”
“你要是真的誠心要拜我為師,我便將一身的絕技都傳授給你,令你的武功能傲視天下羣雄,足可以與漠北怪丐、少林寺以及名揚天下的慕容家的武功,一爭雌雄。”
“老人家,我不想傲視天下羣雄,也不想與他們一爭雌雄。”
怪老人愕然:“那你學武幹嗎?”
“我只想除盡為害人間的馬賊,各處的山賊、土匪以及欺凌鄉里的土豪惡霸,就心滿意足了。”
“你就不想名揚天下?”
“我名揚天下幹嗎?”
“那這巖洞裏的珠寶,你又打算怎樣處理?”
“這些珠寶是你老人家的,我能處理嗎?”
“我要是全給了你怎樣?”
“不不,我不要。它是你老人家用生命換來的。再説,我要這麼多珠寶幹嗎?它又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衣穿,我更不想花力氣將它們搬出去。我只想練好了武功後,將你老人家揹出去,以後,我就奉養你老人家一生一世。”
怪老人開心地笑了:“丫頭,我曾在暗中觀察你,見你發現了那一洞的珠寶時,居然沒有任何貪念。丫頭,現在看來,你不但沒有任何貪念,更沒有權欲名利之心,在這世上實在難得,更屬少有。丫頭,你還不拜我為師?”
“是,師父。”
小婷沒行過拜師的大禮,但她在崆峒山見過崆峒派弟子入門行大禮的事,便恭恭敬敬地在怪老人面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怪老人喜上眉梢地説:“丫頭,你知不知道拜我為師後,今後會怎樣?”
“弟子知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再説弟子早已父母雙亡,世上再沒任何親人。弟子將視師父為父親,終身奉養。”
“很好,很好。丫頭,你得在這巖洞苦練幾年的武功,先別打算出去。”
“師父,你怎麼不打算出去的?”
“這巖洞是你一心一意練武的最好場所,沒人干擾,也不為世事所分心。至於今後能不能出去,就看你的武功學得怎樣了。只要你練成了我的一身絕學,才有可能出去。”
“是,我一切聽師父的吩咐。”
“你一早一晚,依然練你那一門玄功好了。我看你這玄功,是一門極為上乘的內功修煉法,其中奧妙無窮。在其他時間,練我的武功。這門玄功與我的武功,可以説是相輔相成,互得益彰。”
“是,師父,我今後一定更加勤練,不敢鬆懈。”
“丫頭,現在你隨我來。”
怪老人雖然沒有了雙腳,雙掌一按地面,身形便騰空而起,飛到了另一處地方,飄然降落下來。怪老人憑一身的絕學,二十年中練成了騰空而起的絕技,令自己身形可以在巖洞裏自由來往。小婷看得十分的驚奇,問:“師父,你這樣行走不辛苦嗎?要不,我來背師父行走好了。”
“你能長久背得起我嗎?”
“背得起。弟子平時勞作慣了,一兩百斤,弟子不但背得起,還可以奔跑。”
怪老人一笑:“難得你有這份好心。但為師不用你背,今後你替為師打點一下飲食就行了。”
“師父,打點飲食,那是弟子分內應該做的事。”
小婷隨師父來到了巖洞一處的地下洞口,這裏竟然有一扇門。推開這扇笨重的木門,一股刺骨的寒氣向小婷襲來,令小婷打了一個冷戰。小婷急運真氣抵禦,定神一看,竟然是一座極大的冰庫,裏面堆放的是一塊塊又大又重的冰塊,一堆堆的冰塊之間,可供人行走。
小婷不明白,怎麼這個神秘的巖洞,有這麼一處地下冷庫?堆放着的這些冰塊用來做什麼?難道還怕巖洞裏沒有水喝麼?可是巖洞裏有一條清清的小溪水呀。小婷隨師父走進冰庫中去,才發現冰庫中存放了不少的馬肉、牛肉和羊肉,這些肉都成了冰塊,真是存放千年也不會變壞。
怪老人説:“丫頭,這是我們的食物倉庫,你以後來這裏取些食物,拿到外面解凍後,就可以一片一片切下來,放在火上烤來吃也行,放進鍋裏煮來吃也行。為師在巖洞裏生活了二十多年,就是靠這些食物活下來的。”
小婷驚訝地問:“師父,怎麼巖洞裏堆了這麼多肉食的?”
“丫頭,看來西夏人在修建這座地下行宮時,早已將這些冰塊和各種肉食運到這地下冰庫了。”
小婷又驚愕地問:“這處就是傳説中的西夏秘密地下行宮?”
“不錯,也是人們要尋找的寶藏。可是他們怎麼也找不到,有不少尋寶的人不是渴死、餓死在這四邊沙漠上,就是慘死在別人的刀下,以後年代久遠了,逐漸就給人忘卻了。一些人只當它是傳説,沒當它真有其事。丫頭,你帶一塊凍肉,放到外面那條溪水解凍吧,它是我們這幾天的食物。”
“是,師父。”
小婷抱起了一塊五十多斤重的凍羊肉,隨師父轉出來,放進溪水中後,又到巖洞各處走走。這處地下行宮,生活用品幾乎應有盡有,卧室、餐廳、廚房、工具房、柴草間,大小房間處處皆是。小婷選了一間靠近師父的房間,當自己的卧室。
最後怪老人又帶小婷來到了一處寬大的巖洞,四周石壁十分的光滑,石壁上刻有各種練功的壁畫。怪老人説:“丫頭,這裏是你練功學武的地方,石壁上的畫,有一門劍術,也有一套掌法,更有一門近身摔跤的身法。丫頭,以你現有的武功基礎,先學掌法,將掌法學會,再學劍術,便可事半功倍。”
“師父,幹嗎我不先學劍法的?”
“為師所以叫你先學掌法,就是想你將以往所學的崆峒派劍法完全忘掉。崆峒派劍法雖算上乘,但不及慕容家的西門劍法,也不及點蒼派的無影劍法,因而不是極為上乘的劍法。”
“師父,石壁上的是什麼劍法?”
“旋風舞。”
“什麼?旋風舞?”
“這是西域一位用劍的高手,從飛天劍法演化出來的一門劍法。它糅合了飛天劍法中不可思議的絕招和中原武林一些上乘劍法的精湛招式,可化解任何兵器的攻擊。但它已失傳兩百多年了。所以不但中原武林不知道這門劍法,就是在西域各國,也沒人知道。丫頭,要想學會這門劍法,要有三個先決條件,不然,怎麼也學不了。”
“哦?哪三個先決條件?”
“第一,要有一身渾厚的真氣;第二,要有輕靈的身手和上乘的輕功;第三,有一定的悟性。”
“師父,那我沒條件學這門劍法了。”
“丫頭,你怎麼未學就沒信心了?其實,你三個條件都具有,只是未達到練這門劍法所要求的境界而已,所以為師才叫你先練掌法。”
“師父,這門掌法又是什麼掌法了?”
“大漠飛沙掌。”
“大漠飛沙掌?”
“不錯,大漠飛沙掌不但是一門凌厲上乘的掌法,更含一門極為上乘的輕功。練成了這門掌法,再練旋風舞劍法,便可事半功倍。但你一定要早晚勤練你的那門玄功,內力增厚了,這門掌法就威力倍增,身段更特別的輕靈,從而也能早日練成你的輕功。”
“師父,我一定勤練玄功的。”
“好,你幾時練成了這門掌法,就幾時可練那門旋風舞劍法了。”
從此以後,小婷在怪老人的精心指導和傳授下,經過一年多的勤奮苦練,不但真氣增厚,內力大進,更是身輕如燕,幾乎不費氣力便可在空中來往飛翔,其快如電。就這樣練成了超絕的輕功,更練成了那一門驚世駭俗的掌法。要是在大漠上施展這一門掌法,足可以令黃沙飛揚一里之外,更別説會掀起漫天的塵土了。黃沙倘若在她的掌勁之下,疾飛便如一粒粒細小的暗器,可殺傷一羣馬賊。小婷單憑這門掌法,便可在邊塞大漠上縱橫無阻了。在這一年多的苦練玄功中,她又震開了體內的兩處玄關,一身真氣不但增厚,更可運用自如,不像以往,要事先凝神運氣才可出手。現在她幾乎是氣隨心發,真正達到了舉手投足之間皆成凌厲招式,摘葉飛花傷人,更是不在話下。
小婷練成了這門掌法後,暗想:憑我現在的真氣和輕功,可以飛出那個朝天洞口了吧?可是師父在這一年裏似乎沒想過要出去的事,也沒再提起過。難道師父不想走出這巖洞?還是因為自己要學那一門劍法,師父才絕口不提?既然師父都不想出去,自己就得要安心在巖洞裏學武才是,以免辜負了師父的一片苦心。説句實在的話,這個巖洞,的確是練武學藝的清靜地方。除了為師父和自己弄一些飲食之外,再沒任何事務來打擾自己練武了。
小婷在短短的一年多便練成這一門絕世掌法,令怪老人十分驚訝。他起初真是不敢相信,哪怕是悟性高、武功基礎再好的高手,要學會這一門掌法,也得要三年多的時間,怎麼這丫頭在一年多就學會練成了?
怪老人先是叫小婷將掌法一招一式慢慢抖出來,招式全對,全無一點破綻。後來又叫小婷快速抖出。這麼一來,只見一團幻影在大廳上疾如電閃飛來飛去,怪老人就沒法看清小婷的身形了,怪老人事先在大廳上做的許許多多應拍到的標記,小婷在瞬間無一餘漏全部拍到了。而且大廳上洞頂和四周堅硬如鐵的石壁,也給小婷的掌風、掌力震得石粉飛揚,灑落了一地。一個人能在瞬間拍中大廳四處分散的大大小小共三百多處的標記,可以説是快得太不可思議了。就是怪老人自認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而小婷經過一年多的苦練,都做到了。
怪老人看得驚喜不已。怪老人設下這麼多大大小小的標記,要是小婷能在瞬間拍中一半以上,已算是成功了。現在,小婷竟能全部拍中,大出怪老人意料之外,又怎不驚喜?暗想:這小丫頭真是一個天生的學武奇人,有悟性更有勤學苦練的決心,實在難得。自己臨老收得了這麼一位弟子,不但遂了心願,也死而無憾了。
怪老人捋着長長過腹的白鬍須笑了:“婷女,你已練成這門掌法了。從明天開始,就專心練那門旋風舞劍法吧。希望也能像你練這門掌法一樣的神速。”
“師父,我一定盡力的。”
小婷又在怪老人的精心傳授下,開始練這門旋風舞劍法。當然,她一早一晚練的玄功,也從來沒有放鬆過。而且她練了這門奧妙無窮的玄功後,更恢復了白天練劍所耗去的真氣與疲勞。就像怪老人所説的那樣,在掌握了掌法的基礎上再練這門劍法,真是事半功倍。在短短的兩年之間,小婷便練成了這一門驚世駭俗、失傳兩百多年的一流上乘劍法。
令小婷感到驚訝的是,老叫化在祁連山中所傳的那三招臨危救急劍法,竟然也在旋風舞劍法的一招三式之中。所不同的是老叫化將一招三式化成了三招,融化在其他劍法中抖出來,有如奇峯突起,令對手防不勝防,而且還往往一擊必中。她有些不明白,師父説這門劍法,已在人間失傳了兩百多年,老叫化怎麼也會這門劍法的?是偶然相同,還是同一來源?
小婷因為要專心練這門劍法,也不去多想。而且師父一個人已在這巖洞裏住了二十多年,對外面江湖上的事,恐怕也不知道。
小婷練成了劍法後,怪老人問:“婷女,你在這巖洞裏呆了多少年了?”
“師父,弟子要是沒有記錯,已經在洞裏呆了三年多近四年了。”
“你現在想不想出去?”
“師父,我不再練其他的武功了嗎?”
“婷女,以你目前一身極為渾厚的真氣和這兩門武功,你足可以傲視天下羣雄了,其他武功學不學都可以了。學了,只是多一門防身和對敵的功夫而已。”
“師父,那我可以揹你從朝天洞口飛出去了。”
“那個朝天洞口,根本不是巖洞的進出口,它只是這巖洞的一處通風口而已。以你目前超絕的輕功,我再助你一把力,你是可以從朝天洞口躍出去,背上我就不行。”
“師父,你是説,這個巖洞另有其他出入的洞口了?”
“當然有,要是沒有,這個巖洞裏的行宮又怎麼建成?這麼多的金銀珠寶和其他物資,又怎能運進來?”
“哎,師父,你怎麼不早説的?早説了,我不是早揹你出去了?”
“我早説了沒有用。”
“早説了沒有用?”
“是,要是能輕易出去,我還能在這巖洞裏一呆二十多年嗎?為師不早出去了?”
“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婷女,巖洞的一口箱中,藏着一份這巖洞的圖形。從圖形中看,有兩處出入口,一處為一道千斤閘封死,另一個秘密的出入口,也因一次地震,山形變動,給下滑的巨大山石完全封死了,更不能出去了。”
“師父,那麼説,我們還得從朝天洞口出去。”
“不,以你目前的內功修為,你可以運用你一身的內力,將千斤閘推開,哪怕推開一條線,我們就可以輕鬆出去了。”
小婷驚喜了:“師父,那道千斤閘門在哪裏?我去推開它,和師父一塊出去。”
“婷女,你現在就想出去嗎?”
“師父,難道你不想出去?”
“為師想了一下,你還是多學幾門武功的好,尤其是那一門近身搏鬥的摔跤法,以防你一時劍不在手,又給人一下從背後抱住,你就可以用這門武功將他摔開、摔飛、摔死。而且學這門功夫,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了。”
“師父這樣説,那我就多學幾門武功防身。既然我們能出去,也不在乎這幾個月的時間了。”
小婷又安心在巖洞裏呆了三四個月的時間,不但學會近身搏鬥的摔跤法,更學會了一門飛沙袖功。這一門飛沙袖功,小婷與無畏居士交鋒時曾領教過。無畏居士用一雙衣袖的功力,就可以將自己的兵器震飛震偏。有了這門飛沙袖功,自己今後在江湖上行走、與人交鋒更方便了,根本就不用出動兵器。的確,小婷四年來在巖洞所修煉的玄功,令自己一身的真氣達到了渾厚無比的境界,要學任何一門上乘武功,可以説是易如反掌了。
怪老人説:“婷女,現在我們可以出巖洞了。”
“是,師父,我去將那千斤閘推開。”
“婷女,你雖然有一身奇厚的真氣,但單憑你一個人的功力,恐怕還不能將千斤閘推開。”
“師父,那怎麼辦?”
“只有合我們兩個人的功力,才可以推開。”
“師父,可是你……”
“你是擔心我這一雙腿?放心,我雖然沒有了一雙腿,功力仍在。加上為師在巖洞裏靜修了二十多年,就是那無畏怪物,也未必能勝得了為師。”
“師父,你先讓我一個人推推,真的推不開,我們再合力推好不好?”
“那也好。婷女,這巖洞裏的金銀珠寶,你打算怎樣處理?”
“師父不是説用它來救濟天下窮苦百姓嗎?我們出去後,就叫人來取。”
“婷女,你的用心雖然好,但這樣一來,你就會在江湖上掀起血腥大屠殺,會造成無數人慘死在這孤嶺四周,你就成了這場血腥屠殺的罪魁禍首了。”
小婷驚愕了:“師父,怎會這樣的?”
“婷女,你現在雖然武功奇高,但對世間的事幾乎完全不懂。這寶藏一旦傳了出去,各處的馬賊、山匪就會蜂擁而來,再加上武林中貪心的高手、各處的豪強,甚至連官兵也會蜂擁而來。婷女,你想一下,這將會是什麼後果?這一筆巨大的財富,會落到貧苦百姓的手中嗎?一百多年前,因為這裏的寶藏曾傳了出去,就不知有多少人慘死在四周一帶的大漠上,最後找不到巖洞,也找不到寶藏,剩下的一些武功絕頂高手,認為這是一個誤傳,才失望散去。婷女,你不想再掀起一場血腥大屠殺吧?”
“師父,那我們怎麼辦?”
“這巖洞裏的寶藏,你一個字也不要説出去,就是這巖洞,也別讓人知道。以後世間發生了巨大的天災人禍時,我們再一點點拿出去,救濟災區的百姓好了。”
“是,弟子聽師父的話。”
“婷女,在運用這筆財富時,你要記住一句話。”
“師父,什麼話?”
“君子救急不救貧。”
小婷愕然:“師父,我們不是要救濟天下的貧苦百姓嗎?怎麼救急不救貧了?”
“因為一個人的貧窮,是多種多樣的原因造成。有的人是不事勞動生產,好吃懶做而貧,哪怕你給他萬貫家財,他也會敗光吃盡;有的不善經營而破產,又不想辦法發奮圖強而貧困。正所謂長貧難顧,救得了他一時,也救不了他一世;有的人自甘墮落,寧願在街頭向人討吃,也不想去工作,這樣的人,去救他有什麼用?要救,就救那些因天災失收、無力交租還債、陷於貧困之人,或者因親人慘遭不幸、舉目無親的孤兒寡婦,令他們能生存下去,撫養孤兒成人;或者一些在旅途因病痛而潦倒、因遭搶劫失竊而陷於絕路的人;其次是一些年老又無自生能力的鰥寡孤獨,要救就救這些人。即使這樣,我們也只能救濟我們遇到和知道的,卻也救不了天下眾多的貧苦百姓。不然,我們就是將這巖洞裏的珠寶散盡,也無濟於事。”
“師父説的是,今後我懂得怎麼去救濟人了。”
“婷女,最好的辦法就是能運用好這筆巨大財富,令它源源不斷,細水長流。”
“師父,怎樣源源不斷,細水長流?”
“就是將這一筆財富,在這孤嶺之下,神仙湖畔,辦一個山莊,經營一個牧場,養羊牧馬。又或者再開辦一間客棧,一間養老院,像我師弟無畏怪物一樣。所不同的,他是專門收容江湖上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我們收容的是一些逃難百姓、流浪兒童,讓他們在這裏安居樂業,從事生產,來者不拒,去者不留,將這一帶建成一個小市鎮。當然,也在其他一些地方開辦客棧、商店、錢莊,將所賺到的錢,用來救濟一些急需救濟的人。這樣就可以源源不斷、細水長流了。”
小婷聽了笑着説:“好呀,師父,我們今後就這麼辦。”
“要是在這裏建立了山莊小鎮,婷女,你就是這山莊、小鎮的主人了。”
“不不,是師父的。”
“傻丫頭,是為師的,也就是你的。何況為師已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遲早要死的,這些產業……”
“不不,師父你別這麼説,師父一身真氣溢體,一定能活上一百多歲,越老越健康。”
怪老人笑了:“就算為師有這麼長壽,但這巨大的財富,終有一天也是你的。”
“師父,你要我做主人,我不會做,也做不來,以後又不知怎麼打點。”
“你以前不會這麼多的上乘武功,現在不也是一一學會了?做一個山莊的主人,更不是什麼難事。”
“師父,你還是交給別人吧,我不要。”
“為師在這世上舉目無親,也沒其他弟子,不交給你,我交給誰了?你放心,為師會找一兩個善於管理、經營的人來相助你,打點一切,你做你的主人好了。”
“師父,這事我們出洞後再説好不好?”
“不錯,這事十畫還沒有一撇,我們出洞後再説。但出洞後,你必須帶上兩樣東西。”
“師父,我要帶上兩樣什麼東西的?”
“一是,將一些金豆豆、金葉片帶上,我們到了外面,身上沒一些錢不行,不然就寸步難行。我們可不像一些武林中人,沒錢就去盜竊有錢人家的金銀,或者恃藝凌人,強取別人之物,白吃白住。”
“師父,我們當然不能這樣。這樣做了,我們與馬賊山匪強徒又有什麼區別?師父,我就帶上一些金豆豆、金葉子好了。”
“另一樣是,將這裏一把世間少有的寶劍帶在身上。”
小婷又是驚喜:“師父,這巖洞裏真有這麼一把好的寶劍,能削鐵如泥,斷金切玉?”小婷心想:看來小風哥沒有騙自己,巖洞裏真有這樣的寶劍。
“婷女,它何止能削鐵如泥、斷金切玉,它的劍柄,更是打開千斤閘的一把鎖匙。”
小婷又訝然了:“它是打開千斤閘的一把鎖匙?”
“不錯,只有它,才能打開千斤閘上的暗鎖。”
“那我們不用花氣力推開千斤閘了?”
“不,就是打開了暗鎖,也要有奇厚內力才能推開。不然,你就是再在這巖洞苦練十年玄功,暗鎖未打開,你我合力怎麼也推不動,哪怕就是用炸藥也炸不開。”
“這道千斤閘怎麼這樣的考人呵。”
“這是當年設計者所設計出來的,有寶劍也要有奇厚的內力,缺一不可。”
“師父,現在這把寶劍在哪裏?我去取來。”
“就在那堆金銀珠寶的小巖洞裏,你隨為師來。”
小婷隨師父來到了那金光閃耀、珠光寶氣的小巖洞中。這些富可敵國的奇珍異寶,在小婷看來,除了好看之外,遠不及一袋袋的麪粉和一桶桶的鮮奶實惠有用。她進巖洞四年來,除了吃馬肉、羊肉外,沒吃過其他食物。在她看來,饅頭、包子、陽春麪,哪怕是素面條,比這些珠寶珍貴得多。
怪老人在一個不顯眼之處,取出一個四四方方扁形錦盒。小婷好奇地説:“我們不是來取寶劍嗎?取這錦盒幹嗎?它裏面裝有異寶?”
怪老人笑着説:“不錯,它裝的是一件異寶,但也是寶劍。”
“什麼?它裏面裝有寶劍?”小婷幾疑師父有些老糊塗了,要不就是跟自己説笑。寶劍應該裝在長長的匣盒裏才是,怎會裝在不到一尺長的四四方方的盒子裏了?這是一把什麼樣的寶劍?不會是像匕首一樣的魚腸劍吧?那我以後怎麼用它與敵人交鋒?
怪老人説:“你打開它看看就清楚了。”
小婷困惑地打開錦盒一看,更傻了眼。裏面裝的哪裏是什麼寶劍?也不是什麼奇珍異寶,只是一條捲起來似皮腰帶的一件東西而已,給自己當腰帶用還差不多。不錯,在皮帶上也鑲有一些閃光的小寶珠,還有一些金絲銀線的飾紋。小婷問:“師父,這是什麼東西?是異寶?”
“不錯,是一件異寶,世間惟一的一件異寶。”
“師父,我要的是寶劍呀,要它幹嗎?”
“它也是一把寶劍。”
小婷一時間怔住了,看師父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在説笑,心想:這怎麼是一把劍呵,世上有這樣的劍嗎?怪老人説:“婷女,你將它取出來便明白了。”
小婷看了看,皮帶的一頭,的確似劍柄模樣。她手握劍柄,困惑地取了出來,捲成圓圈形的皮帶一下就伸開了,有三四尺長。顯然,這裝飾得十分好看的皮帶是一把劍鞘。小婷一用力,竟然從皮鞘拔出一把寶劍。只見劍身烏黑髮亮,陰森森的劍氣逼人,兩側劍刃鋒利無比。小婷驚喜了:“師父,它真的是一把劍呀,世上怎麼有這樣一把奇特的寶劍的?”
怪老人笑着説:“婷女,你又少見寡聞了,慕容家也有這麼一把軟形腰劍。”
“那麼説,這把劍不是惟一的了。”
“不,它仍然是世上惟一的特殊寶劍。慕容家的那把劍潔白如雪,為師不知它是何金屬所鑄成。但這把劍,卻是用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塊隕鐵,再配其它一些金屬打造而成,其柔韌如帶,其堅如玄鐵。因而世上任何寶刀寶劍也砍不斷,削不缺,它卻能將對手的任何兵器一削為二,如削泥一樣。斬釘切鐵,斷金削玉,應手而斷。不像慕容家的那把軟形腰劍,要在真氣的灌輸之下,才能摧毀對手的兵器。單是這把寶劍的本身,就價值連城,因而是武林至寶。”
“師父,這麼一把寶劍,還是你用來防身吧,弟子用其他的劍也是一樣,以免白白浪費了這麼一把寶劍。”
“婷女,為師與人交鋒,從來就不用兵器。再説,這麼一把寶劍,只適宜女子使用,不適合男子佩帶。給我,那更是浪費了,不能發揮它應有的威力。你有了這把寶劍,就更能抖出你那一門旋風舞的劍法了。有如風借雨勢,雨助風威,世上沒有幾人能與你交鋒了。而且,你今後要在江湖上行俠仗義,除暴懲惡,這一把寶劍束在你腰上,也不為人注意。婷女,這把寶劍在你手中,可以説是物遇其主,也只有你,才能佩帶這把寶物,你就別推辭了。”
“弟子多謝師父厚賜。”
“不不,這把寶劍不是為師賜與你,應説是上天賜給了你。它在這巖洞裏沉睡了兩百多年,因你的到來,才可重見天日。”
“師父,你怎麼這樣説的?”
“為師説的是實情。要不是你的到來,練就了一身奇厚的真氣,就不能打開那千斤閘,為師和這把寶劍,就永遠關在巖洞中,再也不能重見天日了。”
“師父,那我們現在去推開千斤閘出去。”
“別急,你先帶上些金銀珠寶,準備一些食物。我們要是能出去了,恐怕也要在大漠上行走兩三天,才能找到人家或小市鎮。”
“是,師父。”
小婷將寶劍束在腰上,真的如婦女束了一條腰帶似的,任何人也看不出這是一把價值連城的寶劍。小婷收拾了一些金豆豆、金葉子和一些光彩奪目的珍珠,分成兩個小袋,一個給師父,一個藏在自己的懷中。同時又準備了在旅途上夠吃四五天的馬肉和羊肉。一切打點妥當,小婷跟隨師父,準備去推開那個千斤閘門。
因為小婷這時已打通了奇經八脈中的六脈,一身真氣奇厚,可捏石成粉,搓鐵如泥。這時她一身的武功,可以説不需任何兵器,單憑雙掌,便可縱橫江湖,少人能敵。但小婷仍然不知道自己有一身驚人的內力和蓋世的武功。
他們來到了千斤閘,小婷在師父的指點下,先用寶劍柄,打開了千斤閘的一道暗鎖,然後暗運一身真氣,凝聚在雙臂雙掌中,去推千斤閘。儘管小婷這時已具有一身奇厚的真氣,卻依然推不開這道千斤閘門,只能令它稍稍有些震動而已。不知是千斤閘太重了,還是年代已久,生了鏽或者為沙石阻塞,小婷幾乎運盡了自己的功力,也推不開。
怪老人説:“婷女,看來合我們師徒兩人的功力才能推開它了。要是再無法推開,我們只好施展輕功,從朝天洞口出去了。來,你先坐下運功,休息一會再來。”
“是,師父。”
小婷坐下運功調息,又練了一會玄功,精神便恢復過來,説:“師父,我們一起來吧。”
他們師徒兩人,暗運一身功力,合力去推這個千斤閘。只聽見一陣軋軋的響聲,關閉了兩百多年的閘門,終於給他們推開了一道縫隙,但人還不能出去。他們又再次合力去推,一次兩次,終於將千斤閘門推開了。師徒兩人不禁相視而笑,尤其是怪老人,在巖洞裏困了二十多年,終於能重見天日,心中的喜悦與激動,更是難以形容。
出了閘門,有一條光線,不知從什麼石隙中射了進來,令他們眼前一亮,但看來仍沒有走出巖洞,仍在巖洞進出的地道中。小婷打量了一下,見有一條石階路往上走,小婷便背起師父,沿着這條長長拾級而上的石階路走去。走了一段路,來到盡頭,又有一塊大石遮住了洞口。小婷放下師父,略用真氣,便將這塊大石推開,才真正走出了這處秘密地下宮殿的洞口。小婷放眼四下打量,原來這出入口,竟然坐落在孤嶺下的一處亂石堆中,外面是雜草和荊棘,要是再將這塊大石推回原處,根本就無人能發覺。誰能想到,在這亂石堆中,竟然就是傳説中神秘巖洞的出入洞口?這裏離神仙湖只有一里左右。這處亂石堆,小婷和小風子過去也曾來過,那是為了尋找神秘的刀客。那時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亂石堆中,有小風子要尋找的地下洞口。兩百多年來,也不知有多少人錯過了。不過,就算有人發覺了這個洞口,那也是發現了一個深入地下長長通道般的巖洞而已,它的盡頭,是像四周岩石一樣的千斤閘門,就是敲打發出的響聲,也如四周岩石的聲音一樣,更無法能推動。但是,兩百多年來,始終沒有人發覺這處亂石羣中的洞口,也就從來沒有人走進過這深入地下的通道了。
小婷揹着師父走出洞口時,剛好是日落時分,晚霞染紅了天地,也染紅了神仙湖面。四野無人,只有輕風吹動雜草的響聲。他們像一對神仙一樣,出現在這日落黃昏的大漠美景中。
對小婷來説,四年來的巖洞生活,不算長也不算短。四年的光陰,不但是奇遇,也是她終身難以忘懷的時光。要是沒有四年來潛心學武練功,沒有師父的悉心指點傳授,她的內功修為,決不可能達到如此的佳境,武功也不可能達到一流極為上乘高手的境界。現在她可以收放隨心所欲,任意運用自己一身奇厚的真氣了。也像武林中人所説,內功修為達到佳境,往往是返璞歸真,神藴內藏,一般人看不出來。在劍法上,她可以與慕容家的慕容婉兒並駕齊驅;在輕功上,也可以與漠北怪丐一陣風一比高下了。
現在的小婷已從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十六七歲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但天真、稚氣依然未改。她不是國色天香、容顏絕麗的美人,但卻有一種天姿綽約的自然美,招人喜愛。
小婷不但在武功上擁有一筆巨大的財富,就是在金錢上,也擁有一筆富能敵國的巨大財富。這兩種財富,不單是一般人,更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小婷現在兩種財富都擁有了,一旦讓人知道,她不但會成為眾人追逐的對象,也將成為人們謀殺的對象,那將在江湖上掀起一場可怕的爭奪,什麼陰謀手段都可以使出來。
小婷是不知道自己存在這一可怕危險的,但她師父怪老人卻預見到了,並且也暗暗為小婷的天真擔心。小婷不但是他惟一的得意弟子,他更視小婷為己出,將盡自己的餘力呵護小婷的成長。
所以怪老人一出洞口,見四野無人,便對小婷説:“婷女,你轉回去,將那道千斤閘重新關上。”
小婷説:“師父,我們費了好大的勁,合兩人之力,才能將它推開。關上了它,師父今後怎麼出入?”
“婷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以後有人發現了這座寶藏,就能輕易進去了,不但會產生血腥殺戮,寶藏也會為人掠奪一空,我們以後也就談不上救濟苦難的百姓了。去將它關上,那世上除了你,就沒人能打開,就算有人有你這樣的功力,沒有你身上那把寶劍打開暗鎖,同樣也無法打開。所以寶劍上的秘密和寶庫中的秘密,你半點也不能向任何人説。不然,你我都會招至殺身之禍,各種陰險惡毒的手段,更令我們防不勝防,你知道嗎?”
“師父,我知道了。別説寶庫不能讓人知道,就是我們身上的銀兩,也不能讓人知道。不然,小偷、扒手就會來麻煩我們了。”小婷是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知道財富不可露眼的體會而得出來的經驗。
怪老人聽了微笑一下,便説:“婷女,那你快去將千斤閘關上。”
“是,師父。”
小婷轉回地下通道,將千斤閘推回原處。聽到“咔嚓”一聲,暗鎖又鎖上了,自己又運力推了一下,果然推不動。她一時好奇,用劍柄插入機關處,將暗鎖打開,再用勁推。可能是千斤閘來回兩次的開合,減少了磨擦和阻力,千斤閘又給推開了。這一下,小婷放心將千斤閘重新推回關好,才轉了出來。怪老人問:“關好了?”
“關好啦。師父,我又試了一次,要是沒有這把劍柄先打開暗鎖,我是怎麼也推不開那道千斤閘門。”
“怪不得你這麼久才出來。今後,你千萬別讓這寶劍落到他人手中,更不能讓人知道這一秘密。婷女,現在你將這塊大石推回原處,將洞口封起來。”
“是,師父。”小婷略一運力,將大石推回了原處,今後恐怕也沒人能發現亂石叢中的這處洞口的。
這時黑夜早已降臨大地,一彎新月,也冉冉升上了夜空。小婷將師父背到了神仙湖畔,在湖邊燃了一堆篝火,師徒兩人坐在火堆旁一邊吃着烤好的馬肉、羊肉,一邊暢談今後的行動和計劃。
新月、湖畔、篝火,又構成了大漠上一幅美麗的月下夜景圖。四年前,小婷也曾和小風子來到這湖邊過夜,當時的小婷一心想的是來尋找神秘刀客和救人,便也無心去欣賞這湖邊月下的美景。現在,小婷的心境不同了,可以説是劫難後重生,四年來在巖洞裏不見天日的生活,令她十分懷念太陽、月亮和山川大地。所以重新見到這樣的美景時,她會特別珍惜,更知道生命自由的可貴。
在四年長的巖洞生活中,怪老人除了一心一意傳授小婷武功外,從不談自己以往在江湖上行走的事。現在,小婷已成材了,以後要在江湖上走動了,他便將自己一生的經歷,碰到過的各種各樣的偽君子、奸險小人、貌似忠厚長者、假道學的人物……一一説了出來,希望小婷今後在江湖上行走時有所注意和警惕。尤其是在金錢、權勢面前,最能顯示一些人的醜惡嘴臉;在生死利害中,可看清誰是真正的朋友,誰是卑鄙的小人。
最後,怪老人語重心長地説:“婷女,以現在你的武功,在當今武林中少人能敵,但你切不可恃藝凌人,也不可大意輕敵。須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尤其在中原武林中,能人異士不少,處處有藏龍卧虎之地,哪怕是販夫走卒、街頭上的流浪漢,也應以禮相待,別輕視他們。”
小婷説:“師父,我會謹記你的教導,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出手的。”
“你能這樣,我就放心了。就是出手,不是一些上乘的一流高手,也不要抖出你的旋風舞劍法,更不可亮出你這把腰上的寶劍。用你所學到的掌法和飛袖之功,足可以打發對手了。”
“是,師父。”
隨後,師徒兩個在火堆旁閉目養神。天亮了,小婷跳起來説:“師父,我揹你離開,到附近的小鎮上去,找一處安靜的地方住下來。”
“婷女,我們還是先別忙着走。為師想了一下,今後我們要在這裏建一座孤嶺山莊,以後在這一帶出現、來往的人,必然增多。為師最不放心的就是半山上那個朝天洞口,萬一有人掉了下去,必然一死。婷女,你最好用一塊大石,將那洞口封起來,就沒人掉下去了。”
“好的,師父,我現在就去辦。”
小婷身形一閃,悄然無聲,似疾鳥般飛上了孤嶺,霎時之間,便落到了她曾經掉下去的亂石荊棘叢中。當年她為了逃避無畏居士的追趕,匆忙落下,偏偏掉進這小小的朝天洞口中。她不知是巧合,還是老天有意安排的奇緣,令自己有了如此的成就。她仔細打量了那佈滿雜草荊棘的洞口,伸頭往洞裏瞧去,一股冷氣從洞口衝了上來,黑沉沉的,真是深不見底,自己站在洞口邊,猶感到寒心。師父説得不錯,這個洞口,不但是一般人掉下去沒有生存的希望,就是一些武林中人掉了下去,也難以活下來,的確要將它封蓋起來才是。
這個朝天洞口,不過是常見的井口一般大小,只需要一塊較大的岩石,就完全可以將它封蓋起來。小婷打量四周的岩石,看中了一塊有幾百斤重的。小婷這時深厚的功力完全顯示出來了,她用掌一推,便將岩石推動,用衣袖一拂,這塊岩石便凌空飛了起來,不偏不倚,剛好落在洞口之上,將一個朝天洞口封蓋得密密實實,以後誰也不會知道這塊岩石之下,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可怕洞口了。
事畢,小婷便閃身飛回師父的身邊,説:“師父,洞口蓋住了,我們可以離開了。”
怪老人問:“婷女,你打算先去什麼地方?”
“師父,我想過了。我們先去紅柳園吧,那裏有一個很好的大夫,他可以給師父裝上一對義肢,令師父如常人般走動。”
“一個邊關小鎮上,有這麼好的大夫?”
“是呀,以前我受了嚴重的內傷,就是他醫好的,不少江湖上的人受了傷,斷手斷腳斷骨,都來找他醫治。”
“哦?這位大夫姓什麼?在江湖上有沒有綽號?”
他姓傅,什麼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他好像沒有什麼綽號呵。”
“一個能醫治鐵打刀傷的大夫,江湖上又這麼多人來找他,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而且在江湖上一定有些名氣。除非他遠避仇家,才在這小鎮上隱姓埋名,不願人知道。”
“師父,你這麼一説,我想起了。他以往在中原一帶行醫,後來不知為什麼跑到那小鎮上來了。他不想説,我也不便打聽。但我知道他是一個醫術極好的大夫,醫德很好,擅長針灸。”
“姓傅?在江湖上行走的有名的大夫不多,擅長針灸的大夫就更少了。”
“師父,我們別想這麼多了。到了紅柳園,我們再請教他也不遲。我只求他能給師父裝上一雙義肢,如常人般走動就行了。”
“你説的也是。到時,為師再請教他好了。不過,到了小鎮後,你就別再叫我為師父了。”
“哦?叫師父不好嗎?”
“你有一身絕技在手,你一在人前叫我師父,必定會引起人們對我的特別注意,為師卻不想引人注意。”
“不叫師父,那叫什麼?”
“叫我為爺爺。”
“叫爺爺?那不也一樣引人注意嗎?”
“這有所不同。叫師父,説明你一身的武功是我傳授,別人會認為我的武功一定非常高超,就會多方打聽,百般試探,成為江湖中人特別注目的一個人。叫爺爺就不同了,説明你一身的絕技,不是我傳授的,我只是一個可憐的殘廢老人,不過有一個好孫女而已。”
“師父,我的武功,的確是你傳授的呀。”
“為師已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二十多年了,不想讓人再知道。就是你,在一般人的面前,也別輕易抖出你的武功來。你目前的內功修為已達佳境,只要收斂目光,便如同一般女子一樣,沒人會看出你有一身上乘的武功,就是會武功也不高。這樣,我們師徒兩人,就不為武林中江湖上的人注意了。”
“好吧,那我今後就叫師父為爺爺。其實,我心中早已將師父當成我的爺爺了,也是我世上惟一的親人。”
怪老人歡心地笑了:“是嗎?那今後就叫我為爺爺。師父兩字,人前人後,永不再提。”
“是,爺爺。”
小婷正想背起師父離開時,一下察覺到五里之外,有一隊人馬朝神仙湖而來,其中還有婦女的悲哭聲和兇惡男人的喝罵聲,皮鞭抽打人的響聲,小婷不禁停下了。
怪老人問:“婷女,你怎麼啦?有什麼響動了?”
“爺爺,你聽聽,遠處好像有婦女受到惡人的欺凌了。”
怪老人不由也凝神傾聽,説:“不錯,的確有人遭到了強徒們的搶劫掠奪,不少婦人在悲哭。”
“爺爺,我們去救他們吧,説不定這夥強人就是馬賊。”
怪老人搖搖頭説:“不是馬賊。”
“不是馬賊?那是什麼人了?”
“不是韃靼,就是瓦刺的一隊士兵,出來打草圍。”
小婷一怔:“打草圍?怎麼有婦女的悲哭聲和抽打人的皮鞭響聲?”
“婷女,你不懂打草圍的意思,就是他們在邊界一帶搶劫掠奪過往商隊和百姓,不論男女老幼,都擄回去當奴隸。不同馬賊,只搶劫貨物和殺人,不會將人帶走,除非是年青的女子。”
“爺爺,那我們去不去救他們?”
“你天生的一副俠肝義膽,能坐視不理、見死不救嗎?”
小婷笑着説:“爺爺,看你説的,我算是什麼天生的俠肝義膽了。我是不能見死不救。爺爺,現在我們趕去救他們吧。”
“不用趕去,他們很快就會來這裏了。我們來個以逸待勞,令他們今後不敢在神仙湖一帶為非作歹、搶劫殺人。”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一隊不知是瓦刺人還是韃靼國的士兵,驅趕着一大羣男女老少,在神仙湖畔出現了,馬和駱駝背上都馱着不少貨物。一些士兵首先奔到湖邊飲水放馬,看來他們打算在湖邊歇腳,然後再趕路。有兩三個士兵,罵罵咧咧地,將十多個全趕到湖邊一處坐下。這些人有的淚流滿面,有的驚恐不安,有的無可奈何,有的怒目圓睜,表情不一。
一位隊長模樣的人吩咐士兵説:“要是有人膽敢再哭再鬧,或者企圖逃跑,就給我砍了。”
驀然間,在他面前悄然出現了一位衣不稱體的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女,含笑地問:“要是我跑了,你又怎樣?”
這位隊長愕然一看,只見這位少女穿着顯得褲短、袖短,衣褲十分不合身,似乎不是自己俘虜中的人,不知是從哪裏跑來的一個野丫頭。儘管穿得怪異,但卻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有一種天然的美。他喝問:“你是什麼人?從哪裏跑來?”
這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少女,正是在巖洞裏生活了四年多的小婷,她仍穿着四年前的衣褲。身材長高,體態也豐滿了,衣褲自然就不合體了。在別人眼裏看來,就顯得有點不倫不類,甚至滑稽可笑了。
小婷問:“你看我是什麼人?”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既然來了,就給我坐到他們一堆裏去,今後就做我的女奴。要是你聽話,我會特別看顧你的。”
“我不答應呢?”
這位隊長揚揚手中的刀:“我會殺了你。”
“我答應你也可以,但你得給我將他們全放了。”
“你説什麼?”
“我要你將他們全放了,難道你聽不明白嗎?而且還不准你們傷害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不怕我先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