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説到陳少俠要請豹兒三位少俠前去相見,翠翠説:“這小哥太聰明瞭!看來,我們不去不行了!”
青青問:“那我們的衣服行李不去取了?”
袁捕頭説:“三位放心!船上有我的人看守着,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敢動船上的任何一件東西。行李衣服,我叫人送來好了。”
青青説:“要不,你們先去拜訪那陳少俠,我回船去取行李,隨後再去。因為我怕捕頭手下人弄不清,將船家的東西也搬來了。”
袁捕頭説:“那也好。”他跟着回身揚手叫衙門一位差人過來,説:“你去叫馬捕快來一下,帶這位少俠去船上取衣服行李,隨後再到陳少俠家中去。”
“是!”這差人轉身向衙門跑去。很快,馬捕快跑來了。袁捕頭又吩咐他一兩句,然後對豹兒、翠翠説:“現在我們去陳府,別叫陳少俠等急了。”
陳府大坐座落在城西的青衣水和大渡河的匯合處,依水勢地形而建。大院內亭台樓閣處處,既有曲徑通幽,更有水榭小亭,迴廊拱橋,紅牆綠瓦隱於花木之中。陳府,不愧是嘉定州的第一富豪人家。
是夜,陳少白盛情地接待豹兒、青青和翠翠,袁捕頭作為陪客,舉杯暢飲。豹兒的酒量,又一次的震驚了陳少白和袁捕頭,他們想不到豹兒武功驚人,酒量也驚人。
在飲酒當中,自然而然的淡到了明日如何捉拿玉面夜叉之事。豹兒和青青不由得用目光望着翠翠,翠翠一笑説:“袁捕頭,你放心好了!明日我包將玉面夜叉手到擒來。”
青青心想:你這丫頭,玉面夜叉已死了,你當然手到擒來啦!豹兒卻擔心:玉面夜叉已死了!你怎麼去擒來?到閻王殿中去捉她的魂魄嗎?明天,你拿什麼交給袁捕頭?
陳少白説:“在下聽説玉面夜叉武功不錯,更有什麼川中一劍等武林高手相助,號稱岷江一霸。當然,以三位的身手,要戰勝她也容易,要捉他們就恐怕不容易了。他們人多勢眾,見勢不妙,便逃跑了。是不是明天多帶些人手前去圍捕?”
袁捕頭跟着説:“對!明天,我多帶一班人馬前去,防備他們逃跑了!”
翠翠説:“哎!千萬別多帶什麼人手前去。”
陳少白愕異:“哦!那為什麼?”
“沒什麼!那樣會打草驚蛇,説不定這城裏有他們的線眼,人一多,他們就知道了。他們不就事先逃走了嗎?我們還捉什麼呀?”
袁捕頭問:“小俠的意思——”
“今夜裏,就由袁捕頭和我們悄悄地坐船前去就行了。”
“今夜裏?”
“若不方便,那明天一早動身也行。”
“不,不,小俠,我不是這個意思。要是今夜裏行動,我好去召集一些人馬來。”
“我不是説千萬別多帶人去嗎?”“就單單我們四個人前去?”
“這已經足夠了!”
“不擔心他們跑掉?”
“放心!玉面夜叉跑不了!”翠翠又眨眨眼説,“袁捕頭,你知道,我們江湖人辦的事,不想太多的人知道,更不想讓官府中的人知道。”
袁捕頭感到困惑:去捉拿殺人劫船的兇犯,怕太多的人知道還説得過去,會走漏風聲,而怕官府的人知道説得過去嗎?陳少白説:“那我也去好了!”
翠翠心想:你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去幹什麼啊!但感到,要是不讓陳少白去,似乎太看不起人了,而且陳少白還是峨嵋派的弟子,會影響峨嵋派與點蒼派今後的關係,便説:“有陳少俠前去,那就太好了!”
青青説:“那我們今夜裏去吧。”
突然間,豹兒噓了一聲,輕輕地説:“不好,上面有人。”
眾人一聽,不由得愕然,望望前後左右和樑上,哪裏有什麼人呀?就是客廳上的一些家人,陳少白也打發走開,不用他們伺候,以免影響了談話。在這深夜裏,有什麼人來呀?豹兒用手指指上面輕説:“伏在瓦面上,偷聽我們的談話呀。”
陳少白大吃一驚,什麼人竟敢在夜裏闖進自己的大院,他不啻自找麻煩。翠翠卻心頭凜然,那麼説,來人武功極為上乘,不但輕功俊,屏息的內勁也是一流,自己居然沒半點發覺。要不是豹兒有過人的內力,就發覺不到了。來人不是玉面夜叉方面的人,就是錦衣衞的高手了。只有他們,才來夜探陳府大院,便輕問:“有多少人?”
“一個。”
翠翠揚揚秀眉:“我去會會他。”説完身形輕閃,人似靈燕,從客廳的後窗中躍了出去。豹兒擔心她一個人有閃失,身便似輕煙流星,凌空而起,一個筋斗,竟然從窗口翻上了瓦面。
他們兩人抖出了這份輕功,尤其是豹兒怪異的身法,不但令袁捕頭感到驚愕,就是陳少白也暗暗驚訝,自愧不如。但他感到自己身為主人,客人都行動了,自己怎能不去?所以他也抖出了峨嵋派的輕功,躍上瓦面。他在星光下一看,瓦面上哪有什麼人呀?翠翠和豹兒已不知去了哪裏。驀然,他聽到身後一陣風起,連忙回身喝問:“誰?”
“陳少俠,是我。”
陳少白一看,是青青也跟上來了。青青問:“他們呢?去了哪裏?”
陳少白搖搖頭説:“我上來時,就不見他們了,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青青不出聲,凝神傾聽,四下打量。陳少白説:“我到外面看看。”
青青説:“陳少俠,我們最好別去,恐怕來人不止一個,我們全走了,府上不危險?”
陳少白一想也是,卻説:“那他們不會有事吧?”
“我想他們不會有事的。陳少俠你最好先去看看貴眷、家人,看有什麼事沒有。這裏四周由我看着好了。”
“那麻煩小俠了!”
“陳少俠別客氣。”
陳少白的確也擔心家人有事,便從瓦面躍到內院去了。
在幾個人當中,只有袁捕頭不會輕功,沒法躍上瓦面在下面乾着急。
不久,翠翠和豹兒如夜空中的兩隻疾燕,一齊回來了,青青迎上去問:“什麼人?沒追上?”
翠翠笑着説:“追上了!”
“什麼人?”
“一個小偷,我們教訓了他一頓,放他走啦!”
青青疑惑:一個小偷?一個小偷會有那麼好的輕功?那就不是一般的小偷了!豹兒説:“翠翠,你別捉弄青青了。”他扭頭對青青説,“青青,是商大叔。”
青青感到意外:“是他?”
翠翠笑着:“不是他是誰?”
原來是翠翠和豹兒一直追到郊外,才追上了那個伏在瓦面上偷聽的人。翠翠首先喝道:“給我站住!”説時,一掌拍出。
那人一閃,叫道:“喂喂!你想要我的命嗎?”
翠翠一聽,怔住了!是行蹤莫測的江湖遊俠商良。豹兒驚訝地問:“商大叔,怎麼是你?”
商良笑着説:“當然是我啦!”
翠翠揚揚眉問:“你幹嘛鬼鬼祟祟地摸來了這裏?”
“喂喂!你嘴巴放乾淨一點好不好!我幾時鬼鬼祟祟的了?”
“不鬼鬼祟祟,幹嘛伏在瓦面上偷聽我們的談話?幹嘛一見我上來就溜掉了?”
豹兒卻問:“大叔,你不是在五通橋嗎?怎麼也來了這裏的?”
“還好説呢,聽説你給官府的人當江洋大盜拉了去,我擔心你受刑不過,供出我這跑小買賣的來,我不來打聽一下怎行?”
翠翠笑着説:“對不起,我們受刑不過,真的供出你來了,而且你還是我們的頭兒。官府命我們戴罪立功,前去捉拿你。好了!你現在自動送上門,請跟我們到官府去吧!”
“怪不得你們跟什麼袁捕頭、方捕頭碰杯喝酒,原來將我賣了!這下,我可跳進黃河也洗不乾淨啦!”
“你呀!只有在黃河裏越洗越髒。”
豹兒説:“大叔,你別聽他胡説的。”
翠翠説:“你也太老實了!他精過鬼,會不知道嗎?”她轉問商良,“説!你跑來幹什麼?”
“劫獄呀!”
豹兒愕然:“結肉!?結什麼肉?”
“喂!劫獄你也不知道啊?就是將你們從官府的牢獄中劫出來,省得你們變成了無頭的冤魂。”
翠翠“啐”了他一口:“你才變成無頭冤魂!説正經的,你來幹什麼?”
“好好,説正經就正經,我問你們,明天你們怎麼將玉面夜叉交給袁捕頭?”
豹兒正是為這事發愁,急問:“大叔,你看怎麼辦?”
翠翠説:“那還不易嗎,明天將玉面夜叉的屍體挖出來交給他不就行了?”
商良説:“好呀!那你們洗乾淨屁股,準備坐監房吧。”
翠翠問:“我們怎麼會坐監房的?”
“先不提你們擅自殺人之罪,要是官府追問,這具屍體是玉面夜叉嗎?就算是,官府也可以反咬你們—口,你們本來與玉面夜叉同夥,現在是殺人滅口,想推掉自己的罪責。到時,看你們怎麼説?”
翠翠這下才感到事情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了!豹兒卻着急了:“官府的人,就那麼不講理嗎?”
“俗話説,官字兩個口,有他講沒你們講的,就算嘉定州的那個什麼劉大人講理,但也要有憑有據才行。你以為交出一具屍體就行了嗎?誰能證明她是殺人劫船的兇犯?”
“事主不能證明嗎?”
“別説事主恐怕不認出玉面夜叉來,就算認出,也是一面之詞,落不了案。因為沒有玉面夜叉的口供,定不了罪。”
豹兒問:“大叔,那我們怎麼辦?”
翠翠咬着牙説:“要是這樣,我就殺了那個什麼劉大人呀。”
“好呀!這樣,你們就真正成為劫貨殺人的江洋大盜了!等官府出榜文通緝吧。同時,那個陳少俠也脱不了關係,就是點蒼派也受到牽連。”
翠翠和豹兒全愕住了!事情竟是這麼的複雜,怪不得武林中的人,極不願與官府中的人打交道,不與他們來往了。簡單的事情,—到了官府人的手中,就變成複雜了。
翠翠瞅着商良問:“大叔,你今夜來,就是告訴我們這件事?”
“是啊!就是跑來告訴你們這件事。”
“大叔!我知道你江湖經歷豐富,為人機敏過人,心地又好,總不會……”
“哎哎!你別給我戴高帽子,我只是個跑買賣的小本生意人。機敏,我怎麼也機敏不過你,要不,我也會將一顆不關痛癢的藥塞進了那位潘三爺的嘴巴里,説是毒藥,嚇得他不敢亂動。”
翠翠驚訝:“我們的一切,你都看在眼裏了?”
“不,不,我是聽來的。”
“那你怎麼知道我喂他的不是毒藥?”
“你這個江湖小殺手,一把劍已經夠了,何必要用毒藥?那太麻煩了。”
翠翠笑着:“大叔,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叫我們擺脱這場官非,要不,你就不會從五通橋跑來這裏的。”
“千萬別給我又戴高帽,那會壓得我抬不起頭來,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不掉進江裏,也會摔到懸巖下。”
“你古道熱腸,怎能見死不救啊!”
“好好,我算怕了你!你怎麼只想到將屍體交出去,不想到將活着的人交出去?”
“有活着的人嗎?”
“有,有,我就撿了兩個。”
翠翠驚喜:“跟隨玉面夜叉劫船殺人的賊子沒有全部死掉?”
“要是死掉了,我就不來啦!有那麼巧,有兩個從水中逃生上岸,又叫我抓到了。”
翠翠有點激動地説:“大叔,你太好了!”
“只要你以後別將我當成江湖騙子看,那就好了。”
翠翠嘻嘻咭咭地笑起來。隨後他們又商量了一下細節,便分手告別。翠翠問:“你怎麼不去見見那位陳少俠呀?”
“可是他身邊有個袁捕頭。我什麼都不怕,就是怕見官府中的人。同時,我也勸你們,待這件事擺脱了後,千萬別與官府中的人打交道了,以免捲進了無謂的麻煩中去。”
“我呀!以後才不與他們打交道哩!”
這樣,翠翠和豹兒才轉回陳府大院……
青青問:“他呢?沒跟你們來?”
“青姐,這事以後我們再説,我們下去吧,別叫人家等着我們。”
她們一齊躍下瓦面。袁捕頭迎上問:“什麼人?抓着他沒有?”
這時,陳少白也從內院走出來了,一見他們,急問:“是什麼人?追着他沒有?”
翠翠説:“是一位路過這裏的武林高人,跟我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現在沒事啦!”
陳少白松了一口氣:“我以為是玉面夜叉派來的高手哩!那位武林高人是誰?”
“江湖遊俠商良。”
陳少白驚喜:“是商大俠!”
翠翠點點頭:“你也認識他?”
“在下只聞其名,無緣謀面。”陳少白神往而又失望地説,“小俠,你們怎麼不請他來坐一會?”
“他呀!為人怪異,話沒説上兩句,説有急事走了。陳少俠,別擔心,説不定你明天就可能見到他了。”
“真的?那太好了!”
翠翠問袁捕頭:“是不是我們今夜就坐船去?趁熱打鐵,以免夜長夢多。”
“好!今夜裏去。”
“袁捕頭最好將事主也帶去認人,就坐他的船走吧!”
“那我去將事主帶來,你們在江邊等我。”
“好!一言為定。”
寅時,一條船從江岸蕩了開來,順江而下。坐船的是豹兒、青青、翠翠、陳少白、袁捕頭和他手下的一名捕快,還有事主,也是原來的船家。掌舵的鄱陽蛟王向湖和他的兩位水手江波、江浪。
第二天上午辰時左右,船便到了豹兒他們與玉面夜叉交戰的江邊上。而江岸,也停泊了另外一條新船。袁捕頭有些訝然:“我們在這裏上岸?不去五通橋?”
翠翠眨眨眼説:“因為玉面夜叉就在這裏。”
“哦?”袁捕頭和那位捕快不由得朝江岸打量,除了那一條船外,江岸上卻沒人。陳少白也困惑:“玉面夜叉難道在那條船上?”心想:這不可能,玉面夜叉怎會在這江岸上等我們去捉拿的?”
翠翠説:“我們上岸就知道了。”
這時,那條船上走出了—個跑買賣的生意人。翠翠朝他問:“大叔!人帶來了沒有?”
商良笑嘻嘻地説:“帶來了!在船艙。”
翠翠對袁捕頭説:“殺人劫船的賊人就在那條船的船艙裏,你們去捉呀!”
不但袁捕頭,連陳少白聽了也感到愕然:玉面夜叉真的在船艙裏?在這裏等人去捉?這真是天下間不可思議的怪事。袁捕頭簡直不敢相信,以玉面夜叉的武功,她能束手就擒?他問翠翠:“小俠,你不會在捉弄我們吧?”
翠翠見他幾乎將眼球都快瞪出來了,忍住笑説:“我怎敢捉弄你袁捕頭呀?他們就在那船艙裏,去捉啊!”
袁捕頭和捕快不由得習慣的取下了兵器。翠翠又説:“你們別動兵器,只上去捉人就行了,用不了交手。”
袁捕頭又是愕異。既然這樣,他便硬着頭皮和捕快走上那條船去。一看,船艙裏果然捆了兩條兇惡的中年漢子。不過,他們這時已是垂頭喪氣的了!
翠翠、豹兒和陳少白也走上船來。袁捕頭疑惑地問:“他們就是劫船殺人的兇犯?那玉面夜叉呢?”
翠翠的回答又出人意外:“他們是不是兇犯,我就不敢擔保了。袁捕頭,你最好叫事主來認。看是不是。”翠翠一指商良,“那他就是,你們將他捉去吧。”
商良一時怔住了,想不到翠翠會來這一下,跟着笑起來:“喂喂,小兄弟,你有沒有搞錯了!我這個辛辛苦苦捉賊的人,不但沒功,反而變成賊了?”
翠翠笑着:“誰知道你捉的是不是玉面夜叉的人。”
“嗨!早知你這麼難伺候,我就不走這一趟渾水了!”
“你呀,想不走也不行了!”
而這時,袁捕頭早巳命身邊捕快將事主帶來。事主上船一見兩個被捆綁了手腳的賊人,憤怒地指着臉上有一道刀傷疤痕的賊人説:“就是他,一上船就砍死了我的兒子,還將我兒子的屍體踢下江去。”
翠翠説:“船家,你看清楚,別又認錯了人,那就不好辦了。”
事主幾乎哭喊起來:“我沒有認錯,他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來。他是殺死我兒子的兇手。”他又指着另一個賊人説:“是他,殺死了胡老爺的。”
胡老爺,也就是知府劉大人的大舅子。
商良好像放下一副重擔似的,對翠翠説:“這一下,我沒有捉錯人了吧?”
“那多謝你啦!”翠翠又對袁捕頭説:“殺人兇手,我交給你了!你帶他們回衙門吧。”
“多謝小俠和這位義士相助。可是——”
“你是問玉面夜叉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在這裏與她交手,將她殺了,屍首就埋在江岸的亂石沙灘上,你也可以將她的屍體帶回去;要不,將她的頭割下來帶回去也行。”
袁捕頭這才明白,為什麼翠翠叫自己不用帶人馬前來,因為他早將玉面夜叉殺了,把她的手下也捉了,根本用不了交鋒,自己只是前來帶人回去就可以了。便説:“小俠,你怎麼不早説啊!害得我擔心他們跑掉了的。”
翠翠眨眨眼説:“早説了,就沒有味道啦!現在不更好玩嗎?”
袁捕頭啞然失笑,心想:看來這位小俠,童心還沒退,喜歡捉弄人,怪不得他將錦衣衞的潘三爺捉弄得啼笑皆非。今後對他,可千萬別得罪。
翠翠又説:“袁捕頭,你回去後怎樣對你的劉大人説?”
“在下會如實報告大人。”
“這樣不大好吧?你最好這樣説,玉面夜叉拒捕反抗,你不得已而動手,合眾人之力,又重傷了她,她重傷後不治而亡。”
陳少白在旁説:“袁捕頭,這樣説就最好了!玉面夜叉劫船殺人,就是帶回去,也是一個死罪。”
袁捕頭笑着説:“好!在下就這麼説。”
“袁捕頭,那麼我們沒事啦!可以分手了,願我們後會有期。”
袁捕頭有些愕然:“小俠們不回嘉定州了?”
“我們回去幹嘛?再説,我們實在不願去見你那糊塗的知府老爺。”
陳少白問:“三位小俠也不賞面,在敝府多住幾日?”
翠翠眨眨眼説:“陳少俠,你不是想見見那個行蹤莫測的江湖遊俠麼?要是想見,就跟着我們。”
陳少白欣喜地説:“好!我願跟隨三位。”
翠翠對袁捕頭説:“袁捕頭,你可以帶凶犯過船了!至於我們原來的船家,也不陪你們回去了。”
袁捕頭茫然:“那,那我們怎麼將船撐回去?”
翠翠指指事主:“他不是船家嗎?而且那條船也是他的,物歸原主,理所應當。要是缺人手,這條船上有兩位水手,可以幫助你們將船撐回去。”
這一切的細節,都是昨夜裏翠翠、豹兒和商良商議好了的。所以遊俠一早將船駛來這裏等候。翠翠又揚手對青青喊道:“青哥,你可以帶王大伯他們過船了。”
青青在那條船應了一聲,便與王向湖他們收拾行李過船來。袁捕頭見這樣,只好拱手分別,將玉面夜叉的頭割了下來,帶了兩名兇犯,駕船而去。臨別之前,陳少白對袁捕頭説:“拜託你向我家人説聲,我過幾天便回去,不用掛惦着我。”
“陳少俠放心,在下一定將話帶到。”
眾人目送袁捕頭等人走後,翠翠對王向湖説:“大伯,你們上船看看,這條船已經是你的了。”
王向湖愕然:“是老漢的?”
“大伯,你為我們損失了—條船,還幾乎惹上了一場官非,我們賠給你一條船不應該嗎?要是你認為這條船不好,”翠翠又指指南良,“你找他是問,説不定他從中剋扣了銀兩,買一條差的船給你。”
眾人一聽,都笑起來。青青笑着説:“兄弟,你嘴巴積些德好不好?”
商良也笑着説:“我是個跑買賣的老實生意人,從不欺騙僱主銀兩,你這樣説,有損我的聲譽,我叫你賠償名譽。”
翠翠笑着:“有人説,奸商,奸商,無奸不商。我怎麼信得過你?王大伯,你還是上船到各處檢查一下,看看安不安全,這可是人命關天,大意不得的。萬一船行到半途滲水或斷成兩截,我可不願意掉進江中去喂大魚。”
王向湖哈哈大笑:“好!我老漢可不客氣的先檢查一下了。”
“大伯,你應該這樣才對,這可是你日後的生計和飯碗,趁他現在沒走,先檢查清楚,不然,他來個貨物出門概不退換,你就無法和他打官司了。”
眾人又是大笑。王向湖帶了江波、江浪,真的上船在各處仔細的檢查一遍,眼裏露出了滿意的笑意。翠翠問:“大伯,怎樣?船沒有什麼事吧?”
王向湖笑着説:“好,好,不但比老漢原來的船好,也比剛才那條船好!就是漂洋過海也行,經得起任何大風大浪。”
商良向翠翠問:“我沒有剋扣銀兩吧?”
翠翠笑着:“大叔,難為你啦!”
“現在貨物過手,我可以走了。”
翠翠一手拉着他:“哎!你還不能走,得陪陪我們走一段水路,我多少還有點不放心。”
“你要我陪你們去哪裏?”
“重慶。”
商良嚇了一跳:“去重慶?那不是一段水路,而是幾天的水路了!”
“是呀!一段水路可長可短,有幾天,也有幾個月或一年的。”
“喂喂,我這麼陪你,不用跑買賣了?”
“你跟着我們,餓不了你。”
“不行,我一家大小誰來養活?”
“我不管。”
“喂喂,你講不講道理的?”
“我呀!跟別人講理,跟你就不講什麼道理了!誰叫你一下賺去了我們那麼多的銀子。”
青青、豹兒和王向湖都知道商良的脾氣,微笑不語,想看看翠翠怎麼捉弄商良的。但陳少白就不相同了,心想:是不是這位商人和翠翠有什麼過折,翠翠才這麼不放過他。他忍不住問翠翠:“小俠,是不是他過去幹了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他呀,對不住我的地方多了!”
“哦!他幹了些什麼?”
“他呀!在一個小鎮裏的客棧中見死不救,還落井下石,以後又在船上夥同一對人販子欺騙我們,叫我們服什麼迷魂酒,幾乎將我們賣了。陳少夥,你要是不信,儘可以問問王大伯。”
王向湖笑着説:“不錯,不錯,正是這樣,老漢可證明。”
商良叫起來:“老頭兒!你怎麼也昧着良心説話?”
“我老漢説的可是實情啊!”
陳少白從他們的笑意也看出了翠翠和這商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大概只不過懲罰一下他罷了,問:“小俠,你打算怎麼懲罰他?”
“我想懲罰他跟隨着我們一年半載。”
商良説:“我家中的黃臉婆娘不餓死了?”
陳少白感到這種懲罰,在武林中從來沒有見過。對一個專門從事欺騙的商人來説,也最好不過了,但一想到這商人的妻子,又有些不忍,他到底是正派俠義中的人物,便説:“小俠,要是他沒有大的罪惡,看在他買這條船的情分上,放了他好不好?”
翠翠笑問:“我真的放了他,你不後悔?”
陳少白愕然:“我後悔什麼?”
“你不想見那江湖遊俠嗎?”
“想啊!商大俠跟他有關係麼?”
“當然有啦,而且就落在他身上。”
“哦!他知道商大俠在什麼地方?”
這時青青説:“兄弟,陳少俠是老實正派人,你別捉弄他了!”她對着陳少白,又指着商良問:“陳少俠,你知道他是什麼人?”
陳少白茫然:“他是什麼人?”
“他就是江湖遊俠商良。”
陳少白不敢相信:“真的?”
一直不出聲的豹兒説:“陳少俠,他真的是江湖遊俠,我絕不會騙你。”
青青的話,陳少白不敢相信,但豹兒的話,他不能不信了,連忙拜見説:“在下陳少白拜見商大俠。”
商良慌忙回禮説:“陳少俠,你別弄錯了,我不是什麼商大俠。”
這一下,又弄得陳少白困窘起來,用眼睛望着豹兒。豹兒連忙説:“商大叔,陳少俠是一片誠心想拜見你,你不能這樣。”
青青也跟着説:“商大叔,你這樣做,未免太過嬌情了!”
商良拍拍陳少白説:“陳少俠,你別介意,我是説,商大俠我不敢當,人家稱我什麼江湖遊俠,我也是受之有愧。你要是不嫌棄我,以後就叫我商大叔或商良行了。其實,看我這副小商人面孔,像大俠嗎?”
陳少白説:“商大叔隱沒於市井之中,行俠義而不露相,不是大俠,也是一位武林奇人!晚輩慕名已久,今日能拜識尊顏,大慰平生所望。”
“陳老弟,你這麼客氣,反而弄得我渾身不自在。用一句文雅的話來説,如坐針氈。你最好像他們一樣,隨隨便便,無拘無束,像老朋友一樣,我就舒服了。”
翠翠説:“是呀!你最好能捉弄他一下,他就更舒服了!”
陳少白不禁笑起來。他感到能認識眼前這幾位江湖怪人,實在是人生的趣事,不像見了一些名門正派的人那麼拘束。
商良對他説:“陳老弟,我不是什麼武林奇人。説到武林奇人,我們當中的的確確是有一位,你想不想認識?”
陳少白睜大雙眼:“真的?商大叔,你不是捉弄我吧?”
“不,不,這可是一件嚴肅的事。我不像那位自稱什麼江湖小殺手的,專愛捉弄人的人。”陳少白又愕然了:“江湖小殺手?”
商良指指翠翠和青青:“就是他們兩個,見人自稱什麼江湖小殺手。你看他們,像不像殺手?”
陳少白説:“大叔開玩笑了!他們怎會是江湖殺手呢?大叔,你所説的江湖奇人,就是他們?”
“不,不,是另一位。”
“誰?”
商良指指王向湖:“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王向湖慌忙説:“商大俠,你千萬別拿老漢來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鄱陽蛟這一綽號不是開玩笑得來的吧?”
陳少白一怔:“鄱陽蛟?雄踞長江中下游白浪幫的仁厚長老王老前輩?”
“不是他又是誰?”
陳少白慌忙下跪行禮。眾人都感到愕然,不知陳少白為什麼行這樣的大禮,就是連王向湖也一時怔住了:“陳少俠,你——”
“前輩是我—家的大恩人,我怎能不拜?”
“陳少俠,你一定是弄錯了!我與陳少俠素不相識,就是進入四川,也從來沒救過什麼人,怎麼是陳少俠—家的大恩人了呀?”
“前輩是不是白浪幫的長老王向湖大俠?”
“不錯!老漢賤名正是向湖。”
“那晚輩絕沒有弄錯。前輩記不記得在江西九江的長江江面上,曾力戰羣寇,救了一位姓陳的老人,並且一直護送到重慶。”
“是有這麼—回事,閣下莫非是——”
“那是晚輩的先父,他一直念念不忘前輩,臨終時,留下遺言,一定要晚輩報答前輩之恩。可是晚輩藝成下山回家,前去鄱陽湖尋訪前輩,前輩與小孤山巫徒一戰之後,令小孤山從此在江湖上除名,而前輩也不知去向。晚輩走遍了長江中下游各個地方,遍尋不遇,只好惆悵而回,想不到恩人卻隱居於岷江之上。”
眾人一聽,才知道是這麼回事。商良説:“王老兄,小殺手説我嬌情,我看你比我更嬌情!你明知陳少俠一家在嘉定州,怎麼不前去探望?見了陳少俠也裝着不認識,太説不過去了!”
陳少白説:“商大叔,這怪不得王前輩。前輩的確從沒見過我,而且先父生前—直在重慶,以後才遷來嘉定州居住,前輩當然不知道了。”
翠翠説:“那王大伯也該打屁股才是。”
豹兒説:“小翠,你怎麼這般説王大伯的?”
“我説得不對嗎?人家辛辛苦苦的尋找他,他卻龜縮在岷江的小船上,不聞不問,不該打麼?”
豹兒説:“王大伯怎知道陳少俠搬去嘉定州的?”
“有心尋找,只要去重慶一問,不就知道了?別説是嘉定州這麼近,就算去天涯海角,也可以打聽出來!”翠翠説完,又對陳少白説,“你不必報他的什麼恩,不打他就算好了,大家扯平,沒事!”
眾人一聽,又笑起來。青青笑罵道:“有你這般報恩的嗎?”
其實大家都心裏明白,以王向湖的為人,別説已退出武林,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就是仍在白浪幫,也不希望陳少白報什麼恩,甚至避開,又怎會去重慶打聽的?
陳少白也笑着説:“翠小俠説笑了!我怎敢這樣?”他又對王向湖説,“恩人,今後就請在晚輩處住下來,別再過這水上生涯了。我會為恩人安排一處幽靜的地方,伺候終身。”
翠翠説:“喂喂!陳少俠,你還講不講江湖義氣呀?”
“我,我怎麼不講義氣了?”
“有你這麼講義氣的嗎?我好心帶你來見什麼江湖遊俠,你見了王大伯,就想將他帶走,那我們怎麼去重慶?你這不是過橋抽板嗎?”
“小俠要去重慶,那很容易,在下會為小俠們找一個更好的船家。”
王向湖説:“陳少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要是這樣,恐怕會促使我早日去見閻王。”
“恩人怎麼這樣説?”
“我是一條蛟,蛟要是離開了水,還能生存嗎?那就不是一條蛟,而變成一條死蛇了。”商良説:“陳少俠,你也算是俠義中的人,要是武林中個個像你這樣,恐怕真正的俠義人,今後就怕去救人了!”
王向湖説:“是啊!陳少俠,老漢也知道你是個仗義行俠的人,今後你救了人,那人也這麼報答你,你心裏舒不舒服?”
“這——”
王向湖又説:“你要是真的要報答我,最好讓我自由自在,千萬別將我的面目在江湖傳揚出去,令我今後安安靜靜以度晚年,我就感激不盡了。”
“恩人放心,我一定不會説出去。”
“那就好了!大家都進艙坐吧!”王向糊又問翠翠,“小兄弟,你真的要去重慶?不去成都了?”
“王大伯,你江湖經歷豐富,你想一下,我們經過嘉定州,不會再招惹麻煩?”
王向湖想了一下説:“不錯,暫時避開一下也好。”
陳少白説:“既然去重慶,在下陪大家去。重慶有白龍會的堂口。那裏的堂主,與我是知心好友,各位去那裏住宿就方便多了。”
青青和翠翠一聽,驀然想到白龍會可是四川的一個大幫派,雖然經過一次洗劫,為黑箭滲入,搞得一團糟,死傷了不少的精英,勢力略為減弱,但清除黑箭的黨羽之後,由莫洪任總堂主,胭脂虎霍四娘任副總堂主,也漸漸恢復了原有的勢力(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遍佈各州府。通過白龍會來尋找失蹤的少掌門,不更好麼?丐幫雖然是中原第一大幫派,但在四川,怎麼也不及白龍會。當下翠翠便説:“陳少俠能陪我們去拜會白龍會的重慶堂主,那太好了!我們在這裏先多謝陳少俠!”
“小俠別客氣,這只是舉手之勞,何必言謝。”
“陳少俠,不瞞你説,我們這次去成都,除了拜訪陶門外,更主要的是想拜訪白龍會的副總堂主霍女俠,因為在嘉定州出了這件事,我們只好先去重慶拜訪那裏的堂主了。”
“你們要拜訪霍女俠?”
“少俠也與霍女俠相識?”
陳少白説:“在下不大相識。小俠要拜訪霍女俠,那太好了!在下知道她昨天已去了重慶,聽説去處理一件事的,沒有幾天,是不會離開重慶。”
“真的?那真是太巧了!陳少俠,那我們請王大伯快開船去重慶。”
商良卻説:“你們要去重慶,恕我不奉陪了。再會!”
翠翠叫住:“哎!你不能走。”
“我怎麼不能走?”
“因為昨夜裏,我得了一夢,夢見觀音菩薩告訴我,説你離開了我們,會有危難。你不是很相信觀音菩薩的麼?”
“別胡説八道,我有什麼危難呀?”商良笑起來。
“信不信由你,不過你得陪我們到重慶府走走。”
青青説:“大叔,人家陳少俠專程從嘉定州來拜訪你,你怎能沒談上兩句就走了?”
陳少白連忙説:“是啊!在下還想請大叔到敝舍住一段日子,聆聽教誨。大叔可不能不給我—點面子啊!”
商良説:“陳老弟,你要是想學生意,我可以教你兩手騙人財物的辦法。其他嘛!我可是乾麪杖吹火——一竅不通。”
陳少白説:“大叔説笑了。”
商良朝翠翠、青青説:“碰上你們兩個小殺手,我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你們小心,若弄得我惱怒起來,我就揭了你們兩個的底子。”
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嚇了一跳,難道他已識破了自己是女兒身?他們互視了一下,翠翠笑着問:“我們有什麼底子呀?你別胡説八道,小心我們會用劍在你的身上再添上一條劍痕。”
豹兒擔心事情弄僵了,連忙説:“大叔,我們的確想你跟我們在一塊的。”
“好,好!有陳老弟,又有你這麼一句,看來我不陪你們去,真的會碰上危難了!”
大家一聽,都歡笑了。的確,這一條水路,在船上一坐就是幾天幾夜,有商良這麼一個説話風趣、笑話連篇的人在,一路上就不愁沉悶了。船在鄱陽蛟的指揮;掌舵之下,起錨順水而流。青青、翠翠、豹兒、陳少白和商良都在前艙席地坐下。商良苦着臉問青青、翠翠:“你們強行拉了我來,出何居心?但我事先説明,要是我黃臉婆在家裏餓死了,你們得賠一個給我。”
豹兒問:“大叔,是真的嗎?”
翠翠笑道:“鬼才相信你家中有什麼黃臉婆的。”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耍賴,不賠還一個給我?”
“就算你真的有,我看你也不存好心。”
“我怎麼不存好心了?”
“你是喜新厭舊,説不定你巴不得她早一點死掉,再找一個臉不黃好看的。”
商良嚇了一跳,緊張地四處望望,煞有介事地低聲説:“小兄弟,你別説大聲了,小心她聽到,那我這雙耳朵就別想留下了。”
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翠翠笑着説:“看來你真的居心不良哩!”
陳少白比豹兒還老實,問:“大叔,大嬸現在在哪裏,要不要回去看看?”
商良慌忙搖手説:“別看別看,我一回去看,準有幾年出不了門。這一次我好容易騙了她才出門來,要不是説去樂山大佛面前還神許願,她還不放我出來。”
“那你怎麼不去樂山大佛許願呀?”
“你現在不是拖我去重慶嗎?我還去什麼樂山?不過,重慶府有座縉雲山,那裏寺廟很多,菩薩也多,我來個見寺就拜,恐怕比樂山大佛更靈。”
青青笑着説:“大叔,我們談正經事好不好?”
“我這事不更正經嗎?”
“大叔,我們這次拉了你來,想請你幫忙我們辦一件事。”
商良慌忙作揖:“多謝!多謝!你們另請高明。你們的事,我辦不了,也辦不好。”
翠翠説:“哎!我們還沒説,你怎知辦不了和辦不好呀?”
“不用問,準沒有好事。我辛辛苦苦給你們弄了這條船來,還説我剋扣銀兩,我還敢辦嗎?那不更找麻煩?”
青青説:“大叔,我們説真的,你別盡打哈哈。你不願意,我們也不敢強求你辦。”
“唔!這還差不多。你説説,是什麼事要我辦的?”
“我們想請你幫忙我們尋找一個人。”
“尋找一個人?是仇人還是親人?要是仇人,千萬別來找我,我可怕見刀見槍的。”
“是親人。”
“親人?什麼人的親人?是姨媽姑爹,還是父母兒子?”
翠翠“噗嗤”笑起來:“去你的!我們有兒子嗎?”
“那就是未婚夫了!”
翠翠頓時忘情地叫起來:“你找死了!”同時面孔也飛紅起來。
青青的面孔也跟她差不多,心裏卟卟地跳:莫非他看出我們來了,才這麼風言風語?
商良連忙説:“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説滑了嘴,總不會是你們不見了未婚妻吧?”
“妻你的頭!”
“那就是父母、兄弟、姐妹?”
青青説:“大叔,我們是找一個特別的人。”
“特別的人?這可新鮮。”
青青指指豹兒:“我們是找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一模一樣?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部相同?”
“是呀!”
“行動、説話的聲音也一樣?”
“是這樣。”
“連你們也分辨不出來?”
“的確分辨不出。”
商良眨眨眼,笑了笑:“那不用去找。”
“哦?怎麼不用去找?”
“是呀!因為我已經找到了,還找什麼?”
青青、翠翠和豹兒一齊驚喜地問:“找到了?在哪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
商良一指豹兒:“這不是嗎?”
青青、翠翠和豹兒給商良捉弄得啼笑皆非。商良還挪揄地説:“你們看,我找得多快!”
翠翠惱怒了:“你這是找嗎?”
“怎麼不是找?我用眼睛找啊!”商良笑着説,“你們想捉弄我,想叫我去找一個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我會這麼容易上當?”
“不存在的人?”
“世上有這樣一個人嗎?面貌相似還説得過去,連行為、説話的聲音也一模一樣?説這樣話的人是白痴,相信這話的人更是個白痴。小兄弟們!我可不想做白痴。”
他們三個又怔住了。初時,翠翠、青青以為商良故意戲弄自己,現在一聽,才知道商良根本不相信有這麼一個人。的確,這事要不是親眼看見,説出來淮也不相信。這怎能去怪商良的?
豹兒説:“大叔,我們説的是真的,絕不是捉弄你。”
“哦?你見過這個人了?”
“我——”
“你沒見過吧?”
豹兒老實承認地點點頭:“大叔,我是沒有見過,但她們見過了。”
商良説:“少掌門,對你,我是相信;對他們兩個,尤其是姓白的,我就不相信了!我看,他們是在故意捉弄你。”
“大叔,他們不會捉弄我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捉弄你了?”
“大叔,就算她們捉弄我,我父母總不會捉弄我吧?”
“你是説,令尊令堂也見過這個人了?”
“是!不但是他們,就是點蒼派所有的人都見過了!”
“少掌門,你不會騙我吧?”
“大叔,我騙你幹什麼?我這次出來,就是想找到他的。”
“慢着,我還有點不明白,當時你不在點蒼山?”
翠翠説:“他當然不在點蒼山啦!要不,點蒼派的人還不將他捉了起來?”
“奇怪,點蒼派掌門和白衣仙子也一點分辨不出來?”
“分辨出來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這個一模一樣的人跑去點蒼山幹什麼?”
青青一時真不知怎麼回答。翠翠卻説:“他騙取了盤龍十八劍秘芨。”
“他騙到手了?”
“不騙到,他會離開嗎?不過點蒼派不願將這事在江湖上張揚開來,只能在暗中查訪,所以我們也希望大叔和陳少俠也別張揚出去,幫助我們在暗中查訪。”
商良説:“江湖上的怪事我見得多了!卻從來沒見過這麼一件怪事,連親生的父母也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來。好!這件事我答應了。”
翠翠、青青和豹兒大喜:“我們在這裏先多謝大叔了!”
豹兒又説:“大叔,你要是以後碰上了他,千萬可別傷害了他。最好將他送回點蒼山或者交給我們。”
“好!不過你們先別多謝我,我只是好奇而已,看看他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樣,並不是要幫助你們。”
“大叔,只要你找到他,我就感激不盡了。”
青青怕冷落了陳少白,也對陳少白説:“少俠,我們更希望你和你那白龍會的朋友説一聲,請白龍會的人也來幫助我們。”
陳少白説:“三位小俠放心,在下一定盡力相助。”
隨後,他們又談到一些江湖中的奇人異士和武林中各個門派的一些事情。豹兒在幾天的水路上,從各人的談話中,不但增長了知識見聞。也瞭解到各門派的一些人物,懂得了不少武林中的規矩,加上他這一段的經歷,促使他成長了,再也不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深山少年了。
一日,船來到了瀘州。本來船一直放行重慶,沿途不泊岸,以免招惹生事,可是商良突然叫起來:“王老兄,請靠岸,我要上岸了。”
翠翠揚揚眉:“你要上岸?不去重慶了?”
“哎!誰説我不去重慶了?”
“那你要上岸幹嘛?”
“你們沒感到老是坐在棺材似的船艙裏不悶嗎?”
豹兒問:“大叔,要上岸玩嗎?”
“對,對,你們看,這麼一個大州城,城裏一定很熱鬧,我們不進城走走多可惜。”
翠翠説:“我才不相信你進城是為了玩的,準有別的事情。”
“我有什麼別的事了?”
“你有什麼事我不知道,我卻知道瀘州的大麴酒是出了名的,看來你一定是肚子裏的酒蟲在作怪了!才急着要上岸。”
青青也笑道:“怪不得大叔今早起來,無精打采的,原來是昨夜將船上的酒都喝光了,沒有酒喝。”
商良苦笑着:“看來,我什麼也瞞不過你們兩人,我上岸買幾壇酒回來總可以吧?”
豹兒説:“大叔,我也同你去。”
陳少白説:“我看,我們大家都進城玩吧!的確,坐了三天的船,上去散散心也好。”
翠翠説:“好呀!我們大家都去。王大伯,你去不去?”
王向湖笑着説:“你們去吧,我看守船,同時也想看看船身有什麼要修理的,不奉陪了。再説,作為一個船家,跟你們在一起,也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豹兒説:“那怕什麼的?王大伯,你和我們一起去玩吧。”
“小兄弟,請原諒,我老漢的確不想惹人注意。”
商良説:“小兄弟,他不去算了!別勉為其難。我們去。”
這樣,他們一行五人,便上岸進城。
瀘州,是沱江和長江的匯合處,江岸船桅如林,江面船隻如梭,又是川、滇、黔三地驛道的樞紐,水陸交通都非常的方便,因而市面繁華,商店裏的商品琳琅滿目,街道上行人幾乎摩肩接踵;房屋樓宇更是鱗次櫛比,酒樓飯店,賭場戲院,應有盡有。就是雲南的大理,也沒有這麼熱鬧繁榮。豹兒第一次見到這麼一個繁華大市鎮,來往行人這麼的多,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神州之大,人口之眾,這是他這個深山中長大的孩子怎麼也想象不到的,這就更增加了他的憂慮。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單是瀘州一地,就不易尋訪了。
豹兒不禁問:“大叔,我們到哪裏玩?”
商良説:“我看,我們先找—處酒樓,祭祭肚裏的酒神,然後才在這城裏走一圈。”
陳少白説:“找酒樓,在下聽説瀘州有一處名樓,名為‘醉倒樓’,那裏的酒色最為濃香,我們不如到那裏去喝兩杯!”
商良説:“不錯,不錯!我們到‘醉倒樓’去,不醉無歸!”
陳少白是這一帶人,不用問人,轉過了一條街,“醉倒樓”的黑底金字招牌,特別醒目地掛在街道旁,抬頭可見。
“醉倒樓”是瀘州的第一間名樓,擺設極為富麗。桌椅等幾乎是一色的酸枝大理石,不是富豪人家和大商巨賈,也不敢踏進“醉倒樓”。
他們一進“醉倒樓”,抬頭一看,樓下的所有桌面都已坐滿了人。一個店小二,眼光尖利,一見他們走進店來,除了商良衣服一般外,陳少白、豹兒和青青、翠翠的穿着,都是上好質料的衣褲,尤其是陳少白,更是—派富家公子的風度,連忙迎上來,堆着笑臉間:“幾位大爺、公子,飲酒請進!”陳少白打量了一下問:“有好的座位嗎?”
店小二連忙説:“有,有,小店樓上有臨窗的雅座廂房,清涼乾爽,可眺望名山大江的景色。”
“那帶我們上去。”
“是,是!五位大爺、公子,請隨小人來。”
店小二知道來了大顧主,便帶他們登上二樓。樓上比樓下裝飾得更為華麗,牆上還有名人的字畫,欄杆上擺設着各種盆景,樓板鋪着地氈,顧客比樓下少。他們的上來,引起了樓上一些顧客的注目,尤其是翠翠、青青這樣美秀的少年,令一些人瞪大了眼睛在觀望、打量,不知他們是哪來的富家公子。其中一些陪飲的少女,一雙雙秀目,更是在翠翠、青青面上、身上打轉。
店小二帶他們走進一間臨窗的廂房,廂房佈設清雅大方,異常光亮。大理石桌面的酸枝八仙桌、靠背鑲石的雕花酸枝椅和茶几,擦得一塵不染,令人一見便有舒適的美感。窗是一個月亮圓形大窗。倚窗而看,近可看街市遊人,遠可眺忠山、長江。豹兒幾疑這不是酒樓,而是富貴人家會客的雅廳。
店小二先給大家泡了一盅鐵觀音茶,然後問:“各位大爺、公子,要點些什麼菜?”
陳少白成了當然的主人,説:“你先來四乾果、四鮮果和八樣小吃的,然後再辦一席上好的酒菜來。”
“是,是,請問公子,要飲什麼酒?”
商良説:“我們當然要飲瀘州大麴了!”
“大爺,我店的大麴有三種,一種……”
陳少白揮手打斷説:“你先將三百年前的老窖大麴端兩壇來!”
店小二幾乎睜大了眼睛:“兩大壇?”
“怎麼,沒有麼?”
“不不,小人是説,這種名貴大麴,每壇要三十多兩銀子。而且……”
商良嚇了一大跳:“三十多兩?這麼貴?飲了會成仙嗎?”
店小二説:“大爺,三百年前的老窖大麴,極為難得,我店也存貨不多,所以特別名貴,飲了雖不能成仙,但也會飄飄欲仙。”
陳少白説:“你端來就是了,我們一文錢也不會少了你的。”
“公子,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
“小人是説,這種酒濃香而烈,一般人飲一杯就會醉,就是酒量好的客人,飲上三杯,便大醉如泥,要人抬着回去,公子,小人先端一壺上來好不好?”
豹兒問:“這酒真的這麼厲害?”
“小人不敢説謊。”
陳少白揮手説:“你端兩壇來好了!我們吃不了,可以帶走。”
“是是!小人就去準備。”
店小二一時摸不清這幾個是什麼人,雖然不是一擲千金,但也是一擲百金。單是兩壇酒,已是七十多兩白花花的銀子,等於幾户中等人家一年的糧了,所以他仍遲疑而不離去。陳少白已知其意,便從懷裏掏出一張三百兩的銀票遞給店小二説:“你看,這銀票夠不夠?”
店小二一看,竟是一張大江南北各地有名的“恆寶”銀號的銀票,面值三百兩,各地銀鋪都可以兑換成銀子,驚訝異常,連忙説:“有多有多,小人馬上叫人先端乾鮮果和八樣下酒的小食來。大爺、公子們,要不要叫幾位漂亮的姑娘來陪酒?”
翠翠説:“好呀!”
商良慌忙搖手説:“別預我,你們要,我可不要。”
豹兒説:“我們喝酒,幹嘛要人家陪的?”
青青説:“小翠,你瘋了嗎?”
陳少白對店小二説:“我們喝酒,不想有人打擾,不要叫她們來。”
店小二應了一聲,便走了。不久,便有人端來乾鮮果和下酒的小食,滷牛腱、酥炸魚等。同時也捧來了兩壇三百年的老窖大麴,拍開封泥,啓開壇蓋,頓時酒香滿樓,令人垂涎。
店小二小心翼翼裝滿了一壺,給他們各人斟了一杯酒。商良首先忍不住一口而幹,連呼好酒。豹兒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也讚道:“這酒好香好濃!”也忍不住將一杯酒喝乾了。
青青和翠翠好奇的呷了一點,翠翠便叫起來:“這酒怎麼這般辣喉的,喝到肚裏像火燒一般,我才不喝。”
商良慌了:“哎哎,你們不喝,別糟踏了!全都給我。”他真的將青青、翠翠的酒端了過來,全都倒進了自己的嘴巴里。菜還沒吃上—口,便喝了三杯酒,對驚愕的店小二問:“你説飲了三杯酒,便爛醉如泥,我怎麼沒醉倒呀?”
店小二驚愕得不知怎麼説,半晌才説:“大爺,你真是海量!小人第一次見到像大爺這麼海量的人。”
商良一笑:“這三杯酒算什麼!”他又對豹兒説,“小兄弟,用酒杯喝酒太不痛快了,我們用碗來喝怎樣?”
“大叔!我陪你。”
青青説:“你們也真是,正式的菜還沒有端上來,你們就忙着喝酒了,等菜全上來喝不好嗎?空肚子喝酒,挺易醉的。”
陳少白催店小二:“你快去端菜來。”
“是!公子。”
第一道菜端上來了,是八式的拼盤,更是下酒的好菜。商良和豹兒都換上了大碗,兩人又是三碗酒先後倒下肚,看得店小二眼睛都快凸了出來。要是説商良的酒量驚人,豹兒才是個少年,三碗百年的老酒倒下肚,居然不見半點醉意,店小二簡直不敢想象。
的確,以豹兒剛隨段麗麗下山之時,這三大碗老窖大麴,會將他醉倒。可是從那時到現在,他經受了多人的拳擊掌拍,憑空添了深厚的內力,尤其是黑箭之一澹台武的那忿怒的幾掌,打通了他的玄關,更是內力大增,一身真氣激盪,從而也使得他酒量大添了!要比酒量,恐怕商良比不過他。
商良卻調侃店小二:“喂!你看,我們飲三大碗也不見醉,是不是你店的百年陳酒是冒牌貨?將一般的大麴當作百年陳酒來欺騙我們,騙取我們的銀兩?”
店小二大為恐慌,連忙説:“大爺,小人絕不敢欺騙大爺,這的確是埋在地窖中的百年陳酒。”
陳少白酒量不高,卻善於品酒,在旁説:“商大哥,醉倒樓一向信譽極好,小弟品出了這的確是百年陳酒,沒有欺騙我們。”
商良説:“那我怎麼不醉倒啊!”
“商大哥的酒量實在令人驚倒。”
商良正想再説,驀然望見上來了一位中年婦人,頓時面色大變,連忙輕説:“不好!要是有人問我,你們説從沒看見我這麼一個人,千萬千萬,別説出我來!”
眾人愕然,翠翠笑問:“誰來找你了?”
翠翠話沒説完,商良早巳從窗口閃身而去。與此同時,眾人也感到眼前一花,一團綠色幻影掠過,留下一陣香氣。眾人驚愕不已,不知商良為什麼突然走了,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驚愕未了,又見一個人影從窗口摔了進來,“砰”的一聲之後,又是“哎喲”一聲:“痛!痛死我了!”
眾人定神一看,給摔進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遊俠商良,眾人更是驚愕駭然,以商良的輕功,除了豹兒,恐怕沒有人能追得上。至於商良的武功,恐怕當今武林中,上乘一流高手的名單中;也是榜上有名,而這個人在轉眼之間,不但追上了商良,還制服了商良,並將商良似敗草般從窗口摔了進來,其武功可想而知。
豹兒慌忙扶起他來,問:“大叔,這是怎麼一回事?”
豹兒話剛落,一團綠影在窗前一閃,眾人一望,一位綠衣中年嬌美的婦人,不知幾時已立在桌子旁了。她叱喝着豹兒:“老孃摔倒的人,你敢去扶起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跟老孃閃到一邊去!”
豹兒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摔我大叔呀?”
嬌美婦人奇異地打量一下豹兒:“你叫他為大叔!?他幾時跑來了你這麼一個侄兒的?我為什麼摔他?我不扭下他的腦袋已算好的了!”
“不行!你不能扭下他的腦袋的。”
“嘖嘖!你真是狗捉老鼠多管閒事。聽到沒有,老孃叫你閃到一邊去!”
“我,我不准你欺負我大叔的!”
“小傢伙,你是不是要老孃將你扔到大街上去?”
“你敢?”
商良慌忙説:“小兄弟,我求求你,少説兩句——不好,快閃開!”
豹兒不知怎樣,感到一陣風起,正想閃開,可是自己一下給嬌美婦人提了起來,跟着給扔出窗口去了!而豹兒身在半空中,自己的本能一下抖展出來,身似靈豹,半空中一翻身,輕靈平穩地落在對面一間房屋的瓦面上。這是中原武林任何門派所沒有的輕功,不但商良、陳少白看得大為驚奇,連嬌美婦人也覺愕異。“咦”了一聲説:“這小傢伙是什麼武功呀?”
翠翠大怒:“你敢將我豹哥摔了出去?”寒光一閃,寶劍出鞘。這是川中一劍的青虹劍,鋒利異常,可斷金削玉。她倏地一劍刺出。
商良大驚:“小兄弟,你別胡來!”
嬌美婦人身如魔影閃開,回身一招伸手來抓翠翠。翠翠又是一招奇快的劍法橫劈。嬌美婦人的身形手法簡直不可思議,快得沒法叫人看得清楚。一轉眼,翠翠的寶劍不但給她奪了去,人也給摔出雅廂了!直向樓上另一張桌面飛去。
商良—見不妙,身如流光射出。翠翠人未落下,便給飛來的商良接住了,輕輕放下來。陳少白和青青看得大驚。翠翠不到三招,人給摔飛,一時呆住了。這時,豹兒已從對面瓦面躍回,人到劍出,劍招不奇,但劍風卻是異常的凌厲,劍勢逼人。
嬌美婦人又是驚訝,身形一閃,快如電光火石,竟從豹兒身後將豹兒揪了起來,出手一連點了他幾處穴位,摔在地上,再也不能動了。以豹兒的內力和劍法,並不輸於婦人。一來豹兒臨敵經驗不豐富;二來這婦人的身法手法太快太奇也太怪,令人來不及閃開和反擊。
突然之間,又一奇怪現象發生了。嬌美婦人奪了劍,摔了人,自己反而哭起來:“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你叫這麼多的人來欺負我!我死給你看!”
商良連忙奔過來:“你別死,你別死,都是我不好!灌了幾碗黃湯灌得糊塗了,你狠狠打我幾下出出氣吧!”
“不!我在這裏出了這麼大的醜,我—定要死給你看。”
“不不!你千萬別死!你不打我,我自己打自己好了!”説完,真的左右開弓,一連左右颳了自己的幾下耳光。啪啪幾聲,可打得不輕哩!
嬌養婦人突然出手抓住了商良的手腕,帶哭聲説:“你這樣打不痛嗎?”
“不痛!不痛!我還可以再打!”
“你不痛,我心痛!”
“是是,我怎麼這麼糊塗,忘記你心痛了!那我打自己的胸口好了。”
“不準打了!”
“那,那你不會尋死吧?”
陳少白,青青和翠翠都看得愕然,不知是怎麼回事。這嬌美婦人突然而來,摔了人,她不欺負別人已算好了,反而説別人欺負了她,還哭喊起來要尋死,這點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莫非這婦人是個瘋婦人,才有這不可理喻的怪現象?商良和她又是什麼關係呀?
豹兒一身真氣盈體,被封的幾處穴位,早已運氣衝開,也爬起來愕然的望着他們。
嬌美婦人本想説:我不會再尋死了。可是一見豹兒已站了起來,立刻改口説:“不行!你還在欺負我!我要死給你看。”
商良困惑地問:“我幾時還欺負你了呢”
美婦人一指豹兒:“你不欺負我,為什麼偷偷的拍開了他的穴位?”
“我,我沒有啊!”
“沒有!他會站起來?”
豹兒説:“你不能怪大叔,是我自己運氣衝開的。”
“鬼才相信,一定是這負心人暗暗解開了你的穴位。”
“不!是我自己衝開的。”
“真的?我不相信。”
“你要怎麼才相信?”
“除非你再讓我點你幾個穴位,我在一旁守着,不准我那負心人靠近你,你真的能衝開了,我才相信。”
商良向豹兒作揖説:“小兄弟,你可憐可憐我,讓她再封你幾處穴位吧!不然,她又要尋死了,我又得再次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豹兒説:“好!你快來點吧。”
世上有商良、美婦人這麼一對怪人,也有豹兒這麼一個好心的渾小子,要是別人,才不會自動讓人家來封自己的穴位。
美婦人真的驟然出手,一連又點了豹兒的幾處穴位,而且都是人身上的要穴。沒有多久,豹兒又一一運氣衝開了,恢復了活動。
美婦人這才相信了,驚訝地問:“你會移經轉穴的武功?”
豹兒搖搖頭:“我,我不會啊!什麼叫移經轉穴呀?”
“你只是運氣衝開?”
“是!”
“你只不過十多歲,哪來的這一身奇厚的真氣?吃了靈草異果?”
“沒有啊!”
美婦人瞧得困惑不解了,又問:“你是哪一門派的弟子?”
商良在旁説:“小兄弟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胡説!點蒼派哪來的這麼怪異的武功?”
翠翠説:“你不准他有奇緣,碰上了世外高人,傳授他武功麼?”
美婦一聽,語塞了。奇緣,這在武林中不是不可能的。青青問:“請問夫人是誰?”
美婦一指商良:“我是誰,你問他去。”
翠翠笑問商良:“會不會是你的黃臉婆吧?”
商良嚇得急打眼色,暗暗搖手。美婦卻一下睜起了一雙鳳目,盯着商良:“他説什麼?”
“沒説什麼!沒説什麼!”
翠翠有意捉弄商良了:“他呀,説你是他的黃臉婆娘。”
這一下,暴風雨又來了。美婦一伸手,奇快的揪住了商良的耳朵:“你這負心人,敢在別人面前這樣説我,我的臉黃嗎?”
商良急叫道:“夫人,你輕些,我的耳朵快要被扭下來了!”
“你為什麼這樣説我?”
“不,不,他聽錯了!我説,説,説你是我的觀音菩薩,我是黃臉漢子。”
“唔!這還差不多。”美婦似乎滿意了,鬆了手,問,“我沒有揪痛你吧?”
“不痛!不痛!只是差不多快掉下來。”
眾人一聽,都忍俊不禁。青青説:“大嬸,你請坐。”
美婦又埋怨商良了:“你看,人家都關心我,請我坐,你關心過我嗎?”
商良説:“是是!我的觀音菩薩,請坐!請上坐!”
美婦白了他一眼:“馬後炮!”也就坐下來,看了看奪過來的劍,“咦”了一聲,“這可是川中一劍手中的青虹劍啊!”又盯着翠翠,“你怎麼得來的?”
翠翠説:“我殺了他,不就得到了?”
“大鬧五通橋,火燒馬家院,是你們乾的?”
“商大叔也有份。”
美婦將寶劍交回給翠翠,對商良喝道:“好呀!你寧願和他們幹掉馬家院,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眼睛裏還有我沒有?”
商良説:“不不,你誤會了,是他們先去幹了,我只去看看熱鬧。我想去告訴你,也沒時間了。”
“以後也沒有時間麼?”
“以後,以後馬家院也燒了,人也死了。我想,你來也沒用啦!”
青青説:“大嬸,你別怪大叔,的確是我們乾的,大叔以後才來,也幸好大叔趕來,才救了我們。”
“哼!他的話我半句,也不信。你們別叫他騙了!他頂會騙人的。”
青青説:“大嬸,他先前的確是騙了我們,但他趕來救我們,卻是實實在在,我們很感激大叔。”
美婦説:“這我不管!總之,他今後就別想離開我了。”她又喝着商良,“跟我回家去!”
商良似乎為難地説:“這,這……”
“這什麼?”
“夫人,我還得找一個人。”
“找人?找什麼人?總不會又是觀音菩薩託夢叫你找人吧?”
翠翠忍不住“噗嗤”一笑:“大嬸子説對了!正是觀音菩薩託夢叫他找一個人。”
美婦問:“你信他胡説八道?”
“大嬸子,這一次是真的啦!”
“好呀!”美婦問商良,“找一個什麼人呀?”
商良指指豹兒:“找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
“去哪裏找?”
“這,我就不知道了!”
“觀音菩薩既然託夢給你,她沒告訴你去什麼地方找?”
“她老人家忘記了!”
“你別跟我裝神弄鬼,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走!跟我回去!”美婦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了商良便走。
豹兒等人愕然相視,一時不知怎麼辦,只好看着商良給美婦拖下樓去了。半晌,豹兒説:“這個婦人怎麼這樣的兇惡?”
翠翠説:“也只有她,才能製得服商大叔,不然,誰也制服不了他。”
青青説:“看來,他們一對,比無量山的肥瘦雙俠還怪。”
商良一走,大家喝酒吃菜也缺乏味道了。尤其是豹兒,少了一個喝酒的對手。他們吃過飯後也不想去其他地方玩了,帶了兩壇酒直回船上。王向湖見他們回來,卻不見商良回來,問:“商老弟呢?他不回船?”
翠翠説:“王大伯,他騙觀音菩薩騙得多了,給觀音菩薩收了去。大伯,開船吧,不用等他了。”
王向湖以為翠翠是在説笑,故意捉弄人,便一笑説:“我們真的開船,商老弟不着急?我們還是等等他的好。”
“大伯,我説的是真的啦!他給一位婦人捉了去,回不來啦!”
“真的?以商老弟的武功,誰能活捉了他?”
“那婦人的身手快得簡直不可思議。我才出劍兩招,便給她將劍奪了去,人也扔了出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怪異的身法手法。”
王向湖想了一下,微微一笑:“這麼説,我知道婦人是誰了!”
“是誰?”
“山西龍門薛家的大小姐,江湖上人稱魔影薛紅梅。”
陳少白問:“她是哪一門派的人?在江湖上可不見名傳啊!”
王向湖説:“她不屬於任何門派,祖傳的武功,極少在江湖上露面,更不與武林各大門派來往,所以知道龍門薛家的人極少。”
青青問:“大伯,她練的什麼武功?”
“幻影魔掌神功!身如幻影飄忽,掌如鬼魅一般奇出,這門神功,要從小練起才好。”
翠翠問:“大伯,你怎麼知道呀?”
王向湖一笑:“那是在二十多年前,我一次偶然路過山西龍門山的薛家莊,碰上呂梁五虎侵犯薛家莊,見薛莊主帶着他的十多歲大女兒,以不可思議的身法手法,轉瞬之間,便將呂梁五虎拍飛的拍飛,擊死的擊死,無一生還,才有幸見識了這一種獨特的武功。”
翠翠又問:“你怎知我們見到的那位婦人是薛家莊的大小姐呀?”
“江湖遊俠是薛家莊入贅的女婿。薛莊主只有一位女兒,不是她又是誰?其實,商老弟的武功也是他夫人傳授給他的,能活捉到商良老弟的人,只有他夫人才行。其他人恐怕輕易不能活捉了他。”
翠翠笑道:“怪不得商大叔那麼害怕他的夫人了。”
王向湖説:“既然是魔影薛女俠帶走了商老弟,我們不必等他了,開船吧!”
豹兒問:“大伯,魔影薛女俠將商大叔帶回去,不會為難商大叔吧?”
翠翠説:“你也真是,什麼不但心的,卻擔心他來!”
“小翠,我感到商大叔為人很好啊!”
王向湖説:“少掌門,你放心!薛女俠雖然為人喜怒無常,商老弟是她的男人,怎麼也不會為難商老弟的。”王向湖説完,便命江波起錨,蕩離江岸,揚帆而去。
誰知豹兒、青青、翠翠和陳少白第二天—早起來時,驀然看見商良也從房間裏開門出來了。眾人大為驚愕。豹兒驚喜地問:“大叔,你幾時又回來了!”
商良眨眨眼,輕輕地説:“昨夜裏。”
昨夜裏他是怎樣上船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