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店小二帶小婷出來,尋找遭人毒打的小風子。小婷剛轉過兩條街巷,遠遠看見一處空地上,一個人抱頭護臉在地上縮成一團,任由幾個惡漢拳打腳踢,嘴裏嚷着:“別打,別打,我們有話慢慢説。”
一個惡漢狠狠踢了他一腳:“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説?”
另一個惡漢拔出匕首來:“小雜種,你不是喜歡玩刀子,自己捅自己一刀嗎?好,現在我就在你大腿上捅一刀,有種的你不叫喊,算你是一條硬漢。”
躺在地上的人連忙説:“別捅,別捅。我不是一條硬漢,十分的怕痛。”
“上次你不是很英雄地在自己大腿上捅了一刀嗎?”
“那,那,那是一把假刀,我跟你們鬧着玩的,你們別當真的了。”
“你敢戲弄老子們?不行,現在老子非捅你一刀不可。”
這條惡漢正想用匕首在小風子腿上扎一刀。驀然,感到眼前人影一閃,他手中的匕首莫名其妙地捅在自己的大腿上了,痛得他呀呀直叫,坐在地上捂着大腿叫痛。眾惡漢一時看傻了眼,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風子從地上坐起來,也愕然地説:“什麼?原來你不是捅我呀,是自己捅自己一刀呀。不會你這把刀也是假的吧?在嚇唬我?你裝得比我還真呀。”
這時,他身後響起了一把清脆的甜甜的少女聲音:“是呀,要是你以為他那把刀是假的,你也來一刀試試。”
“什麼?他那匕首是真的?他幹嗎自己捅自己一刀?”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他呀,看來他比你更玩命。”
小風子這時才感覺到自己身後站了一位姑娘,十分的驚奇、愕異:“你,你幾時出現在我身後了?你快走,這裏可不是你們女子跑來看熱鬧的地方。”
眾惡漢比小風子更為驚奇、愕然。這個女子頭戴露髻遮陽斗笠,黑紗蓋面,看不清面目。只見她穿一身勁裝,披一件披風,顯然是江湖中人。驚問:“你是什麼人?”
小婷笑説:“我是喜歡看熱鬧的人。”
“看熱鬧?剛才我這位兄弟腿上插了一刀,是怎麼回事?”
小婷説:“我怎麼知道,我也感到奇怪呢。他明明舉起匕首要捅這個坐在地上的混混,不知怎麼竟捅到自己的腿上去了。”
這個單眼惡漢轉問捱了一刀的惡漢:“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這惡漢苦着臉、忍住痛説:“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向這小雜種的腿上捅去,突然間手好像給人捉住了一般,有一股力推着我的手朝大腿捅了去。”
小婷問:“不會這裏有鬼神出現吧?的確,你們幾個牛高馬大的漢子,欺負一個小混混,毒打了他還不算,還要用刀子捅他,太霸道了。要是鬼神不來懲罰你們,那真是老天爺無眼了。”
仍坐在地上的小風子趁勢説:“不錯,不錯,一定是鬼神出現了。附近有一個大壇賭場,請了太歲鎮壓這一帶,他見你們欺負我一個人,能不管嗎?”
單眼惡漢冷笑一聲:“什麼鬼神,老子根本就不相信。”
“什麼?”小風子愕然地説,“你連鬼神也不相信?你就不怕報應嗎?”
單眼惡漢喝着兩個惡漢:“上,你們上前再去捅這小雜種兩刀,老子想看看鬼神怎麼報應。”
兩惡漢相視一眼,遲疑不敢上前。單眼惡漢吼着:“你們兩個這般的沒用,怎能在肅州立足?今後我們能佔有這一地盤嗎?上!有老子給你們看着。老子就是一位獨眼太歲,還怕什麼鳥太歲了?”
這兩個漢子不由提着匕首向小風子撲來,小風子嚇得大喊大叫:“你們別過來,你們別過來。説不定真的有鬼神哩。”
小風子話音剛落,小婷的披風一抖,這兩個漢子的身軀就凌空飛了起來,摔到遠遠的地方去了。小婷只用了兩成功力,將披風當成了飛袖,一股勁風,就將這兩條漢子拂飛。
小風子卻看得眼都定了:“真的有鬼神呀,快離開這裏吧。最好今後也別再來這一帶了,不然,你們有報應的。”
單眼惡漢見兩個弟兄身形突然橫飛了出去,不但傻了眼,更驚愕了。
這時,一位身穿錦服、面目陰鷙的公子,搖着泥金紙扇,從一座茶坊裏踱了出來,身後跟着兩位番僧和四名勁裝的打手,對單眼惡漢笑着説:“獨眼龍,你不會就這麼灰頭土臉離開吧?今後城南一帶,你不但佔不了,恐怕連你城東一帶的地盤,也沒法呆下去了。”
獨眼龍一見這位錦服公子,立刻改容相敬:“大爺,我——”
錦服公子陰陰地説:“你不會真的相信這一帶有什麼鬼神吧?”
“可是,剛才我的三個弟兄……”
“你到現在還看不出這位江湖女子是什麼人嗎?”
獨眼龍一怔:“是她暗中做了手腳?”
“不錯,她可是一位江湖高手,以你的武功,恐怕不是她的對手。”
“老子不信。”
“不信,你可以試試。”錦服公子用激將法,唆使獨眼龍向小婷出手。他坐在茶坊裏,也看不出小婷是怎麼出手的。他説小婷是江湖高手,是聽身後兩番僧説的。唆使獨眼龍動手,是想看看小婷的武功,是不是真的如番僧所説。這兩位番僧,是他高價從西域聘請而來,目的是對付賭場的老闆快手閻王。
肅州有四股勢力,佔據了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城東的是獨眼龍;城西的就是給小婷打殘了的流氓頭子大鬍子;城南的是快手閻王;城北的便是這錦服公子冷麪君子。平日裏這四股勢力互不相犯,但真正有勢力的,還是城南快手閻五和城北冷麪君。城東、城西都為冷麪君收羅了過去,只有快手閻王不買冷麪君之賬。
快手閻王不但是黑道上的人物,也是一位江湖上的高手,與當地官府有密切的來往,手下有一批亡命之徒。可是快手閻王沒有一統肅州的野心,他只是維護賭場附近的治安,不容許任何人來賭場惹是生非。冷麪君卻是當地監軍鮑公公的親侄兒,野心極大,不但想一統肅州衞,更想將甘州、肅州一帶都置於自己的勢力之下。也養了一批死士,但不敢與快手閻王硬碰。在武功上,他不及快手閻王,就是手下的一批死士,也不及快手閻王手下那一批亡命之徒。
冷麪君十分了解快手閻王不想理他人之事的心態。正因為這樣,冷麪君唆使獨眼龍蠶食城南一些街道,收取保護費。誰知碰上了城南小混混小風子一時興起,幫了有記老闆娘的大忙,現在又將所謂的怪病女俠小婷捲了進來,這是冷麪君怎麼也想不到的。
獨眼龍在冷麪君的激將法下,一下將刀拔出來,對小婷説:“好,老子看看你有多好的功夫。”
小婷説:“我看你還是相信這公子的話為好,現在離開還來得及。不然,你想走也走不了。”
“胡説八道,老子怎會走不了?”
“因為你也會莫名其妙橫飛起來,摔斷了手腳,你能走嗎?”
“那麼説,剛才真是你弄的手腳了?”
“我有這麼大的本事嗎?是鬼神顯靈呀。不信,你試向我走近來呀。”
獨眼龍不禁心虛地四下看看,除了遠遠有些人在圍觀之外,哪裏有什麼鬼神了?他壯了壯膽説:“好,老子就走近看看。”
冷麪君説:“走近還不行,還得向她動刀才行。”
獨眼龍一怔:“動刀,鬧出人命怎麼辦?”
冷麪君一笑:“你不會是憐惜這小娘兒吧?不錯,這麼一個小娘兒,本公子也有點憐惜。這樣吧,你用刀挑開她的斗笠,讓本公子看看她美不美。”
“好,其實我也想看看她的臉蛋兒呢。”獨眼龍真的想用刀挑開小婷的斗笠了。
小風子一下跳起來:“你,你,你千萬別亂來,招惹了鬼神可不是好玩的。”
獨眼龍喝道:“你這臭小子,老子剛才的賬還沒有算,你還敢來多管閒事,不怕老子真的一刀宰了你?”
小風子不去理睬獨眼龍的威脅,急對小婷説:“姑娘,你快離開,他們這一夥人都不是好惹的。”
小婷問:“哦,我走了,你怎麼辦?不怕他們殺了你?”
“姑娘,我的事你別多管了,他們是衝着我來的。他們不敢在大白天殺人,我頂多給他們再毒打一頓好了。”
冷麪君用扇子拍拍自己的左手掌説:“看不出你還想英雄救美。”他又對獨眼龍説,“這個混賬東西,難道你也不敢傷他了?”
“好,老子就先給這小雜種一刀。”獨眼龍兇狠地一刀向小風子砍來。小婷及時推開了小風子,接着一掌向獨眼龍拍出。這一股掌力一下又將獨眼龍連人帶刀拍得橫飛起來,摔下來時,左手臂也斷了。小婷這一掌,是拍在他抓刀的左手臂,自然是先震斷了他左臂骨,然後身形才橫飛起來。看不清的人,以為獨眼龍的左臂是摔斷的。
冷麪君看得傻了眼。這下他相信番僧所説的話了。小風子更是愣在一旁説:“我的媽呀,真的是鬼神顯靈了。我們都快走吧,別在這裏招惹鬼神了。”説時,他轉身想跑開。誰知剛跑兩步,一下又翻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小婷一怔,急問:“你怎樣啦?”
小風子説:“我,我,我不知是給他們打傷了,還是雙腿發軟跑不動了。姑娘,你先走吧,別管我了,這裏是鬼神出沒之地。”
想不到五年後的小風子,雖然仍是個小混混,但依然像以往一樣好義,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小婷便説:“我既然來了,就不能丟下你不管。來,我扶你走。”
“不用,不用,我自己會走。”小風子為表現自己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不需要別人扶着,更不需要一個從來不相識的女子扶着自己。
冷麪君冷冷地説:“現在你們誰也走不了。”
小婷問:“你想幹嗎?”
“我不想幹什麼,要是你能跟隨了本公子,本公子不但可以放這小混混一條生路,還能讓他好好在肅州城生活下去,成為一方的小頭頭,吃香的,喝辣的。”
“我跟你幹什麼?”
“做本公子的第一如夫人,掌管本府內外一切大小事務,在肅州一帶,沒人敢不敬重你。”
“你有這麼大的勢力嗎?”
“本公子是當地監軍、人稱鮑公公的親侄兒。”
“什麼?你只是他的侄兒,還不是他的兒子呀?他怎麼不愛他自己的兒子,而獨愛你了?”
“我叔叔沒有兒子,他將我視為他的親生兒子。”
“你叔叔怎會沒有兒子的?他不會是做的缺德事太多了,老天爺令他斷後吧?”
冷麪君臉色一沉:“你太放肆了!”
小風子在一旁説:“姑娘,鮑監軍是一位公公。”
“哦?是公公就不能生兒子了?”
小風子忍住笑説:“他叔叔是個太監。”
“哦?太監是什麼人?”
“是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專門伺候皇帝老子身邊的奴才。”
冷麪君這時更鐵青了面孔。他的一張面孔,本來就生得陰鷙可怕。他陰森森地問:“你們説夠了沒有?”
小婷問:“我們説夠了怎樣?沒説夠又怎樣?”
“你們要是沒有説夠,還可以説幾句,不然,你們再也沒機會説話了。”
“不是吧?我們怎會沒機會説話了?”
“試問兩個死人,還會説話嗎?”
“什麼?你要殺我們?”
“不錯,誰叫你們説了那些不該説的話。”
小風子問:“説錯話也要殺頭,這是什麼罪了?”
“言語罪?”
“官府有這樣的罪嗎?沒有呵。”
“官府沒有,我有。”
“什麼?你比官府還大?那你不成了皇帝老子了?”
“本公子就是這裏的皇帝。”
“不是吧?你這不是在造反嗎?我看説錯話的不是我們,而是你。”
小婷説:“看來該殺的是你,不是我們了。”
冷麪君向四個打手説:“上去,給本公子將他們抓起來,帶回府去。”
小風子問:“什麼?你是當真的了?”
“你以為本公子説話不算數?”
小婷説:“你當然説話不算數啦,你剛才還説我跟隨了你,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怎麼一轉眼就要殺我們了?這叫説話算數嗎?”
冷麪君打量了小婷一下:“你願意跟隨本公子了?”
小婷説:“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好。”
“那麼説,你是不願意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本公子正想問。”
小風子問小婷:“你不會是什麼皇帝的公主吧?”
小婷笑着説:“差不多,比皇帝公主更加厲害。”
“什麼?還更厲害?那麼你是皇帝老子的小姑奶奶了?”小風子愕異地問。
冷麪君冷冷地説:“別説不是什麼公主,就算你真的是公主,到了這裏,也得聽本公子的吩咐。”
小婷説:“你説的沒錯,我不是公主,也不是皇帝的小姑奶奶,所以到了這裏,也用不着聽你的吩咐。”
冷麪君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有沒有聽説過江湖上出現了一位怪病女俠?”
冷麪君一怔:“你是怪病女俠?”
兩位番僧同時也驚震了:“你就是擊敗了大漠雙鷹的怪病女俠?”
“是呀,你們看,不比什麼公主更厲害?”
兩位番僧説:“怪不得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武功了。”
小婷説:“其實我的武功一點也不好,擊敗大漠雙鷹的不是我的武功,而是我那種天生的怪病。”
小風子愕然:“怪病?姑娘,你得了一種什麼怪病了?”
“我這種怪病,就是男人碰不得我的身體,一碰,怪病就會發作起來,力大如牛,出手飛快,打傷打死了人,自己也不知,就是用鐵鏈也鎖不住。”
“真的?”小風子驚愕地問。
小婷不去回答小風子的話,而問冷麪君:“你要不要我隨你回去,做你的什麼第一如夫人?你可知道,只要你的手指碰我一下,我的怪病發作起來,不但會殺了你,而且還會將你的府第弄得個底朝天,雞飛狗走,化為平地。”
“你是在嚇唬本公子?”
“嗨,我是説真的呀。所以,現在你千萬別碰我,你手下的任何一個人,也不能碰我。”
冷麪君不由望着兩位番僧,問:“兩位大師,你們看怎麼辦?”
一個番僧説:“本僧對這種怪病,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另一個番僧説:“貧僧更想看看她的怪病發作起來,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冷麪君問:“她怪病發作起來怎麼辦?”
“有我們兩人護着公子,諒她也傷不了公子身上半根毫毛。”
小婷問:“難道你們的功夫,還勝過大漠雙鷹?”
“不敢説。但貧僧對女施主所説的怪病,不敢相信。”
“好呀,那你來碰碰我呀。”
冷麪君聽了兩位番僧的話,便放心了,便喝令四個打手將小婷抓起來。
四個打手便一哄而上,動手去抓小婷。小婷故意不動。四個打手分為兩人一組,一下抓住了小婷的雙手。小婷説:“你們真的碰我呀?”
四個打手害怕小婷的怪病發作,拼死抓住小婷的雙臂不放,還推着小婷向冷麪君走去。
冷麪君先是還有點擔心,但見四個打手一下將小婷抓住了,不由一怔,跟着又獰笑起來:“本公子還以為你的怪病多麼可怕,原來不過如此,真是耳聞不如目見。去,給本公子也將那個小混混抓起來,一起帶回府去。”
冷麪君話還沒説完,小婷一運真氣,雙臂一動,首先將兩個打手震飛,隨後出手飛快,又將兩個打手狠狠摔在地上。
小風子好像有意興波助瀾一樣,驚恐地叫着:“不好啦,女俠的怪病發作了。你們看,她眼神都直了,我們快跑呀。”
小婷一聽,心想:這個小混混似乎有意提醒自己怎麼裝怪病了。她真的一下雙眼直視,向冷麪星君走來,好像身不由己了。
冷麪君見她轉眼之間,就將四個孔武有力的打手震飛,又一步一步朝自己而來,嚇得大叫:“你別過來,你別過來!”一按手中的泥金紙扇,兩支藏在扇骨中的透骨針激射而出。小婷披風一抖,一股強大無形的勁力,將這兩支透骨針震得無影無蹤。
這一下,冷麪君才大驚失色。這個怪病女俠的怪病發作起來,想不到真的這般可怕。兩個番僧大喝一聲:“休傷我家公子。”身形驟起,分左右凌空向小婷撲來,伸出他們的擒龍獵虎手法,想將小婷一下抓起來,撕成兩半。這一所謂的佛門武功,不在大漠雙鷹的鷹爪功之下,甚至更為殘忍,一抓而令對手粉身碎骨。
小婷身形一晃,似幻影般從他們的四爪中閃了出來,擊掌反擊。這兩個番僧,不愧是西域一流的高手,但在小婷眼裏,他們不但功力不及大漠雙鷹,就連出手的速度,也不及大漠雙鷹。大漠雙鷹還曾逼得自己一味閃避,沒還手的機會。小婷以飛快的身法,閃過這兩個番僧四五招進攻之後,出手反擊的機會就多了。小婷一聲冷笑:“本女俠還以為你們這兩個和尚的武功勝過大漠雙鷹。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你們等死吧。”
兩個番僧雙人聯手,抖出了自己的十成功夫,眼見不但沒一招擊中小婷,連她的披風也抓不到,心中驚疑不已。要是這怪病女俠也勝不了,還有何面目在肅州呆下去?他們心有默契,互有配合,又一連抖出幾招最為凌厲可怕的招式來。他們不指望能擊斃小婷了,只求能擊退小婷,仍能護着冷麪君而去。
小婷已開始反擊了。她根本用不着出動兵器,招式隨意揮灑,一時是掌,一時是飛袖之功,一時又以指代劍,殺得這兩個番僧手忙腳亂,完全打亂了他們聯手進攻的步驟。最後小婷驟閃一掌拍出,將一個番僧拍得口噴鮮血,身形橫飛了出去。隨後趁另一番僧驚震之下,一招摔跤法,又將這個番僧狠狠摔在地下,加上一腳,踩斷了他胸前的琵琶骨。接着身形一閃,驟然來到了冷麪君跟前。冷麪君想再用泥金紙扇發射暗器,小婷一手將紙扇奪了過來,同時將他拍飛,拿着紙扇看了看:“這是什麼扇子的?還會發射暗器?”暗運內力一震,這一把鐵骨泥金紙扇一下斷成了三截,斷了的扇骨和透骨針散落一地。
小婷見冷麪君在兩個打手的攙扶下站起來,打算逃跑。小婷身似魔魂般一下又出現在他們面前,拂飛了兩個打手,將冷麪君抓了過來,嚇得他大叫:“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小婷一下好像從怪病中清醒過來,放下了冷麪君。其實小婷早已抓斷了他的右手臂,卻裝得好像剛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樣,四下望望,問:“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你的人全躺在地上了?”
冷麪君驚恐地望着小婷,不敢出聲。他不明白這個女子怎會這樣可怕,説出這樣的話來。
小風子卻從躲避處走出來,遠遠地説:“女俠,剛才你的怪病發作了。”
小婷故作愕然:“什麼?我的怪病發作了?怎會這樣的?是不是有人碰了我了?”
小風子一指那躺在地上的四個打手:“是,是他們抓住了女俠的手臂。”
“怪不得我的怪病發作了。不會這些躺在地上的人,都是我怪病發作後打死打傷的?”
“打死的沒有,打傷的卻多了。女俠,你的怪病發作時,模樣太可怕了,簡直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身如魔魂幻影,力大無窮,連兩個大和尚也制止不了你。”
“我説過嘛,你們千萬別碰我,一碰我就怪病發作,你們怎麼不相信?”小婷轉對冷麪君問,“怎樣了,我傷得你不重吧?”
冷麪君苦着臉説:“不重,不重,但我的一條手臂骨好像斷了。”
“真對不起,讓我看看,你的手臂是不是真的斷了。”
冷麪君驚恐地説:“你,你,你別過來,我,我,我害怕碰了你,你的怪病更會發作起來,我就沒命了。”冷麪君説到這裏,一下想起來,“你,你,你的怪病好像不發作了?”
“是呀,我的怪病好像好了。”
冷麪君困惑、驚疑地問:“女俠的怪病,怎麼突然發作,又突然好起來的?”
“我也不知道呀。總之,有人帶惡意和不良的念頭碰我一下,我的怪病就會莫名其妙發作起來。至於怎麼會突然好起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要是女俠的怪病好不了呢?”
“那我就會繼續發狂地打人殺人,尤其是碰過我的人和唆使來碰我的人,我會一直追着打死他們為止。”
冷麪君透了一口大氣説:“幸好女俠的怪病及時好了,不然,我一定會沒命了。”
“好啦,你們快走吧。記住,以後千萬別來招惹我,尤其不能碰我。”
冷麪君對小婷的話哪裏還敢回嘴?最後他還得花錢請人抬兩個番僧回府,自己也由兩個傷了皮肉的打手扶着,坐上一乘軟轎而去。至於獨眼龍那一夥人,見小婷將兩個番僧擊敗後,早已魂飛魄散,帶着受傷的兄弟狼狽而逃。沒有冷麪君在背後撐腰,他們是再也不敢來城南鬧事了。
這兩夥人走後,小婷問小風子:“你怎樣了?”
小風子茫然:“我沒怎樣呀。”
“哦?他們毒打了你一頓,你身上一點傷也沒有?”
“是是。我是受了傷,但沒傷筋骨,休息兩天便沒事。”
“看來,你好像經得起別人的毒打。”
小風子苦笑了一下:“我這種人出去混江湖,要是不經打,恐怕早已死去十次八次了。因為我練過這一身捱打的功夫,所以不怕。”
“什麼,還有捱打的功夫嗎?”
“怎麼沒有?只要我不反抗,抱着腦袋縮成一團,任由他們拳打腳踢,他們只能打傷我的身體,卻傷不了我要命的地方。他們見我不反抗,又求饒,就會不再打我了。”
“這就是你練成的捱打功夫?”
“是呀,還是一個老江湖教會我的哩。”
“你真是,什麼功夫不學,去學這捱打的功夫?你就不怕別人打斷了你的手腳,一世殘廢?”
“真的這樣,我也不怨人,只怨老天爺沒長眼睛,或者我命該如此。”
“好了,你現在能走動嗎?”
“可以,我忍着痛,就可以走動。”
小婷説:“我來扶你走吧。”
“不不。你千萬別過來。”小風子害怕得連連後退幾步。
“你怎麼怕了我了?”
“我當然怕你了。你碰了我,不不,是我碰了你,你的怪病又發作起來,我還有命嗎?女俠,我多謝你,你走吧。我自己會慢慢走回去,用不了別人扶着。”
小婷一笑説:“我這個怪病有一個特別之處,就是我去碰別人,怪病就不會發作。”
“不不,我還是離你遠一點的好。再説,我身上這麼髒,會弄髒了你的衣服。女俠的救命之恩我會永遠記在心裏的。”
“你叫我走?”
“不不,我不敢。我,我,我自己走。”
“你知不知道,我這次出來,就是專門來找你的,我會丟下你自己走嗎?”
小風子愕然:“你找我幹嗎?我與你從不相識,似乎也沒打過什麼交道。”
“哦?你認不得我了?也聽不出我的聲音?”
“我——”小風子不由打量着小婷,最後搖搖頭説,“女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你的聲音很好聽,但我從來沒有聽過呵。我好像也從來沒見過你。”
小婷一想也是,自己和小風子分別有五年了,小風子怎會認出自己來?就是他也不像五年前的小風子,已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一頭亂髮,一臉髒兮兮的,嘴唇上似乎還長出了一些毛絨絨的鬍子。要不是店小二説他是小風子,乍一看,真不敢相信這個混混,就是自己要尋找的小風子。
小婷想了一下問:“你是不是叫小風子?”
“是呀,我就叫小風子。”
“你有沒有去過蘭州、涼州一帶?”
“我從小就四處浪蕩,去過的地方可多了。東到過長安、華山,西到過沙州、西域。你問這些幹嗎?”
“我問你,你有沒有見過崆峒派的秦思思女俠和她身邊的丫頭小婷?”
小風子一下睜大了眼:“我,我,我見過,你問她們幹嗎?她們不會與你有仇吧?要是這樣,儘管你救過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思思女俠的行蹤,用不了你來告訴我,我知道她跟她的師兄弟回中原了。”
“那,那,那你還問我幹嗎?”
“我是要問小婷這丫頭,她去了哪裏?”
“我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真的,真的,我半點也沒有騙你。”
“那麼,在大漠上、神仙湖畔上的事,你也不記得了?”
小風子不由打了一個冷戰:“神仙湖?”
“你曾經和這小丫頭在一起,你不會説,你也不知道吧?”
“你,你,你怎麼知道了?女俠,你到底是什麼人?是避禍崖的人?”
“你看呢,我像不像?”
“是不是小婷給你們捉去了?”
小婷想不到小風子不但誤認為自己是避禍崖的人,更以為小婷為避禍崖的人捉了去,便有意説:“是呀。”
小風子説:“怪不得五年來,我怎麼也找不到她的蹤影。好,我跟你去。”
“你跟我去哪裏?”
“去避禍崖。我要去見小婷。我會懇求你們的崖主放了小婷。我願意代替她留在避禍崖,不論幹任何粗活苦活我都願意。”
“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的混混進了避禍崖,一生一世就別想出來了。”
“只要小婷能出來,我哪怕就是死在避禍崖也心甘情願,別説一生一世了。”
“你是小婷什麼人,幹嗎這樣為她犧牲?”
“我什麼人也不是,但我將她當成是我的惟一親人。”
“算了,你別去避禍崖了。”
“女俠,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也不想一想,要是小婷還在避禍崖,我會出來找你嗎?”
“她不在?”
“她機靈地跑出來了。”
“什麼,她機靈地跑出來了?那太好了。”
“她好是好了,你就不妙了。”
“你要對我怎樣?”
“捉你迴避禍崖呀,你不是説願意為她犧牲一切嗎?”
小風子一下怔住不能出聲。小婷望着他,含笑地問:“你是不是後悔了?”
“我才不後悔。”
“好,那我們走呀。捉了你回去,我也好向崖主有個交代。”
“走就走,難道我怕了不成?”小風子想了一下又説,“慢着,我怎麼能相信你説的話,小婷她真的跑出來了?”
“那你想怎樣?”
“我要去尋找小婷,見到了她,我才能相信你的話。”
“這樣更好,我跟隨你去找。”
“這可不行,你不能跟着我。你跟着我,我找到了小婷,那你可就捉到她了。這樣,不等於我害了小婷了?我可不上你的當。”
“你想一個人去找?我勸你別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了。現在只有兩種選擇,一是你跟我回避禍崖,一是你帶我去找小婷。”
“你能不能對我發誓,小婷她真的從避禍崖逃出來了?”
“這個,我可以對天發誓。”
“好了,那我跟你迴避禍崖。”
“你真的為她可以犧牲一切,也不願意帶我去找她?”
“我知道她平安逃了出來,已夠了。”
小婷搖搖頭説:“那你跟我走吧。”小婷從懷中掏出兩顆藥丸,對小風子説,“你服下,這對你身上的傷有好處。”
“多謝!”小風子接過藥丸,想也不想便吞下了。
小婷瞧着他問:“你怎麼連問也不問就吞了,你不怕是毒藥嗎?”
小風子狡黠地笑了笑:“女俠要想殺我,易如反掌,何必要用毒藥?”
“想不到你有見識,也有膽量。”
“要不,我能夠在江湖上混下去嗎?”
“我不過誇了你一句,你就老鼠爬上天平了。走吧,跟着我。”
“是。”
“你別想從我身邊逃走。要是你敢玩花樣逃走,我就叫你像那兩個光頭番僧一樣,讓人抬着你走。”
“我一身是傷,連走也走不快,還敢逃走嗎?我才沒有這樣傻。”
小風子跟隨小婷到了客棧,小婷就在自己的隔壁房間開了一間房,讓小風子住下,命令小風子從頭到腳徹底洗個乾淨。又給了店小二一些銀兩,為小風子買兩三套洗換衣服回來。店小二驚奇地看看小風子,應聲而去。
小風子愕然:“你這不浪費嗎?”
小婷問:“你不會這麼一副髒相,跟着我上路吧?你不怕臭,我可怕臭哪。”
“其實我可以跑到河裏,從頭到腳洗得乾乾淨淨,用不着花這麼多的銀兩呀。”
“因為我身上有的是銀子呀。”
“有銀兩也不能這麼大手大腳的花呵,叫人見了多心痛。”
“我都不心痛,你心痛幹嗎?你是不是藉機去河邊洗澡,找機會逃走?”
“你怎麼這般的不相信我?”
“因為你是個混混,我能相信嗎?”
小風子一時語塞,半晌才説:“好好,你有銀兩,就花吧,我才不去為你瞎操心。”
“快回你的房間洗乾淨,梳洗完畢,換好了衣服來見我。”
“好吧。”小風子無可奈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小風子走後,小婷凝神傾聽他在房間裏的一切動靜。她先是聽到了水聲,隨後又是一陣的響動,不久,就沒有什麼動靜了。心想:不會是這個混混在浴桶裏累得睡着了吧?驀然,她似乎從小風子的氣息中,聽到了一種腳步的輕移聲,似乎摸出房間下樓去了。小婷一怔:好呀,你這個小混混,竟敢在我眼皮下逃走。
小婷不動聲色,身形輕閃,從窗口掠了出去。小風子根本沒有洗澡,也沒有換衣服。他剛走出客棧門口,迎面便看見所謂的怪病女俠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大吃一驚:“你,你,你不是在房間裏嗎?”
小婷問:“你是這樣洗澡的嗎?”
“我——”
“你不會説,你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要急着去辦吧?”
“對對,正是這樣。”小風子打蛇隨棍上了。
“我看,那一夥惡人打得你還不夠,仍可以溜得比兔子還快。我只好將你的一條腿打斷了,那你就不能跑了。”
“不不,下次我不敢了,你千萬別亂來。”
“給我滾回到你房間去。”
“是是。我這就去。”
“你幹嗎要逃走?”
“我——”
“你是不是想躲開我,自己偷偷去尋找逃出來的小婷?”
“你,你,你怎麼知道了?我心中的事,你也看得出來,你不會是仙女吧?”
“我要是仙女就好了。要是你真的是去尋找小婷,我就不攔你,讓你去。”
小風子愕然:“你讓我去?”
“是呀。我可以悄悄地跟在你身後。你要是找到了小婷,那我也可以捉到小婷了,那不好嗎?現在你走吧,我不攔你了。”
“不不,我還是跟你迴避禍崖的好。”小風不敢再説什麼,慌忙轉回房間去洗澡了。
小風子認真地在房間裏洗澡,換過了一身衣服,梳好了零亂的頭髮,像換了另一個人似的,來見小婷。
小婷一見煥然一新的小風子,也怔住了,心想:這個小混混五年不見,卻也長得不俗。而且她也看出,小風子的眼角眉梢中,隱藏着一種狡黠之色,跟以往的小風子一樣,機靈古怪。要是不好好套住他,他不知幾時,又像滑魚似的溜掉了。
小婷含笑地問:“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你不是怪病女俠嗎?又是誰了?”
“你想不想看清我的真面目?”
“想呀,你能讓我看嗎?”
小婷將自己蒙面的斗笠取了下來:“現在你看呀。”
小風子頓時感到眼前一亮。對小風子來説,這幾乎是一個絕塵脱俗的女子,在邊關大漠上極少見到這樣美麗的女子。小風子驚訝地説:“原來你長得這麼漂亮呀。”
小婷問:“你以前是不是認為我長得很醜了?”
“是是,我以為你是一個醜女,要不,幹嗎戴上這麼一頂飄垂紗巾的斗笠遮面?”
“你再看看,我像什麼人?”
“你像魔鬼,也像一位天仙。”
“你怎麼這樣説的?”
“你除下斗笠,是一個天仙;但你戴上斗笠,怪病發作起來,就像一個魔鬼了。不不,比魔鬼更為可怕。”
小婷笑了:“你再仔細認真看看,我是什麼人?”
小風子驚疑、困惑地再打量小婷,心想:她幹嗎要我再看看她的?難道還嫌我説她不夠漂亮嗎?這位避禍崖的女殺手,不但有怪病,還有一種怪性格。我得好好地説,千萬別招惹了她。小婷問:“你看清楚了吧?”
小風子應道:“看清楚了。你比天仙更漂亮,是天上少有,人間全無,令人一見,敬若神明。”
小婷更笑了:“你怎麼這樣説的?難道你一點也看不出我來?”
“我,我,我看出來了。”
“我是誰?”
“你是武功超絕、江湖少有的一位怪女俠呀。”
“難道我不像你要尋找的小婷姑娘?”
小風子一怔:“你像小婷?”
“你看清楚一點,像不像?”
小風子不由認真地看着小婷了。他看了一陣後説:“是有一點像,尤其是一雙眼睛,更像。你不可能是小婷吧?”
“我怎麼不是小婷了?”
“你真的是小婷?你,你,你千萬別捉弄我了。小婷沒有你這樣漂亮,武功更不及你。這,這,這不可能。”
“小風哥,我們有五年不見了,難道我不會變?就是你,也比以前變得多了。”
一聲小風哥,小風子不由一怔。的確,五年了,小婷當時是一個天真的黃毛小丫頭,到了現在,當然是一個大姑娘了。小風子不由半信半疑地問:“你真的是我要尋找的小婷?”
“是呀。在疏林裏,你機智冒險救了我和思思小姐,才令我們殺了黑狼谷那一夥山賊,打跑了虯髯漢這個賊頭。在紅柳園我受重傷時,思思小姐都離開我了,是你陪伴着我。以後,我們又去了神仙湖找寶劍寶藏,從而又救了吐魯番的人。這些不是假冒小婷的人能説得出來的吧?”
小風子驚喜得一下跳了起來:“你真的是小婷了。你讓我好好仔細地瞧瞧。”小風子看了一陣後説,“我,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小婷説:“你咬咬自己的手指頭呀,看痛不痛,不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夢了?”
“對對,我咬咬看,因為我不時發到這樣的夢,在夢中找到你了,叫我空高興空歡喜一場。”小風子真的去咬自己的手指頭,“呵哎”一聲,叫起痛來,跟着又忘情地説,“這一次不是做夢了,是真的了。小婷。你知不知道,在這五年裏,我找得你好苦呀。先是找遍了神仙湖一帶的村村落落,隨後又回去紅柳園找你。在以後的日子,我東去了崆峒山,北上了韃靼、瓦刺國,西去了以往的大宛、婁蘭等地方,都找不到你半點的蹤影。我以為這一生一世都找不到你了,無緣能再見到你了。想不到居然在肅州城裏,讓我找到了。五年來,我為了找你,不知受了多少苦,捱了多少打罵,我都咬着牙關捱了過來。找不到你,我死都不瞑目。”
“你幹嗎不去避禍崖找我?”
“我怎麼沒去?我北上韃靼、瓦刺,就是想去避禍崖找你。可是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在漫無邊際的大漠中,沒任何人知道避禍崖在什麼地方,問武林人士也不知。我找了兩年,不得不失望地轉回來。又去了一次崆峒山,隨後又轉輾去了祁連山。想不到在加州一帶,碰上了一夥馬賊。”
小婷説:“你給這一夥馬賊捉去了,成了馬賊的養馬人。”
小風子驚訝地問:“這,這,這事你怎麼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是一位蒙面刀客救了你,對不對?”
“別説了,這個蒙面刀客好凶惡,他幾乎將我當成馬賊砍了。我大喊饒命,説是給馬賊捉回來養馬的。他才放了我,叫我趕快走。”
“你走時,還帶走了馬賊的三匹馬,是不是?”
小風子一怔:“這事你也知道了?你,你,不會是那個蒙面刀客吧?”
“我要是蒙面刀客,幹嗎不當時認了你,拖到一年後才來找你?”
“不錯,不錯,我真是一個糊塗蟲,你怎會是那個兇惡的蒙面刀客呵。”
“不過,你應該感謝他才是。”
“我感謝他什麼?感謝他不殺之恩?我可不是馬賊呵!他要是殺了我,那是濫殺無辜。”
“你應該感謝他,是他將你在肅州的事告訴了我,我才找到你的。”
“真的?你什麼時候見到他了?”
“前天夜裏。”
“那你們是怎麼相識的?”
“他找我比試武功,他贏了,我得跟他走;我贏了,他就將你的下落告訴我。”
“你戰勝了他?”
“我要不是勝了,他會將你的下落告訴我嗎?”
小風子驚愕地望着小婷。小婷問:“你怎麼啦?不相信?”
“你的武功太厲害了。你這一身武功,是不是避禍崖崖主無畏居士傳給你的?”
“你怎麼想到是無畏居士傳給我的了?”
“只有無畏居士,才有如此高深莫測的驚人武功。”
“我告訴你吧,不是他。”
“不是他,誰有這麼好的武功了?你不是從避禍崖逃出來的嗎?”
“哎,那是我騙你的。”
“什麼,你在騙我?”
“是呀,要不,我怎麼知道你這般的關心我、這般的記掛我?為了我,你可以犧牲一切呀。”
小風子不由坐了下來:“你怎麼這般的不相信我?五年來,我為了四處打聽尋找你,不知受了多少的苦呀。”
“我也在這五年中,不時在想念你呀。這一段日子裏,我同樣也找得你好辛苦。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打聽你的下落,幾乎上了一些流氓、惡人的當,險些落到了他們的魔爪中了。”小婷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遭到的風險一一説了出來。最後説,“好了,這一次總算找到你了,我再也不讓你從我身邊走開了。”
小風子也説:“你就是趕我走,我也不走了,我死活都要跟在你身邊,永遠不分開。”
小婷也説:“好呀,我們就永遠在一起,我去哪裏,你也要去哪裏。”
“是。”小風子隨後又想到了一件事,問,“你幾時得了這種別人碰不得的怪病?要是我以後不小心碰了你怎麼辦?”
小婷一笑:“你碰我沒事。”
“真的?萬一你怪病發作起來,會認出我來,不打我殺我?”
小婷四下看看,又傾聽附近有沒有人偷聽,然後輕輕説:“我這個怪病是騙人的。”
“什麼?騙人?”
“嗨,你別大聲嚷嚷叫人聽見了。要是不説我有這種怪病,我一個單身女子怎能在江湖上行走?我這樣一説,就會令一些好色之徒不敢接近我了。”
“你有這麼好的武功,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
“怕當然不怕,但我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煩。我總不能將好色之徒或對我起歹念的人都殺了吧,這不太過分了?”
“你説的也是。何況有些人會對你起仰慕之心,他們與那些好色之徒不同。”
“現在,你不害怕接近我了吧?”
小風子説:“你這怪病是假的,我還害怕幹嗎?”
“話雖然這樣,你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尤其在茶樓酒館,你千萬別碰我。”
“為什麼?”
“不為什麼。要是你碰了我,我這怪病發作好還是不發作好?要是不發作,讓江湖中人看見了,不認為我這怪病是假的嗎?發作了,我將你扔不扔出去的好?”
“對對。我以後不敢亂碰你了。原來你這個怪病女俠的綽號是這麼得來的。我還十分奇異,怎麼世上有這麼一種男人碰不得的怪病?那她今後怎麼嫁人?還有哪一位男子敢娶她為妻?”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我問你,你在這一帶行走,大概碰上了不少的馬賊吧?”
“是碰上不少,不過都給我躲開了。可是我在加州,還是給一夥馬賊捉了去。他們初初叫我當馬賊,我説我膽小怕死,又不會玩刀。最後,他們就叫我看馬了。”
“你有沒有看見一位左臉上長着一顆硃砂痣的馬賊?”
“沒有呵。”
“那右臂長有一塊青疤的馬賊,你也沒有看見過?”
“沒有。”
“將你捉去的那夥馬賊中,也沒有?”
“沒有。其實,我也知道他們是殺害你父母的仇人,我也在打聽他們的下落,希望找到你時告訴你。在那一夥馬賊中沒硃砂痣和青疤手,要是有,你也不必去找他們了。”
“為什麼?”
“因為他們幾乎給蒙面刀客殺光了。能逃出劫難的只有兩個馬賊,他們也不知逃去什麼地方了。”
小婷想了一下説:“既然沒有,我就去尋找他們。只要他們還沒有死,我非要找到他們不可。”
“要是他們死了呢?”
“那我也要知道他們的確切死訊。我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然,我怎麼也不死心。”小婷説到這裏,轉問小風子,“你怎麼也説起他們了,是不是你聽到了他們的音訊?”
“我是想,事隔已有十年了,而馬賊都是以掠劫為生,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自己殺人,也會被人殺。要是他們在搶劫時,碰上了武林高手,或者遇上了商隊中的能人,經過一番廝殺,難免有傷亡,作為馬賊,隨時都會掉腦袋。就像五年前,你在神仙湖畔殺了不少的馬賊一樣。我這麼久在玉門關一帶尋找你,也打聽他們的下落,都沒人知道。所以我想他們多半已死了;要不就是金盆洗手,再不幹馬賊的生涯,在一處地方隱姓埋名隱居下來,要不就是遁入空門,出家做和尚了。何況你連這兩個馬賊的姓名都不知道。”
“你是説,叫我別再去尋找他們了?”
“去找找也可以,但別抱太大的希望。”
“好吧,那我們在肅州多住兩天,然後出嘉峪關去尋找他們。”
“我們幹嗎在肅州多住兩天,明天不走?”
“你給人毒打了一頓,渾身青一塊紫一片的,難道不需要住下來好好醫治?”
“不不,我這身上的傷不要緊。我們明天就走。要是能在今夜裏離開就更好。”
“幹嗎你這麼急着走?”
“因為我有點擔心。”
“你擔心什麼了?”
“今天你打斷了冷麪君鮑公子的一隻手,恐怕他不會放過你,會很快派人前來尋仇。”
小婷揚了揚眉説:“他敢?惹惱了我,我不但要了他的腦袋,連他的狗窩也一把火燒了。”
“冷麪君還不可怕,主要是他的親叔叔鮑公公,那才是十分可怕的人物。只要他動怒跺一下腳,整個肅州地皮都會震動。”
“哦?鮑公公的武功這麼厲害?”
“鮑公公的武功並不可怕,他頂多和那兩個番僧差不多。可怕的是他手中掌握了大權,又是朝廷西北屏障的一個紅人。得罪了他,不遠走高飛,恐怕誰也別想活。”
“好呀,我就看他怎麼來對付我。”
“不不。小婷,婷女俠,當我求求你了,我們還是早早離開的好。幸好這裏離嘉峪關不遠,只要我們一出了關,鮑公公就是有再大的權力,也奈何不了我們。”
“哦?這為什麼?”
“因為嘉峪關以外的地方,再也不歸朝廷的管轄。那是吐魯番的地方,他不敢調動軍馬來捉我們。”
小婷想了一下,也知道武林中人,一般不去招惹官府,不與朝廷作對。便説:“好吧,那我們明天一早就離開肅州。”
正説着,店小二拍門了小風子怔了怔:“不會是鮑公公的人,這麼早就找到這裏吧?”
小婷説:“那你快避開,讓我來見見他們。”小婷打開房門,只見店小二帶了一個陌生的漢子來見自己,便問:“什麼事?”
這漢子看了看左右,一下閃身進來。小婷一怔:“你這是幹嗎?”
那漢子連忙示意,輕輕地説:“女俠請別誤會,小人有要事前來告訴女俠。”
“哦?你有什麼要事要告訴我了?我可不認識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